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心出岫？”
話落，房間裏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明事宜的衆人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無意識屏息以待，都在等歸岫寧的回答。
歸岫寧如坐針氈，萬般壓力下，迎着宋一沉的目光點點頭，緩聲道:“你好，我是無心出岫……。”
宋一沉的眸光一瞬間涼得透徹，不是滋味地嗬了一聲，扭頭的弧度強硬突兀，頗有些狼狽的意味。
氣氛陡然尴尬起來，梁思朗沒料到他故作調侃的一句話會讓兩人陷入如此境地，忙打圓場:“時間不早了，大家快讨論讨論，晚上一起聚個餐。”
其他人不明覺厲，也楞呼呼地跟着轉移話題:“強烈要求烤魚！”
“烤魚加一！”
“烤魚萬歲！”
編審仗着和歸岫寧座位相鄰，湊到她耳邊，用氣聲問道:“怎麽回事？和心目中的女神差別有點大，然後見光死了？”
歸岫寧搖搖頭，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雲裏霧裏，能想到的腦洞也只是現實裏的無心出岫和他想象中相去甚遠。可她作為當事人再清楚不過，宋一沉是在生氣他欣賞的作家和厭惡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我覺得你很漂亮啊！估計他的審美和正常人不一樣，別難過。”見歸岫寧情緒低落，編審拍拍她的肩，低聲安慰道。
宋一沉似乎察覺到什麽，眼角上挑，瞳仁微偏，斜睨着她。
腦殘粉歸岫寧立刻秒慫，不敢回應編審的那句玩笑話，頭埋得更低。
梁思朗很快進入了工作的狀态，先是挑出幾幕頗受争議的場景，衆人七嘴八舌讨論開來，歸岫寧完全插不上話，倒也樂得輕松，借助座位優勢，偷偷摸摸打量宋一沉。
宋一沉食指和中指搭在大腿上，無意識地輕扣着，兩截指骨白皙修長，仿佛敲擊在她的心上，心髒一抽一抽的，他還沒說些什麽呢，歸岫寧就被這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撩撥得潰不成軍。
“作者有什麽看法？”坐在宋一沉身邊的謝安逸調轉槍頭，再度把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歸岫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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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岫寧被宋一沉的目光逮了個正着，頓時連掐死謝安逸的心都有了，無奈還要保持知性溫婉的人設，只好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笑道:“我覺得大家的意見都挺好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嘛。”
謝安逸扭頭問宋一沉，笑道:“你呢，贊同哪種觀點？”
宋一沉打了個呵欠，調整了坐姿，懶散開口:“君司南從小就被家中長輩灌輸要為國家奉獻一切的思想，此時正值國家危難之際，他義無反顧自薦領兵抗敵，完全符合設定，沒什麽好讨論的。”
“但是，”連漪皺眉，她還沒來得及看原著小說，只草草将劇本翻閱過一遍，“這會兒他剛娶親不久，新婚燕爾，恩愛正濃，直接抛下新娘子遠赴北疆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将軍府在朝堂的處境也不明朗，暗中勁敵窺視，他離開帝京會不會莽撞了？”
“現在的姑娘家就是喜歡看這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電視劇，如果按照原作小說那樣演，播出後會不會被觀衆罵得渣都不剩？”女配角賀蘭蘭緊接着發言，聲音脆生生的，加上她那嬌憨可愛的外表，給人一種少不更事的天真無邪感。她在劇中扮演喜歡君司南的小公主，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當初小說連載的時候，有被讀者罵過嗎？”宋一沉挑眉反問，語畢又不鹹不淡地加上一句，“哦，我忘了，你們不追更新。”
衆人視線情不自禁又飄向小說作者，數到目光集火下，歸岫寧臉紅得快要爆炸了。
梁思朗幹笑兩聲:“哈哈，一沉是忠實讀者，對原作比較了解，聽他的，聽他的。”
宋一沉拿起劇本翻了幾頁，補充道:“而且聞纓也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名門閨秀，自身就具備了追随夫君殺敵衛國的實力，她母親就是死在戰争中，比其他人都渴望國家安定。君司南剛到北疆不久，聞纓就混進押送軍糧的隊伍裏跟了過去。這些後頭都有講到，你還是先把劇本看完再發表意見吧。”
賀蘭蘭大概只是想刷波存在感，沒想到宋一沉會如此不給面子，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可宋一沉說的是實話，她之前聽經紀人說宋一沉接了部新劇的男主演，心思難免活絡幾分，暗示背後的金主幫她在劇組裏謀了個女配的戲份，劇本如願發到郵箱後，她只粗略地掃過幾眼，着重看了扮演的角色，對主線發展的确一無所知。
連漪偏頭笑了聲，此時聽來，總有種諷刺的意味，賀蘭蘭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梁思朗看了看宋一沉，又調轉視線，瞄了一眼垂着頭不做聲的歸岫寧，心裏疑雲團團，想不通歸岫寧到底做了什麽事惹得這位大少爺不開心了。
