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乖

第2章 确認

确認

細微一聲門響，從擦得透亮的鏡面裏可以看到又有人從廁所隔間裏走了出來。

洗手，擦拭，這人離開的時候還順便多看了一眼站在洗手臺旁邊的打電話的秋菱。

這會兒沒有哪個影廳放映結束，影城偌大的洗手間裏空蕩無人。

除了……

“這麽快給我打電話，不出意外的話是已經出意外了~”手機那邊，謝思雨對于好朋友的來電并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訝。

“出了一點，”秋菱美目微垂，簡單概括了一下方才在影廳裏發生的尴尬事情，說到自己認錯人想要溜之大吉的時候，聲音裏的尴尬掩都掩不住，“我覺得她是不是看出來我想跑了，但又沒有戳穿。”

剛剛那種情況配上自己的反應，但凡不瞎的人應該都能看出來。

謝思雨也有同樣的想法：“應該能猜到。”

“不過她既然不戳穿，你就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陪她先看完電影再說。”

“別忘了，你給自己立的人設是清純甜妹，就先裝着呗，”幸災樂禍的聲音從對面傳來，頓了兩秒，很快轉為質疑的态度，“真是美女嗎？”

有那麽一瞬間謝思雨懷疑秋菱在拿自己尋開心。

然而得到的卻是電話裏傳來的輕輕一聲嗤笑：“你說得好像我騙你能拿到錢似的。”

“好吧，是我沒想到的，帶薪和美女談戀愛這種事竟然真能發生在你身上。”聽完秋菱的肯定的回答，謝思雨這會兒後知後覺開始有些發酸了。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美女缺戀愛談诶！

挂了電話，秋菱又再看了眼時間，廳內這會兒電影應該已經開始放映了。

她轉過身去面對一塵不染的鏡面，裏頭，是一張精致漂亮的臉蛋，只是這張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叫人一眼瞧過去徒添幾分冷感。

意識到這點以後秋菱仰臉，兩片薄唇微微張啓對着鏡子彎眸，嘗試性地笑了笑，亮色的唇釉被頭頂的光照得水燦燦的，像可口的粉紅色果凍，就連兩頰的酒窩也若隐若現——難怪謝思雨總說她笑起來和不笑的樣子是兩個人，還真是。

心态的調整只在瞬間，畢竟謊言的種子從決定要拿到這筆錢開始就已經埋下了。

出了洗手間秋菱沒有立即回去自己的影廳，反而是特意繞回大廳多買了兩杯飲料。

電影早在幾分鐘前就已經開始播放，全場的燈光熄滅後塑造出很好的觀影條件，優質的音響聲效逼真，秋菱端着兩杯冰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其中一杯小心放在了自己與池月皎位置中間的杯托裏。

“給你的。”她側過腦袋在黑暗中凝望對方，眸光微亮。

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人都已經默認了對方的身份。

池月皎有些意外，她沖人含笑點頭：“謝謝。”

