第21章
第 21 章
下午三點，準時收工。
林莘打車去了離家最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蔬菜。
回到家中，她給宋複發了具體位置之後，就開始張羅起晚飯來。
在接觸拍戲之前，林莘最喜歡的就是鑽研廚藝。
因為這是她窩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中，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就能令她感受到幸福感的事。
五點零五分，宋複提早到了。
林莘正好把手中的清蒸蒜蓉蝦給出鍋，就過去給他開門。
宋複同往常一樣，穿着一件筆挺的西裝，皮鞋蹭亮，酒紅色的領帶是嶄新的。
不過他的手中多了一大束的混搭玫瑰花，都是紅玫瑰與黃玫瑰，還有其他一些她叫不上來的點綴花束。
林莘愣了一愣，“這是……？”
“咳咳……”
宋複低頭握拳咳了下，冷着臉說：“參加完活動來的路上，粉絲送的。我對花有點過敏，丢了浪費，就幹脆拿來給你。”
說着，他就把那一大捧玫瑰硬塞到了林莘的手上。
林莘只覺得那束花沉得快把她的手給折了。
乍這麽一看，光玫瑰也有上百朵的樣子，美倒是挺美的。
不得不說，宋複的粉絲還真是大手筆。
“宋總快請進吧，晚飯我馬上就燒好了，桌上倒了水，你先喝一點。”
林莘說着，就先抱着那花走到了陽臺上。
宋複看着她把花随意地丢在了陽臺上，有些不悅，皺眉嚴厲地說：“你把花放外面幹什麽？它容易癟掉。”
林莘有些不解，“不是宋總你自己說的，你對花過敏嗎？我怕放在屋子裏，你會不舒服。”
宋複語塞。
“那……過了今晚記得拿就回來，插在客廳裏，記得每天換水。”
“嗯。”
林莘又繼續去廚房做飯。
宋複先坐在了由茶幾改造的餐桌上，仔細打量着這間小小的屋子。
這間單人岀租屋本來就不大，除了卧室與洗手間，廚房是開放式的，跟客廳擠在一起。
雖然小了一點，但是卻被她改造得很溫馨。
林莘這時系着一條淡藍色的圍裙，穿着粉肉肉的居家拖鞋，專心致志地炒着菜。
這樣的林莘，又是他不曾見到過的一面。
不過這賢妻良母的樣子，落在宋複的眼中，竟有幾分性感與特別。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開水，喉結緩緩地往下滾動，就悄悄起了身，走到了林莘的背後。
估計是油煙機和炒菜的聲音太大，讓林莘沒有一點察覺。
空氣中都是飯菜的香味，還夾雜着一點油煙的香味。
宋複笑着低下頭，幾乎已經貼近了她的後背，低頭看着這個比自己矮了二十公分的小女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的細腰。
林莘這才一凜，就低頭看到了他的手。
她無奈地聳了聳眉，伸出手就去關掉了油煙機，冷冷嗤了聲：“宋總，你可別惹火。”
這話，不應該都是男人對女人才會說的。
不過從她嘴裏說出來，聽着莫名帶感。
他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惹火了又會怎麽樣？那也是你引狼入室——”
林莘眼中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拿着鍋鏟又在鍋裏熟練翻滾了幾下，她看着菜差不多已經熟了，就迅速關掉了煤氣。
見他仍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她用鍋鏟的另一端迅速地觸了下宋複的手背。
宋複皺眉“嘶”了一聲，立即松開了手。
“還真是惹火……”
燙。
她将最後這一盤菜乘好，端到了餐桌上。
他愣的那一下，發現林莘也在回頭看着他，微微一笑。
有點迷人。
算了，他原諒她了。
宋複坐了下來，看着這一桌子的菜，肚子實在有些餓了。
沒想到這女人的手藝還不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拿起筷子，就想去先夾一只蝦吃，林莘就伸出筷子打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麻煩宋總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還有人？”
宋複聽到這頓晚飯還有第三個人，他的眼底明顯有些不快，可看了眼林莘，還是耐心将筷子先放了下來，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這時，門鈴又響了。
林莘忙去開門，就看到小桃背着大包小包，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還喘着氣。
“不好意思，我臨時被叫過去給林蓁拿東西，所以才遲到了，真的不好意思。”
林莘看着她的後背都淋濕了，有些心疼，伸手去接過了她的東西，“沒關系，本來就是在我家約的便飯，沒什麽遲到不遲到的，快過來吃飯吧。”
“嗯嗯，謝謝。”
宋複看到這個相貌平庸的女孩，覺得有些眼熟，又聽到了林莘與她的對話，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說你是林蓁的助理？”
“是的，我是小桃……宋影帝好，宋總好！”
小桃畢恭畢敬地給宋複鞠了一個标準九十度的躬，然後才靠着林莘坐了下來。
宋複臉上的不快更加明顯了。
他瞥了眼林莘，冷冷倒吸了一口氣。
林莘淡淡地道：“宋總，小桃她喝酒以前都是你的影迷，所以她拜托我，就是想要見你一面。我想在外面可能會有點不方便，所以這次就直接把你們一起約到我家裏了。”
