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12
CH.12
轉眼間，時間已經接近年末。
年末正是公司裏最忙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連軸轉地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加班的次數直線上升。
焦有有好幾次都撞見裕然沉着臉揉眉心，大概是加班的時間太長，原本就生人勿近的氣質看起來快要翻倍成吃人，季末會和年終會上，所有部門部長都苦着臉，看起來生不如死。
焦有有難免有點擔心，無奈秘書這邊也忙得不可開交，她只能在彙報行程安排的時候順手放裕然桌上放點止痛的藥物，不過隔天再看，包裝的錫紙仍然是沒有拆開的狀态。
直到所有會議暫告一段落，焦有有在家翻看日歷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她和裕然相遇至今，時間将近一年。除此之外，她的生日也快到了，日歷往後三天的周日正好是她生日。
其實對于她這個年紀的大部分成年人而言，生日已經逐漸變得可有可無，可以過，也可以不過，純粹取決于當天是否忙碌。
往年她都是簡單地吃一頓飯來犒勞自己。她不需要蛋糕，不對着蛋糕許願，這點小小的儀式感無法承載，也無需承載她的願望。
但是，今年的她卻難得有了想要好好過一次生日的想法。
說來這也算豪賭的一環，她無法繼續對自己的內心視而不見。于是眼下即将到來的生日就是一擲千金的抛硬幣博弈，她壓上她的感情，買定離手。
一局定勝負，一面為正，一面為反。
她思來想去，撥通了裕然的電話。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為她成年人的特有餘裕慶幸，若是放在少女時期的自己，她一定做不到古井無波地陳述一個任誰聽都知道是生日約會的邀約。
撥號接通，裕然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好像還帶着點困意，像是在休憩的雪豹被她搖醒：“焦有有？”
“是我。”焦有有的說法很委婉，甚至帶了點職業性的官腔感，“想問你這周日有沒有空？”
“是這樣的，之前出來都是你請的客，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回請一次——”
她這套說法跟在業務交流時才會有的客套話一模一樣，直接把裕然逗笑，加班後補覺時産生的困倦都消去不少：“現在好像不是工作時間吧，焦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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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擊要害：“周日你生日？”
“！！”焦有有險些結巴，輕咳一聲，找回四平八穩的嗓音：“是的……你怎麽知道……”
裕然的尾音有些上揚：“因為員工手冊倒背如流？”
真的假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話。
聽出她的語塞，裕然直接笑了出聲：“騙你的。怎麽可能都記住，頂多倒背如流你的吧。周日想吃什麽？”
話題帶過的太快，她甚至沒有接茬的空隙。比起被難得逗弄的羞恥，焦有有更多的感嘆在裕然學生時期大概很受歡迎上。
她靠着窗臺打電話，被冷風吹得有點臉僵。她把手機夾在肩窩，伸手去關窗，思緒也本能地跳到了溫暖的食物上：“最近天冷，要不要吃火鍋？”
話說出口她便有些後悔，火鍋店……哪怕裝修再高檔，總覺得還是少了點氛圍。
說來也怪裕然，他在吃飯這方面好養活到了令人驚異的程度，完全沒有富家子弟挑剔的毛病。她和他相處久了，自然是忘了這一點。
怎麽說也該是高級餐廳的……
她懊悔得想改口，聽筒那邊的裕然卻爽快地應下了。
周日。
向來都提前到的裕然難得遲到了一小會，他發消息讓焦有有按照她的口味點菜就好，他大概十分鐘後到。
兩人桌中央的鍋已經煮沸，熬成奶白的骨湯咕嚕咕嚕地冒着泡泡，焦有有垂下眼靜靜地看着翻滾的湯底，猶豫了片刻，從小包裏找出随身鏡，确認她的妝沒有被熱氣蒸化。
此時鄰座一對小女生突然短促地低呼一聲，原本正常分貝的談話聲突然壓低不少，內容量卻是激增，叽叽喳喳得像是興奮的一雙小鳥。
焦有有收起鏡子，回過頭，果然看到裕然朝她走來。
毛衣，長款風衣，身高，臉，加在一起就是天然讓女性喜歡的要素。已經對裕然的臉有一定免疫力的焦有有稍微揚了揚手，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沒想到他還帶了蛋糕。
