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坦白
坦白
一陣失重感後,蒼曈站在一片荒地上。
初入此地沒有危險,蒼曈吸取了在地鐵站時的教訓,為免引起麻煩,立刻把自己的本命劍收起來了。
荒地旁邊有條被人踩踏出來的小路。
蒼曈眼尖地看到小路上有一些白色的東西,走近一看,是被人灑在地上的紙錢。
紙錢和泥土小路上印着一些腳印,蒼曈順着腳印的方向一直走,走到盡頭是一座小山。
紙錢仍舊沿着山道向前,走到半山腰,看到一處小山谷,紙錢終于灑到盡頭。
盡頭有幾個人,跪在小墳包前燒着紙錢低聲哭泣。
蒼曈站在隐蔽處,看清墳包上前用木頭做成的靈牌,靈牌上只有四個字:傅霜之墓。
沒有生卒日期、沒有愛稱、沒有父母親人的名字,更沒有墓志銘,靈牌看起來空蕩蕩十分簡陋。
蒼曈站在那裏,看着墳前的幾個人燒完紙錢。
跪在兩側稍顯年輕的女人站起來,彎腰想扶中間哭得最厲害的婦人起來,嘴裏勸道:“王媽媽別哭了,咱們回去吧,小姐已經沒了,您得多想想您的兒女往後該怎麽辦。”
王媽媽哭聲一頓,沒錯,她原本是小姐的乳母,若是不發生意外,會作為陪嫁嬷嬷跟着小姐去岳家,從今就是小姐的心腹。
而她的丈夫孩子都能因此而受惠,她與丈夫是傅家家生子,兒子卻得主家恩典放出府成為自由身,如今年紀輕輕已經考上秀才了,想來再過幾年,舉人、進士也不是不可能的。
雖說她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可自己待在小姐身邊,也能給兒子不少助力。
現在随着小姐的離開,一切打算都成了空想,她身上又一直打着小姐的烙印,可現在主家對小姐的态度……他們恨不得沒有過這個令家族蒙羞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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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兒的人家甚至更恨她,私下裏嫌她怎麽被擄走後還回來,回家害得傅家其他女兒不好找婆家,真不如死在匪徒窩裏。
王媽媽知道自己必須要給自己乃至全家人找後路了,小姐已經沒了,她不能讓自己全家人也沒個着落。
以後兒子讀書的筆墨紙硯、開文會的花銷、趕考的花銷,萬一考上進士,也得花不少錢謀個好差事,算起來可是一筆不菲的花銷。
她啜泣着順着兩個年輕女人手上的力道站起來。
幾人轉頭往慢慢回走,走到大路,有幾輛馬車在路邊等着。
一行人上了馬車往縣城趕。
蒼曈跟在她們身後,順利地找到了固陽縣傅家大宅。
因着傅霜的事,傅家大宅裏打死了幾個丫鬟小厮,又發賣了一批。
不過大戶人家是從不怕沒有人用的,家裏伺候的人有了缺口,從家生子裏提拔一部分,又找來人伢子,買一批人進來,伺候的人只有多沒有少的。
蒼曈提前得到傅家要買仆人的消息後,立刻把自己裝扮成落魄的樣子,找到傅家常用的人伢子表示要自賣自身。
她長得好,沒什麽波折便被買進了傅家。
進入傅家後,她很快弄清楚傅家各個主子所在的院落和他們的生活習慣。
能下令勒死傅霜的只能是傅家當家做主的人,也就是傅霜的父親。
蒼曈查清楚傅家盤根錯節的關系後,在傅霜的二叔想給她父親小小地使個絆子時動了手腳,把事情鬧大。
于是原本只是一場有驚無險的驚馬摔跤,變成了傅霜的父親被甩出馬車,狠狠地摔在地上,摔斷了脖子。
傅家頓時鬧成一團,內部的争權奪利在傅霜父親的靈堂就開始了。
可是蒼曈沒有接到完成傅霜心願的提示。
她只好将傅霜死亡前遇到的事情捋了一遍,将目标定在她被擄走的時間點前後。
蒼曈趁着傅家一團亂,悄然無息地離開傅家。
而後又化為一個給監獄送飯菜的小攤販,成功混入監獄中。
那監獄裏擄走傅霜的匪徒正等着秋後問斬,諷刺的是,受害者已經沒了,害人的人竟然比受害者活的時間還要長。
有一日去牢裏送飯,蒼曈賄賂了監獄裏值守的獄卒,來到那幾個匪徒被關押的牢房前。
“主子叫我來給你們帶話。”蒼曈低聲說道。
其實她跟本不知道對方有沒有人指使,只是詐一詐這些匪徒。
如果他們是被人指使的,那還能多活幾天,如果背後沒人指使,她當天就送這些人歸西。
幾個匪徒聽到蒼曈的話激動得沖過來抓住牢房的木門:“你讓他趕緊救我們出去!傅家一直派人來折磨我們!”