宋複聽到這句話，心頭湧上一陣不爽。
“什麽時候，我成了你拉攏我粉絲的籌碼了？”
林莘無奈笑笑，“宋總，我沒有這個意思。”
小桃夾在中間，有些為難，忙說：“宋總，都是我求林莘這麽做的，你別怪她。我知道我這樣有點唐突，可能打擾到您跟林莘的約會……”
“你知道就好。”
宋複冷冷一句話甩過去，簡直能把人給噎死。
林莘也莫名臉紅了，不知道該說什麽，低頭吃了一口飯，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小桃也是一陣尴尬，又鼓起勇氣說：“對不起，但是我想了很久，宋總，我真的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說到這，小桃暗搓搓地看了眼林莘，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林莘忙端起了飯，“要不我去卧室吃，你們聊。”
她對別人的秘密沒什麽興趣。
宋複看到林莘走了，更加提不起勁，悠悠地拿起筷子夾了一道，放到嘴裏。
所幸這菜的味道還不錯。
“你既然是林蓁的助理，你有什麽是必須要跟我的？給你三分鐘。”
看在林莘的面子上，他不知道怎麽的就對林蓁的助理有了一點點的耐心。
也不過是僅僅一點點而已，因為她打斷了本屬于他和林莘的晚餐時間。
小桃憋着漲紅的臉，似乎是在卯足勁，仿佛是經歷了一番深思熟慮，咬了咬牙才說：“宋總，我想告訴你的是娛樂圈的一件秘密。就是……現在大家所見到的林蓁，并不是戲裏面那個真正的林蓁！她們，從來都是兩個人！”
宋複黑臉，“你說什麽？！”
林莘已經在卧室裏吃完了飯，半個小時過去了，也不知道外面兩個人在說了些什麽。
她忍不住打開了房門，就看到兩人都沉默着，應該是結束了話題。
不過奇怪的是，小桃拿着一張紙巾在輕輕地擦眼淚。
宋複也擰着眉頭，手上還握着半根快要燃盡的煙頭。
一桌的飯菜，看起來是一點都沒動過。
宋複看到林莘出來了，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可迅速又湮滅了。
林莘也愣了下，走了過去：“你們怎麽都不吃東西？不好吃嗎？”
小桃看向了林莘，抹了抹眼淚，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不好意思了林莘，我得走了，晚上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做。”
“哦，好……”
林莘去拿了一盒小桃以前最愛吃的餅幹，笑着遞給了她：“拿着路上吃吧，你會餓的。”
小桃看着那袋可愛的餅幹愣了一下，趕緊接了過來，“謝謝。”
送走了小桃，林莘又回到了宋複的身邊，“宋總吃飽了？”
宋複看見林莘，回過神來，對她笑了一笑。
“你利用完我，急着趕我走了？”
林莘倒是很少見到宋複抽煙的，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跟小桃聊了會兒天，就開始拿出煙了。
她走過去，很自然地順走了他的煙頭，掐滅了丢進了碗中。
“以後少抽煙，有味。”
宋複也沒說什麽，就仔細盯着她垂着眼皮專心掐煙頭的樣子，竟然也覺得很好看。
“你是第二個敢掐我煙頭的人。”
林莘看向他，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那第一個人是誰？”
宋複輕笑，笑中帶着點苦澀，極為冷淡地說了一句：“剛得知的，她已經死了。”
林莘皺眉，就看到他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宋總……”
她覺得他的面色有些不對勁，蒼白得實在有些不正常，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頓住了沉重的腳步，回頭有些疲憊地對她笑了笑，用極其平緩的聲音吃力地說道：“飯很好吃，不過這次沒胃口了，下次有機會再做給我吃。還有，就是記得把那個花拿回來養好……”
“我知道了。不過，你真的沒事嗎宋總？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宋複扯了扯嘴皮，懶得再說話，就從樓道樓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外面正下着傾盆大雨。
他淋着雨坐進車內，看着雨水劇烈地打在擋風玻璃上，任由着雨刮器拼命地清掃上面的雨漬，又有新的雨滴模糊他的視線。
記得他跟她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麽一個下雨天。
那是在大學表演學院的形體房裏。
“同學，麻煩請不要在這裏抽煙。”
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踮起腳奪過了少年手中的煙，明明板着一張臉，可眼中帶着一絲明麗高傲的笑意。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她指了指那個“禁止抽煙”的标志，又掏出了另一只煙點了起來。
“被發現的話，會被扣德育分的。”
“外面下着雨呢，走廊風又大，抽起來不舒服。再說了，這間教室不是只有你跟我兩個人嗎？你不說沒人知道——”
煙還沒點起來，就又被她奪了過去。
“還是少抽煙了，味太大。”
少年眯起了眼睛，沒有生氣，卻打量起了眼前這個氣質獨特女生，笑着道：“你是我們學校那個拍了很多電視劇的同學吧？叫叫什麽來着林林林……”
