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宿江時的廚藝還真不錯，牛排煎得香嫩可口，還炒了份口蘑，也很鮮美。
也不知道是實在餓了，還是這些菜确實對胃口，南桑感覺比兩位阿姨做得還好吃，一口氣吃完還有點意猶未盡。
“飽了嗎？”宿江時自己倒是沒吃多少，看她吃完主動開始收拾。
“飽了飽了，我來吧。”南桑急忙起身，搶着收拾，“你做飯，我洗碗，天經地義。”
宿江時微微一揚眉，也不強求，但還是跟着她進了廚房，指導她将碗筷放進洗碗機。
“就放一下洗碗機……我們在争什麽呢？”南桑後知後覺，忍不住好笑。
“這不得問你？”宿江時也跟着笑道。
南桑現在心情好，不跟他鬥嘴，做了個鬼臉就往自己房間跑。
本來還有點擔心兩個阿姨為了制造他們獨處的機會，會故意不給收拾房間，結果打開門一看，裏面已經煥然一新，可以睡覺了。
南桑滿意地撲到自己床上，打了個滾。
但心情竟然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反而莫名想起剛才宿江時做的晚餐，然後不可避免想到自己做的“西北風”。
雖然現在做飯這項“利息”已經取消了，但在之前，她也沒好好為宿江時做過一頓飯，現在反倒是宿江時為她做了飯。
南桑多少有點心虛。
現在的利息只剩下發朋友圈誇誇這一項，南桑拿出手機，打算好好發揮一下。
之前不僅做飯這件事沒做到，發朋友圈也一直很敷衍。剛開始她不好意思誇宿江時，還會絞盡腦汁去想隐晦一點的誇人方式，後來實在太忙，加上臉皮越來越厚，便幹脆從網上找各種彩虹屁複制粘貼，每天一段，發得毫無心理壓力，同時也毫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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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都是只宿江時可見，他雖然發現了這件事，卻也沒多說什麽，更沒有要求南桑必須公開誇他。
之前南桑全部心思都在公司，沒精力細想，現在回頭看，才發現宿江時真挺包容她的。
不僅借錢給她，說好的利息也形同虛設，還是該表示表示。
以前畢竟也是語文課代表，文字對南桑來說不算難事，然而打開朋友圈，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要發什麽。
太過樸實的語言，不足以表達她此刻的心情，而那些華麗的辭藻，又顯得過于浮誇。
南桑删删減減，折騰了很久，把自己搞得煩躁起來了，還是沒想好要發什麽。最後幹脆一閉眼，擺爛地發了張開飯前拍的照片，配上文字：【真好吃】。
然後扔開手機去洗漱。
洗完澡出來，南桑從抽屜裏拿出藥瓶，剛擰開蓋子，就聽到有人敲門，她順手拿着藥瓶就去開門。
是宿江時，雙手背在身後，倚在門框上。他應該已經洗過澡，穿一身灰色棉布睡衣，頭發半幹，自然地垂下來，身上還帶着浴液香。少了點狗男人的味道，多了幾分溫柔的帥氣，越看越人模人樣。
“有什麽事嗎？”南桑主動問道。
“你在吃藥？”宿江時看着她手裏的藥瓶，反問。
南桑也低頭看了眼，解釋說：“現在年輕人壓力大，誰還沒點睡眠困擾？放心，看過醫生開的藥，只是助眠，沒什麽危害。”
“我知道。”宿江時神色莫辨，“這藥我熟。”
“你吃過？你也失眠？”南桑有點驚訝，她跟宿江時也在一個房間睡過好幾回了，沒發現他有失眠的跡象啊。
“不是我。”宿江時搖搖頭，“以前我室友總吃這個藥。”
“你室友？”南桑随口問了句，“姜公子嗎？”
她去北城請林思玖那次，機緣巧合認識了宿江時國外一幫朋友。聽姜雲說，他跟宿江時在一起住過，而且是好多人住一起。其實南桑還挺意外，她一直覺得，宿江時不是喜歡熱鬧的人，沒想到他在國外竟然會喜歡集體生活。
“不是……”宿江時眉眼間溢出藏不住的哀傷，“他已經不在了，就是吃這個藥離開的，今天是他的忌日。”
南桑：“……”