蒼曈挑眉,還真是有人指使。
“現在傅家人看得緊,主子也沒辦法,你們再等等,我家主子會想辦法讓你們過得好些。”
“等等等,又是等,還得等到什麽時候!”一個匪徒滿眼赤紅地沖過來怒道,“再等下去,就等到我們秋後處斬了!”
另一個匪徒撤了那激動的匪徒一把,眯起眼睛咬牙問蒼曈:“姓王的不會就打着這個主意吧?讓我們被傅家派來的人折磨成瘋子,再到秋後處決,到時候我們死得一幹二淨,他反而清清白白,繼續在外面快快活活地但他的大老爺!”
“怎麽會,我發誓,三天後,最多、最多五天,肯定有結果,”蒼曈在心裏補充,到時候送你們上西天,“如今剛入夏,離秋天還早着呢,傅家那邊你們也不用擔心,傅家當家的死了,如今傅家正鬧成一團,顧不上你們了。”
匪徒冷哼道:“我們就再相信你家主子一回,若是五天後我們還沒被撈出去,到時候一個不小心說漏嘴,将他供出來……哼哼,別說他只是個秀才老爺,便是舉人老爺、進士老爺也別想活!”
秀才老爺……
古代的秀才可不好考,一個縣城,別說秀才,便是連讀書人也不多。
很容易找。
而且還是姓王的。
王姓有可能在全國時大姓,但固陽縣的大戶是岳家和傅家,姓王的人不多。
蒼曈很快找到了姓王的秀才,一共兩個,巧的是,其中一個就是傅霜的奶娘王媽媽的兒子。
蒼曈租下王媽媽隔壁的院子。
如今的縣城人際關系跟現代的鄉下差不多,熟人社會,平時別說隔壁換了住戶,就是隔壁多只雞鄰居也瞞不過鄰居。
放在以往,隔壁房子來了新租客,左鄰右舍肯定會過來看看熱鬧,順便了解一下新來的家裏有什麽人、是個什麽性子、好不好相處之類的。
可蒼曈左鄰沒人右舍就是王媽媽家,前面是一條小河,後面的住戶做着小買賣,每日早出晚歸。
只有王媽媽家整天有人在家,卻無人發現隔壁換了新租戶。
蒼曈蹲了王媽媽家牆角半天,才知道原來是王媽媽的兒子病了。
這人一生病,就容易精神不振,更何況經過蒼曈的觀察,發現王媽媽的兒子看起來不像是她說的偶感風寒而是心焦多慮、神思不屬。
蒼曈決定試一試他。
正好天公作美,打雷閃電又下雨,蒼曈穿上一身素白色長袍,在王媽媽離開王秀才房間後,飄然而至。
王秀才原本喝了安神湯,有點犯困,已經準備睡下了。
誰料迷迷糊糊間,竟聽到一陣陣低聲的啜泣。
他忍不住豎起耳朵細聽,耳邊卻被吹了一口冷氣,瞬間把他的瞌睡全吓跑了。
王秀才猝然起身想把燭臺點亮,誰知一道閃電照亮室內一瞬,緊接着轟隆一聲雷響,王秀才又被吓得縮到床的一角。
他眼神驚恐地看向房間的角落,方才閃電照亮屋內的時候,他分明看到那個角落裏有個人直愣愣地站着!
