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水
落水
到了游船會的這一日，葉宣早早的起了床，穿了一件淺藍色水雲紋的襦裙，坐在梳妝臺前，讓碧桃梳妝打扮。
與此同時，二房的西院內，葉容挑了一件桃紅色海棠花紋的襦裙，又畫了一張精致的妝容，還特意戴上了，那支鎏金海棠釵，正好與她的衣裳相襯。
葉容對着梳妝鏡，整了又整自己的裝扮，而後才出了屋門。不想，正好瞧見了，準備出門的葉宛。
“站住。”葉容喊了一聲。
葉宛聞言，轉過身，對着葉容喊道：“四姐姐。”
葉容擡着步子走過去，微微仰着下巴，嘲諷道：“你一個庶女，竟還想去景陽侯，舉辦的游船會。”
真是不自量力。
葉宛是葉家的五姑娘，比葉容小兩個月，乃是二老爺葉鈞的妾室，英姨娘所出。
“是爹爹應允我去的，昨日四姐姐，不也在場的嗎？”葉宛怯生生的回嘴。
葉容哼笑了一聲，“昨日爹爹喝了酒，說的是醉話，醉話是不作數的。”
“可是……”沒等葉宛說完，二夫人鄭青意就走過來，打斷道：“都站在這裏做什麽，再不走，可就晚了。”
“娘，爹爹何時說過，讓五妹妹同去？”話落，葉容朝着鄭青意，使了個眼色。
鄭青意心領神會，出聲道：“苒苒啊，你就留下來看家吧。”
苒苒是葉宛的乳名。
“是，母親。”葉宛颔首道，眼神裏藏不在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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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意母女兩個，一個鼻孔出氣，她一個庶女，又怎能頂嘴嫡母呢。
葉容得到滿足，如高傲的孔雀一般，擡着頭，跟着鄭青意邁步出去了。
葉宛盯着鄭青意母女的背影，捏緊了手裏的帕子，最終還是轉身，回了屋子。
容安伯爵府門前，停着兩輛黃梨木馬車，一輛是大房，另一輛是二房的，待人坐齊以後，馬車緩緩的在青石磚路上行駛。
景陽侯在玉京城郊的翠湖旁，買下了一座別院，游船會就設在那裏。
四月的天，翠湖水清澈見底，周圍更是長滿了綠草紅花，甚是好看，岸邊更是停了，三艘松木做的大游船。
別院正門前，停滿了各家的馬車。好在葉宣等人來的早，能尋一個停馬車的好地方。
葉宣随着母親周瓊華，進入別院中，目光打量着四周的布置，這別院是五進五出的大宅院，家具，擺件都是上等的，就是與她們伯爵府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真不愧是富貴的景陽侯。
葉宣随着母親去正廳，給景陽侯夫人請完安之後，便去院子裏轉一轉，兩個閨秀的談話，清晰的傳進了，葉宣的耳朵裏。
閨秀甲：“聽說景陽侯今日辦游船會，是為了給他家大郎，相看姑娘的。”
閨秀乙：“這個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景陽侯舍得，讓咱們參觀這別院。”
閨秀甲：“這景陽侯家雖富貴，終究是商賈之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閨秀乙深以為然。
葉宣聽完，不禁搖了搖頭。
她們嘴上雖然，鄙夷商賈之道，可眼裏的羨慕是藏不住的。
景陽侯家的情況，她聽爹爹說起過。
老景陽侯的嫡子與夫人，相繼去世，老景陽侯便扶了，妾室為正妻，那時身為庶子的景陽侯馮康，便變成了嫡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爵位。
只是，如今的景陽侯馮康，才幹平庸，只在朝廷領了個挂名的虛職，并無作為。
因着所娶的夫人，是出身商賈之家，懂得經營，景陽侯馮康見在仕途上，沒有什麽升遷的機會了，便跟着夫人，專研商賈之道，幾年下來，倒是攢下了不少産業。
只是在玉京這樣，講究權勢地位的圈子裏，景陽侯家，倒是落于下風了。
——
官署之內，謝珩一身緋色官服，端坐在太師椅上，查看着戶部的賬目。
聖上有意重新修築皇陵，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戶部報上來的銀兩，已經所剩無幾。
前年，江南水災，朝廷赈災撥下了二十萬兩銀子，又免了江南各州三年的賦稅。
而今年，永州剛剛竣工的運河，也耗費了不少的銀錢，再加上其他的支出，國庫已經成了個空殼子了。
謝珩合上賬目，出聲道：“将各勳貴，向朝廷借錢的賬冊拿來。”
這些高門勳貴，遇難處的時候向朝廷伸手，如今朝廷虧空的厲害，也到了他們還債的時候。
謝珩接過屬下官員，呈上來的賬目，打開第一頁，便看到了景陽侯馮康的名字。
“今日，可是景陽侯辦游船會的日子？”謝珩擡眼問道。
他記得，昨日玄墨，好像與他提起過。
立在堂下的官員，拱手回道：“大人記得不錯。”
謝珩嘴角一勾，将賬目合上，擇日不如撞日，就從景陽侯開始。
謝珩離開官署，回到松月堂，換了一件藏青色杭段常服後，便朝着玉京城郊的方向出發。
一刻鐘後，謝珩下了馬車，只見翠湖上，有三艘游船飄在水中央，游船上坐滿了，穿紅着綠的名門貴女們。
謝珩收回視線，邁入別院中。
景陽侯身邊的小厮，看到謝珩前來，，趕忙抄小路，去禀報自家主人。