手裏的藥瓶一下子變得燙手起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方便陪我喝一杯嗎？”宿江時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手裏居然拎着一瓶紅酒，還有兩個酒杯。
酒後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南桑最近都不想碰酒，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宿江時這個樣子，又有點不忍心拒絕，更何況她剛剛還吃了人家親手做的飯。
南桑只猶豫了一瞬，就放下藥瓶，說：“走吧。”
他們的卧室旁邊有個小起居室，裏面擺放着簡單的生活用品，還有個藤編的小圓桌和兩張藤椅，特別适合睡前喝兩杯。
南桑在藤椅上坐下來，看到宿江時只給她倒了很少一點酒，确定他是真想找人說說話了。
心底忽然就湧起一股微妙的情緒。
上大學以前的宿江時，是個毒舌外向的小少爺，身邊随時圍繞着一大堆“小弟”，熱鬧得很，從不缺說話的人。
後來幾年沒怎麽見面，只是在網上互怼，感覺他一直沒怎麽變。這次再接觸，才發現宿江時其實變化挺大。雖然依然張嘴就能氣死她，但他在其他人面前，卻成熟穩重了許多，似乎凡事都盡在掌控、叫人看不透。
這樣的人，更多是讓人覺得敬畏，沒人會去想他是不是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偶爾也需要有人理解，需要一點安慰，甚至是一個小小的依靠。
事實是，誰都有秘密和過去，誰都需要被傾聽。
南桑難免覺得慚愧，宿江時幫過她許多，她卻很少關注宿江時需要什麽。
“你之前一個人在國外，是不是也遇到過不少麻煩？”南桑問道。
上次見到姜雲他們的時候，那群人都在誇宿江時，将他說得特別厲害，好像從來沒遇到什麽困難。南桑便下意識以為他在國外也跟國內一樣順風順水，這時候稍微想想，便知道那不可能。
首先宿江時既然選擇出國，便是打定主意自己拼搏，以他的性格，做了這樣的決定，肯定不會再靠家裏。再厲害的人，要想白手起家，也都不容易。
另一方面，從他之前教她應對公司種種問題也能看出來，他确實遇到過不少麻煩，才能積累出那麽多經驗。
她早該多想一想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出國嗎？”宿江時沒有回答，再次反問了一個問題。
南桑大概知道他是因為什麽，但具體哪件事讓他下定決心卻不知道，正在記憶裏翻找蛛絲馬跡，宿江時已經繼續道：“高考前，我聽到我大哥跟他朋友的談話。他決定和大嫂相親，他朋友很不理解——因為他之前喜歡另一個女孩，那女孩對他也有好感。可是我哥說，那個女孩太溫柔，不适合商場。他自己本來就已經不擅此道了，要是再找個沒有助力的老婆，他這繼承人也別當了。”
南桑剛回憶到在高考前都沒聽說宿江時要出國的消息，後來他說要走大家還覺得奇怪，她有一次也不知道因為什麽跟他吵起來，還故意罵他崇洋媚外，聞言一呆。
宿江時那時候一定很難過吧？
這種時候，南桑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只得端起酒杯，跟他輕輕碰了一下，幹巴巴地說：“每個人都有很多面，之林哥那時候還年輕，想問題難免片面，他也許只是怕自己管理不好公司。”
說完喝了一大口酒，這說的什麽啊，哪有這樣安慰人的？
誰知道宿江時卻笑了下，說：“早知道我當年應該問問你的，我當時認為大哥是怕我搶了他的位置，後來才知道，他也擔心自己能力不夠，守不住這份家業。”
這個“也”字，就說明他并不是多想，只不過他不是唯一原因。
畢竟是救過他命的大哥，這樣就夠宿江時釋然了。
難怪他明明已經在國外站穩腳跟，卻又選擇回國，到底是放不下那些親情。
他這人看着不着調，骨子裏卻極度柔軟。
南桑心口有點熱，又喝了一口酒，杯子裏已經見底，便伸手去拿酒瓶。
