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3
chapter33
chapter33
“Joy真正的主人格……應該是那個十五歲男孩。”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時,卻在弗朗索瓦心裏砸下了沉甸甸的分量。
“等等……”弗朗索瓦一瞬間有些混亂,“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孩子出現的次數很少不是嗎?”
貝爾納看向他的眼神裏裝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是的,一開始我也這樣認為。但事實是……今晚我問了一些問題,而他在回答時一直在質疑自己的存在。然後我問他是否還記得自己的母親,請他回憶一些快樂的記憶……”
弗朗索瓦低下頭,清楚地聽見貝爾納說:“他告訴我,他什麽都不知道。”
車廂內又恢複了寂靜,很久之後弗朗索瓦才說:“我不質疑你的專業能力,貝爾納……我只是心裏很難過。”
他想起來很多關于兩個齊悅的細節。成熟冷靜的這個Joy很少提及小時候的事情,反而是那個十五歲的Joy會經常說到他的母親。Joy很排斥自己的另一個人格,而另一個人格對于患有人格分裂這件事毫不知情。Joy喜歡用刺激性的行為來滿足心理快感,另一個Joy完全不谙世事,非常怕人……
事實擺在他的眼前:這個和他溫存的Joy,是之後才産生、用來承受痛苦記憶的替代品。在他的生命中,沒有快樂,沒有溫暖,只有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憎恨。
“我可能沒有關愛別人的能力。”他還記得齊悅說的這句話。
沒有為人所愛過……怎麽會懂如何去愛別人呢?
“……我會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弗朗索瓦說,“也希望你不要點明這一點,貝爾納。”
貝爾納抖落了煙灰,以防自己被燒到手指,嘆氣道:“我就是不願意點明,才會選擇和你在這種環境裏說這件事。”
“那麽他本來的人格呢?”弗朗索瓦又問,“那個男孩,他會不會越來越弱,甚至從此消失?”
貝爾納說:“不确定。我會努力為他做人格融合的引導……如果有機會,我也很想和他的另一個人格對話。”
“謝謝。”弗朗索瓦說。
貝爾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我得回去了,祝你一路順風,亞瑟。”
他說完這句話,把香煙掐熄在煙灰缸裏。
弗朗索瓦趴在方向盤上,一個人待了很久,才發動車子離開。
齊悅站在門廊中間,辨別着牆壁上的壁畫。乍一看是田園風光,但仔細觀察他才發現這幅畫裏有着很多其他的東西。
女人們穿過麥田,頭上頂着酒瓶,衣衫不整、成群結隊地走着,幾只小狗成團追逐……在他們腳下的土地裏,藏着很多東西。破碎的瓶瓶罐罐,扭曲而猙獰的面孔,伸長的、歪歪扭扭的手指……
會畫這樣一幅畫的,是怎樣的人?
大門從外面打開,貝爾納走了進來。
他看見齊悅,又看了眼牆上的壁畫,笑着問:“你喜歡這幅畫?”
齊悅搖了搖頭:“只是感覺很有趣。”
“這是我曾經的一位朋友的絕筆之作。”貝爾納說,“她患有狂躁症,還有嚴重的妄想病,她總是說自己回到了中世紀,是別人眼中的異教徒,是邪惡的女巫。因為這個,她曾經差點殺了自己的孩子……最後她自殺了,放火燒了自己的房子。”
齊悅的眼皮跳了跳。
“這幅畫是她生前送給我的,她唯一的遺物。我請人臨摹在我的牆壁上,算作紀念。”
“她年輕時可是一位美人。”貝爾納說,“才華出衆,家世一流……”
“您愛慕着她。”
“是的,是的,沒錯。”貝爾納說,“誰不會愛她呢?可她卻愛上了一個混蛋,一個敗類……那個男人用暴力來征服她,控制她的思想和靈魂,把她變成了連自己都害怕的樣子,每天以酒度日……”
他邊說邊回頭:“你看,這個世界非常大,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有很多的悲劇。”
齊悅能夠猜出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屈服于悲劇的人,才是真正的悲劇。”
齊悅腦子裏來來回回一直是貝爾納那句話。
他從書櫃裏拿了一本書,是一本英文小說,講的是一個男人因為意外殺了人,東躲西藏,最後為一個女孩而死的故事。
小說不算長,但當他看完時,已經到了半夜。
他爬起來在陽臺上看外面的星星。霧氣有點重,星星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齊悅掏出手機,給弗朗索瓦打了個電話。
弗朗索瓦也沒有睡,電話沒幾秒就被接通了。
“Joy?”弗朗索瓦說,“你正在做什麽?”
“什麽都沒有做。”齊悅裹緊了外套,“您在做些什麽呢?”