哭泣聲時隐時現,卻越來越清晰。
又是一道閃電劈亮室內,王秀才發現方才還站在角落裏的人影已經來到自己床前。
那是個女人,渾身濕漉漉的。
明明閃電的亮光只那麽一瞬,他卻看到了對方脖子上的勒痕。
“你為何要害我?”他聽到那女人幽怨地泣訴,“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霜兒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秀才,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比那姓岳的優秀,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王秀才被吓得話都說得亂七八糟。
但蒼曈聽明白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家夥。
雷雨下了一整晚,天亮後,雲銷雨霁,太陽冒出頭來,驅散人世間的陰霾。
監獄裏獄卒例行換班,新值班的獄卒去牢房轉悠了一圈,走到關押幾個匪徒的牢房時,發出一聲驚叫:“不好了!不好了!犯人死了!”
對面牢房的人原本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抓虱子,聽到獄卒的驚叫聲,立刻爬起來往那邊看。
斜對面的犯人看不到關押匪徒那牢房的場景,便焦急地問那犯人:“怎麽了?怎麽了?那幾個怎麽就死了?”
“不知道啊,”對面那人仔細看了幾眼,倒吸一口氣,“七竅流血,看起來是被人害死的,也不知道是誰。”
“不會是昨日來探監的那小厮吧?”
“不可能吧,我昨日看得清楚,那小厮占得離他們遠着呢,也沒給他們什麽東西,咱們這破地方,還能找到那不用吃進嘴裏就能殺人的藥?”
“也是……”
于此同時,王家。
王媽媽今日沒聽到兒子起床的動靜,還以為這回大夫開的安神湯不錯,兒子今日可能睡得香,便沒去打擾。
等她出門一趟又回來,時間已經臨近正午,兒子的房間仍舊沒開門,也沒開窗,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往常她兒子忙着讀書,可能顧不上出門洗漱倒恭桶,全是她來做,甚至連飯都是她端到屋裏才吃,但不可能不開窗通風透光看書。
王媽媽以為兒子病重連床都起不來了,急忙進去查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王秀才雙目瞪圓,張大着嘴巴仰躺在床腳,已然斷氣。
王家宅院裏爆發出尖銳的哭叫聲,後來請仵作來驗屍,得到的結果是:驚懼而亡。
王秀才跟那幾個匪徒死後,蒼曈再次回到那片荒地。
在走過來時那條小路時,她鬼使神差地又來到了傅霜的衣冠冢處。
走進後,發現此處與之前不同。
第一次來的時候,這裏別的山林墳地沒什麽區別。
這次再來,竟然感受到濃郁的靈氣。
她取出一個尋寶羅盤,激活。
羅盤直直地指向傅霜的衣冠冢。
“對不住了傅霜姑娘,”蒼曈從空間裏取出一把大鐵鍬,“你在那個世界還能繼續生活,這個小破墳就不要了吧?你的壽命應該沒我長,等你們在那個世界壽終正寝,我保證給你們弄個超級豪華墳墓。”
傅霜的衣冠冢被挖開。
裏面裝着一個盒子,蒼曈打開盒子看了一眼,是一套衣服和一些金銀珠寶首飾。
她收起來打算帶回去給傅霜,他們在那個世界生活也得要錢,好好的東西埋在地下屁用沒有,簡直暴殄天物,不如給人花用掉。
再繼續往下挖,挖到大概三米處,鐵鍬再次挖下去時發出叮的一聲。
蒼曈精神一陣,飛快地揮舞着鐵鍬把坑拓寬。
跟挖礦似的,在下面挖出一個礦洞,收獲的靈石能裝滿一個她現在批發賣給國家的那種儲物器具。
勉強算是大豐收了!
