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0
召喚師峽谷。
令姜操縱着深淵巨口，也就是她的本命英雄大嘴, 徘徊在大龍池附近。
身邊是并肩作戰的隊友, 底下大龍池是正在打龍的敵人。
“小胖, 插眼插眼！”她內心滿是緊張, 口上叫嚣着, “他們快打完了，野仔看你了！”
她話落音之後, 耳邊只有噼裏啪啦的大龍聲。
忽的, 大胖子酒桶哐當跳進大龍池, 桶一扔、懲戒一放，他們搶到了大龍！
“啊啊啊, 殺殺殺，他們打野死了！”令姜激動地道, “試試能不能一波！”
“令姜？令姜！”
“你在說什麽，殺什麽，誰死了？”
“姜姜，醒醒——”
……
眼看着隊伍殺上了高地, 耳邊冷不丁響起熟悉又陌生的女聲, 空靈、遙遠, 辨不清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
旋即，令姜只覺得召喚師峽谷裏天旋地轉，青色的地面調轉，所有的防禦塔碎裂，常年見不到的天空出現。
緊接着, 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室友雯雯的臉。
“姜姜，快點起床了，馬上快七點，我們早自習要遲到了！”雯雯見她醒來，轉身去到了自己的書桌旁，她邊往臉上抹霜邊道，“你怎麽夢話打打殺殺的，難不成今天的夢是懸疑片兒？”
令姜還呆愣愣地躺在床上，答：“是啊，我夢見了無間道，剛才讓小弟殺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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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美得你。”雯雯抹完霜轉頭見她居然還躺着，趕忙伸手去拉她，“怎麽還躺着，今早英語早讀——”
驀地，她話頭一滞，面色微頓，後面的話悉數吞進肚裏。
因為雯雯發現，室友不知怎的，雙眼忽然淌起了眼淚。
“姜姜，你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她坐在床邊問。
令姜的眼淚還是止不住，順着眼角往下流，再順着耳邊落在枕頭上。
“姜姜你到底怎麽了？說句話，別吓我啊！”室友雯雯都快被吓瘋了，坐在她身邊手足無措。
而這時，令姜卻擡手抹了把眼淚，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勉強扯出個微笑，“沒事兒，就是剛才的夢有點悲催，我不是無間道嗎，一直信任我的小弟被我給害慘了，一時間有點走不出來。”
說着，她還拍了拍室友的臉說：“不怕不怕，雯雯你先去教室，別等我了，萬一遲到老胡會罵人的。”
雯雯狐疑看她，半信半疑，“真沒事？你沒騙我吧，做夢能這麽有代入感？”
令姜趿上拖鞋在地上轉了一圈，答：“可不嗎，這個夢代入感太強了，你看我還能轉圈呢，真沒事。”
“那好吧，我先去教室替你望風，你快點兒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雯雯便沒有再多盤問什麽，抱着書先出了寝室。
令姜這才去往陽臺，擰開水龍頭，捧着冷水往臉上澆。
她眼眶仍舊陣陣發酸，不知道是自來水灌了進去，或是受不斷落下眼淚的影響。
其實，離開俱樂部之後，令姜很久都沒夢見過他們，也很久都沒夢見過游戲了。
距離她被公開禁賽過去了一年多，如今，她已經是一名高三的學生。
和所有的準高三生一樣，令姜的生活，寝室、食堂和教室三點一線，最需要關心的是模拟考試排名升高還是降落了。
最初的時候，她一個人睡在學區房，雖然離開了俱樂部，但生物鐘卻還是職業選手的作息。
夜晚躺着床上，整夜整夜的失眠，閉眼全是訓練室、比賽舞臺和召喚師峽谷的場景。
後來，她的頭發漸漸長了，春天也悄無聲息的過去。
沈餘煙将她的周姓去掉，改回原來的姓名，還為她每門課都請了家教。
同時，她也換了新的電話卡，以前的所有聯系方式都被放棄。
九月開學的時候，令姜才重回了校園，直接跳過高一去了高二的學堂。
別人問起來，她都說之前大病一場才會休學一年。
英雄聯盟畢竟是火爆的游戲，九月又正式開始了全球總決賽，令姜和周令姜不過一字之差，五官又有些相似，難免會有人八卦的來問她。
令姜都裝作一臉疑惑地問，周令姜是誰，英雄聯盟又是什麽游戲，完完全全将自己包裝成為一個門外漢。
