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8
肖天逸折返回病房的本意，是單獨向周令姜道個歉, 方才病房人太多, 他拉不下臉。
雖說他真不是故意打傷周令姜的, 但他手上那傷總歸是自己弄的。并且, 之前他一直認為周令姜是沒本事的草包空降兵, 就算贏了替補隊也是僥幸而已。
他一早戴着有色眼鏡看人，所以面對周令姜才總沒有好臉色, 非要針鋒相對了心裏才痛快。
然而, 周令姜在今天的淘汰賽上, 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那個少年居然帶着手傷，一聲不吭扛住打完6場比賽, 連勝，一聲痛都沒喊過。
這刷新了肖天逸對他的認知。
他這才明白, 是嫉妒蒙蔽了自己的雙眼，是嫉妒讓他總覺得周令姜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而他今天輸給了狀态極差的周令姜。菜的人從來都是自己, 所以他認為, 無論如何自己欠周令姜一聲抱歉。
但肖天逸萬萬沒有想到, 他會在病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昔日的眼中釘少年，正虛弱的倒在地上，他面上帶着不正常的潮紅，裹得像粽子般的左手沒法使力，只能用右手費勁地撐着地板想掙紮着起身。
原來他的傷真的很重, 自己心中那萬分之一的卑鄙僥幸也被打消了。
見狀，他趕緊進屋，一把扶起地上的人，“周令姜，你沒事吧？”
令姜雖眼前陣陣發黑，但她理智尚存，無論她是否厭惡肖天逸，都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兒。
因為憑以往的經驗，自己百分之九十九是生理期到了！
“走開！”她嫌惡的甩開對方的手，靠坐在床沿，冷漠道，“肖天逸，我不用你假惺惺的關心，請你出去。
虛張聲勢吼完這句之後，令姜雙腿又是一軟，為了不再度跌坐下去，她只好哆哆嗦嗦地背對男生往床上移動，試圖躺上去。
Advertisement
肖天逸自知周令姜也不喜歡自己，秉持着道歉的态度，被推開也不生氣。
見令姜往上床蹭，他還幫忙掀開被子，好讓對方躺下後蓋被更方便。
“別——”
令姜想伸手阻止他，可已經沒力氣，人又往下栽。
肖天逸手疾眼快扶住了他，“對不起，周令姜，之前是我不對……”
他說着說着便沒聲兒了，因為，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床單那一抹鮮紅的顏色上。
是血跡。
他這樣的刺頭，怎麽會認不出那樣的血跡，和醫院被單上幹涸的深褐色血跡完全不同，是新鮮的血跡。
但此刻的肖天逸并沒有往那處想，畢竟是朝夕相對一個月的隊友，男性隊友。
“周令姜，你出血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你先上床躺着，我幫你叫醫生。”他第一反應是周令姜還有其他的病。
被自己讨厭的男生撞見這等囧事，令姜此刻恨不得一頭撞在牆上，她不知道肖天逸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她的耐心已然耗光。
“肖天逸！”她怒喝一聲，“你別再演什麽黃鼠狼給雞拜年了好嗎？我沒病，更不需要你操心，如果你真想幫我什麽，就請你馬不停蹄滾好嗎？！”
肖天逸腳步一滞，努力克制着心裏的不舒服。
頓了頓，他說：“周令姜，我從前對你偏見是挺大的，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現在我向你道歉。對不起。但是，你讨厭歸讨厭，這種時候我不會害你的。等着吧，我去叫醫生。”
令姜快崩潰了，對方簡直就是故意來折磨自己的吧？
她一咬牙，使出渾身的力氣，往床上一躺，扯過被子蓋住血跡和自己。
“肖天逸，如果你是來道歉的，那麽我原諒你了。作為回報，請你別多管閑事立刻離開好嗎，謝謝你了。”令姜都被氣得沒脾氣了。
她背對男生躺着，祈禱他千萬別多事，也千萬別發現任何端倪。
同時，令姜直接放棄了去廁所查看情況的打算，畢竟床單都有血跡，她肯定是生理周期到了。
現在首要是打發走肖天逸，然後想辦法解決衛生巾的事……
肖天逸回頭，看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後他到底沒有強制幫他叫醫生。
“周令姜，以前的事真的抱歉，你身體不舒服的話記得告訴雲神，我走了。”他再度和令姜道歉之後就打算轉身離開。
驀地，他的目光卻被床單邊緣的一抹鮮紅吸引住，他記得這個地方，是周令姜方才靠着的地方。
為什麽這個地方也有血？
周令姜受傷的地方分明是手腕，可他傷口處的白紗處根本沒有出血的跡象。
