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109國道上的景色,美得讓人舍不得眨眼。尤其是到了玉珠峰風景區,那連綿不絕、波瀾壯闊的雪山,更是吸引着大家連番贊嘆,根本停不下來。
吳恬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大呼小叫了一天,等到終于安靜下來,發現她們高興得太早了。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适用于任何橋段。比如兩人玩得太晚,沒能按時到達預定好的住處。
國道沿途是沒有大城市借宿的,只有很小很小的鎮子,開滿供人歇腳的小旅館。夜晚的草原還是有點可怕的,她們開車好不容易碰上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抱着希望開進一家旅館。
卻被告知,沒房了。而且問了一大圈,都沒有。
“完了完了,這下我們怎麽辦?睡車裏嗎?”吳恬想到沒有路燈的國道漆黑一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往前走,大不了趕過去,晚點到。”孟清河當機立斷,開着車往前趕。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路,仿佛在黑夜中無窮無盡,而身邊的人,就是廣闊天地中僅有的陪伴。吳恬不禁感嘆:“清河,我發現跟你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特安心,好像你什麽問題都能解決一樣。”
“我就當你誇我了。”孟清河性子穩,沒那麽容易慌。
終于,她們來到另一個小鎮。
孟清河按住要出去的吳恬:“我來問,你等着我。”說完,拿手機就下了車。吳恬性子急,她怕吳恬上火。
“那你快點回來啊。”吳恬聽話地留在車上。雖然已經夜裏十點多,小鎮上還是有往來的車輛和騎行的游客,吳恬惦記着今晚的住宿,随意劃着手機,一不小心就看見了條微信留言。
【林珊珊:吳恬,你要藏到什麽時候?】
她給吳恬發了好幾條信息,吳恬都沒回。此時,這條信息配合着一條新好友申請,更加讓人發笑。
好友申請來自賈平川,寫着:甜甜,你消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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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恬心裏暗罵,給林珊珊回了一句。
【吳恬:丫的有病吧!】
回複完,她果斷把林珊珊拉黑。
“防火防盜防閨蜜”這種話,吳恬過去是不信的。林珊珊是她在公司的閨蜜團一員,雖說人和人之間總有遠近親疏,林珊珊就是閨蜜團裏離她遠的那一個
可那也是閨蜜啊!搶她男友這件事,缺了大德了!
吳恬正在心裏問候林珊珊祖宗十八代,孟清河就開車門坐進來:“這一帶都沒有房間了。”
“啊?!那怎麽辦!”吳恬一驚,頓時忘了林珊珊。
孟清河笑道:“聽我說完。老板家裏還有一個卧室,只不過是自己住的,火炕,問咱們行不行。”
吳恬:“行啊!不行也得行,不然路上被狼吃了!”
孟清河啓動車子:“哪來的狼。我們就在這将就一晚,委屈你了。”
她們開車,鑽進黑漆漆的小鎮深處。
坑坑窪窪的土路終于讓吳恬想去廁所,她忍了一路,等到孟清河停車,才第一時間找廁所去。
老板樸實地笑說:“我們廁所有點簡陋,你別嫌棄啊。”
“不嫌棄不嫌棄!”吳恬拿着手機就去了。
等她回來,孟清河已經在房間裏鋪被子,吳恬進門就深呼一口氣,見屋裏沒有其他人,說:“我的媽,原來高原反應在廁所等着我呢!”差點蹲斷氣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哇靠,她要跟孟清河睡一起了!
