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賓客來得比預想中多，宿家那邊不僅宿江時父母，其他親戚也來了一些。
南桑聽他們私底下嘀咕，似乎是宿老爺子的命令，她是真看不懂那位老人家在想什麽了。
然後宿江時公司的人也全來了，還有一些吃瓜群衆，最後差點坐不下。
好在吃瓜群衆并不是為吃飯來的，主要就是看戲。
但顯然今天這場戲，并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期來唱。
新娘子精致漂亮，狀态極好，連黑眼圈都沒有，完全看不出前一晚才剛被劈腿；互為世仇的兩邊家長，表現得相當和平，雖然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們是在演，但演得叫人挑不出毛病。
當然還是有人悄悄讨論，但只要碰到新郎玩世不恭的眼神，馬上就會收斂。
笑話看不成，只能乖乖觀禮。
主持人在臺上介紹新郎和新娘：“今天我要介紹的這對新人很特別，他們出生自同一年，不過一個生日在大年初一，一個生日在除夕。這就注定了他們與衆不同的緣分，看似離得很遠，相隔一整年；其實又靠得很近……”
臺下頓時一陣竊竊私語。
“他倆生日居然這麽巧？”
“以前沒注意，現在一想，他倆還真挺有緣。”
“明明青梅竹馬，卻是宿敵；明明有世仇，卻又同時被綠，被迫結婚……絕了。”
“這麽一說，竟然有點好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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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桑和父親站在等候區，聽着後排觀衆隐約的議論，忍不住想起昨晚。婚禮主持人臨時接到通知，要換新郎，整個人直接傻掉，一時間竟想不到開場白，然後問了個可怕的問題：“能說說你們的戀愛史嗎？”
當時滿屋子都沉默了。
他倆能有什麽戀愛史？
這婚擺明就是為了面子才結的。
“我們還沒開始談戀愛。”宿江時大大方方地說，“你不用糾結在‘戀愛’這個詞上，緣分是無處不在的。”
他略一思索，就給人提供了生日這個思路。
因為平時都過陽歷生日，南桑都忘記了還有這個巧合。
那主持人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東西，思路敞開，直接重新寫了篇稿子。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一切進行得太順利，南桑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
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一門之隔的觀衆席有小小的騷動。
南桑豎起耳朵，隐約聽到一句：“卧槽！唐駿霖在外面。”
南桑整個人一僵。
旁邊的伴娘盛司晴手機不斷振動，她打開看了兩眼，臉色大變手忙腳亂地關掉手機。
南桑看她一眼，剛想說什麽，舞臺上的主持人終于說完開場白，大聲宣布新娘進場。
眼前的幔帳被人拉開，燈光照進來，賓客們紛紛回頭觀望，攝影師也快速跑過來。
盛司晴急忙過來扶着南桑往外走，壓低聲音道：“有人拍到了唐駿霖的車，但他在不在車裏還不一定，就算在車裏，他肯定也不敢進來。桑桑，你可別在這時候犯傻，渣男不值得。”
她有點擔心南桑被唐駿霖的出現影響情緒，惹到宿江時。
現在不管唐駿霖進不進來，南桑怎麽選擇，她都已經得罪了唐家。要是再得罪宿家，盛司晴都不敢想她之後的路将會多難走。
南桑“嗯”了一聲，擡頭望向舞臺方向。
宿江時正緩步走下舞臺，他今天穿一身潔白西裝，因為離得遠，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南桑忽然覺得，宿江時有點陌生。
曾經以為化成灰也認識的人，這樣遠遠看着，竟有點不敢認。
其實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
他倆同班到高中結束，就分開了。
宿江時出國留學，順便開拓海外市場，去年才回到國內。
而南桑因為不喜歡國外，她父母也舍不得女兒離開身邊太遠，一直在國內上學，剛研究生畢業。
因為兩家都搬離了老宅，所以兩人在這期間甚少碰面，只在朋友圈和聊天軟件上互怼。
那種氛圍跟從前沒什麽不同，南桑便總覺得他們都還和過去一樣。
南桑記憶中的宿江時，還停留在他穿校服階段。少年懶散地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玩世不恭地轉着一支筆，嗤笑道：“輸給南桑，我不要面子？”
而現在的宿江時，肩寬腿長，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好身材，和從前略顯單薄的少年郎判若兩人。無論思想還是身體，他都成熟不少。
昨晚決定要結婚後，他就開始安排今天的婚禮，事無巨細，滴水不漏。
不知情的人，肯定想不到今天這場婚禮臨時換過新郎。
南桑又想起昨晚，她問宿江時，為什麽要跟她結婚。
宿江時當時回答說：“難得碰到敵人倒黴，有落井下石的機會，浪費可惜。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
南桑還覺得那句話從某種程度也算是誇獎，他卻又慢悠悠補上一句：“我的意思是，等到南家破産以後，大家不是一個圈子，我也不好意思再欺負你。所以，要抓住最後的機會。”
雖然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理由，南桑卻還是猶如當頭棒喝。
她現在，已經被瞧不上的敵人遠遠抛在身後。
現實中的宿江時，跟她在朋友圈感受到的宿江時，似乎很不一樣。
就像昨天車禍前宿江時那條朋友圈，分明就是個草包形象，他不會是故意在迷惑她吧？
宿江時漸漸走近，南桑這兩天以來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的臉。