漸漸地，随着時間的推移，同學們都只覺得這個令姜溫婉寡言、成績優異，是個十成十的好學生。
不過幾個月的時候，曾經紅極一時的“周令姜”也漸漸被電競圈內遺忘，後來便沒有人再懷疑她和被禁賽的周令姜的關系。
白天，令姜的确扮演着乖學生，只有晚自習下課回到學區房的時候。
她才會登錄韓服的小號，開上幾局游戲，一個人兢兢業業單排到深夜。
直到前不久，令姜常常在早自習上打瞌睡，被熱心的老師私底下反映到沈餘煙那裏去。
沈餘煙便趁着她白天上課的時候，再次獨斷專行，讓人搬走電腦，并且迅速幫她辦理了住校的手續。
當令姜晚自修下課，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她意料之外地冷靜，只是漠然看了眼沈餘煙便轉身往學生宿舍走去。
沈餘煙習慣了她回來之後就無視自己的态度，也沒說什麽，驅車離開了學校。
再後來，令姜的生活便更枯燥。
入住學生宿舍之後，她不能再繼續單排保持手感，也不敢上網去關注江眠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消息。
她很害怕，他們如果發展得好，她怕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妄想；而他們若是發展得不好，她會更害怕，因為都是自己害的。
于是，令姜只好拼命的學習，用無邊的題海和一疊疊的複習資料充斥自己的生活全部。
她的成績比高二的時候更好，高三上學期，直接一躍進入年級前五。
年前放假的時候，令姜從班主任那裏得知，自己保送北大的事情差不多已經定下來了。
于是，這年春節，她再度拒絕回家，獨自一人飛往了上海。
這是她第三個在外度過的新年，去年高二的時候，她去了北京，看了看之前京杭杯去過的地方。而第一個，是她與江眠、韓雲進他們在KTW基地度過的。
而今她保送了北大，以後再來的機會應該很少，所以這年她選擇了故地重游。
令姜抵達上海的時候，正是晚飯時分，除夕夜千家萬戶都在家裏吃團圓飯，她便随意在酒店吃了些就打車在街頭亂逛。
外面的行人很少，她現在和江眠偶遇的小花園逛了逛，又去TGA冬季賽現場周圍走了走。
最後，她仍是沒有克制住內心的悸動，包車前往了KTW俱樂部。
司機聽她說了地址之後，笑着問：“美女，是去基地探親的嗎？”
令姜微怔一瞬，輕聲答：“嗯，算是吧。”
司機大哥加快了些速度，窗外的景色漸漸熟悉起來。
他又問：“該不是去見男朋友的吧？其實我家那崽子去年也來過KTW試訓，所以後來我對電競就多關注了些，他們這些職業選手還真不容易，年三十還要備戰春季賽。”
面對司機大哥的八卦，令姜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只道：“是啊，他們挺辛苦的，您兒子現在還在KTW嗎？”
司機：“沒，這兩年KTW沉寂了段時間，他被IF挖走了。”
聽見司機說KTW沉寂，令姜失神片刻，喃喃道了句，“這樣嗎……”
倏地，她心中竟有些緊張，覺得自己沖動了，怕萬一等會遇見熟人。
“是啊，你可能不知道，先前KTW的一個新人出了問題，他們就一直沒有培養出那麽優秀的AD了。後來他們一隊的首發ID突然退役，他們的下路就成了全隊突破口。哎，他們又想堅持搞全華班，不肯買韓援，這兩年連世界賽都進不去咯……”
司機口若懸河，巴拉巴拉講了一大堆，令姜卻只聽進一句“一隊首發ID突然退役”。
她愣神好一會才問：“師父，您說的首發ID是路欽嗎？”
司機：“是啊，其實我看視頻路欽他們IPL的時候是真的強，但可能還是年齡大了，不想再堅持吧……”
令姜的雙眉不自覺的蹙攏，她想起自己曾經被路欽打得心态爆炸，想起那個白發少年自信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車子猛然剎住。
“美女，到了，你快進去和男朋友跨年吧。”司機笑眯眯地回頭道。
令姜這才回神，側頭看了眼無比熟悉的基地大門，頓了頓她對司機說：“師父，我不是來看男朋友的，就下車看幾眼基地，麻煩您等我會可以嗎？停留的時候也計費。”
司機奇怪的看她幾眼，最終點頭答應，“成！你下去看吧。”
令姜便開門走到了基地門口，鐵門意外地沒有上鎖，她又壯着膽子進去噴泉池邊走了走。
那時候，韓雲進和G組的隊友們都是從這個位置過來的，而今卻物是人非。
基地裏十分安靜，她立在噴泉池邊往裏面看了看，不像是有人的樣子，便多站了會。