太有禮貌了，一看就不是什麽纨绔富二代。

簡單幾句話的接觸讓秋菱在心中給池月皎下了個簡單的定義。

她轉過臉去，挪了挪後肩，将坐姿調整成舒服的觀影姿勢。

不管怎樣，都等這場電影結束以後再說吧。

優質的音響效果覆蓋整個影廳，偌大的IMAX廳裏只坐了寥寥七八個人，安靜又熱鬧。

前方熒屏燈光幻滅，偶爾會有那麽一兩個色彩絢麗的場景光映到觀衆的臉上。

池月皎抱着懷裏的爆米花桶安靜觀影，她吃東西速度很慢，偶爾才會往嘴裏送一兩顆爆米花。

秋菱用餘光觀察到這一現象，同時也發現自己買的飲料這位富婆姐姐一口沒喝。

“要吃嗎？”就在這時，一雙纖白的手越過兩個座位中間的扶手，捏着兩顆爆米花送到了她的唇邊。

被池月皎這個動作驚了一下，秋菱下意識偏頭。

“嗯？”緩而慢地眨了下眼，池月皎從鼻腔深處哼出簡單的字音。

就在她以為秋菱大概是不想吃準備抽回手的時候，對方微微張唇，叼走了她手上那兩顆爆米花。

柔軟的唇瓣碰過她的指尖，她沒來由笑了笑。

突兀卻又自然的舉動，爆米花的甜味在口腔裏散開，秋菱的心卻忽然靜了下來。

突兀在她們今晚才第一次見面對方就能如此熟稔地做出親密的喂食動作，自然在雙方都心知肚明，她們之間存在一份尚未蓋章的戀愛協議。

方才的動作，也等于是試探和默認。

電影結束的時候九點半剛過，影城對面就是一家連鎖咖啡店，一路上，秋菱一直在時不時地轉頭看池月皎。

一是确實好奇，二是……她覺得自己想要塑造給對方的看到的，應該是活潑些的人設形象。

當然，中間也會夾雜着一兩句有關電影情節的讨論。

“一杯冰美式，姐姐你呢？”推門進店，秋菱非常主動地走到前臺點單。

點完，她轉頭看向旁邊的人。

“我要一杯熱牛奶，”等收銀員打好單子，池月皎才略好奇地詢問秋菱，“這個時間喝咖啡晚上不會睡不着嗎？”

秋菱彎了下眼：“我晚上回去還有一點工作要做。”

“領導留的加班任務？”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接的一點私活，我的工作比較靈活。”

沒有細說，也沒有一點不說，秋菱把握着第一次見面的社交尺度，總覺得彼此間還是要保留些神秘感才好繼續往下發展。

池月皎在她眼裏，現在只是一顆單純的搖錢樹。

她們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

店裏的冷氣開得比較足，不一會兒就吹得人身上發涼。

點好的咖啡送上來，秋菱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店裏的門一開一關，客人進出，些許晚風拂過吹得雅致的風鈴叮叮作響。

秋菱在這陣叮叮當當的聲音裏，聽見對面的人笑着喊了自己的名字：“你之前去洗手間去了有一會兒時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池月皎知道她的名字，還知道她在那張資料表上所捏造出來的所有信息。

“怎麽會？”沒有立即接話，緩了兩秒秋菱才假模假樣歪了下頭，佯作不知。

裝傻，是她現在唯一的選擇。

“不會嗎？”池月皎靜靜看了她兩秒，臉上的笑容未曾化開，卻給人一種什麽都已經看穿的錯覺，“那大約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你認錯人了，要跑。”

這話讓秋菱心中一緊，可仔細觀察池月皎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試探自己的樣子。

可不差點就認錯了嗎，當時那種情況，誰不害怕？

話題被輕巧一句帶過，池月皎斂了斂眼眸，兀自說起了其它事：“對了，我看過你的基本信息，上面寫的戀愛經歷好像是……”

“零。”話未說完，對面的秋菱換了個姿勢支起一只手托住下巴，輕聲截斷她的話。

兩頰的酒窩越發明顯了，眸中點綴着星亮的光。

沒錯，就是零。

秋菱撒謊臉不紅心不跳，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編得有什麽誇張的地方。

她不僅在戀愛經歷上撒了謊，年齡上也一樣。

在給池月皎發過去的個人資料上，她寫的是二十二歲剛畢業，青春無敵。

秋菱微微皺了下眉，星眸微轉：“沒有戀愛經歷會讓姐姐覺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明明是一間咖啡店，池月皎卻在秋菱開口的瞬間莫名聞到了茶香四溢。

她被對方這句問得愣了下，随即沒忍住笑出了聲：“當然不會，嗯……我覺得，這樣很好，挺好的。”不小心碰灑手邊的牛奶，她剛好有理由避開與秋菱的對視，低頭擦拭。

只是低下頭去的那一瞬間，滿眼的笑意快要溢出來。

“加個私人微信吧，我叫池月皎。”池月皎向秋菱正式介紹了自己。

沒有進入更深的交流，在雙方互相确認可以繼續到正式協議的關系深入發展後，池月皎大大方方摸出一張門禁卡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到了秋菱面前：“約定好的錢會以銀行轉賬的方式給你，你稍後給我一個卡號就行。”

先付一半，在協議履行以後再付另外一半，這是規矩。

這錢來得要比秋菱想象中更加輕松，更加容易，和天上掉餡餅也沒差。

但料想中喜悅的情緒并沒有到來，秋菱甚至覺得心裏有些空落。

即便此刻坐在對面的人再優雅，再漂亮，可秋菱知道，她還是把自己給賣了。

這筆錢相當于一張短期賣身契。

恍惚間，秋菱伸手按在了桌上那張金綠色的門禁卡上。

幾乎是同時，對面傳來輕柔的語調聲：“我想下次見面的地點，或許可以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