他的五官其實還是從前的樣子，但眉宇間的青澀和稚嫩盡褪，輪廓線條明顯清晰深刻許多。玩世不恭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越看越陌生。
南桑情緒忽然莫名有點低落。
宿江時走到她面前，背景音樂停下來，他垂眸瞥了她一眼，舉起話筒。
“砰！”
就在這時，随着一聲巨響，大廳本來關着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南桑轉過頭，逆着光看到唐駿霖穿一身黑色高定禮服，手捧鮮豔的紅玫瑰，大步走進來。
他身後還跟着五六個人，各自抱着一個或大或小的禮盒。
“卧槽！唐駿霖還真來了！勇士啊！”
“乖乖，這是來搶親的嗎？電視劇才會出現的情節，我竟然能親眼看到？！”
“原來今天的好戲在這裏！來值了！”
“刺激！太TM刺激了！”
“我就愛看這種修羅場！唐公子快沖！”
“媽耶，這是什麽修羅場，我都替南桑為難，這可咋選？”
“肯定選宿九哥啊，蘇斷腿。”
“宿江時是不錯，但兩家世仇诶，婚後估計也不好過，我猜選唐公子。”
“南桑真TM命好，她到底有什麽魅力？”
“你酸也沒用，人家就是能吸引兩個極品男人為她打架。”
“會打起來嗎？我相機已經準備好了。”
……
觀衆席“嗡”地一聲，炸開了鍋。
南桑腦子也空白了一瞬。
她和盛司晴一樣，認為即便唐駿霖來了，也絕不可能進來搶親。
他怎麽還真來了？
即便他來搶親，也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面子。南桑狠狠掐了自己掌心一把，不讓自己多想，随後看向宿江時。
昨天晚上，他們考慮過唐家會來搞破壞，宿江時說他會安排保镖，保證安全。
保镖呢？
這時候還不出動想等到什麽時候？
宿江時跟她對視一眼，卻放下話筒，朝旁邊……退開了？
南桑：？？？
你認真的嗎？
宿江時并不說話，神色高深莫測地看着唐駿霖。
唐駿霖倒是一臉堅毅，看都沒看宿江時，大步走向南桑。
沒等南桑想好該用什麽态度面對他，唐駿霖已經到了跟前，直接單膝跪下去。
這場面像極了他當初求婚的樣子，南桑被燙到一般，猛地後退。
旁邊的南勁嵘趕緊上前一步，攔在南桑面前，怒道：“你來幹什麽？”
“叔叔，對不起。我知道您生氣，您打我罵我都沒關系，但我有幾句話一定要和南桑說。”唐駿霖誠懇地望着他，“您也不希望她将來後悔，對吧？”
南勁嵘眉頭緊鎖，左右為難。
南桑看着父親鬓邊的白發，深呼吸一口氣，重新走上前來，将父親拉到身後交給盛司晴，然後才對唐駿霖道：“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的婚禮不歡迎你，請你馬上從這裏滾出去！”
“我犯了錯，你可以恨我，但不能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唐駿霖根本不管她說了什麽，“南桑，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彌補我犯下的錯。如果你想要婚禮，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如果你現在不想原諒，暫時不想和我結婚，我也會等到你願意那一天。甚至你一輩子不原諒我，我也可以接受。但你不能和宿江時結婚，這樣草率的決定，對你對叔叔阿姨都是極不負責任的做法。”
南桑低頭認真打量唐駿霖。
他今天穿的西裝是他們一起去挑選的，完美貼合他的身材。他穿上衣服确實人模人樣，可惜唇角那粉底也遮不住的傷，還是時刻提醒着她，這個男人昨晚的樣子有多醜陋。
她之前一直對唐駿霖有厚重的童年濾鏡，總覺得他美好到近乎神秘，都不敢以常人的心思去揣測他的心思，以至于總覺得自己不懂他。
但是在這一刻，南桑無比清楚，唐公子心裏在想什麽。
他覺得她是沖動、是在拿自己的幸福來報複他，将來一定會後悔，所以他放低姿态也要來阻止這場婚禮，這是他負責任的表現。他心裏應該覺得自己超級偉大，感動得不行吧。
南桑掐着掌心的手指緩緩松開，原本看到唐駿霖的時候，她心裏還是難免情緒起伏。但這一刻，她好像釋懷了許多，唐駿霖跟普通男人也沒多大差別。
他就是自信，自信自己對南桑足夠重要。
“從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對我的人生，你就再沒有任何指手畫腳的權利。”現場人太多，南桑努力保持大家閨秀的風範，維護南家百年家族的臉面和風度，沒有發飙，“喜歡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從昨晚到現在，已經過去16個小時，夠我喜歡上宿江時57600次了。唐駿霖，你已經是過去式，毫無分量，別再自作多情，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南桑，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唐駿霖依然在自說自話，“就算你會喜歡上別人，也絕對不可能是宿江時，也不能是宿江時。全南城都知道你倆是宿敵，以叫你們兩家的關系，結婚後你要如何自處？他怎麽可能對你好？”
南桑又看了眼宿江時，他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仿佛唐駿霖說的人不是他。
保镖都是他在安排，南桑自知他不出手自己肯定打不過唐駿霖，拉拉扯扯更難看，眉頭緊皺，暗示道：“你真要逼我動手？”
宿江時還是沒動。
明明就不是溫婉的性格，非要裝，他倒要看看她能裝多久。
“你打死我我也不會離開。”唐駿霖似乎跪得有點難受，挪了挪膝蓋，“我不明白，為什麽你不能原諒我，卻要和一個不愛的人結婚……桑桑，我不信你會喜歡他。”
南桑漸漸暴躁，忽然走到看好戲的宿江時面前，抓住他的領帶往下一拉。
宿江時眼眸微微一縮，順勢低下頭來。
南桑擡臉，用力咬上他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