當出去的時候，令姜敲響車窗問：“司機大哥，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拍張照？”
司機心中已經認為她要麽是粉絲年三十來基地gank，要麽是心懷電競夢的逐夢少女，二話不說就下車幫她拍照了。
咔嚓一聲，令姜此行上海的目标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她笑着和司機道謝，慶幸對方沒有追問什麽。
她回頭，最後看了眼基地道：“謝謝您，我們原路返回吧。”
汪汪汪——
然而，就是這時，左側忽然傳來陣陣狗叫，旋即一只胖胖的泰迪撲到了令姜的腳邊。
小東西仰頭望着令姜，口中還是汪汪汪叫個不停。
是星期三，TGA決賽前夕她和肖天逸一起抱回基地的小泰迪，如今她和肖天逸都離開了，它卻成功留了下來。
令姜下意識側頭，果真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星期三，過來。”韓雲進第一眼并沒有認出令姜來，只是趕緊過去把狗抱了起來。
然後他才微微垂目，向女孩道歉，“不好意思，這種時間點基地沒什麽人，就沒拴狗繩，沒吓着吧？”
令姜仰頭，定定看着更成熟了些的男人，笑了笑答：“沒事雲神，星期三很可愛，沒被吓到。”
“大年三十還是注意安全，和家人在一起比較好，基地随時都可以來看知道嗎？”韓雲進仍舊沒認出令姜，只當眼前的女孩是來基地gank的粉絲，本性暴露忍不住訓了句。
令姜眼睛有些熱，蹲下|身摸了摸星期三，又拿起手機和它拍了張合照。
然後她才起來對韓雲建道：“嗯，知道了雲神！祝你新年快樂，也祝KTW所有的隊員和工作人員新年快樂，再見！”
言畢，令姜就直接鑽進了出租車內，讓司機立刻開車。
當出租車飛馳而去的那刻，她鼻子猛一酸，忍了又忍的眼淚還是吧唧落了下來。
雖然她知道，時隔兩年，自己沒幾個月都快滿十八歲，又化了好看的妝，雲神認不出自己很正常。但是，心中還是忍不住湧出，連當初一眼識破自己女孩身份的雲神，如今都認不出來她的悲傷情緒。
“哎，那不是KTW現在的教練嗎，你怎麽還哭了呢？”司機見女孩忽然哭了，連忙安慰道，“別哭了，大過年的高興點兒。”
令姜擡手抹了把眼淚，撒謊說：“不是，我就是親眼看見偶像，有點激動。”
司機不是很懂現在這些追星的小姑娘，只狐疑從後視鏡看了眼便沒再說什麽，由着她哭。
而令姜不知道，在她身後，韓雲進抱着狗并沒有立刻回基地。
他若有所思的目送着出租車離開，不知怎的，總覺得方才的小孩給人熟悉的感覺。
但晚上燈光昏暗，他到底還是沒有将女孩的五官看真切，一時間也沒想起自己究竟在哪兒見過她
韓雲進沉默立在原地，直到車尾消失在視野中，他才轉身回基地。
令姜在上海呆了一周，除了去KTW基地，後來還去了場一隊參加的新春活動。
她淹沒在觀衆席間，發現俱樂部的陣容的确發生了很大改變，這次留守基地的是江眠、甚野、小胖，和兩個她不認識的新隊員。
李端和許知山居然都不在其列，她在觀衆席拿起手機搜索了才知道，李端去了RMB，而許知山居然也去了TM，現在已經是TM的首發打野。
是的，這兩年，令姜除了“拉黑”G組所有人之外，還拉黑了許知山。
因為許知山也帶給她太多關于電競的回憶，她想要退圈，便要将他也暫時“拉黑”方可徹底成功。
舞臺之上，熟悉的三人都改變得很多。
江眠變得越發好看了，只是眉宇間的稚氣已經不見，長成一個滿是蘇點擁有百萬粉絲的LPL第一中單，真正的被譽為了LPL的faker。他的雙面性格，在英雄麥克瘋放出賽事語錄的那一刻，真的成為了他吸引人的萌點，如今他已經成為了KTW的排面。
而甚野，在臺前看起來也沒有那麽的咋咋呼呼，只有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明朗。
小胖簡文浩吃成了名副其實的大胖子，除了體積變化，他好像變得更沉默寡言，每次主持人問他話的時候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令姜在臺下見他們都并沒有發展不好，反而全部都成為了不同隊伍的首發隊員，心中的最後一點願望仿佛也被了了。
她在活動結束所有人齊聚舞臺的時候，舉起手機，拉近景将他們所有人都镌刻在相冊之中。
而後，令姜便沒了理由逗留在上海，她直接定了回成都的機票。
當然她仍舊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學校。
