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謝今搖被放鴿子了。
枯葉蝶根本沒出現在中央廣場，她整整看了四個小時噴泉，等淩晨鐘聲笨重響起時後知後覺發現被人給耍了！不過顏關晨早些時候就提醒過她，再者蟲族變異劑事關重大，哪是随随便便來個人能給她指路的？
“人魚賽琪娅花費兩日時間，為畢索斯陛下治愈好精神損傷。”
“為此，陛下将在明日早晨十點在帝都奧戴爾大街游行，以彰顯帝國威儀……”
空蕩蕩的廣場光頻上播放着近期的時聞時事，女主持神采奕奕播報着近期皇宮的動态。
謝今搖跳上摩托車朝家裏風車電車跑，暗暗想着第一軍部又要出外勤随行保護陛下了。
次日。
畢索斯游行，果然差遣禁衛軍和第一軍部精銳随行。
謝朝和愕言騎馬在前開路，謝今搖、顏關晨等緊随其後，時刻觀測着奧戴爾大街的治安情況。
畢索斯坐在皇家奢華馬車裏跟看熱鬧跪拜的人群打招呼，場面一度熱鬧非凡，皇家樂隊吹着喇叭打着鼓，不時有宮女撒着花瓣，以表示慶賀。
媒體在兩側積極拍照，還有不少記者進行直播。
當隊伍行進過奧戴爾大街時，一輛灑水車逆行，副官程言打馬迎上去排車。
哪知道這輛灑水車腳下兩側水管停止噴水，車頭後側不知道如何改裝的噴水口驟然朝兩側噴水，一下子令兩側居民被噴得渾身濕漉漉的，且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淋濕的民衆騷動起來。
“啊，好難聞。”
“這是什麽？”
“灑水車怎麽來這兒了？”
“停下！”程言在十幾米外拉緊缰繩，厲聲呵斥。
謝今搖敏銳察覺遠處水汽裏蘊含着一股詭異刺鼻的味道，她眉峰一皺擡手叫停：“原地待命！”
謝朝凝眉，一種戰鬥的本能作祟，他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右手握住腰間等離子槍械。
後面隊伍停滞不前，坐在皇家馬車裏的畢索斯因驟然停車身體前傾，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頗為不悅，侍從解釋了原因，他一雙吊梢眼下垂，單手撐着頭看似有些為難，懶洋洋道：“這樣啊。”
侍從戰戰兢兢道：“是的，陛下。”
“把開車的人砍斷雙手不就好了。”畢索斯掀了下眼皮，看着擁堵的車隊抱怨：“掃興。”
一個侍衛騎馬不過幾秒就竄到前面，給愕言遞了命令。
“謝總長真有意思，被一輛灑水車就吓破了膽。”愕言接了命令勒緊缰繩輕蔑瞥了他一眼，揮了揮手沖禁衛軍下令，“清車，把他的手給我砍了。”
謝朝眉頭皺成“川”字。
就在禁衛軍打馬朝灑水車沖去時，異變突生，大街兩側被淋濕的民衆像被潑了硫酸般發出痛苦不堪的嚎叫聲，随後有人背後抽出粗壯漆黑的觸須，頭發迅速脫落，腦袋膨脹變異為可怖的蟲腦，身體皮膚長出一層厚厚的殼。
一個接一個，朝四周發狂，發出“嘶嘶嘶”低沉尖銳的嘶吼聲。
“啊！！！”
“蟲族！！”
“救命！”
附近看熱鬧的人群騷動，驚慌失措逃跑，一時間奧賽爾大街輪成一團。
蟲族變異劑竟僅僅通過皮膚就能侵蝕！
遭侵蝕的人少說四五百人，此刻當真把半條街都要擠滿了！黑壓壓一群蠕動着觸須氣勢洶洶朝皇家車隊而來。
謝朝沉穩下令：“顏關晨帶隊疏散民衆，愕言保護陛下，其他人斬殺蟲族！”
愕言哪裏見過這陣仗，被吓得握劍的手都哆嗦了下，她倒是不想聽謝朝命令，可現在不得不聽。
更何況她壓根沒斬殺過蟲族！退居後方更為安全！
“走！”愕然拉着缰繩領着禁衛軍就跑。
顏關晨帶領小隊人馬開始疏散人群。
謝今搖拔槍沖在前面，其餘精銳緊随其後。
“砰砰砰！”
“砰砰砰！”
“得把灑水車給關了！”謝今搖不敢掃射灑水車，怕裏面的蟲族變異劑噴射出來，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她二話沒說翻身下馬，沖進密密麻麻的蟲群，身姿矯健翻越，好在兩側有戰友打掩護，不多時就落在灑水車車門處，她一把扯掉車門，這才發現車上根本沒人。
