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明笙,你是做助理上瘾了嗎?◎
過了四五天, 天氣甚至開始轉暖的時候,傅西洲終于回國。
與他一同歸來的自然還有滿載而歸的何萱宜。
這次徐茵沒有安排接機,而是讓她的專屬司機去接機, 她自己留在家裏等着他們回來。
沒有工作,明笙終于可以歇息一天。
她特地回了一趟學校, 輔導員找了她好幾回, 臨畢業, 總是有一堆雜事。
好一陣子沒回寝室,明笙有恍如隔世感, 好在還是那些睡了四年的室友, 大家感情依舊, 不是一段日子不見感情就會被沖淡的關系。
中午熱熱鬧鬧去吃了一頓湘菜,明笙被辣得嘴唇冒火,身子也暖起來。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四月份, 六月就要舉行畢業典禮,之後就要各奔東西。
在聚餐快結束時,大家圍坐一桌,都有些傷感。
每個人的前路都差不多定下來了。
喬羽實習表現很不錯,大概率在大廠留下來, 成為大廠一枚小小螺絲釘。
舒曼曼已經收到英國利茲大學的讀研offer,八月就要出國。
至于王曉翹,她回了趟家,過了年整個人清瘦不少,不僅奶奶生病入院, 爸爸體檢後身體也出現危險信號, 本想漂泊外地做個快樂UP主的王曉翹, 身為家庭的獨女, 最終決定留在家鄉給父母養老,以後大概率會在當地體制內工作。
整個寝室唯一沒有确定下來的,反而是大學四年都極其自律上進的明笙。
Advertisement
大家牽挂她的去向,目光紛紛落在她臉上,明笙只好強顏歡笑:“我還在投簡歷,也有一些筆試要參加,要是哪天定下來了,第一時間在群裏告訴你們。”
下午約了隔壁寝室在KTV唱歌,一直玩鬧到晚上七八點鐘,喬羽碰了碰明笙手肘,跟她咬耳朵:“廖老板說請咱們吃燒烤,去不去?”
明笙面色遲疑:“就只有我們三個嗎?”
“我不清楚。”
喬羽其實也有些遲疑不決,“聽他意思,好像還有李京爾。”
聲音嘈雜的包廂裏,明笙沉寂,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那就不止四個人。”
如果徐茵不拖着兒子,傅西洲很可能也是要出現的。
也許距離産生美,兩人最近關系和諧,別說吵架,就連拌嘴都沒有。
可傅西洲回國後,明笙卻不太想見面。
這個人不在她眼前晃,有些問題倒不需直面,可一旦他回來了,煩心事一定會接踵而至。
明笙找了借口不去,喬羽便也意興闌珊,結果唱歌快結束時,廖擎打電話說他的車已經停在馬路對面,現在違章停車呢,要喬羽明笙別墨跡趕緊下來。
兩個女孩磨磨唧唧下樓,拉開車門,見到副駕上笑盈盈的李京爾,喬羽臉色一僵,小貓叫似的道了聲“你好”。
李京爾帥氣地笑:“喬大哥,久仰大名。”
“喬大哥”是喬羽的微信名。
喬羽縮了縮脖子,耳根浮起可疑的紅。
駕駛座上的廖擎見她那看到男神秒變小媳婦的樣,撇撇嘴,調開視線。
車後座。
傅西洲面色深幽,正目不轉睛盯着喬羽身後的明笙。
喬羽雖然第一回 和傅西洲私下見面,但是聽了大少爺那麽多“惡劣事跡”,早就對他沒有濾鏡了,大大方方杵在明笙和他中間。
傅西洲異常直接:“讓明笙坐過來。”
喬羽才不,“你誰啊,我們寝室明笙認識你嗎?”
傅西洲經不起她這一激,冷臉公開:“她是我女朋友。”
“你說是就是嗎?”
喬羽身體力行地向一車的人展示什麽是小鬼難纏,“你們官宣了嗎?”