“我在想你。”
齊悅突然笑了起來,他輕聲說:“您太會花言巧語了,真是不得了。”
“我是真的在想你。”弗朗索瓦說,“就坐在陽臺的秋千上。”
“庫庫娜離開了嗎?”
“是的,她應該已經登上飛機,在飛往夏威夷的路上了。”
齊悅邊說話邊回到了房間,趴在床上,用手指描摹床頭上的花紋。“您覺得寂寞嗎?”
“有一點。”弗朗索瓦說,“但是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這麽度過,所以要學會忍耐。”
齊悅閉上眼睛,“我想聽您講故事了。”
“你想聽什麽故事呢?”弗朗索瓦的聲音很溫柔。
齊悅說什麽故事都可以,弗朗索瓦就說:“那就說說我小時候聽的故事吧。”
他講了兩只小鳥的故事,鳥媽媽飛出去覓食時,兩只小鳥遇見了想要偷吃小鳥的狐貍,然後和狐貍鬥智鬥勇。
故事講完時,手機的對面分外安靜,隐約能聽到輕柔的呼吸聲。弗朗索瓦不由得笑了笑,吻了吻手機:“晚安。”
齊悅這一夜沒有做夢,一覺睡到了天明。
他打開房門,慢慢走下樓梯,發現那個黑皮膚的女孩已經在準備早餐了,阿黛麗坐在椅子上,乖巧地讓貝爾納給她梳頭發。
“早上好。”貝爾納跟他打招呼,“我以為你會再睡一會兒,所以沒有讓伊蓮娜去打擾你。”
齊悅說:“我昨晚睡得很沉。”
“我在你的房間放了有助于安眠的香料。”貝爾納說,“保持一個好的精神狀态有利于心情愉悅,之後我們可以去林場裏面轉一轉,去河邊釣魚,用來做午餐……你喜歡吃魚嗎?”
“我不挑食。”
“那可真是太好了,阿黛麗也不挑食。”貝爾納為阿黛麗系上最後一個蝴蝶結,滿意地拍拍她的小腦袋,“好啦,我的小公主。”
貝爾納果然帶他們去釣魚了,他讓阿黛麗守着釣魚竿不要動,阿黛麗真的就很嚴肅地蹲在河邊。
齊悅也拿了根釣魚竿,伊蓮娜在他旁邊幫他上魚餌。兩個人都不說話,動作卻很和諧。貝爾納告訴齊悅:“你可以和她說英文,Joy,她能夠聽得懂一點英語,只是不能回答你。”
伊蓮娜又腼腆地笑了笑。
齊悅說:“你很愛笑。”
伊蓮娜點點頭,她想比手語,但是怕齊悅看不懂,又作罷。齊悅說:“沒有關系。”
伊蓮娜又笑了,眼睛彎彎的。
他們今天的收獲頗豐,貝爾納親自下廚,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不得不承認,一個上午過去,齊悅很少能夠去想別的事情。野外的空氣很好,河水很幹淨,魚湯也很美味。
再次在房間裏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齊悅的思維都處在一種完全放空的狀态。
“我今天不會對你進行催眠,只是來一次心貼心的談話。”
貝爾納讓他躺在躺椅上,柔聲問道:“最近有什麽讓你感到高興的事情嗎?”
齊悅:“有。”
“真好,能夠和我分享其中一件嗎?”
齊悅說:“這是屬于我自己的秘密。”
“好的,沒有關系。”貝爾納說,“你喜歡這種愉悅的感覺嗎?”
“……喜歡。”
“你猶豫了,你在擔心什麽事情呢?”
齊悅已經完全放松了下來,他自然地回答:“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這一切,這種愉悅就會變成更多的痛苦。”
“如果你不會失去這些呢?讓我們來做一些美好的設想,你和弗朗索瓦的感情穩定,你們甚至步入了婚姻……”
齊悅眼前漸漸浮現出了弗朗索瓦的面孔,他俊朗的眉眼含着笑意,伸出手來邀請齊悅,齊悅不由自主地去回握弗朗索瓦的手。
但當他接觸到那雙手時,它們卻突然變得粗糙而蒼老,死死地拽住了他。弗朗索瓦的面容也在一瞬間被曹仁斌猙獰的笑臉所取代,他啞着聲音,額角呢青筋暴起,顫抖着說:
“悅兒……你可真是個壞孩子。”
親愛的弗朗索瓦:
所有的證據都準備好了,律師說一切都不用擔心。曹敏想盡辦法在聯系我,她很瘋狂,現在又在窮途末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所以我現在基本上沒有出門,只是在家裏畫畫,或者像現在這樣給你寫信。
我有點想肯尼,想阿黛麗,也很想你。
大家期待已久的虐要開始了 ⊙ω⊙
大聲告訴我,你們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