因為高三下學期課業緊張，他們總共也只有十天假，當她回到學校的時候正好開課。
這原本是最緊張的一百多天，但令姜因為提前保送的緣故，每天反而都過得十分輕松。
白天在教室裏溫習大學的功課，晚上根本不出席晚自習，都混跡在網吧打游戲。
自從上海回來，令姜得知以前的隊員們都過得還不錯，她心中的包袱就小了許多，如今再面對游戲也不會再那樣傷感。
因此，她又重操舊業，去韓服裏獨自單排起來。先前在基地的時候，她和小胖雙排，總是贏了輸輸了贏，就是上不了王者。
于是當令姜聽說今年的S系全球總決賽将在中國本土舉行時，她就止不住的心癢癢，想去把韓服王者的心願也給實現。
但——
轉折發生在4月底，KTW好不容易重回巅峰狀态，卻在春季賽惜敗TM獲得亞軍的時候。
這一天，令姜剛好登頂韓服王者。
在各職業選手備戰春季賽，疏于單排的時候，她适應了版本找回了昔日手感，實現了夢想成為了本季度最強路人王。
于是，又不斷又俱樂部聯系她，邀請她打職業。
而這次，令姜心如止水，她根本沒想過要再回去。因此，她都懶得說自己是女性去試探這些俱樂部，統一拒絕說自己保送北大，家裏人要知道她去打職業會斷絕關系。
這樣的理由，俱樂部懷疑其真實性很正常，所以遇見态度特別誠懇的隊伍，她都直接甩錄取通知書。
各俱樂部覺得換了自己，也會在北大和職業選手中，選擇前者，所以便都知難而退了。
也是這個時間段，令姜的繼父從國外歸來，找到了她。
當初她從上海回來，心中裝滿了憤怒，所以壓根沒關心過周銘的情況。
等後來她冷靜之後，才發覺周銘走得有些蹊跷，也有些奇怪。因為以他對自己的關愛程度，不可能不去安慰自己幾句，也不可能不道別就走了。
因此，當周銘聯系令姜時，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兩人約在了令姜最喜歡的一家私房菜館，周銘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不複幾年前的溫潤。
令姜一眼就看出來他過得不好，剛見面就道歉：“爸爸，對不起，之前我太混賬，你走的時候都沒來送你。”
周銘将菜單遞給她，笑着說：“沒關系，畢竟都是爸爸連累了你，你不來送我也是應該的。”
令姜手一頓，驚訝的問：“你連累我？爸爸你為什麽這樣說？”
周銘也跟着她一頓，又說：“難道你不是因為我被人舉報，連累你也被舉報才不想理我的嗎？姜姜，對不起，是爸爸能力不夠，沒能讓你走得更遠。”
“什麽？你是說我被人舉報身份作假的事？”令姜的情緒登時有些激動，“我媽媽不是說，是她舉報的嗎？”
“什麽？！”周銘徹底愣住。
……
……
旋即，父女兩人都凝眉，互相沉思着什麽。
片刻後，周銘道：“我明白了，姜姜啊，你媽媽這是為了讓你沒有遺憾，好好歸回寧靜的生活啊。”
令姜：？
周銘：“可能真的是餘煙舉報的你，但是她舉報你之前，我就被人舉報了僞造證件，被上頭請去喝了茶。這不，後來為了暫避風頭，才會出國兩年。姜姜，就算當初餘煙不舉報你，也會有我的敵人舉報你。而且，恐怕會曝光得更徹底，你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了頭。”
“怎麽會這樣……”令姜震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哎，”周銘嘆氣，“你媽媽也是要強，她說你這兩年連過年都不回家，所以我今天才想着來勸勸你。”
令姜垂着頭，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半晌，她胃口全無，忽然起身，“爸爸，我想一個人先靜一靜，你回家和媽媽一起吃飯吧。”
話畢，她起身就走了。
令姜回想着當年的一切，內心五味雜陳，此刻對于媽媽沈餘煙的感情愈發複雜起來。
街頭車水馬龍，她的心情恍若當初上海那一夜，沈餘煙在酒店扇了她一巴掌。
迷茫，懊悔，不甘心等多種情緒充斥着她的心頭，而就在這一刻，她的手機嗡嗡響起來。
令姜拿起來一看，卻不是周銘，竟是另一個無比熟悉的號碼——
韓雲進。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今天we小組賽開門紅，所以看完比賽還是撸了個雙更慶祝~(≧▽≦)/~
愛我嗎，只虐一章【do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