宋一沉性格乖張，感情淡薄到近乎匮乏，無論是對事業的發展，還是周遭的人際關系，都常年保持着一副漠不關心的态度，既不會阿谀奉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更不會莫名其妙對着陌生的小姑娘發火刁難，梁思朗認識他這麽多年，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問題就出在歸岫寧身上。
那天和他說了無心出岫也參與劇本編寫的消息，他當時雖說了粉書不粉人，但看得出來對她還是存有期待的。可現下在梁思朗看來，他對待歸岫寧可不是對待喜歡的作者的态度，倒像是……意外遇見年少時被始亂終棄的初戀女友一樣。
既愛又恨。
梁思朗的猜想和事實差不多，宋一沉的确是因為歸岫寧的緣故遷怒賀蘭蘭，但原因追溯起來就複雜多了。
他母親自殺去世一年，歸詩萦就和宋振邦領證結婚，光明正大入住宋宅，取代了他母親的地位。自那以後，他對歸家的任何人深惡痛絕，連帶着八年前曾在宋宅暫住一段時間的歸岫寧都一并痛恨。
可宋程歡那段時間喜歡和歸岫寧一起玩，這丫頭腦神經比大象的腿都粗，看出他對歸岫寧的滿滿惡意，還成天帶着她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刷着刷着，感情不知在什麽時候變了質，他竟然開始變得在意她，更是好幾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對歸岫寧的态度太過于惡劣，否則怎麽她每次見到他都要躲。
還沒等他琢磨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懷揣着什麽心思，歸岫寧就因為他受了傷，第二天宋一沉理清思緒到醫院看她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不告而別了，他腦海裏關于那天最後的印象，是病房裏歸詩萦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震驚。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對“不要臉的歸家女人”動了心。
他知道歸岫寧和宋程歡還保持着聯系，這八年來，他控制着不去打探她的消息，甚至強迫自己淡忘她的一切，自以為更将那段荒誕的感情埋葬在記憶深處。沒想到，在星宇傳媒公司遇見歸岫寧的那一刻，塵封已久的回憶拉枯摧朽地席卷而來，他避不可避，只能落荒而逃。
更沒想到，他一直欣賞的冷門作者竟然是她。
陰差陽錯，他再度對她起了興趣。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命運發出的嘲笑聲。
“好了，今天先讨論到這裏，明天就開拍了，大家都做好準備。”梁思朗拍了下手，做總結陳詞。
制片人笑呵呵地晃着手機:“酒店拐角五十米處，有一家烤魚店，去不去？”
男人們異口同聲:“去！”
連漪打了個秀氣的呵欠，擺擺手:“你們去就好了，我今天有點累，先休息了，改天再請大家吃一頓。”
她這幾天四處奔波趕通告，衆人表示理解，讓她好好休息。
賀蘭蘭看了眼沒說要去也沒說不去的宋一沉，咬住下唇糾結了會兒，細聲細語地說:“我也不去了，經紀人控制着我的飲食，只讓我吃營養師搭配的東西，抱歉了。”
“沒關系，女明星嘛，注意身材是常有的事，理解理解。”統籌說話間已經定了個包廂，目光在房裏轉了一圈，問牆角的歸岫寧，“岫岫，你去不去啊？”
歸岫寧冷不丁被叫了名字，餘光偷偷摸摸捕捉宋一沉的微表情:“嗯？去啊。”
隔着那張面無表情的冰山臉，歸岫寧仿佛點亮了讀心術的技能，一下子就看穿了宋一沉內心在想了什麽。
——為什麽還不走？！超級餓！超想吃！
宋一沉吃貨的本質，在美食的吸引下，是表象那副面具擋也擋不住的。
于是，一行人各自回房加了件大衣，陸陸續續到了預定的包廂。
宋一沉坐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歸岫寧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他挺闊筆直的背。包廂裏暖氣很足，他脫了外罩的線衣，上身只被一件白襯衫包裹着，仔細看，還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此時人到的不多，空位零散地分布在宋一沉兩邊，編審拉着歸岫寧就要往宋一沉左手走去——
“我習慣坐裏面一點。”歸岫寧拽住編審的袖子，和她小聲地咬耳朵。
編審尊重每個人的原則愛好，當即腳步一轉，跟随着歸岫寧挑了個位子坐下。
擡眼望去，正好可以将宋一沉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坐他身邊，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偷窺呢。別說宋一沉會不會因此對她更加反感，單是會議上她和他之間那樣詭谲多變的氣氛，就不适合坐在一起博人眼球。
最遠的距離，其實才是最靠近的距離。
歸岫寧喝着酸梅湯，志高意滿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梁導：請叫我名偵探梁導=V=
沉寶：滾犢子吧你→_→
寧寧：（對手指）不、不是女友來着?(?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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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一下，18號和20號不更~
原本是準備日更到完結的，但是沒料到第一個榜單就是毒榜，為了攢字數，只好随着榜單字數更新了，抱歉抱歉
寶貝兒們，看文愉快，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