而且她在挖到最後的時候,還挖到一枚珠子,這裏的靈石全是靠這枚珠子才得以形成。
這珠子她在無妄宗藏書閣的典籍中見過,名為靈源珠,埋入玉脈或者龍脈中,随着時間的推移可形成靈脈。
玉脈很好理解,就是産玉的礦脈,而所謂龍脈跟現代人理解的不同,在修仙界就只是風水走勢比較好的山脈、水脈,沒什麽封建王朝賦予的特殊政治含義。
蒼曈在這裏度過好幾天,回到異事局那房間裏時,時間才過去幾秒。
還顧不上把消息分享給異事局的人讓他們也樂一樂,就被靈氣撲了一臉。
陸寂看到她後,瞬間收回身上控制不住散溢出來的靈氣,沖過去質問:“我的身體呢?”
蒼曈一頭霧水:“身體?”她看向陸寂那寬肩窄腰翹臀大長腿,“這不就是你的身體麽?”
陸寂氣得靈霧又忍不住往外冒,蒼曈原本還迷惑着,但看到他那濃郁得猶如實質又帶着毒的靈霧,突然感覺又饞又有點眼熟。
“還認不出來是吧?”陸寂感覺自己要氣炸了,當初是誰說的,他們永遠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認得的!
騙子!
可惡的大騙子器修!
她傷透了一把上古神劍的心!
蒼曈看着眼前彌漫的黑霧,皺着眉頭仔細想,仍然想不起來。
眼看氣氛僵住,陸寂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再拖下去了。
雖然今天的意外不符合他的計劃,但是擇日不如撞日,計劃趕不上變化,今天他感知到身體的位置,來到這裏就是天意!
就在蒼曈苦思冥想時,陸寂的身形仿佛信號不穩的全息投影般恍惚了幾下。
而後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個周身彌漫着黑霧的身影從他身上浮現,漸漸從那身體中分離。
邵溪揉了幾下眼睛,發現那場景沒消失,喃喃道:“電影場景現實化了?這是什麽大BOSS現身的大場面?是我們這些弱雞能現場近距離觀摩的……嗎?”
“卧槽!這……”
他話都沒說完,只見嘭的一下,畫風突變,本以為要看到大佬跟大BOSS開打的場面,還在心裏想萬一把樓拆了怎麽辦,該怎麽跟外界解釋。
結果大BOSS下一秒在他們眼前,嘭地一下變成一個看起來不超過五歲的小屁孩了……
衆人愣神一秒,下一秒不約而同地目瞪口呆,下巴差點沒被驚到掉地上。
“這是怎麽回事?”
蒼曈看到那小屁孩,沒想明白的瞬間想明白了!
“小圖?!!!”怪不得她覺得那黑色的靈氣看着眼熟,記憶中有這種靈氣的是一個她小時候認識的朋友。
可她那朋友是一株有毒的植物修煉成的人形,它身上的毒霧并不會毒死植物,反而會毒死動物。
變成小屁孩的陸寂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蒼曈大聲控訴:“你這個騙人、呸不對,騙劍的器修,快我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被指着的蒼曈沒生氣,面對一個胖小孩兒,她态度包容很多。
“你真的是小圖?”蒼曈繞着站在地上那小不點轉了一圈,“你怎麽會在這裏?讓我還你身體又是怎麽回事?你不是一株毒草嗎?”
她這一問,算是問到點子上了,直接給陸寂問卡殼。
“額……”陸寂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說,蒼曈是騙了他沒錯,可他也騙了蒼曈。
之前他滿心都是向拿回自己的身體,拿回身體這件事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所以什麽都顧不上了。
這會兒清醒過來,才知道不按照計劃行事又多難辦。
“這件事說來話長。”
蒼曈無所謂:“我是修士,壽命長,時間多得是,你從混沌初開、天地初生開始說起也不是不可以。”
縮小版陸寂認真地想了想,頂着一張可愛小娃娃的臉滿臉嚴肅地說:“确實得從那時候說起。”
“不是吧?”蒼曈不信,“你又向騙我?”
小陸寂跳腳:“什麽叫又?”
蒼曈挑眉:“你以前沒騙過我?”
小陸寂心虛地看向別處,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論奸詐和打嘴仗他完全比不過狡猾的人類:“你也騙過我!你還搶走了我的身體!”
其他人從頭聽到這裏,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默默想着:這些虎狼之詞真的是他們能聽的嗎?