傅西洲受不了女人胡攪蠻纏,忍氣吞聲把臉扭到了一邊。
見他吃癟,兩個女孩相視一笑,特別是喬羽,尾巴翹上了天,尤其得意。
明笙和傅西洲的視線避無可避地對上。
他目光如炬,明笙不小心被燙到,面色不自然地避開。
倏忽之間,距離上次分開,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面。
一輛車滿載五人,去了一家口碑不錯的韓式烤肉店。
因李京爾今天在場,喬羽明顯放不開,往常能跟廖擎勾肩搭背一股大哥範,今天是淑女喬羽,不僅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就連廖擎都不怎麽搭理,只跟明笙交頭接耳。
至于明笙,更是惜字如金。
傅西洲順利坐到了她身邊,完全不需要明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一切烤肉事宜都由他包辦。
烤得噴香軟嫩的牛肉被夾到碗裏,明笙聲音袅袅低頭說“夠了”,喬羽不甘心老婆被搶走,快手快腳夾了塊雞翅到明笙碗裏,很有跟傅西洲打擂臺的意思。
傅西洲冷清出聲:“她不吃雞肉。”
喬羽被提醒才想起來确有這麽個事,讪讪把雞翅夾走。
兩人之間的默契親昵,在座所有人都看在眼底。
廖擎不忍自己好兄弟受冷遇,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後羞羞答答把屏幕遞給她看。
【我吃的】
喬羽白了他一眼,悶聲不吭把雞翅給了他。
兩個女孩子都話少,三個男人也沒有主動尬聊,三個人很有工作狂潛質,上來就是讨論出品游戲的IP名稱。
廖擎建議:“不如叫《殺佛》,很有氣勢。”
傅西洲先否決:“除了亞洲玩家,外國玩家對佛沒有概念,游戲名也不能強調血腥,有孩子的成年人會先入為主地排斥我們。”
李京爾沉吟:“《暴走樂園》怎麽樣?”
廖擎附和:“這個不錯。”
傅西洲難得松口點頭:“還行。”
李京爾向兩個女生看過來,大有搞活氣氛的意思:“兩位女士呢?都是中文學院的高材生,能不能給點靈感?”
“喬大哥。”他特地點名喬羽,“平時看你微信裏挺能說的,今天說兩句呗。”
“李同學過獎過獎,也就一般能說。”
喬羽尴尬得要命,看向廖擎的眼神隐含刀光劍影,警告他不許把聊天記錄外露。
明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今天雖然休息,但已接到好幾個徐茵打來的電話,需要随時應付她一些巨細靡遺的問題,甚至,徐茵還用關心的口吻詢問她今天都有什麽活動,去了哪裏玩。
這不得不令人緊張。
眼下傅西洲就坐她身邊,她自然不能接電話,于是站起來。
“陪你?”傅西洲捏了捏她垂下的手,用唇形問她。
明笙對他搖頭,硬生生從溫熱手掌中抽回自己偏涼的手指,走到人少安靜處講電話。
拿出手機一瞧,是明慷打來的。
她松了好大一口氣,原本忐忑地神情也松弛下來,輕輕“喂”了一聲。
餐桌上,四人烤肉,切得薄嫩的肉攤平放在烤架上,被高溫炙烤後冒出“呲呲”聲,油香四溢,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瞬間勾出滿肚子的饞蟲。
李京爾一向善于暖場,随意嘆:“明笙挺忙啊。”
喬羽見男神看着她,不好再故作矜持,接茬道:“是啊,她老板不做人,平時應酬多讓明笙跟着也就算了,難得一天的休息還不放過她,今天她都接了好幾個電話了。”
又忿忿補充:“這年頭最慘不過小助理了,幹着助理的活操着賣白//粉的心。”
在座原本正在專心吃肉的男人們俱都臉色一變。
特別是傅西洲,已經面沉如水,甚至慢悠悠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抹嘴,也不知道沉着臉在琢磨什麽。
喬羽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怎麽?我說錯什麽了嗎?”
廖擎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情況不是很妙,還是閉嘴保命。
“怎麽了?還不讓人說話了嗎?”
喬羽嫌棄他碰過自己的衣服,小姐脾氣說來就來,“你們還沒做老板呢,就不讓說資本家的壞話了嗎?”
