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應邀
應邀
翌日,謝扶桑睡醒的時候,外面已是驕陽高懸。
方一起身,她就被銀花告知上京城蕭府的蕭公子今日邀她到雲香閣一敘。
“上京城蕭府的蕭公子?”
謝扶桑滿頭霧水,她才剛來上京,哪裏認得什麽上京城的蕭公子。
“哎呀!就是姑娘在掖城被抓後帶回來的那位蕭公子啊!”
銀花同謝扶桑解釋。
“哦,我想起來了。”謝扶桑恍然大悟道。
“不過他要邀我敘話?”
她和蕭銘按理說如今應是沒什麽瓜葛才對,平白無故地邀她做什麽。
“他有說什麽事嗎?”
“說了,他說有重要的事。”
銀花一本正經答道。
謝扶桑:……
總歸今日也沒什麽事,況且難得冬日有這麽好的天氣,謝扶桑便起身洗漱,坐馬車去雲香閣赴約了。
雲香閣是上京城最為著名的品茶館,來往皆是皇親貴胄和達官顯貴,上京城的富戶都不一定能進的去,蕭銘竟然邀她來這裏敘話,她心中倒是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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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雲香閣裝潢的還真是清逸雅致,還有不絕于耳的絲竹管弦之音,也難怪受到上京城達官貴族的追捧。
謝扶桑進去後報了蕭銘的名字,有人為她引路,将她帶到了三樓的一間上等隔間。
她敲門進去,便瞧見蕭銘正坐在窗前獨自品茗着清茶。
屋中還燃着她從未聞過的清淡香料,眼前的畫面倒是古色古香,令人心曠神怡。
見謝扶桑到了,蕭銘立刻放下茶杯,轉過身對她講:“你可終于來了,我都在此品了兩盞茶了。若是你再慢些我晚間便不用用飯了,靠這茶水度日便行。”
蕭銘沖謝扶桑晃了晃杯中的清茶。
謝扶桑有些抱歉,她解釋道:“昨日睡的有些晚了,不過你有什麽事還需要找我解決?”
她掃了一眼這房中裝飾,雖不至于用金碧輝煌去形容,可瞧這古色古香的裝潢擺設也能知所造不菲。
都說青樓是銷金窟,可在她看來雲香閣比之毫不遜色。
能定到雲香閣的上房,蕭家想來也不會是普通的商賈之家。
蕭銘道:“你還記得在隴州時,我曾問過你是否會抹去別人的記憶嗎?”
“我想請你幫忙抹去我阿姐的一段記憶。”
謝扶桑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瞧蕭銘神情嚴肅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抹去,你阿姐的記憶?”
謝扶桑向他确認道。
見蕭銘點頭,謝扶桑心中頓時波濤洶湧,她看了下四周,也不知道這裏隔音效果如何,為安心起見,她拉開椅子坐在蕭銘旁邊,向他小聲詢問道:“你和你阿姐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謝扶桑知道古代雖極為重視血緣,可有時憑借血緣聯系的親人之間往往會因為各種利益而手足相殘,尤其是在高門大戶中,親人之間大都沒有什麽親情可言。
所以,蕭府也是如此嗎?
蕭銘看着謝扶桑一臉好奇想探聽消息的八卦神情,頓時有些懷疑自己找她幫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過目前他也沒有什麽更好的人選,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和阿姐一母同胞,關系自然是極好的。”
蕭銘知道謝扶桑誤會了,便同她解釋:“我之所以想找你幫忙抹去我阿姐的記憶,是因為……”他神色有些為難,不知如何開口。
謝扶桑見他吞吞吐吐,十分為難的樣子,便開口道:“你放心,我這人嘴很嚴的,絕對不告訴第三個人。”
她舉起右手同他保證。
蕭銘眉梢微挑,左手拖着下巴,斜靠着牆,嘴角微揚,神色莫測地盯着謝扶桑,一言不發。
謝扶桑見對方笑的有些惡劣,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真摯’的保證受到了無情的嘲諷,不滿地對他道:“你這是什麽表情,你不信我會保密”
蕭銘見女孩兒有些生氣了,立刻正襟危坐,恢複嚴肅的神情,哄她道:“沒有,沒有。”
他頓了頓:“只是,這件事涉及到阿姐的清譽,我有些不想開口罷了。”
謝扶桑看着他突然嚴肅的神情,聞言,倒也猜出了幾分。
“阿姐自幼便對經商感興趣,且在經商上有極大的天賦,早在四年前阿姐便接手了蕭家七成的産業,可就在去年。”
蕭銘神色更加沉重,話語微頓,他繼續說:“阿姐外出行商時,被惡人淩|辱,此後她便性情大變。”蕭銘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謝扶桑看出他的為難,接過他的話說道:“所以,你想讓我幫你阿姐忘掉那些事情,讓她走出灰暗?”