“要不,你先說說你到底是草還是劍?”蒼曈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在沙發上坐下,還只會異事局的人給自己泡茶。
她的死忠粉邵溪立刻跑出去給她泡茶去了。
其他人各自找好位置,打算聽器修高手與一株草?不得不說的故事。
小陸寂沒回那具泛着金光的軀殼,他還是挺了解蒼曈,直到她對小孩一向硬不起心腸,用現在的形象比用那個軀殼更有優勢。
之前之所以沒這麽做,是心裏嘔着氣,直到蒼曈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就想偷偷拿走,讓她氣憤傷心,好報複她把自己忘到腦後這件事。
他收起渾身的黑霧,坐在蒼曈對面,小短手指着自己:“我乃上古神劍寂荼。”
話音剛落,範揚沒憋住笑,噗嗤了一聲。
小陸寂轉頭瞪了他一眼:“再笑毒死你!”
範揚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說就剛剛那畫面,一個小屁孩嘟着臉用那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說,自己是上古神劍,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他笑點低,想忍住真的好辛苦:“我有個問題,帶毒的兇劍,也能稱之為神劍嗎?”他以為得是屬性偏善的劍才能稱為神劍。
小陸寂不屑道:“你懂什麽,你的認知是以人為本位,天道無情,在天道眼中萬物沒什麽不同,也沒有善惡之分,天道在乎的只有平衡!”
“竟是這樣麽……”這回出聲的事季煥雲,她說完随即閉上眼睛,似乎是入定了。
可沒過一會兒,便臉色蒼白,虛弱地睜開眼:“我這是……”
蒼曈嘆氣,季煥雲應該是要突破了,還是那個問題,靈氣不足。
不過,現在他們有靈石了。
蒼曈取出一大塊靈石塞給季煥雲和邵溪:“你們繼續試試看能不能突破。”
“蒼前輩,這太貴重了!”懷裏被塞籃球那麽大一塊靈石,季煥雲都被驚呆了,她可是知道蒼曈在涉及到靈石的時候有多摳門。
“你們先用着,關于這塊靈石,等我解決完我跟小圖的問題再跟你們解釋。”
“是!”季煥雲立刻應下,前輩這麽慷慨,她再拒絕就不識擡舉了,更何況面對靈石跟境界的突破,她能忍住一時都是她忍功超群。
季煥雲跟邵溪将靈石放在他們中間,手放到靈石上,盤腿坐着很快入定。
蒼曈看向小陸寂:“你繼續。”
小陸寂冷哼一聲繼續說:“寂荼一出萬物寂滅,你應該聽說過吧?”
“聽說過。”
寂荼原是混沌初開之時天外墜落的一塊隕石,自帶靈氣、毒氣與煞氣,使得幾乎半個蒼梧大陸都陷入毒障之中,生靈塗炭。
後來天道降下天雷,欲将其毀滅,誰知經過天雷鍛造,竟将它鍛造成一柄神劍,寂荼實力更勝。
最後天道只能召集各族修士配合,将寂荼封印。
這是無妄宗入門必學的常識,而寂荼被封印的地方,就在無妄宗後山禁地。
而無妄宗,則是為了看守封印才建立的宗門。
“那我就不多說了,就說後來,你初入無妄宗那年,”小陸寂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心虛地咳嗽幾聲才繼續說道:“那年我身上的封印有一絲松動,我就分出幾縷神魂,下山找機遇。”
“找機遇?”蒼曈聽到這兒,結合當時的情形,忍不住呵呵,“是找冤大頭吧?”
當時她還沒覺得有什麽,初入山門,被師兄師姐帶着認識宗門各地的時候,必然要認識一下禁地,以免以後新弟子闖入,以不知道此處是禁地為借口,企圖躲過懲罰。
蒼曈跟在師姐身後認過宗門離開的路上,發現路邊有一棵果樹上的果子看起來特別誘人。
“那果樹是不是你故意用來引誘我的?”蒼曈質問道。
小陸寂摸摸鼻子:“我那時候剛好會一個人類的成語:守株待兔,就活學活用了。”
“守株待兔是這麽用的?”蒼曈對他的文化素養表示懷疑。
“這不重要!”反正起作用了!