明笙打了幾分鐘電話。
明慷那小家夥寫作文已經成了老大難,每次老師課堂布置一篇作文主題,明慷回家能對着空白本子把頭皮揪禿,明笙給他講了講行文思路,引導他構思了一個開頭。
因為烤肉店實在太吵,這通電話沒持續幾分鐘就挂了。
她回了座位上,并沒有發現在座幾個人有什麽異樣。
只是瞥了瞥傅西洲,發現他已經點燃一根煙,半逆着光的臉上神情疏冷,正斜叼着煙吞雲吐霧,一雙幽深的眼睛微微眯着,正透過袅袅缭繞的煙霧中不明意味地看着她。
明笙心裏怪異,但也沒放在心上。
他們在人前本來就一直表現得不熟。
她肚子不餓,只将碗裏有些冷掉的牛肉慢吞吞吃完,當最後一塊肉進肚,只聽身旁的男人用沉斂的嗓音道:“今天就先到這裏了。”
他自然而然地拎起明笙的帆布包,明笙不得不站起來,溫溫吞吞跟其餘幾個告辭:“你們慢慢吃,我……”
下意識瞥身邊的男人一眼,遂改口:“我們先走了。”
喬羽意識到傅西洲氣壓低得詭異,而且變化就在她那打抱不平的兩句話之後,她內心不安,忙提醒:“明笙……”
“哎?”
聽到好友的聲音,明笙回頭,奈何走在她身側的男人伸出手,強勢攬她到自己懷裏。
明笙猝不及防跌入他堅硬胸膛,所有的回應被淹沒在雜亂的環境中。
明笙發現他一路沉默,神情疏淡,城市的霓虹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一層薄紗,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卻又總覺得遙遠陌生,捉摸不定。
很像他的母親徐茵。
可是,她或許不了解徐茵,卻對他的性格有幾分把握。
甚至他一言不發,她也能覺察出他隐忍其中的怒意。
可是,狀況出現在哪裏呢?
明明無事發生,她也在人前表現出一個女朋友該有的配合和親昵,自問夠周到了。
“你怎麽了?”
她仍舊不覺得他是因為自己,或許是家裏的煩心事也不一定,“是不是這兩天趕飛機太累了?”
将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她貼心說:“要是太累就在家休息,咱們改天見面也可以的。”
傅西洲抿了抿薄唇,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你呢?做編輯累不累?”
明笙一愣,但眨眼間又掩飾過去,泛着輕松笑意撒謊:“還好,也沒有網上說的996那麽誇張。
“是嗎?”
傅西洲視線轉向窗外,眉眼漆黑,又是她看不懂的沉悶。
兩人打車去了傅西洲租住的公寓。
這個時間點,公寓樓下冷冷清清,只有頭頂一盞路燈發出一圈亮光,在地下投向了兩人的身影。
明笙止步不前:“廖擎他們會不會……”
畢竟那是三個男人共同的住所,她一個女生,要是三番五次去留宿,若是碰到他們在家,就太尴尬了。
傅西洲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那去酒店。”
明笙一想到急哄哄去酒店開房做一整晚那種事,又窘迫地遲遲不肯點頭。
朋友們一定也猜到了傅西洲為什麽吃到一半就拉着她走人。
一想到他們暧昧的目光,她就很想找道地縫鑽進去。
站在她對面的傅西洲無名火起,倏地譏諷冷笑:“這就奇怪了,可以任勞任怨做好助理陪你的新老板到處應酬,就不能陪我去酒店嗎?”
他字字如刀,令得明笙一陣驚悸。
茫然不知所措的腦子像一張輕飄飄的白紙,有那麽一兩秒,甚至不懂他在胡說些什麽。
她蹙眉,秀美的臉龐繃緊,第一直覺是被羞辱、被冒犯。
“你,你在說什麽?”
她驚到下意識否認,“什麽任勞任怨,什麽陪老板到處應酬?”
“明笙,你還不承認自己撒謊成性嗎?”
傅西洲像是對她深深失望,用極大的努力才制止自己繼續對她惡言相向,“是誰每天編織謊言,在微信裏騙我在做什麽文案編輯,改PPT改到想吐,甚至我剛才問你,給你最後一次坦白機會,你死性不改,還在騙我。”
“事實上呢?”
他臉色冷戾,咄咄逼人起來,“你給林頌做助理,我逼你辭職,你轉頭又去給別人做助理。明笙,你是做助理上瘾了嗎?難道我滿足你的虛榮心還不夠,你還留戀那些紙醉金迷的場合?你知不知道那種地方是吃人的!”
聽着他那近乎冷酷無情的指控,明笙的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