謝今搖緊急停車，按停灑水！
就在此刻，奧戴爾大街側方一輛灑水車速度飛快朝皇家馬車沖過去。
一路上水花飛濺，灑落在逃跑的人群身上，沾染上變異劑的民衆不過一分鐘就變異為蟲族，氣勢洶洶朝畢索斯而去。
畢索斯身居高位，從不涉戰争，養尊處優慣了。
當下看到醜不拉幾又兇殘恐怖的蟲族，臉色又青又白将侍衛踹下馬車罵罵咧咧讓其斬殺蟲族，面目猙獰大聲喊着愕言護駕！
這些該死的怪物！大膽！
都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愕言哪知道蟲族直接殺到中部薄弱地帶，她那點兵跟她一樣都是喂飽的貴族貓，真殺蟲族完全提不動刀！
“去！殺了它們！”她着急忙慌命令手下沖鋒陷陣。
蟲族一步步朝這邊蠕動，一個呼吸間就抵達它們五米開外。
顏關晨率領的小隊斬殺了些許蟲族，可始終抵擋不住蟲族恐怖的入侵速度。
謝今搖在前面殺得如火如荼，完全騰不開手。
一只只蟲族倒下，她手上槍械沒能量直接拔激光劍沖上去，等再回頭觀測情況時就見謝朝親自率領一部分人沖入了那波要靠近馬車的蟲族。
這場戰役打得如火如荼，空氣裏彌漫着濃厚的血腥味，刺鼻得令人作嘔。
當一只只蟲族倒下，它們醜陋腌臜的軀體随着時間慢慢恢複成人形，露出殘破不堪的身體。
一只蟲族越過防線直直闖進皇家馬車，差點張着碩大的口器要啃掉他的頭。
他一把拽過随行護駕的愕言擋在跟前，又急又慌罵道：“你倒是上啊！殺了它！”
愕言被踹了一腳，一個踉跄朝前，咬牙握着劍直直朝那蟲族捅了上去。
這還是當初畢索斯授予禁衛軍頭銜時禦賜，她又不喜歡佩戴槍械等厚重武器，就攜帶了便攜式的激光劍，這倒好，連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殺蟲族她沒經驗，可求生本能促使她一劍朝蟲族腦袋劈了上去。
那蟲族驚怒，張着碩大的口器咬斷了她的手臂。
“啊！！！”愕言只覺得軀體被扯斷，鑽心的疼痛感幾乎要攫取她的神經喪失神智。
她臉色發白額頭冒着細細密密冷汗，疼得猛然抽起激光劍一下插入蟲族腦袋。
蟲族将她甩開，她咕嚕嚕滾在地上，望着蟲族卸掉力氣倒在地上。
愕言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十幾分鐘後。
畢維斯率領侍衛闖入援救，加入了戰鬥，替代愕言護駕。
驚慌失措的畢索斯稍稍安心幾分，躲在畢維斯身後承諾：“皇弟，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把你調回帝都星！”
畢維斯眉峰緊皺，認真應戰：“謝陛下。”
戰争還在繼續。
打到最後，剩下的十幾只蟲族在第一軍部跟前顫抖着蛻化成人形，暈倒在地上。
謝今搖握着激光劍倒插入地面，粗喘着氣望着恢複人形的人們略微詫異。
蟲族變異劑，還能變回去？
“總長！！”
“總長！！”
人群裏有人驚叫了聲。
謝今搖擡眼就望見騎在馬上的謝朝跌下馬，她心髒像被抽走了，臉色一白費勁起身沖了上去将謝朝抱起來。
“謝總長！”她望着唇瓣蒼白沒一絲血色的謝朝慌了起來，窒息喊道：“爸爸！”
謝朝眼神渙散，徹底暈了過去。
禁衛軍裏不知道誰嚷嚷了一聲：“謝部長！謝總長沾上變異劑！要變成蟲族了！”
謝今搖心髒一緊，果然瞧見他謝朝臉上濕漉漉的，恐怕是在厮殺時沾上了灑水車！
當時第二輛灑水車闖進車隊，遭變異劑沾染的軍人也變成了蟲族，可變異時間比普通民衆慢得多。
早些時候有資料記載。
沾染蟲族變異劑後，精神力越高抵禦的時間便越長，延緩變異時間，可再延緩也超不過一天，最終還是會變成蟲族。
老爹，要……變成蟲族。