挺大的火炕,能容納四個人平躺的長度。這家旅館是新修的,明亮整潔,除了沒有室內洗浴,其他的都很好。孟清河在炕上鋪了兩床被褥,中間隔了老遠,她已經脫了外套,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自然而然地說:“你睡那邊,那邊熱。”
吳恬別扭了一秒鐘,看孟清河都大大方方的,她就立刻現了原形。她說:“你睡熱地方吧,你老年人怕冷。”高原地區的夜間,溫度還是很低的。
因為孟清河波瀾不驚的性格,吳恬經常叫她老年人。聽了這話,孟清河哭笑不得,卻還是把熱乎的被窩,留給了吳恬。
吳恬正準備卸妝,電話又催命鬼似的響。來電顯示沒有名稱,吳恬卻眼熟到倒背如流。
是賈平川。
吳恬聽着鈴聲響到結尾,又重新唱起前奏,屏幕亮了黑,黑了又亮,最後,還是接了電話。
孟清河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還給我打電話幹什麽?”吳恬态度差,接電話的行為卻還是暴露了,她在乎賈平川。
賈平川咳嗽了兩聲,啞着嗓子說:“甜甜,你去哪了?”
吳恬:“去哪要你管?有事沒事啊,沒事我挂了。”
賈平川急忙說:“別挂別挂,我有事。這兩天天沒聯系你,對不起啊,我發了高燒住院了,剛從醫院出來。”
吳恬握緊手機,雖然沒吭聲,卻也沒挂機。
賈平川繼續道:“那天真的是個誤會,林珊珊不是有個新戲嗎,正好是我主演的那部,她找我說想讓我幫她試戲。”
吳恬譏笑:“試戲試到酒店去啦?”
“不是不是。”賈平川說:“她說她不好意思在公共場合試,我也不方便去她家裏或者領她回我那,就想去酒店算了,然後我打電話把你叫來,也不尴尬。”說着,賈平川還委屈了:“本來我都拿手機準備撥號了。”
“……”吳恬差點信了。可惜,她不是個傻白甜,當即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單獨跟她見面呢?”
賈平川啞口無言。停頓兩秒,說:“甜甜,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來沒有。”
“沒來得及有吧。”吳恬毒舌起來,也是絲毫不給對方留餘地:“賈平川,你是不是當我智障?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你寒碜不寒碜啊?”
賈平川也是個衆星捧月的人物,低聲下氣撐不了幾個回合:“吳恬,我都跟你解釋了,沒有就是沒有,你怎麽不相信我呢?”
“誰規定你說了我就得相信?做夢呢?”吳恬來了脾氣:“你省點力氣去哄林珊珊吧!她肯定信你!”
“你怎麽這麽刻薄。”賈平川氣得牙癢癢:“吳恬,你還有沒有良心?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你tm才刻薄!”吳恬大怒:“你賈平川拍着胸脯問問你有沒有劈腿!你還好意思說我!你……”
吳恬還沒罵夠,手裏的手機突然就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進了孟清河的手中。
“嗒”的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把電話給我我要罵死他!”吳恬蹦起來搶手機,孟清河本就比她高,此時站在地上舉着手機就不給吳恬,吳恬跳起來都夠不到。
吳恬又急又氣,眼圈都紅了:“孟清河!他們欺負我你也欺負我?”
孟清河單手舉着手機沒放,另一只胳膊卻攬過吳恬的肩膀,把吳恬帶進自己懷裏,虛抱着她,輕聲哄她說:“分都分了,就不要再沒意義地吵了吧。你還有我呢,手機還你,我不欺負你,我也永遠不背叛你,好不好?”
說着,孟清河把手機給吳恬拿着,她輕輕地拍着吳恬的背,接着說:“都這麽晚了,咱們不吵了,別讓別人聽見。我幫你卸妝,然後你美美地睡一覺,明天繼續帶你去玩啊,去可可西裏,去看藏羚羊和牦牛。別去理會人渣了,我們是出來玩的,要開開心心的。”
孟清河的聲音安撫效果驚人,靠在她的胸前,聞着她身上的茶香,吳恬動蕩不安的心漸漸平息下來。孟清河說得對啊,她們出來玩,憑什麽讓賤人影響心情!
“還是你好。”半晌,吳恬從孟清河虛掩的懷抱裏退出去,呼出口濁氣,說:“不氣了,睡覺,清河,有你真好。”
孟清河懷中一空,心也跟着一空,她聞言勾唇,笑着說道:“我還沒給別人卸過妝,你敢試嗎?”