肖天逸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忽的，床上的人弓起身子，痛苦輕吟一聲。
見到這個肚子痛下意識的應激反應，一個念頭直擊肖天逸的天靈蓋，他想起了同桌生理期的反應。
好像…………和周令姜現在的狀況有點像？！
肖天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少年，不，或許是少女，過去一個月的不對勁此刻通通得到了解釋。
難怪她會比大家都晚到一個星期，難怪她那麽排斥和江眠同寝，難怪她平日裏看起來娘娘腔，原來——她本來就是個女生？！
“肖天逸，你怎麽還沒走？”令姜本想翻身拿手機向許知山求救，卻再次看見這陰魂不散的人。
“周令姜你……你是女的？！”肖天逸驚訝得直接将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令姜猛然一僵，嘴硬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肖天逸，這種時候還搞這樣的誣陷，我真看不起你。”
她這樣的反應落在肖天逸眼裏，卻是完全坐實了這一猜想。
肖天逸看着面帶潮紅的少女，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又是震驚又是懵比又是懊悔，表情堪稱精彩。
怎麽會呢？
這個嘴上不饒人，大大咧咧，和自己對罵，甚至和自己打架的人怎麽會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怎麽能忍受那樣大的痛苦，女孩子居然連勝六局，女孩子這麽厲害？
肖天逸的心情變得相當複雜，他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像是無法接受，他終于是一溜煙的跑出了病房。
此刻，令姜也顧不得肖天逸的反應了，她必須先把自己處理好。
比起肖天逸，她更擔心韓雲進發現自己的謊言。
她好不容易，差點廢了一只左手才拿到留下的名額，當然不想就這樣浪費掉。
令姜強打起精神來，按下了許知山的電話號碼，電話甫一接通，她就哭兮兮地說：“許爸爸救命，我、我大姨媽來了嗚嗚嗚，我在醫院，救命……”
……
……
短暫的沉默之後，那端爆發出大男孩的聲音：“卧槽，你等着，我就在醫院樓下！”
最終，許知山不負所托，讓一位姐姐替她買來了救命的用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幸而韓雲進那裏不知道被什麽耽擱，隔了很長時間他才回來。
他将粥放在床頭櫃上，又将她扶起來，然後才道：“別的粥都賣完了，醫生又說你不能吃辣，就只有這個，将就着吃。”
飯盒打開，是微微發紅的玉米粥，還有份山藥炒木耳。
“謝謝雲神！”令姜生理期最喜歡吃山藥木耳，覺得這就是個美好的巧合，當即笑眯眯的舀了勺粥送入口中。
粥輕輕一抿便化開了，不僅有股玉米的清香，還帶着絲絲紅糖甜兒……
令姜忽然頓住，略有些心虛的擡頭看着韓雲進：“雲神，這是紅糖玉米粥？”
男人淡淡側眸，“只剩這個粥了，不喜歡也沒辦法，如果不想挨餓就将就吃，我出去抽個煙。”
令姜目送男神去陽臺，他看起來沒什麽異樣，她聳肩，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雲神這麽嚴格，如果被他發現自己是女孩子，肯定會被第一時間趕回家的吧！
這樣想着，她便暫時将韓雲進這邊放下了，轉而思考起該如何去找肖天逸談判。
彼時，陽臺上的男人，也手執香煙思考着許多。
韓雲進靠在陽臺，面朝病房，隔着窗戶靜靜看着小孩。煙頭微弱的火星持續燃燒，他眼波流轉，面色糾結複雜。
他在思考究竟該不該留下她，如果留下，後面的路又該怎麽走。
假戶口必然會限制令姜的參賽資格，但讓一個未成年小女孩就這樣莽撞的進入職業圈，似乎也後患無窮。
她的各方面條件是很吸引人，但他卻不能自私地讓小孩放棄美好的高中生活，在基地當幾年的陪練。
如此，似乎所有的想法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韓雲進正思索着要怎麽告訴小孩，這個殘忍的結果，卻見裏面的人忽然擡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微怔片刻。
忽的，小孩很激動地朝着他指指點點，還不停半舉右手揮舞。
他正想進去詢問，指尖一陣刺痛，手一抖煙蒂落在地上，那抹火星撲簌一下瞬間熄滅。
韓雲進失笑，原來她是提醒自己煙燒完了。
“雲神，你剛才走神了嗎，煙都快燙到手了，可急死我了！”男人一進來，令姜就道。
韓雲進颔首，嗯了聲。