“确實,重要的是你确實在利用那棵樹勾引人來,我中招了。”不只她,連師姐也被那棵果樹吸引。
師姐認出那是一顆百年難得一遇的百蔻果,可入丹亦可入菜。
恰好師姐有幾位丹修好友便摘了一顆讓蒼曈在一旁吃着等,師姐自己則興沖沖地采摘百蔻果,打算帶回去給好友煉制成丹藥。
陷入采摘快樂中的師姐沒注意到,她的小師妹身邊多出一顆草,那棵草還化成一個小人,跟師妹唠起嗑,還博得師妹同情,以真心相交。
“我當時真以為你是個小可憐……”誰知道竟是個小毒物,哦不,連小毒物也不是,寂荼年紀幾萬歲,比她大得多了。
這老毒物,竟然裝小孩騙她!
“你不許再用小孩子的形象了,給我變成你原本的樣子!”
“憑什麽?”小陸寂還想掙紮一下。
“不變是吧?友盡了!”蒼曈站起來就要走。
“別!”話音剛落,他嘭的一下又變成大人的模樣。
蒼曈見狀滿意地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其實她知道自己被騙後有一些憤怒,但過後內心并不記恨寂荼的欺騙,畢竟他騙她是真的,期間對她的好也是真的。
別的不說,她後來每次進入宗門內的秘境歷練時,能找到許多天材地寶,這些天材地寶大部分靠寂荼指路。
采摘的時候,寂荼也會幫忙一起擊殺守護天材地寶的靈獸。
而且找到好東西他拿得很少,現在想來,他不缺那些,只是意思意思拿一丁點,剩下的全都給她了。
如果不是有寂荼在,她得到那麽多天材地寶,不可能不遭遇截殺。
可蒼曈真的,一次都沒遇到過真正的危險。
在修真界,一株珍稀靈植都有可能引起一些好友反目成仇,更何況一堆天材地寶?
所以蒼曈現在逼他說出真相并不是要譴責他什麽,而是單純的想知道真相罷了。
蒼曈也相信寂荼對自己沒有敵意,只看他方才被自己一句話稍微那麽一威脅,立刻聽從她的話變回原本的樣子便能證明。
小圖看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笨笨的,總是被她牽着鼻子走。
蒼曈:“你接着說。”
寂荼哼哼幾聲:“接着還需要說什麽?我那時候故意接近你,騙得你的信任,真正的目的确實是想讓你去破壞封印,可你那時候那麽小。”
蒼曈聽到這裏就笑了:“所以你跟我一塊兒玩,就把正事給忘了對吧?”
“咳咳,”寂荼被說中了,不好意思地咳嗽幾聲,梗着脖子給自己找借口,“我不是都說了,你那麽弱,就算我想做點什麽正事,你也幫不了。”
蒼曈都不想再拆穿他,那時候弱小的她做不了,他有本事找那麽多寶貝,去蠱惑甚至威脅實力更強的人幫他又不是不行。
這家夥絕對是貪玩把正事忘了。
“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蒼曈道,“你繼續說。”
“後來你來到這裏,我也跟着來了。”寂荼指的是蒼曈第一次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蒼曈不解:“可我那時候醒過來沒在身邊看到你,那時候你不是說要去閉關嗎?我看着你鑽進土裏休眠的。”
“你還記得我送給你把玩的金光閃閃的東西嗎?”寂荼問。
蒼曈點頭:“記得,那東西上面的靈氣跟你身上的靈氣一樣充盈,卻無害,你當時說那是你在地裏挖到的寶貝,随便我拿着玩。”
當時尚且年幼的她還不太懂,只覺得抱着那個金光閃閃的東西渾身上下都舒坦。
寂荼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軀殼:“那東西就是這個,我的劍鞘,你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手裏抓着我的劍鞘,劍鞘裏恰好有我的一縷神魂。”
寂荼怕蒼曈生氣,不敢說那一縷神魂是他特地分出來盯着蒼曈的,當時想的是,自己只有她這麽一個最好的朋友,她也只能有自己這一個最好的朋友。