“沒問題啊,我無所畏懼。”吳恬爬上炕躺下,閉着眼睛說:“卸妝水化妝棉什麽的都在桌子上呢。”
“好,我看見了。”孟清河的手指白淨修長,動作娴熟流暢。
吳恬感覺眼睛上冰冰涼涼的,知道是孟清河給她卸眼妝了,力度比她自己卸妝還溫柔,她張口就調侃:“清河,你跟我說實話,這麽多年你不找對象,你是不是變直啦?”
孟清河用化妝棉捂住了她的嘴,本來懶得理她,可又覺得這個問題還是要說明白的好:“我還是彎的。”說完,又覺得沒必要這麽強調,于是強行轉移話題:“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住一間房?”
吳恬從化妝棉的下動了動喉嚨,悶着說:“記得啊。”
她們初中相識,前後桌。吳恬自小學習鋼琴和舞蹈,氣質出衆,長相出挑,是學校的一道美景。
然後初中畢業,吳恬家裏破産,她自己學習不好,上不起好高中,于是去了職高,就此遠離了之前的同學朋友,跟孟清河也斷了聯系。
孟清河高二時,兩個人再次重逢。彼時的吳恬,穿着非主流的衣服,長發染得五顏六色,整體像個辣眼睛的雞毛撣子。看到孟清河變成了白天鵝,心裏又失落,又不平衡。所以,她就使壞。
孟清河初中時跟她出櫃。所以她在孟清河放學路上堵她,嬉皮笑臉地問她:“美女,給點零錢花呗?陪|睡哦。”中二期地腦回路清奇,她就是想故意惡心孟清河。
孟清河初中就暗戀她,被她這麽一說,被深深傷害了她那顆少女之心。但她不想看到吳恬堕落,居然答應了:“可以。”
那時開房還不用身份證,也去不起價格昂貴的大酒店。兩個人去了一家本地賓館,開了個标間。
吳恬傻眼了,女生和女生怎麽睡!她也不是真的要跟孟清河睡!但是她騎虎難下,還在猶豫怎麽跑,就被孟清河猛地撲倒在床上,兩人一上一下地對視,各自心跳不止。
孟清河紋絲不動,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突然直起腰,去一邊掏出了課本和卷子,做起了習題,還說:“零花錢我給你,以後不要跟別人要了,沒錢來找我。你先睡,我做題。”
吳恬逃過一劫,以為孟清河剛才是逗她的,瞬間感動了:“這麽好?”她鑽進被窩,心大如鬥地說:“孟清河,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孟清河很少敘舊,這次主動跟吳恬提起往事,讓吳恬大受鼓舞,還問她:“清嚴,你當時在想什麽啊?你會不會有那麽一瞬間愛上我啊?”
想什麽?孟清河想了很多。
她想如果她們做了,那她要對吳恬負責,她要好好學習,以後找個好工作,多賺錢,給吳恬無憂無慮的生活,以後政策開放了,她們還可以結婚。到時候再生個孩子,她們要從小培養孩子,學習不好沒關系,品格要端正。假期她們就帶孩子出去玩,給孩子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
她還想,那樣的生活,吳恬能喜歡嗎?吳恬是直的,會接受她嗎?也許一時是會的。可以後呢?面對可能出現的挫折,吳恬能受得了嗎?如果到時候吳恬後悔了,只想找個男人結婚呢?她該怎麽辦?她該怎麽把吳恬的青春還給她?
可惜這一系列胡思亂想,孟清河都不能告訴吳恬。所以她說:“就想第二天要考試,還沒複習完,不能陪你瞎鬧。我怎麽可能愛上你,你那麽非主流。”她确實做了一晚上卷子,告訴自己,她的選擇是對的。
“人家那是時尚!”吳恬沒心沒肺地笑了。好像,孟清河總能讓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