令姜邊收拾飯盒邊問：“是在想青訓以後的訓練嗎？對了雲神，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麽時候可以恢複訓練？”
韓雲進：“怎麽，不想趁機多休息幾天？”
令姜：“我當然希望多多訓練啊，不然兩年後要怎麽打敗路欽！”
韓雲進靜默一瞬，又問：“你為什麽想打職業？”
“咦？”令姜狐疑看他，“這個問題好像什麽中國好夢想哦哈哈……不過，今天的淘汰賽之後我才明白打職業的奧秘，能和大家一起取得比賽的勝利，一起成長是件多麽美好的事。”
少女說着情不自禁揚起唇角，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其中之一，打職業能和更多高手較量，能讓自己變更強，打職業說不定還能為國争光呢……”
令姜越說越遠，看得出來她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美好藍圖，她現在的狀态和無數剛進入職業的選手一模一樣。
甚至是曾經的韓雲進，也有過這樣的憧憬。
男人默了默，忽然很認真地問：“如果打職業必須放棄學業，放棄青春，并且，你很可能幾年之後仍不能從青訓營出頭，這樣你還願意打職業嗎？”
令姜登時被問住，這些無比嚴肅的問題她還真沒細想過。
來青訓營之前，只想着要如何将這兩個月混過去再說，畢竟起初她并沒想過自己能夠留下來。而後，她滿心想的也只是要如何贏下淘汰賽，将來要如何才能打敗路欽。
韓雲進這番提問倒是提醒了她，如果自己想要留下繼續向職業進發，那麽至少得先把媽媽那關過了。
少女忽然沉默，不知怎的，韓雲進眼底劃過一抹失望。
心中嘆氣，他沒有再糾結，替小孩掖掖被子，交代她早點休息。
但當他關燈，室內陷入黑暗之後，令姜又忽然開口了。
她說：“雲神，我不是退縮了，只是有些問題我需要仔細想想，我可以明天再告訴你答案嗎？畢竟，那些問題真的很嚴肅，一時半會想不清楚……”
韓雲進沉吟片刻，只說了個好字。
翌日，令姜的傷口并沒有其他的變化，整個人的精神也不錯，她便跟着韓雲進又返回了基地。
除了勝利的G組，青訓營剩下的10個名額尚沒有決定，據說是管理層需要一天時間讨論，因此目前還沒有人離開。
但所有隊員都像往常一樣，按時起床，準時去訓練室練習。
令姜裹着粽子手進屋時，大家居然還鼓掌歡迎了她的回歸，這令她産生了自己今天剛來報道的錯覺。
“很好，雖然明天你們将有一半的人離開，但希望你們保持這樣的幹勁，以後還會有機會。”韓雲進對此相當滿意，表揚了一番，“鑒于大家表現優良，管理層決定今晚組織青訓聚餐，望大家以後都保持聯系，将來在賽場上或許你們還會碰面。”
聽說要聚餐，底下的少年們齊聲歡呼。
只頃刻，韓雲進便擡手制止，他臉上淡淡的笑意不見，話鋒一轉道：“今天還要通報批評一個人，周令姜，起立。”
令姜才剛坐下，就冷不丁被點名，起身茫然地看着教練。
韓雲進：“周令姜你受傷不上報，自以為是打完淘汰賽，導致傷口惡化，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事，也是極不利于團隊的事情。如果昨天是職業聯賽，你隐瞞傷情強制上場，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甚至葬送你的整個職業生涯。周令姜，你知道錯了嗎？”
……
令姜一愣，沒有立刻作答，她在思考韓雲進的問題。
同時，她還覺得很委屈，因為她是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
但細想雲神的話，好像又很有道理，她靜默良久，點頭，“我知道錯了，以後保證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見狀，少年們都覺得這不過是個“形式主義”的興師問罪，畢竟周令姜傷成那樣都能連贏6局，換成任何一家青訓營都肯定會留下他。
然而，下一秒，講臺上的男人就啪啪打他們的臉了——
韓雲進在小孩承認錯誤之後，又道：“鑒于周令姜同學從入營以來就不斷違反規定，這次情節嚴重，雖然G組是冠軍，但周令姜是否留下還要等管理層重新定奪。”
令姜猛然擡頭，定定看着男人，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卻聽他又道：“并且，你的考量分要因為你的莽撞扣掉5分，周令姜你所有的情況我都會報給管理組。你坐下吧，這件事不允許有異議。”
作者有話要說： 令姜（懵比）：雲神，你昨天晚上可不是這麽說的？？？Σ( ° △ °|||)︴
握草，我只是想把存稿放進來改改錯別字啥的，然後再留一點當明天的存稿，結果………………手抖全發了QAQ
4700的肥章，希望大家為我的手抖打call【。
我們明天見【沉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