畢索斯從馬車裏鑽出來，早沒了閑情雅致游街，衣衫淩亂，身上沾染不少血跡，遠遠聽到這話色厲內荏下令：“還愣着做什麽！去把他給我殺了！”
第一軍部的精銳微微側頭朝他望去，震驚望着他。
那是一輩子都在奮勇殺敵，剛剛才沖到最前面保護他的謝朝，他怎麽能說殺就殺！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涼透了。
他們侍奉君主，竟已然昏庸無能到這種地步。
再多的榮耀，再多的勳章，若是這個人給與的好像都成了一種恥辱。
随行留存軍人全體跪下，異口同聲道：“請陛下三思！”
謝今搖将謝朝橫抱起來，擡眼冷冰冰朝畢索斯望去，渾身散發着凜冽悍然，不可阻擋。
“皇兄不可啊！謝總長只是沾上變異劑，變不變成蟲族尚未可知，”畢維斯握着受傷的肩膀拉着畢索斯到一旁勸，觑見謝今搖那遇神殺神的眼神愈發着急，“而且，謝總長方才是因浴血奮戰救您才中變異劑的，若是下令斬殺必然會引起民衆不滿，三軍寒心。”
“可是，他要是變成蟲族……”
“皇兄，那就等他變成蟲族再下令也不遲。”
畢索斯略微思忖了下，又瞥見外頭跪着的軍人們，“既然你求情，那便等等。”
畢維斯松了口氣，他轉頭沖謝今搖打了個眼色。
程言忙從腰間取出枚紐扣扔在地上。
那枚紐扣瞬間變成一輛磁懸浮摩托。
謝今搖跳上車，載着謝朝往第一軍部趕！
随後畢維斯主持大局，安排善後事宜，一一将亂糟糟的事情給處理完畢，但在處理變異劑後幸存者上，畢索斯毅然決然下令斬殺。
“皇兄，可是他們已經變回來了。”
“那又怎麽樣？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随時變成蟲族再次危害我！”
“我們可以先讓檢察院檢查測試……”
“檢查什麽？他們已經變異過，何須再檢查！”
“可是……”
“你不必再說！”
那十幾個人類悠悠轉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送往監獄，等待槍決。
第一軍部。
謝今搖風馳電掣闖進第一軍部醫療處，留下幾名軍醫便下令封鎖醫療部，沒有命令不準出入。
蟲族變異劑迄今為止沒人制出解藥，更何況上次拿到的變異劑早不是二十年前的配比，許多藥劑根本分辨不出來，留下的軍醫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看到謝朝狀況率先打了解毒劑，再進行血清取樣，體征測試。
軍醫們診療時，當機立斷讓謝今搖派人找賽琪娅來。
謝今搖隐隐意識到什麽，忙派人前往皇宮請賽琪娅。
幾個軍醫在病床前忙忙碌碌，給謝朝身上插滿了管子遏制病情惡化。
“怎麽樣？”謝今搖一根筋崩得緊緊的，見謝朝昏迷不醒，皮膚顏色一點點變黑，一顆心直直朝下墜。
一個老軍醫表情凝重道：“病情能維持到明早，剩下的就要看賽琪娅那條人魚，願不願意救總長了。”
話音還沒落下。
進攻請賽琪娅的複命：“報！陛下拒絕放賽琪娅出宮，他說……他說……”
“說什麽”謝今搖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軍人挫敗道：“陛下說賽琪娅在治療他的精神損傷，沒法來第一軍部。”
謝今搖活像掉入寒冰。
仿佛下一瞬間，整個醫療部都要被冰凍似的。
烈陽味，初次呈現出凜冽的寒意。
老軍醫們望着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謝朝，深深被一種無力感攫着，比誰都想救，卻一點都沒辦法。
人魚，擁有得天獨厚的治愈能力。
可是，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第二條人魚了。
外面有聲音吵嚷了起來。
“讓我進去！”簡映強勢推門而入，幾步是跑着闖進來撲着跪在病床前。