放一縷神魂在她身邊,發現誰跟她好得快比上自己了就出來阻止……
蒼曈這時候才認真打量起這具軀體,這具軀體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大帥哥的身體,但在蒼曈眼中他一直冒着閃瞎她眼睛的金光。
“它怎麽也有那麽濃郁的靈氣?還是金色的靈氣。”
寂荼解釋道:“因為這具軀殼上的靈氣帶着功德,它原本與我是同一塊隕石,被天雷劈過後就成為了禁锢我的毒氣與煞氣的劍鞘,它能限制住我,保護了那麽多生靈,自然是有功德的。”
蒼曈震驚:“好的是你,壞的也是你,感情好處全讓你得了?”她嚴重懷疑這家夥不是天道要毀滅的對象,而是天道親兒子。
這不就相當于,自己犯罪抓自己,然後自己還能有功績得獎賞……好像形容得不是那麽貼切但事實就是這樣。
“誰讓天道滅不了我呢,”寂荼得意地攤手,“所以它只能在我身上設置一個平衡。”
得意完他繼續說:“原本剛過來的時候我的劍鞘是在你手上的,後來被一個人偷走了,那人看劍鞘金燦燦的就以為是金子,想拿去換錢,結果收黃金的人用火無法燒融我的劍鞘,就沒收,把我劍鞘偷走的人用牙去咬,被崩掉了一顆牙,就把它扔了。”
蒼曈沒想到他經歷那麽曲折,比自己倒黴多了,想安慰他,但他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麽安慰的,說話時語氣都沒變一下。
“再後來我的劍鞘被一個小孩撿到,混入廢品裏當廢品賣掉,我被關在廢品站裏很久,由于只有一縷神魂暫時無法化形,只能一直休眠,等我休眠結束,化成小孩的模樣後,被廢品收購站的老員工,也就是我的爺爺收養,時間已經過去好多年,我根本感應不到你的存在。”
“你現在的身份證年齡是多少?”
“28。”
28了呀?!
蒼曈心想:竟然還那麽笨。
不過換個角度想,他留在這裏的神魂以前是傻子狀态,留在修仙界的本體接觸的人又不多,也不太關注外界的事情,幼稚點好像也挺正常。
在修仙界,那些隔三差五就要閉關修煉的天才,有時候也這麽單蠢,可能甚至還不如他。
“你醒過來的時候大概是九零年代了,那時候我确實不在這裏。”
寂荼說:“我知道。”
蒼曈問:“你怎麽會知道?”
寂荼提醒她:“留在這裏的只是我的一縷神魂,我本體還在土裏埋着呢,土裏埋着的我,看到你時,除了感覺你的眼神看起來不太一樣,不過不是被奪舍的樣子,我就沒想太多,這次你又來這裏,我本體再次跟着來了,那一縷神魂與本體相融,記憶才融合了。”
蒼曈明白了,她回去時,是回到六歲的時候,雖然多出十幾年的經歷,但她仍舊是她。
修仙界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有個秘境便是只能神魂進入,其神魂進入之後,也許在秘境中過了幾年、甚至人類的一輩子。
再次出來的時候,人還是那個人,卻多出一番閱歷,令神魂更加凝練穩固了。
只不過與之不同的是,自己不只是神魂穿過來,穿回去的時候又變成小時候的樣子,回到同一個時間地點,仿佛從來沒離開過。
蒼曈說道:“我明白了,接下來該說到我怎麽騙了吧?”
她從這邊穿回去後的事情不需要再說,那時候他們相處得非常融洽,蒼曈天賦很好,每日修煉也十分勤勉,實力日漸增長。
在寂荼的幫助下,她修煉的速度比旁人更快。
她也投桃報李,不管煉制出什麽東西都會給寂荼一份。
師父贈與她一個芥子空間,寂荼沒有空間也想要一個,可師父送的東西又不好轉送給別人,蒼曈就費盡心力自己給他煉制,煉制出來的空間雖說不如師父那個,卻也沒差太多。
她煉制出來的最好的傀儡一直都是讓寂荼先用,所以來打這裏的時候沒找到壹、貳、叁號傀儡她才沒在意,以為留在無妄宗自己的院子裏給寂荼取用了。
這會兒說到自己被奪走的身體,寂荼又激動起來,好在這次黑霧沒有漫出來。
“你肯定也記得!你臨出師前,要煉制一個本命武器,你一個器修,我以為你的本命武器會是煉器的爐鼎!”
