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胡扯
胡扯
馮允成雖然憨實敦厚，可并不傻，瞧出了葉容沒有看上他，本想着原路返回正廳去，叫父親回府，轉念一想，如今容安伯爵府蒸蒸日上，嫡女又嫁到魏國公府，做了首輔夫人，不好直接得罪，便一個人到處逛一逛，待一盞茶後再回去，也未曾不可。
馮允成便帶着自家小厮在園子裏，沿着青石板路，一邊賞花，一邊消磨時間，誰知，轉角之時，便瞧見一穿着青色襦裙的女子，正俯身摘花，随後将手中的鮮花放到鼻尖，嗅了一下，而後将鮮花放入身後丫鬟提着的小竹籃中。
那嫣然一笑，早已讓馮允成失了神。
此時，提着竹籃的小丫鬟發現了馮允成的身影，忙出聲提醒葉宛。
葉宛擡眼瞧見馮允成是先是一愣，而後轉身就邁步離開。
那人面生，衣着打扮都是上等的，應是府上的客人，而今日有何客人，葉宛再清楚不過了，她得快些離開，免得讓葉容瞧見，又有了借口欺負她。
馮允成見人要走，便回過神，喊了一句留步，解釋自己是第一次上門，迷了路才走到這裏，不知正廳在何處。
葉宛停下步子，看着馮允成不像是撒謊，又四下瞧了，确實沒有葉容和葉家下人的身影，指了路後，便匆匆離開了。
馮允成知曉葉家有三女，除了嫁人了葉宣，方才見過的葉容，眼前的應當是二房庶出的姑娘，葉宛。
葉宛。
馮允成在心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随後回了正廳。
待回到景陽侯府以後，馮允成便将葉容壓根沒有瞧上他，将他一人撂下，而後又偶遇葉宛的事情說了出來。
知子莫若父。
馮康這便明白，自家大郎瞧上了葉宛。
對于，他是意料之外，還有些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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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幾個月前游船會的事情，各高門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對他們景陽侯府有些芥蒂的，他家的大郎議親的事情便暫且擱置了，如今風聲已過，若與容安伯爵府結為親家，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只是一個二房的庶女，做他家大郎的正妻，未來的侯夫人實在有些不相配，況且，還會讓玉京城各高門笑話。
馮允成看出了父親的猶豫，表示自己是真的中意葉宛，非她不娶。
馮康拗不過兒子，便私下找了二老爺葉鈞，話中之意便是想讓葉宛記在二夫人鄭青意名下，這樣一來，葉宛便也算是嫡女出身，與他家大郎便也相配了。
葉鈞将馮康的意思轉述給鄭青意以後，惹來了鄭青意母女的強烈反對。
葉宛的生母英姨娘是葉老夫人在世時，親自給二兒子葉鈞挑選的良妾。
英姨娘是個溫柔似水的江南女子，後來跟着父輩才移居到玉京城來，家世雖不顯赫富貴，但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葉鈞瞧慣了火爆如辣椒的鄭青意，碰到流水潺潺般的英姨娘，自是喜歡的緊，于是，在鄭青意懷上葉容之後，英姨娘緊跟着就懷上了葉宛，因此，鄭青意心裏一直記恨英姨娘，可礙着婆母的面子，她不敢發作。
如今，鄭青意自然不答應，将眼中釘英姨娘的女兒，記到她的名下。
葉容對此也是不情願。
她沒有想到馮允成竟然沒看上她這個才貌出衆的嫡女，反而瞧上了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庶妹，葉宛。
葉容覺得自己被馮允成打了臉面，更不想讓葉宛做她名義上的親姐妹，嫁到景陽侯這般富貴的人家過好日子去。
葉鈞早就料到鄭青意會不答應，又不想錯過這樁好婚事，便使出了絕招——擡英姨娘做平妻。
這樣一來，葉宛便算是嫡女，也無須記在鄭青意名下了。
鄭青意更不願意英姨娘跟自己平起平坐，權衡利弊後，便答應了将葉宛記在自己名下，唯一的條件就是，景陽侯府給葉宛的聘禮，要充作葉容未來嫁人的嫁妝。
葉鈞聽到鄭青意無理的要求時，很是驚愕，自是不答應的。
若是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再者，葉宛嫁給景陽侯的大公子，那是高嫁，嫁妝自然要豐厚，那聘禮要充作嫁妝，于情于理，都是應該給葉宛的。
鄭青意因此，撒潑打滾鬧了好幾日，葉鈞被煩的頭疼，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求到大哥葉鎮面前，想讓葉鎮出面，這樣一來，鄭青意也不敢不答應。
葉鎮深知此事的輕重，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回房說與周瓊華聽，讓周瓊華拿主意。
葉鎮出了面，就意味着大房參與了二房的兒女婚配，屆時葉容嫁人的時候，鄭青意少不得要拿着這個，來哭鬧，讓大房出錢出力為葉容添妝。
周瓊華思來想去，便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讓葉鈞直接去找未來的親家景陽侯，禀明此事，讓他幫個小忙，既然要做親家了，那便是一條船上的人，沒什麽可藏着掖着的。