“久等。來的路上堵車，取蛋糕花了點時間。”裕然坐下時便把蛋糕遞給了她，見她驚訝的表情，半開玩笑道，“你不會不吃蛋糕吧？放心，尺寸不大，兩個人吃得完，也不甜。”
包裝的綢帶裏還混着金絲，挂在蝴蝶結處的挂牌很眼熟，焦有有在幫裕然處理一些人情往來時就訂過，幾個投資人的千金鐘愛這種精致的私人訂制，裱花和裝盤無不精致，昂貴熱門，預定基本排到三個月以後。
“謝謝。”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蛋糕盒，實在沒想到自己也有收到它的一天：“這家店兩個月前就停止預定，已經進入年末閉店的倒計時了。”
“我搶別人的。”
裕然示意她現在就打開，随口道。
果不其然收獲了焦有有震驚的眼神，他笑起來：“開玩笑的，怎麽還當真了。”
那意思就是他早就訂了。焦有有很想控制她發燙的耳朵，幸好今天是散發，能夠遮住她所有無所遁形的情緒。
“感覺你做得出。”她低下頭取出蛋糕盒裏面的塑料刀将這塊精致的貴東西分出兩個不占胃的小份，用玩笑蒙混過關。
“真是熟了以後越來越敢開玩笑了啊你。”裕然皺起眉做了個假兇的表情，惹得知道他沒生氣的焦有有掩着嘴吃吃地跟着笑。
裕然接過焦有有遞過來的蛋糕，随手擱在桌上：“等一下。”
他另一只手變魔術似的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個特意去了包裝袋的小盒，打開來是一條漂亮的手環，白金色，環繞着兩條細鏈的是一圈盛開的山茶花。
每一朵山茶花上都嵌着鑽石，焦有有自然認出了牌子，不過她下意識縮手的動作遭到了溫柔的反制。
“別動。”裕然攥緊了她的手，垂着眼，幫她把滑動的搭扣調節到完美貼合她的腕骨。
焦有有的手腕單薄，甚至能透過淺淺的表皮窺見她血管的走向。山茶環住她淡青的靜脈，像是從裏面生長出的小花。
裕然松開手，很滿意她的合适。他擡起眼望向她，稍稍勾起唇，此時翻騰的鍋底白霧湧起，氤氲他過于淩厲的五官，虛化的視線裏，連那抹笑容也看起來都帶着讓人動容的溫柔。
“焦有有，祝你生日快樂。”
再怎麽故作鎮定，也做不到對這樣罕見的笑容無動于衷。焦有有承認自己在這個瞬間心跳失拍，該有理智控制的話反而從心房滾出，湧到嘴邊，呼之欲出。
場景不對，氣氛也不對，她有些驚慌失措，眼見着裕然瞳孔裏倒映的自己神情惶然得像懷裏踹了一百只亂蹦的兔子。
“您的菜。”
還好服務員及時上菜，解救了險些被自己的心動出賣的焦有有。
……
從火鍋店結賬出來是将近九點，正好是商圈最繁華的時間段，又趕上休息日，商業街的人流量很大。
但再擁擠的人潮也擋不住高漲的興致，焦有有甚至懷疑方才那個價格不菲的小蛋糕是否含有酒精，不然她怎麽輕飄飄地好像醉了酒。
她盯着沿街的店鋪看去，一家口碑很好的出名奶茶店讓她難得有些意動：火鍋店提供的漱口水味道奇妙至極，她和裕然用完以後對視一眼，相互都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
裕然自然看得出來向來都內斂沉默的焦秘書今天情緒外露，開心得格外明顯。他順着焦有有的目光，自然也是看到了那家奶茶店。
他了然：“喝？”
焦有有老實地點了點頭：“嗯……漱口水的味道怪怪的。”
自助點單的效率很高，兩個已經不怎麽喝奶茶的上班族夾在學生堆裏取單，點的都是同一杯招牌珍奶。
焦有有拆開吸管，戳破封口以後先喝了一口。黑糖熬煮的甜味和口腔裏殘留的怪味漱口水混在一起，頓時成了一種更為刺激味蕾的神奇味道。
她不得不苦着臉，艱難地将那一口奶茶咽了下去：“好奇怪的味道……”
“是嗎？”
她皺着臉的樣子勾起了裕然的好奇，他順勢彎下腰，湊過去就着焦有有手上那一杯喝了兩口，散開在嘴裏的味道讓他也有些忍不住皺眉：“跟漱口水混在一起了，再喝一口就不奇怪了。”
……吸管上還殘留着她的口紅印。
焦有有原本只是耳朵發紅，現在臉和脖子都燒了起來：“那、那是我的……”
她結結巴巴的模樣讓裕然忍不住笑，語氣像逗弄獵物的雪豹，懶洋洋的：“嗯，我知道。”
“我還知道你今天欲言又止究竟是想說什麽。”
在懸崖峭壁捕食盤羊的雪豹擅長一擊必殺，眼前徹底宕機的焦有有就是主動送上門的小羊：“但是，介于你好像一直說不出口，就只好由我來說了。”
裕然含着笑抽走焦有有手中那杯奶茶，将自己手頭那杯還沒喝過的塞到她手裏：“限時買一贈一。”
“買奶茶，送一個讓我屬于你的機會。”他一定知道他笑起來有多惑人，偏偏用的是平常和她商量工作的口吻，“要做這筆交易嗎，焦秘書？”
焦有有咬着嘴唇，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到都快要将她眼底的眼淚顫出來。
她用力地點點頭，閉上眼。
在即将二十九歲的夜晚，她收獲了一個價值十八塊珍奶口味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