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想離婚?
你想離婚?
他這會兒心亂如麻,壓根藏不住心事,又不能在商飏還病着的時候去問他,他出了衛生間的門,在走廊上來回踱步,和給病人換藥的護士打了好幾次照面,最終還是沒回病房。
下樓,走出醫院,他在五彩斑斓卻昏暗不明的城市夜色中上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建設路禦景園,發小蔣維昊的家。
禦景園這小區裏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角色,除了像蔣維昊這樣的明星,還有不少企業家、藝術家、投資人等,保安措施十分嚴密。不過貝瑾塵三天兩頭就往這跑,出租車後車窗降下剛露出他的臉,保安就笑着打了招呼放了行。
166棟2206,貝瑾塵輕車熟路地用指紋開了門鎖,玄關處看不到客廳,只能聽到杜比環繞立體聲音響裏冒出一聲男人的低沉怒喝:“你這是要忤逆為師嗎?”
貝瑾塵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不知道在哪裏聽過,音響聲忽然停了,一個懶洋洋的嗓音從客廳飄過來:“貝瑾塵?”
貝瑾塵換了雙拖鞋,踏過了深淺原木條拼接牆面的I型玄關,和呈大字型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對上了視線:“我都沒出聲,你怎麽知道是我?”
蔣維昊體型勁瘦,四肢修長,躺在兩米多長的亞麻色沙發上都覺得局促,藏青絲質睡袍裏露出的手腕腳腕白得透明,隐隐還能看見凸起的青色血管。
銀白色劉海下的瑞鳳眼輕輕一擡,紅潤薄唇裏吐出幾個字,冷得像被寒風吹過的硬石子:“除了你,還有誰會不敲門?知道基本社交禮儀嗎?”
回回來都這麽說,卻也沒見蔣維昊把他的指紋給删除了。他這從小就在一個大院裏長大的發小,嘴巴上不饒人,心地卻軟得像小貓咪的肚皮。
貝瑾塵直接将他的話當作耳旁風,打開冰箱,擰開一瓶巴黎氣泡水咕嘟嘟喝了兩口,沖黑洞洞的電視屏幕擡了擡下巴:“你剛剛看什麽劇呢?我怎麽聽那聲音有點耳熟啊?”
“我也不知道,無聊随便點的。”蔣維昊将電視遙控器往沙發那頭一扔,撐起了身,“有什麽事快說,我明天早上還有個雜志拍攝。”
貝瑾塵遇事總愛找蔣維昊幫忙,這是他小時候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
兩個人小時候住在一個大院,貝瑾塵天天穿得光鮮亮麗、還拖着小行李箱出去集訓比賽和滿世界玩兒,被大院裏那幫玩泥巴的小屁孩視作集體公敵。只要貝瑾塵一露臉,那幫小孩兒就呸呸呸直吐唾沫,要不就是跟在他身後故意擺蘭花指,學他跳舞時的手勢、動作。
貝瑾塵瞧不上這幫玩泥巴的熊孩子,不想和他們玩,卻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從小舞臺經驗足,早早練就了臺上一套、臺下另一套的本事,在老師、長輩面前乖得像個小面團似的,說什麽都會被相信。
某天,他趁這幫熊孩子分成兩撥玩打仗游戲時湊上去,故意不反抗被推倒在地好幾次,又暗自擦破手臂,抹了一頭一臉的泥,躲到晚上七點多,趁大人們在院子裏乘涼時隆重登場。
又漂亮又乖巧的小貝貝成了花臉貓,再奶聲奶氣地滴幾滴淚豆子,聽完他的哭訴大人們的心都化成了水,各自提溜自家不懂事的熊孩子回去收拾,黑漆漆的樓道裏,全是小孩一聲賽過一聲的哭嚎聲。
可惜百密一疏,有個小胖子看見貝瑾塵往身上抹泥巴了,非得拽着他媽媽到貝瑾塵家對峙,立在他家門口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樓上樓下的大人們都出來圍觀,将樓道圍了個水洩不通,議論聲紛紛。眼看着就要露餡,貝瑾塵家對門的小哥哥推開了防盜門。
他手長腳長,看起來比貝瑾塵大個兩三歲,嘴巴裏叼着根棒棒糖,一只手裏拿着本初中數學課本,不耐煩地開了口:“明明是你們欺負貝瑾塵,怎麽還來倒打一耙了?”
出現了新的人證蔣維昊小朋友,剛搬來一個禮拜,聽說成績特別好,在原來的學校裏一直是年級第一。貝瑾塵被打一事毋庸置辯,蔣維昊還擺事實、舉例子,把這幫熊孩子欺負貝瑾塵的一樁樁小事全說了一遍,講得那些熊孩子的家長個個面紅耳赤,熊孩子個個面如死灰,捂着屁股就要逃。
自那天起,貝瑾塵就成了蔣維昊的初號粉絲,成天黏着他。蔣維昊卻煩他得很,那天開口純粹是瞧不慣,沒想到卻被貝瑾塵賴上了。門對門的友誼在你追我躲、打打鬧鬧中逐漸變深,又因為蔣維昊父母離婚、搬家消失戛然而止。
直到五年前,蔣維昊進入娛樂圈,兩個人很有緣地參加了同一個綜藝節目,才重新恢複了聯系。
沙發上沒地方坐了,貝瑾塵拽了張編織扶手椅在實木茶幾旁坐下,将和魏棟的那段對話和盤托出。
蔣維昊手撐着下巴,眼皮垂着,不知是聽還是在走神。等貝瑾塵話落,他沉默了好久,才睨過來一眼:“你想離婚?”
“不是要離婚!”貝瑾塵一個頭兩個大,抓起沙發尾巴的一個羽毛抱枕丢他,“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蔣維昊接過抱枕順勢翻了個身,語氣依舊懶洋洋:“哦,那你是想分居?不過你們本來就沒住一起……”
“不是,我就是煩得很。”貝瑾塵下意識地反駁完,煩躁地揉亂了頭發,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
蔣維昊挑眉:“嗯?”
貝瑾塵連灌了幾口氣泡水,說:“他竟然嫌棄我,覺得我做得不好,雖然他沒直說說,可是他都憋出胃潰瘍了,我真的有那麽差嗎?他憑什麽這麽看我啊……”
被貝瑾塵不間斷的瘋狂輸出吵到耳朵,蔣維昊眉心蹙起 :“行了行了,那你以牙還牙,也挑他的毛病。”
原木和暖白色調的客廳裏,貝瑾塵把細白的腳踩到椅子上,雙手抱着膝蓋,眼神放空地陷入沉思。
過了幾分鐘,他哼唧了兩聲,欲哭無淚地望着好友:“我想不出來……他對我好好哦,我現在該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