“少喝點。”宿江時嘴上這樣說，還是幫她倒了一小杯，然後繼續道，“我出國的時候，心裏是堵着氣的，不願意用家裏的錢……”
但人生地不熟，過日子哪有那麽簡單。
宿江時到國外後，遇到的第一個麻煩，就是吃飯的問題。
他不想用家裏的錢，又沒有資本和人脈，短時間也掙不來什麽錢，只能節省開支。
宿江時選擇跟人合租，然後自己做飯。
“其實剛開始，我跟你一樣，都是做飯炸廚房型選手。”宿江時笑了笑，“不過我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好室友。”
他那個室友廚藝極佳，人也善良溫柔。看到宿江時在廚房的狼狽樣，就會多做一些飯菜，然後說是自己吃不完的，又不想浪費糧食，所以找宿江時幫忙吃掉。
宿江時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是顧慮到他的自尊心。
他也不會讓自己一直狼狽，主動去向室友學習廚藝，很快便也做得有模有樣。
可惜世道不公，室友那麽好一個人，卻有一個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從小被家裏人PUA，後來好不容易争取到出國留學的機會，想要擺脫原生家庭，誰知道卻又被喜歡的人抛棄，抑郁症發作，最後選擇了離開這個讓他痛苦的世界。
宿江時那時候年紀也還小，還不滿19周歲，孤身一人在外，這事給他造成的影響還挺大。
所以他後面才會跟姜雲他們一大幫人住一起，人多會讓他更有安全感。
“其實婚禮那天晚上，你沒爬我床。”宿江時喝掉杯中剩下的酒，跟南桑坦白，“你吃了藥，睡得很沉，摔到地上驚醒了我。”
南桑沒想到他這時候會說這個，她對這個真相倒不是太意外，只是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奇怪地看過去。
“我怎麽都叫不醒你……”宿江時頓了頓，認真道，“當時真是吓死了。”
南桑一怔，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
雖然知道他是因為有心理陰影，但心弦還是不可避免被觸動了一下。
她行動快于思想地直起身，越過桌子，俯身抱住宿江時，拍拍他後背，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個舉動略顯親密，于是開玩笑道：“好吧，我不跟你計較了。”
“那謝謝你了。”宿江時聲音裏帶了點笑意。
南桑松了口氣，放開手低頭看他，見他眉宇間還是藏着淺淺傷感。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宿江時，心裏亂糟糟的，又解釋說：“你放心，我之前遇到那麽大的打擊都沒想過要輕生，以後就更不會了。那藥是正規醫院開的，只要按劑量服用，不會有什麽危險。”
“藥吃多了終歸是不好。”南桑的話顯然沒有說服宿江時，他擡起頭問，“你睡眠很糟糕嗎？”
“嗯。”南桑點點頭，“不吃藥整晚都沒法入睡……你要實在不放心，我下次去找醫生，看能不能換……”
“可是，你跟我睡的時候，每次都睡得很香。”宿江時打斷她道。
南桑：“……”
什麽就跟你睡了！
“我的意思是，你或許和我一樣，是心病。”宿江時看到南桑漲紅了臉，解釋道，“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個伴，更有安全感。”
南桑：“……”
這說法怎麽感覺怪怪的？
“所以呢？”南桑還是沒忍住問道。
“我們以後要不就住一起？”宿江時看着她，表情還算淡定，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卻在縮緊，“夫妻住一起本就天經地義，還能同時解決我倆的睡眠問題，也省得家裏阿姨和兩家長輩成天玩心機……一舉數得，你覺得呢？”
南桑：“……”
聽着好有道理，但是為什麽有種被套路的感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