“林……蓁。”
“對，就是林蓁！原來你就是林蓁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女生練完了形體，本來打算直接回宿舍，可現在只得背着包與少年困在這間形體房裏。
她望着外頭的大雨，看起來有些發愁。
可從少年的角度看，陰天從雲縫裏透出一道光，正好打在她素顏的臉龐上，幹淨透徹，美得有些過分。
美得他心癢癢。
他也笑着看着窗外，靠近了她一些，突然湊到她耳邊：“你看，這都是老天爺的意思。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我答應你以後就不抽煙了。”
女生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又重複了一遍：“做我女朋友，我就戒煙。”
偏偏這時候天公不作美了，雨停了。
女生剎那間被他逗笑了，拎起包轉身就走：“好啊，那等你先戒了再說吧。”
轉眼已經過了七年。
除了拍戲需要，宋複已經整整七年沒有抽過煙。
沒想到他再一次主動碰煙，竟然是因為得知，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突然，他用拳頭狠狠地打了一下方向盤。
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四周的環境都如同這雨天給人的感覺一樣，無比的壓抑。
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這雨水沖刷了幹淨一般，連同他這七年深埋在心底的所有酸甜苦辣。
可最多的是，還是懊悔。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
他側過頭，看到林莘撐着傘，死寂的心突然跳動了一下，可還是沒有要去搖下車窗。
林莘有些不明白宋複在車裏到底在幹什麽，又使勁敲了敲車窗。
“宋總，宋總，你的手機落在我家了——”
“宋總，你先開一下車窗好不好？周舟助理打了很多電話給你，好像是有點急事。”
“宋總……咳咳咳……”
他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只是看着瘦小的她拿着那把小小的傘在風中舉步維艱的樣子，令人很不好受。
這個女人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
他将眉頭擰得很深，無奈地按下了解鎖鍵。
車門解鎖了。
林莘聽到了聲音，就立刻又舉着傘走到了副駕駛座旁。
打開車門，就感受到從車內撲過來的一股戾氣，是從宋複的身上傳來的。
她怔在了原地，突然就開始有些好奇小桃到底跟宋複剛才說了什麽。猜想會不會，是跟他剛才說的那個第一個掐滅煙頭的人有關。
這是林莘為數不多的，會對別人的事情感到好奇……
“上車。”
宋複冷冷地催了她一聲。
她忙收了傘，關上了車門，就把那手機遞給了他。
“宋總，你的手機落在我家了。我看你的車停在樓下還沒走，就想過來給你送手機。你趕緊看看吧，剛才周助理給你打了好多電話，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宋複接過手機，沒有看，就直接丢在了一邊。
林莘發現他的眼眶竟然紅了一圈，愣了一愣，撣了撣身上濕漉漉的雨水，就說：“那我先回去了。現在雨還是太大了，為了安全起見，宋總你還是等到雨停了再開走吧。”
宋複默着沒有說話。
林莘正要下車，發現車門又被緊鎖住，她出不去了。
“宋總……？”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說：“陪我待一會兒吧，什麽都不需要做。求你。”
林莘聽到那聲“求你”，心裏不由得一顫。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卑微的宋複，不知道怎麽就心軟了。
林莘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把手漸漸從車門把裏拿了，陪他待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
她确實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就安然地坐在了副駕駛上。
只要這時候身邊有個人在，宋複此刻的心裏至少就能好受一點。
而且是她，他的情緒就會莫名平穩很多，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像是那個初見的大雨天。
半個小時後，雨終于停了。
林莘看着車外的路燈又清晰了起來，笑了笑：“雨停了，宋總。”
宋複微微颔首，“雨停了。”
他卻沒有看車窗外的路燈，反倒是默默地看向了身旁的林莘。路燈打在她的側臉上，可是看得不太清楚，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總是讓他能夠覺得很舒服。
這一幕，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他黯淡無神的眼也被她照得有些亮了，他淡淡地勾唇一笑，薄唇微掀，突然說道：“要不，你，做我的女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