“确是如此,不過自那件事後,阿姐便十分抗拒家中為她請的治病大夫,所以我們不能明目張膽的為她治病。”蕭銘對謝扶桑講道。
“那該如何?我本就不擅長治療別人的心理疾病,再見不到對方更束手無策了。”
謝扶桑有些為難,她在現代本就沒涉獵過心理學的知識,奈何如今到了古代一個兩個都要她去開導心理問題。
專業不對口,真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所以,我想邀你來我們蕭府住一段時間,和阿姐以朋友的身份相處,進而再想出治療辦法,到底是抹去記憶還是用其它的法子,只要能讓阿姐走出困境如從前一般開心快樂便可。”
謝扶桑警鈴大作,如果是在現代去朋友家暫住些日子那沒什麽問題。
可如今可是在宗教禮法森嚴的古代,雖然她不像大涼自小養在閨閣中的小姐一般恪守禮法,父母也很寵溺她,可這不代表她可以在古代也能如現代一般行為。
畢竟入鄉随俗,既然到了這裏,還是應當遵守些當代的規則制度的。
她身為一名未出閣的少女,貿然住到蕭府,定會被人說三道四,到時候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何況這種事情爹娘也定不會同意的。
于是謝扶桑聞言後立即搖頭拒絕。
蕭銘知她顧忌什麽,同她解釋:“你放心,我會對外稱阿姐近來對醫術頗為感興趣,以阿姐的名義給你下拜帖,就稱蕭家為答謝你當初在掖城對我的救命之恩,聽聞你又懂醫術,便邀你前來蕭府小住,順便指點一下她。”
蕭銘繼續說:“我們蕭家的府邸無論是從風水上還是建築布局上在整個大涼都是數一數二的,院中還有一株上百年的流蘇樹,如今雖還未至它的花期,可冬日雪景中的流蘇樹也是極為漂亮的。”
“素日京中便有許多人想找機會參觀我蕭家的府邸。謝府如今尚在修葺,到時你若住進來,外人只當我們蕭家是拿你當做救命恩人對待的,想來也不會多說什麽。”
“你,意下如何”
蕭銘問道,似是怕謝扶桑拒絕,他看着謝扶桑,滿是期待的眸中夾雜了幾絲擔憂。
“若是你覺得獨自一人會孤單,也可邀請蘇姑娘同你一起來蕭府。若是真的能讓我阿姐走出陰霾,作為答謝,日後你在蕭家産業買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收取你錢財。”蕭銘補充道。
謝扶桑聞言眸中一亮,雖說謝府也不缺錢,可白嫖這種事,她總會有所心動。
“那你們蕭家共有多少間鋪子”
她好奇極了,她雖知道蕭家有錢,卻不知蕭家富足到何種地步。
“在上京城,大大小小的鋪子加起來應該有兩百多間,至于整個大涼……”
蕭銘頓了頓,“家中的經商之事向來都是我父母和阿姐打理,我向來不插手過問的,如今具體的個數我還不太清楚,但想來上千間鋪子總還是有的。”
謝扶桑聞言心中滿是震驚。
從她的淺薄歷史認知來看,歷代王朝不都忌諱商戶太過富足嗎?
當今聖上自布衣踐祚不過近二十載,朝廷內外動蕩繁多,皇位尚未穩固,蕭家資産如此之多,難道皇上不會猜忌的嗎?
在她看來,自古帝王無論是否生性多疑,在深處高位後,總會忍不住去猜忌臣子百姓。畢竟九五之尊的位子被太多人虎視眈眈的觊觎了。
她有些不放心,開口問道:“不過,你借你阿姐的名義下拜帖,你阿姐知道了會同意”
蕭銘聞言,面上閃過一絲羞赧,他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阿姐會同意的。”
“既是要治病,那定是越快越好,我回去便同爹娘說一下,明日給你答複。”
雖說蕭銘是以長姐蕭虞的名義邀謝扶桑入蕭府小住,謝家父母也不是迂腐之人。
可謝家初到京城,對如今上京的局勢尚不甚清楚,況且傳聞中蕭家長女蕭虞素來以端莊穩重、聰慧賢淑名滿京城,怎麽也不像會因一時之興,想要研究醫術才邀謝扶桑入府小住的人。
而且就算想要探究醫術,為何非要邀人入府居住?