果不然，當景陽侯夫人登門商量婚事的時候，裝作随意的口吻，說出了鄭青意想昧下聘禮的事情。
鄭青意聞言 一張臉都僵了，硬是擠出笑容，咬着牙解釋絕無此事，為了讓景陽侯夫人信服，又為了彰顯自己的大度，并且保證一定會像親生女兒出嫁那般，給葉宛準備豐厚的嫁妝，不會丢馮葉兩家的顏面。
大話說出去，鄭青意咬碎牙也只得往肚子裏咽，待景陽侯夫人走後，鄭青意當即與葉鈞翻了臉，而葉鈞就裝糊塗，悠哉悠哉的往英姨娘房裏去了。
氣得鄭青意是幹跳腳。
葉宣理清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卻還沒盡興，這故事真是像話本一般，曲折有趣。
“娘，苒苒，的婚事，定在，何時？”葉宣出聲問道。
周瓊華聞言，将手中的茶盞放下，言道：“在八月底。”
八月？
如今是七月，倒是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周瓊華拍了拍葉宣的手背，言道：“不說他們了，蓁蓁，不是娘催你，謝老夫人疼愛你，自是盼着你能早日生個孩子，依着謝珩的年歲，膝下早就該有個孩子了，你得把這事放在心上。”
同為人母，謝珩又是謝老夫人的幺子愛子，謝老夫人疼愛蓁蓁，對待葉家也是給足了面子，圖的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
葉宣聽罷，小臉微紅，言道：“娘，我回，攬月閣，看看去。”說罷，葉宣将手從周瓊華手心裏抽出來，快步出去了。
周瓊華以為葉宣是害羞了，只是笑笑看着葉宣遠去的背影。
葉宣回到了攬月閣，屋子內的一切布置都與從前一樣，底下人說，周瓊華天天安排人灑掃，就是想着哪日葉宣能回來小住幾日。
葉宣瞧着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鼻子有些酸澀。
周瓊華的心思，謝老夫人的期盼，她何嘗不知，只怕是要讓她們失望了。
抛開那一方面不談，從家世、人品、才貌來看，謝珩都是做夫君的最佳選擇，而且謝老夫人又不似那等不明事理的惡婆婆，待她極好，妯娌間，雖二夫人孫氏不好相與，但她掀不起大風浪來，她如今的日子已是滋潤惬意了，又有首輔夫人的名頭在，旁人也會高看葉家一眼。
前路茫茫，她也看不清楚，就這般，相安無事、相敬如賓的與謝珩過下去，未嘗不好。
出了攬月閣，葉宣去了大嫂溫若妗所居住的院子，陪着小侄女檀姐兒玩。
檀姐兒話還說的不太清楚，但模樣融合了葉紹和溫若妗的優點，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可愛。
檀姐兒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葉宣，待回想起葉宣是誰後，便在溫若妗懷裏，手腳同時撲騰着，要葉宣抱。
葉宣笑着伸出手，從溫如妗懷裏，穩穩的接過了檀姐兒。
檀姐兒的兩只小手緊緊的握着葉宣胸前的衣襟，湊上去，在葉宣的臉頰上糊了一層口水。
這可愛的模樣，将溫若妗和葉宣都逗笑了。
溫若妗便笑着，便将不安分的小奶娃，抱回來，葉宣則拿起袖子裏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口水。
檀姐兒人雖然在溫若妗懷裏，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還是直直的盯着葉宣看。
“蓁蓁。”大公子葉紹邁着步子進門，看見這一幕溫馨的情景，出聲喊道。
葉宣聞言，起身對着葉紹，笑容滿面的喊道：“哥哥。”
葉紹徑直走到葉宣面前，溫聲道：“我與父親下了馬車，門房的人便說你回府了，父親可急着見你呢。”
葉宣聽罷，笑着回道：“那我，先去，見，父親。”說罷，葉宣便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屋子。
溫若妗懷裏的檀姐兒，目光還是追随着葉宣的背影。
葉紹發覺了，覺得有趣，便走過去将檀姐兒抱起來，檀姐兒這才将目光收回來，看着自己爹爹。
“檀姐兒喜歡姑姑，是不是。”
懷裏的小人兒似是聽懂了，小嘴張開，“啊啊啊。”的喊着。
這邊的葉宣疾步回了東院。
正屋內，葉宣對着羅漢床上的葉鎮，喊道：“爹。”
葉鎮笑着應聲，将葉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捋着短胡須，笑着道：“蓁蓁成了親是不一樣了，和你當年還真是相像。”說罷，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瓊華。
周瓊華瞥了葉鎮一眼，笑道：“得了吧。”
“我的是實話，蓁蓁跟你，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葉宣笑着說道。
周瓊華看向葉鎮說道：“蓁蓁是我生的，自然與我相像，随了你，才難辦呢。”
葉鎮這便不樂意了，為自己辯駁道：“我怎麽了，當初我也是玉樹臨風、意氣風發啊，要不然，岳父岳母能将你嫁給我？”
“你瞧瞧，當着蓁蓁的面，都胡扯些什麽呢。”周瓊華嬌嗔的剜了葉鎮一眼。
葉宣瞧着父母鬥嘴的溫馨場面，感覺日子好似與從前一樣，不曾改變。
獨獨不一樣的，是她嫁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