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16
CH.16
會在哪裏?
公寓,本家,公司?
現在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辦公室後面有個私人的休息室,不經他同意,是沒有人敢進去的。
遠看着眼前的信號燈即将轉紅,裕然沉着臉踩下油門,方向盤猛地一打,車子拐向輔道,往着沒有紅綠燈的居民街道駛去。
下一個路口就要決定是先去公司還是公寓,雖然兩個地點距離不過十分鐘車程,但是對于現在的情況而言,晚一分鐘說不定都是讓他後悔萬分的來不及。
腦海裏想起曾經看過的滿目照片,各種各樣的焦有有被禁锢在那張小小的相紙上,唯獨沒有笑容。
裕然咬咬牙,一腳油門踩到底,調頭拐向公寓。
把車子甩在路邊,平時還算快速的電梯在這種情況下都顯得龜速無比。幸好這種連排的平層樓層不高,裕然從消防通道上來,眼前出現的是半掩着的門,氣血瞬間翻湧,直接點燃了胸腔裏的怒火。
焦有有猶如一副被打碎在地的油畫畫像,向來整齊地盤在後腦的長發淩亂,她的掙紮慘烈得仿佛是被剖開了氣管的麻雀,在用最後的力氣撲閃她脆弱的翅膀。
落難的小鳥看到了他的到來,對着他張開了泣血的喙:“裕然……!”
一模一樣的發音,讓跪在焦有有的身上,正雙手扼住她脖子的男人微微一怔,他下意識順着焦有有目光的方向看去,卻被迎面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拳。
“你還真的是……”裕然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下手毫無心理負擔,他提起對方的領子,緊接着又往另一邊臉補了一拳,“陰魂不散啊?”
拳頭直接打到肉上的響聲是令人牙酸的沉悶,但是另一個自己比想象中要耐打不少,同體的男人吐掉嘴裏的血沫,反手也對着裕然揮出一拳。
“你才是多管閑事的那個人!”
男人絕望憤怒的拳頭毫無章法,裕然反應極快地扣住對方的手腕,順着他往前撲來的作用力,反手将對方用力地掼到地上,反剪住一條胳膊,擡腳踩住他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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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死壓住的男人兇狠地瞪視着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你明明什麽都有了……”
裕然皺眉:“什麽?”
“你明明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連她你都要和我搶……!”
裕然荒謬地笑出聲來:“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惱怒噼裏啪啦地順着血管重燃,裕然回頭瞥了一眼腿軟到癱坐在原地的焦有有,她僅存的理智與冷靜讓她收拾好了自己的狼狽,默默縮在安全的角落裏。
白色的西裝襯衫被扯開了兩個扣子,腕骨還帶着淤痕的手正顫抖地揪着布料,捂在胸口。
“和你搶?你有把女人……你有把焦有有當個人看嗎?”
在打鬥過程中帶有擦傷的手再一次握緊,破損的皮膚表面滲出血珠,順着凸起的骨節落到指尖:“她是什麽你養的東西嗎?啊?”
裕然冷着臉補上一拳又一拳,他想到了方才映入他眼底的焦有有,拳拳到肉的鈍痛都無法阻止他的失控。
——但凡晚來了哪怕一秒,或許存在于世間的,名為焦有有的畫像就會支離破碎,被美化成“愛”的美工刀劃傷,體無完膚。
與自己相似的臉已經變得面目模糊,鼻腔裏流出的血液阻礙了呼吸,男人嗬嗬地茍延殘喘,艱難地掙紮着,看起來随時都要陷入昏迷。
裕然面無表情地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跡,擡起拳準備補上最後一下時,腰部突然一緊。
是焦有有。
“別……不能……不能讓你……”她還處于巨大的後怕中,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太清楚話,連緊緊環住自己後腰的雙手也在怕冷似的發抖。
焦有有控制不住生理性掉淚的沖動,她心驚肉跳,努力地把話說完:“夠了……我沒有事……不能讓你做這種事……”
她不希望裕然為她做下出格的事,更害怕以此相連的兩個世界會因為缺少了其中一人,而不穩定地坍塌。
溫熱的淚水浸濕了冬衣的呢料,明明還擱有布料,裕然卻有種被眼淚灼傷的痛感。
“……我們走吧。”
他松開手,想要去攬焦有有入懷,餘光注意到自己還在流血的右手,于是脫下外套披蓋在她的雙肩,隔着厚厚的呢料,攬住她還在顫抖的肩膀。
裕然攙起焦有有,此時玄關的大門被重重地打開,看着像匆匆趕來的逢時頭發淩亂。
逢時的目光落在裕然的懷裏,裕然完全沒有擡眼看他的意思,垂着眼,神情複雜地看着攀扶着自己的焦有有,目光裏淺淺搖曳着本人都或許沒有察覺的憐惜。
逢時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裕然跟自己說起他收養的麻雀,看起來對所有人都缺少耐心的少年努力學着溫柔,去垂憐那只自由的鳥兒。
就像焦有有曾經許願世界上存在另一個自己,逢時也曾經期待過命運不一樣的逆轉。
如果那時候他不為了錢去算計一切,如果他大學的專業選了跟裕然說過的天文學,如果他沒有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另一個陌生的自己,裕然是否還是會願意叫他一聲學長?
然而世間從來沒有如果。
他與裕然錯身而過,彎下腰去攙扶起地上的那個與他一樣,始終學不會如何愛人的男人。
命運的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分鐘,從此兩個本該就是平行線的世界不會再次相交,由經他們的選擇,以嶄新的開始物歸原位。
逢時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并不期望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會回頭:“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裕然果然腳步不緩,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是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女人猶豫緩下了腳步,她也沒有回頭,但是卻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裕然的脊背。
于是裕然也跟着停下了腳步,但僅僅是站住片刻。
“再見,學長。”
他頭也不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