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弓道場
第17章 弓道場
講實話,面對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邀請,沢田綱吉不是沒有心旌搖曳過。
而最後之所以會接受,除了不想辜負西園寺老師的期待以外,大概也有對弓道社心懷憧憬的緣故。
因為啊——弓道社什麽的,雖然他還搞不明白弓道究竟是什麽,但果然一聽就很厲害吧?
而且漫畫裏不是也經常出現這種橋段麽:像他這樣的廢柴在學校被奇怪但有才能的前輩收留,從此踏上堅定的夢幻征程——說不定他其實有高超的弓道才能,所以才會被優學姐那樣的怪人和西園寺老師一眼相中!
好!幹脆從今天起就努力學習弓道!花上幾天成為超絕的弓道天才、贏得各種比賽,然後被班上同學“唔喔——”地誇贊!
懷抱着這樣單純且夢幻的期待,沢田綱吉第一次拉開了并盛中學弓道場的木門。
——歪斜的箭靶,荒草叢生的射場,古舊的木質地板,晦暗的和室中央,眼底發青的優學姐陰森森地朝他望過來。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沢田綱吉條件反射抱頭蹲下,凄慘的哀嚎在道場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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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的事項,我已經聽西園寺老師說過了。”優學姐一本正經地說道。聲音在空寂的道場寒涼地回蕩着。
在她對面,憋屈跪坐着含淚捂頭的棕發少年。
……由于剛剛在道場大聲喧嘩,所以被學姐毫不留情地教訓了。
總覺得在道場的優學姐,比先前在校園裏遇見時嚴格好多。他悄悄想道。
“很遺憾,正如你所見,目前的道場還不足以支撐日常的弓道練習。所以在正式開展社活以前,”優學姐展開一卷卷軸,一板一眼地讀道,“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打掃射場和清理雜草,讓神聖的道場恢複二十年前的榮光。’……西園寺老師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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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二十年前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地方已經廢棄這麽長時間了麽?
仿佛進入了一個與日常校園完全不同的世界,沢田綱吉一時間目瞪口呆。
“那個…學姐,你都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麽?”他小心征詢前輩的意見。
優學姐沉吟片刻,然後慢慢卷起卷軸,“不,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不,你手裏面的就是很大的問題啊!為什麽這裏會突然出現卷軸?忍者麽!?還是說戰國時代!?
沢田綱吉內心咆哮。
可惜優學姐聽不到他的os,已經開始自言自語地總結起任務來了。
“首先是清理雜草,然後打掃和室、地板,最後再修繕和弓、更換标靶……”
“那個、學姐,”盡管內心對打掃工作有點不情不願,沢田綱吉還是弱弱舉起了手,“請問我要做些什麽?”
優學姐看他一眼,道,“那就辛苦沢田之後幫忙一起替換标靶。”
“诶?但是之前的工作……”
“嗯,之前的工作都比較耗費體力。你可以先在旁觀察學習,覺得無聊的話,回家休息也不要緊。”學姐平淡道。
不得不說,“回家休息”四個字瞬間戳中了棕發少年的內心。可這樣一來,學姐不就要獨自負擔起幾乎所有的勞動麽……他猶豫一下,還是沒有出聲應和。
這副遲疑的情态被優看在眼裏。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
“沢田是被西園寺老師硬拉來的吧?那位老師總是心血來潮,其實你不必遷就他的。”
……不,與其說遷就,倒不如說他真是主動來的。帶着成為“弓道天才”的幻夢。
沢田綱吉眼神迷離了一瞬。
“如果你不想參加社團,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擔心西園寺老師那邊,我會負責跟他溝通明白。”
優學姐看着他,語氣十分認真。他卻不由地想低下頭避開對視。
真奇怪,明明學姐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符合他內心的期望,但答應的話語就這麽卡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不行不行。
沢田綱吉像小狗甩掉雨水那樣甩甩頭,再擡眼時,目光雖然仍透出些許羞怯,但已是十分堅決了。
“我…果然我還是來幫優學姐一起吧!兩個人一起的話,總會比一個人要好一些吧?”
聞言,優微微一愣。然後看到他邊說着“首先是拔草對吧?”邊匆忙站起身來,結果左腳絆右腳“噗通”一聲摔到地上,順便帶翻了一旁的水桶。
下意識想去扶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痛痛痛痛……”褐發少年龇牙咧嘴,心裏一時無比郁卒——明明他已經好久沒平地摔過了!真是的,還以為這個習慣已經随着小學卒業變成黑歷史了!
“…噗。”
偏偏在這時,他聽見這樣一聲可疑聲響。
“…學姐、你剛剛是不是笑了?”他郁悶地問。
“…?沒有的事。”優學姐已經恢複了平淡的表情,照樣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
“不、道場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沢田綱吉大着膽子說道,“學姐你剛剛絕對笑了吧……”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開個玩笑逗逗他:道場已經廢棄了這麽長時間,怎麽能确定沒有吸引來幽靈一類的東西呢?畢竟西園寺老師之前說過這裏鬧鬼喔之類的話。
但又怕真的吓到他。很快,優的眼睛一黯,嘴裏一板一眼地說道,“沒有事吧?沒事的話,我們就正式開始清掃工作吧。”
“是——”沢田綱吉連忙爬了起來。
于是第一天:兩個人一起沉默地拔野草。沢田發現學姐不怎麽喜歡說話,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默默幹活;但人很客氣,言必說謝謝,明明沒有擺三年生前輩的架子,卻讓人感到有些難以接近。
第二天:繼續拔野草。他開始習慣這種不交流的作業模式,只是偶爾想偷懶的時候卻看見學姐還在幹活,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第三天:拔野草。學姐上手比他快,所以偶爾會指點他一下。
……
第不記得多少天:破天荒地,優學姐抹地抹到一半,突然有點遲疑地叫了他一聲。
“…沢田,”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又很快抿住,好像倏忽間打消了說話的念頭。
沢田綱吉小心翼翼觀察一下她:還是和之前一樣,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黑眼圈甚至更重了,總擔心學姐會在幹活途中毫無征兆地倒下……
噫,如果學姐真的倒下了,他要怎麽辦?醫務室和弓道場離得好遠,萬一因為他的緣故而耽誤了什麽——
懷抱着這樣半是關懷、半是怕惹禍上身的擔憂,褐發少年試探着道:
“學姐……是覺得累了嗎?那樣的話,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聞言,優學姐先是立即搖了搖頭,但又很快垂下眼簾,低聲道:
“…那我去廊邊坐一會兒。你需要幫忙的話就叫我。”
內心巴不得她這樣做的少年使勁點點頭:“我知道了,學姐請盡管休息!”
再之後,當他終于完成了射場的清理、想要告知優學姐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靠在廊柱邊沉沉睡着了。
微風吹過,頰邊的發絲被輕輕拂起,又有點淩亂地落到唇邊。反而為平日裏一絲不茍的學姐增添了一點可愛。
總覺得優學姐平時給人的感覺……像一根時刻繃緊的弦。他驀地想道。
但是此刻,弓弦卻不可思議地松弛了下來。雖然可能也只是這一刻而已。
即便是弓弦,繃得過久也會很辛苦吧?說不定還有點危險……這麽一想,學姐的反應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應該是好事吧……如果是好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國中一年級,尚且對弓道一竅不通的褐發少年悄然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