這回輪到蒼曈心虛了,在這個确實是她做的不地道。
那時候的蒼曈已經有破壞寂荼封印的實力,當然,她是無法完全破壞的,只能破壞一個小角。
封印在禁地沒錯,但那麽多年過去總有疏漏的地方。
封印松動的地方就在禁地邊界,嚴格來說也能算禁地,但是被發現的時候嘴硬狡辯一下,說邊界模糊,自己以為已經離開禁地範圍也不是不行。
下鏟子的地方是寂荼幫她找到的,當時他的說法是,幫她找到了一個極品煉器材料,于是蒼曈就跟着去挖了。
寂荼那時候還裝作自己是一棵植物,他跟蒼曈說,到時候自己只要那個極品材料附近的泥土,那些泥土這會兒正在蒼曈送給寂荼的空間裏,上面種滿了花花草草。
兩人來到寂荼說的地方後,蒼曈便按照寂荼的指點,一直往裏挖,挖到封印松動的地方,蒼曈挖了封印的一角,順着那一角挖出寂荼的劍身。
寂荼本想馬上鑽進自己身體裏,可那時候已經有守衛禁地的無妄宗長老感知到不對勁,正在趕來。
他只好讓蒼曈把挖出來的那一角封好,帶着他的劍身先離開。
“後來……”說到這裏,寂荼瞥蒼曈一眼,蒼曈也瞥他一眼。
兩人誰都沒幹好事,最初的相遇,是寂荼先有目的地以欺騙的方式接近,但到後來,也說不上誰更占誰便宜。
以欺騙作為開始的友情,注定得不到好結果。
寂荼突然反悔,說他想要那柄劍,可以用天外隕鐵來換,這把劍雖然看起來鏽跡斑斑,但蒼曈看得出來,它不是凡品,若能重新鍛造,去掉鏽跡,便是一柄絕世好劍!
但蒼曈看寂荼那麽想要,雖然不舍,也答應了。
寂荼把天外隕鐵拿回來,要換劍的時候,蒼曈依依不舍地打算把劍身上上下下撫摸一遍再給他,不然以後劍就是別人的了,哪能想碰就碰?跟別人換之前當然得摸個夠本。
然而就是這一番撫摸,出事了。
她手上有破開封印時受的傷,撫摸時太過激動,傷口崩裂,血滴到劍身上,于是就這麽滴血認主了。
寂荼被氣得把天外隕鐵一扔,哭着跑了。
因為已經認主,他不能跟蒼曈開打。
他這個神魂沒歸回劍身,蒼曈自然無法與他有心靈感應,可以說這個滴血認主只完成了一半。
蒼曈到處找他找不到,師父又催着她煉制本命武器,她只好回去煉制那柄劍。
此劍融合了她想血,自然成為了她的本命劍。
這麽說來,寂荼說她也騙了他,也不算說錯,本來已經答應把劍給他,又意外沒給成,嚴格來說是出爾反爾,不那麽嚴謹地說,也算騙人。
不過寂荼覺得這還不是最氣人的。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最氣人的是,我的身體竟然只是你的本命武器之一!”
蒼曈下意識反駁:“其他的怎麽能跟這把劍比?”它可是她最喜歡的大寶貝!
寂荼神色一頓:“哼,花言巧語。”專說些好聽的話來騙本神劍罷了!
不過,突然感覺心情好一點了是怎麽回事?
其實他也不止一次地後悔過當初以欺騙的方式接近蒼曈。
後來跟她成為好友,越發了解她之後,寂荼便明白,即使說明自己真正的目的,蒼曈在已經很了解他的情況下,知道他不會再如初生時那般塗炭生靈,她也許會幫他的。
可越珍惜什麽便越害怕失去什麽,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便一直猶豫不敢坦白,後來又被憤怒蒙蔽雙眼,最後生生錯過了許多次坦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