即便有心理準備，可等看到謝朝躺在病床上毫無動靜模樣，她眼淚不争氣撲簌簌往下滾，平日裏強勢霸道又愛跟他鬥嘴，悲恸滿是哽咽着：“昨天還說要吃我的拿手菜，今天就躺着，你倒是……你倒是起來……”
謝今搖閉了閉眼，下令：“你們全部出去。”
幾個軍醫低頭離開，滿是痛惜。
程言面露慌張進門，沖謝今搖行了個禮道：“謝部長，陛下派遣禁衛軍把外面圍起來了。”
“還真是……”謝今搖眼眸凜冽得仿似寒雪，五指緊握嘲諷道：“迫不及待。”
這些年第一軍部手持兵權，處處壓第二、第三和第四軍部一頭，是帝國名副其實的利刃。但随着畢索斯年齡衰老就愈發疑神疑鬼，不斷扶持第二軍部，已然好幾次打壓第一軍部。
上次他便借由人魚賽琪娅一事，欲借機發難。
說什麽不借賽琪娅，說到底是堵死了任何謝朝痊愈的機會！
“那……現在怎麽辦？”程言當了謝朝多年副官，着急得不行。
那可是戰功赫赫，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總長，怎麽能就這麽倒下？
謝今搖薄唇抿成一條縫：“等。”
“等，可是謝總長變成蟲族什麽辦？”程言慌了。
謝今搖道：“殺。”
程言噤聲。
一旦謝朝變異成蟲族，就意味着身為總長的謝朝死亡。
變異後的謝朝只是一個怪物，一個毫無記憶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
然而親手斬殺父親，這得多強的心理素質。
簡映眼淚朦胧，望着謝朝揩了揩眼淚，一點不覺得她說得有什麽不對。
謝朝一輩子叱咤戰場，指揮過無數次戰役，他絕不願意別人看到他變異後狼狽醜陋的樣子，就算是死，也要讓謝朝死得體面。
又有人闖了進來。
季休一腳踹開了醫療部的門，“砰”的一聲引得室內三人一驚。
他身上還穿着研究所制服，鼻梁上戴着黑框眼鏡，手裏握着把等離子槍械，看得出來是強行突破封鎖進來的，踹門氣勢洶洶跨進醫療室。
“你來做什麽！”謝今搖望見來人臉色一變，指着外面斬釘截鐵毫不留情命令道：“出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
季休收了等離子槍械，化成戒指後重新套在手指上，怒極反笑道：“讓我出去，你自己不出去？”
搞他的時候沒讓他出去，撩撥他的時候沒讓他出去，這時候讓他出去！
沒門！
“聽話。”謝今搖蹙眉走過來停在他跟前，扣着他肩膀眼神軟了兩分。
她不想季休危險，也不想他看到她開殺戒的樣子。
季休拍掉他的手，側頭沖愁眉苦臉的程言道：“你出去。”
“？！”程言一臉懵逼。
然後他意識到這兒就他一個外人，當即尴尬離開，順便還十分熨帖的給一家人帶上門。
謝今搖還待再蜷季休離開。
哪知道跪在病榻前的簡映被感動得贊賞道：“是我們謝家的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季休征了怔。
……一家人。
“都過來。”簡映撐着身子坐在病床邊，摸着眼淚看着一動不動的謝朝道：“我們一起守他，就算是最後一秒，我們全家都在一起。”
謝今搖怔松片刻，眉睫微垂緩緩道：“嗯。”
季休走過去在謝朝另一側單膝跪下，狀似擔憂望着謝朝，左手扣住他冰冷的手腕。
病床上意識蒙在一團黑霧中的謝朝，冰冷的軀體裏流淌着一股灼熾，好像燒掉了什麽。
那股火焰悄然濃烈，身體也漸漸溫暖起來，黑霧一點點散開，每個細胞都像經歷過一場角逐疲憊不堪。
季休額頭冒着細密冷汗，持續不斷動用着治愈能力。
怎麽會……還沒醒過來？
以前季休只偷偷給自己用過，這還是他第一次救人，沒有任何經驗。
他遲遲不見謝朝醒來，着急得又握住謝朝手腕試了一次，等察覺他皮膚由冰涼變得溫熱稍稍安心，可心底始終沒底。
唔，今天要日萬，嗚嗚嗚，救命啊救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