景陽侯馮康臉上一驚，而後趕忙出來迎接。
謝珩公事繁忙，向來是不參加這種宴會的，他送請帖，也只不過是個形式，沒成想，謝珩還真的來了。
“謝大人光臨寒舍，真是蓬荜生輝啊。”馮康殷勤的拍馬屁道。
“景陽侯客氣了。”謝珩話音剛落，馮康便引着謝珩，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馮康的別院布置的奢華，書房倒是多了幾分，簡樸清雅。
“這是上好的雨前龍井，謝大人嘗嘗。”馮康笑着推薦道。
謝珩聞言，端起官窯燒制的青瓷茶盞，抿了一口，放回原處說道：“好茶。”
“謝大人喜歡就好。”說着，馮康也陪着品了一口。
場面話說完，就該進入正題了，“今日本官來，是有要事與景陽侯商量。”
馮康聞言，挺直了腰板，看着謝珩道：“謝大人直言就是。”
“方才在官署整理賬目，竟然看到景陽侯，還欠朝廷二十萬兩銀子未還？”說罷，謝珩望向了馮康。
馮康聽此一言，臉色微變，随後恢複如常，出聲道：“确有其事，不過當初向朝廷借銀錢之時，朝廷明文規定，可十年之內還清，現在時間未到，況且我手頭，并無寬裕的銀錢。”
謝珩今日來此，原來是為了要賬的。
謝珩聽罷馮康的話，端起了茶盞慢品。
還真是只老狐貍。
這些勳貴借錢之時，國庫充盈，朝廷為了彰顯仁義，才定下了，最晚十年之內歸還的規矩。如今，馮康為了賴賬，倒是搬出了朝廷的法文了。
“景陽侯這別院，富麗堂皇，想來是花了心思的。”謝珩緩緩出聲道。
馮康擺着手笑道：“這別院，不過是撐個場面罷了，謝大人就別取笑我了。”
有道是：先禮後兵
既然這景陽侯不吃敬酒，那便只能換個法子了。
“本官想起還有公務在身，便先告辭了。”謝珩起身說道。
聽到謝珩要走，馮康心裏松了一口氣，面上未顯，“那我送謝大人出去。”
翠湖游船上，高門貴女們，一面欣賞湖光美景，一邊品着茶點，好不快哉。
湖岸旁，趙令行盯着其中的一條游船，搖着折扇，感嘆道：“這葉家嫡女在場，旁邊的姑娘，都黯然失色了。”
一旁的謝池不以為意，出聲道：“可都安排妥當了？”
趙令行眉頭一挑，言道：“等着看好戲吧。”
三艘游船在湖面上，行了将近兩刻鐘的時間，因着景陽侯夫人，還安排了別的樂趣兒，船夫們便開始将游船往回劃。
就在這時，游船的甲板上，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群老鼠，貴女們花容失色，紛紛站起來躲避老鼠。
葉宣也被這突然起來的意外，給吓到了，跟着起身，躲避老鼠。
整個游船亂做一團，只聽得見，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船夫見狀，只能加快速度，使游船快些靠岸。
其餘兩條游船上的貴女們，不明真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
葉宣專心躲避老鼠之時，一雙手從背後用力，推了她一把，葉宣重心不穩，向前倒去，掉進了湖水中。
葉宣不識水性，嗆了一口水，本就表達的吃力，如今因為恐懼，更加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掙紮，不讓自己的身體往下沉。
而游船上的貴女們，都在躲避老鼠，無人發現葉宣落水。
其餘兩條游船上的貴女瞧見了，有的大聲喊人，有的心急卻無可奈何，更有的冷眼旁觀……
恰好走到湖岸旁的謝珩，被呼喊聲吸引住了，目光尋去，卻發現一女子落入湖中。
是她！
是在法雲寺，撿到他香囊的，那個姑娘。
謝珩踩着栅欄借力，縱身跳入湖中。
這一舉動，驚呆了旁邊，還未來得及喊人的馮康。
而腦補了一場，英雄救美大戲的趙令行，正準備一躍而下，就發現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趙令行身邊的謝池，臉色更是難看，那人好似他三叔謝珩。
謝珩快速游到葉宣身邊，伸出手将人撈起，而葉宣的本能求生反應，讓她整個人都挂在謝珩身上，牢牢的抓住這個救命稻草。
葉宣穿的，本就是衣料輕薄的淺色衣裙，如今這湖水一泡，衣裙盡透，裏面的水紅色亵衣，清晰可見。
謝珩別過臉去，一只手摟着葉宣，另一只手，脫了藏青色外衫，裹在葉宣身上，随後将人打橫抱起，上了岸。
葉宣嗆了不少水，早已昏迷過去。
馮康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去說道：“帶去屋子吧，我讓人去請大夫了。”
謝珩點了點頭，疾步往裏走，将葉宣帶到了，距門最近的一間屋子裏，随後将人側放在床榻上，讓葉宣的腦袋，偏向床沿的一側，接着伸出手，由下向上的拍打葉宣的背部。
須臾，葉宣将嗆入肺中的水，吐了出來。
謝珩拿出懷裏的帕子，給葉宣簡單擦了一下嘴，将人平放在床榻上。
葉宣雖然将，嗆入肺中的水，吐了出來，但意識尚未清醒，一張小臉更是慘白，毫無血色。
謝珩将被子蓋在葉宣身上，而後擡步走了出去，正好迎面遇見了，葉宣的母親周瓊華。
“大人，多謝你救了我女兒。”周瓊華誠懇的感謝道。
謝珩出聲道：“舉手之勞。”而後便離開了。
跟在周瓊華身後的碧桃一驚，竟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