畢竟四方館離蕭府也談不上遠,更何況這上京城中醫術高明的大夫多的是,再不濟也有一些醫女,為何非要請謝扶桑不可。
這其中疑窦太多,謝家父母本不願女兒前往,奈何謝扶桑鐵了心要去,崔婉和謝衍知道她自小便有自己的主意,行事也不會太過荒唐,最後勉強同意。
不過要求謝扶桑十日內便要回來。
謝扶桑不能将其中的真正原由關鍵同父母講清楚,只能暫時認領了一個叛逆荒唐的形象。
她行事向來迅速,翌日,她便帶着蘇合入住了蕭府。
蕭府确是如傳聞所言,裝潢的大氣雅致,庭院布局也別有一番風味,像是把江南的水榭庭院恰當好處地融入了上京城的建築風格之中,樓榭屋宇比之其它富戶的庭院也高大恢弘不少。
也難怪上京城達官顯貴都想來蕭府一觀,謝扶桑心想。
蕭銘派下人将她們二人的東西放置到房中,便帶着謝扶桑和蘇合去見蕭虞。
“阿姐,客人到了。”
蕭銘扣了扣門,對裏面的人喊道。
“進來吧。”
一輕柔悅耳的聲音從裏面響起。
謝扶桑跟着蕭銘進入房內,見屋內一端莊秀麗的女子端坐在桌前,手中還在謄抄着什麽。
房中的窗戶開了半扇,冬日的風夾帶着冷意吹動着蕭虞的衣袂飄飛,她卻像全然不覺一般,毫不在意地繼續淡然做着手中的事。
如此情景,像極了畫卷中散入凡間的神女一般,高潔無比,不容人走近一步。
謝扶桑正這般想着,蕭虞謄抄完最後一字,放下了手中的筆,對她和蘇合露出親切的笑容,朝着她們走了過來,像是神女墜入凡間,多了幾分煙火氣。
如今到了正午,按上京城的作息,正是用午飯的時辰。
蕭虞走在前面,招呼着謝扶桑和蘇合去前廳用飯。
謝扶桑悄無聲息地拉着蕭銘退後了幾步,對他竊竊私語道:“你阿姐長的也太好看了吧!”
“那是自然,我阿姐長相肖似姑母。”
蕭銘對謝扶桑解釋道。
“和你姑母像?”
謝扶桑有些不明白,和他姑母像怎麽了。
蕭銘看着謝扶桑滿臉疑惑的模樣,有些想扶額 :“我姑母便是當今聖上以容貌著稱的蕭貴妃。”
謝扶桑:“!!!你說什麽?!”
她不可置信道:“蕭貴妃,是你姑母?!”
未等蕭銘回答,謝扶桑突然拍了拍腦袋,頓時覺得撥雲見日,之前的種種疑惑全都一掃而空。
當今陛下尚是布衣之時,曾有一戶富商傾全族之力,助其平亂世,開新朝,定疆土,護國安。
因着這份功勞,那商戶在如今“重農抑商”的局勢下,不僅成了皇商,賺的盆滿缽滿,并且當年那商戶還将女兒嫁給了聖上,便是如今地位穩固,恩寵不絕的蕭貴妃。
因着從龍之功和皇親國戚的緣故,那商戶一族雖未有實權,也未有人在朝中為官,可地位卻毫不亞于當朝任何官員。
原來那商戶便是蕭銘所在的蕭家。
謝扶桑在掖城結識的蕭銘,她知道蕭銘家中是從商的,卻只是以為他們家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富裕商賈之家罷了,如何也沒聯想到竟和蕭貴妃有關系,不過也是,上京城能有幾個蕭府。
她暗罵自己一句豬腦子,剎那間她突然想起在隴州時,蕭銘從懷中掏出的一枚玉牌。
她曾聽人說過,當年陛下之所以會有衆多有才之人相助,使他最後登上帝位并平定亂世,穩其皇位,其中一條關鍵的原因便是陛下親自斷了“狡兔死,走狗烹”的谶言,才讓衆人無後顧之憂,全心全力相助于他。
據說當年陛下在平陽舉行的歃血之盟,同衆人推心置腹,不僅是當年衆人津津樂道的美談,還将當時的老腐儒都感動的痛哭流涕,時隔多年,至今坊間百姓聽到此事仍會激動無比,恨不得敲鑼打鼓繼續贊美一番。
謝扶桑知道陛下當年能夠說服衆人盡全力幫他,靠的定不僅僅是花言巧語。
人們向來只看實質性東西,能到手的保證才能讓人更放心。
任他有一張巧舌如簧的嘴,舌燦蓮花,将保證說的天花亂墜,給不了人們實質性保證,又有誰會真正放下戒備,肯全心全力相助于他。
畢竟千年來,王朝更疊變換,唯一不變的便是開國君主往往會在坐穩皇位後,開始誅殺或貶谪有功之臣,以加強皇權,保其王朝永固。
歷史給人以經驗教訓,當年那些追随陛下的人又有誰不知道這些道理。
是以陛下當年發以重誓,向衆人保證道:“非犯上作亂之忤逆大罪,不得誅殺有功之臣;不得以莫須有之罪,随意貶谪或削其權……”
最後,陛下還給了衆多功臣不同的信物,做其定心丸,以安功臣之心。
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一枚玉佩。
那玉佩質地談不上稀世罕見,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塊美玉,但因其是當今陛下自小佩戴的貼身之物,其中象征的寓意也是不同凡響。
示其玉者,一如聖上親臨。
所以當初蕭銘手中拿的便是那枚玉佩?
是以當時的官員才會對她們二人恭敬相待?
“想什麽呢?快跟上。”
蕭銘将謝扶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飯廳內,蕭虞待謝扶桑很是熱情,舉手投足之間也盡是自然親昵,可謝扶桑怎麽瞧都很難将她和蕭銘口中的阿姐聯想到一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