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郡君
夕陽西沉，秦國的使臣們帶着割地的條約啓程返回通州……哦，通州馬上就不是他們的了，割地的事情這兩天就要安排好。原通州住民怎麽安撫，将來又往哪個州城遷移，好多事情都要考慮。
秦國使臣們心情沉重，離去前甚至沒有心思再去打聽一下，大燕那個女謀士是燕太子從哪裏得來的……不過他們心中都記住了那個名字——嘉和。
大燕帶來的仆從們來去匆匆，收拾行李、将帳篷拆卸裝車，也準備啓程返回幽州城了。
當綠繡找到嘉和的時候，正看見自家女郎負着手站在黑水河邊，不知在想些什麽。
黑水河的對面就是在夕陽下顯得越發廣闊無垠的荒蕪戈壁，女郎的背影在這樣的背景下也無端的顯得落寞孤寂起來。
“女郎，行李都收拾好了，太子的車架已經啓程，我們也該走了。”綠繡放低了聲音提醒到。
“恩。”嘉和應一聲，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遠方後便轉身往她的馬車走去。
一路無話。
“女郎又在看戈壁嗎？”上了馬車之後綠繡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
從來到這裏之後，女郎只要有了空閑時間就站在黑水河邊看戈壁。旭日下的戈壁、夕陽下的戈壁……有什麽好看的呢？這裏明明一片荒蕪什麽也沒有。丹陽的十裏河堤，柳色煙波不比這個好看多了？
“是啊。”嘉和應道，臉上浮現出一種向往又缥缈的神情。“你有沒有看過《游方志》？你肯定看過的，畢竟是那麽有名的一本書。書上說，“出幽州，過黑水……””
綠繡接上她的話。“有千裏戈壁，黃沙漫漫，寸草不生……然橫跨戈壁，有大國，名荒。其地廣物博、繁榮富華人不敢想……荒君以民為上，萬民亦同心，故其君聖明不驕奢，其民和樂融融與人無争……荒民善冶煉之術，所煉精鐵堅韌遠甚諸國……”
“但是女郎，從來沒有人橫跨戈壁過啊。”綠繡接着說。“寫書的葉訊老先生也已經過世百年了，沒有人可以求證這是不是真的。沒準這是葉老先生自己編的呢？”
“誰知道呢。”嘉和嘆了一聲。
現在強國林立，且都想要吞并弱小的國家，只是強國之間互相提防，這才給了夾縫中的小國喘息的機會。不過局勢如此緊張，諸國只等着誰按耐不住先動手罷了。大燕要求秦國割地就是一個信號，諸國混戰的日子不遠了。
等到最後，不論哪一國能得勝，這片土地都必然是滿目瘡痍。
說起來或許要讓人罵一句假模假樣，她投身這亂世汲汲營營，除了滿足自身想要以女子之身建功立業的野心外，也有着選一個明主輔導，早日結束這亂世的想法。
若荒真的存在，萬民同心，和樂融融，該多讓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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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幽州城的時候，天色已晚。
幽州洲牧周大人帶着一應官員在城門前迎接燕太子。
燕太子車駕雖然更早出發，但是一路上速度不快，所以嘉和跟燕太子也不過前後腳的功夫到幽州。
嘉和掀開車簾的時候正看到周大人他們圍上剛下車的燕太子，微弓着身子說着些什麽。距離太遠嘉和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但燈籠發出的紅光卻将他們臉上的焦急驚訝映照的很清楚。
她看到燕太子皺了下眉，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被官員們簇擁着走了。
嘉和挑挑眉，發生了什麽？
綠繡扶着她下了馬車。身穿黑衣，腰挎長劍的冷峻青年從城門下的黑暗中走出來，迎了上去。
“城裏又來了什麽大人物嗎？”嘉和邊走邊問。
“女郎所猜不錯”身後跟着的寒聲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長樂長公主的女兒敏郡君來了。昨天傍晚來的，現在住在洲牧大人府上。”
嘉和的腳步一頓。
長樂長公主，她與燕王同父異母并不是親兄妹，但是因為善于鑽營讨好，卻是燕王最疼愛的一個妹妹。她為人高傲跋扈，得罪了不少丹陽的高官權貴，只是因為燕王護短，大家都只能忍着。長樂長公主十八歲那年燕王指婚，将她指給了當時的大才子何顯光，兩年後她生下了唯一的女兒何敏。
何敏沒有繼承到一點其父的才氣，卻将母親的跋扈學了十成十。丹陽的權貴也好，平民百姓也好，提起這對母女都是直搖頭。
其實長樂長公主母女跋扈也好，平易近人也好，她們這樣的權貴本該與嘉和無關。但是，何敏喜歡燕太子燕恒，喜歡到這已不是秘密，喜歡到整個丹陽的人全都知道。
說來也是巧合，嘉和見過長樂長公主卻從沒有見過何敏。只是想到丹陽那些流言蜚語，她頭疼的揉了揉眉。
“女郎，敏郡君恐怕來者不善啊……”綠繡在一旁擔憂的說道。
太子殿下對她家女郎有幾分意思，雖然女郎盡量避免跟殿下過于親密了，但大家又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來呢？敏郡君這次來幽州，肯定就是沖着她家女郎來的！
“無妨，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不了這幾天我多注意些別外出就是了。”嘉和雖然苦惱郁悶卻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一則是對自己的手段有信心，二則卻是覺得何敏應該沒有那麽大膽敢對自己動手。畢竟她是太子的謀士，而且還剛剛為太子立了功。
只是，她這樣想，別人卻未必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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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何敏看到走入正堂的俊美青年，露出甜美的笑，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了上去。
“你怎麽會來？長樂姑姑知道嗎？”燕恒直接繞過和敏坐下，問的一點也不客氣。
和敏沒有一點示好被人無視的尴尬，依舊笑得甜美。
“母親當然知道，至于我為什麽會來，表哥難道不知道嗎？”
“……”燕恒沉默了幾息。
“孤以為你會更理智一些。”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何敏當然知道燕恒是什麽意思。
之前嘉和默默無為的時候她都忍着沒有發作，現在嘉和立下大功，在燕恒看來她更應該忍着才對。
一年前，嘉和以謀士的身份投拜燕太子府。她的确是個智謀出衆的人，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就得了燕恒的青眼，使燕恒無論出席什麽場合都帶着她，并且處處禮遇有加，行為十分親密。
主公與得力的謀士這樣相處其實并無問題，但，嘉和除了是謀士外還是一個女人，并且是個十分美貌的女人。而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裏，也并沒有什麽大事可以讓嘉和向他人展露自己的才華。久而久之，丹陽的貴族圈子開始流傳，燕太子之所以對嘉和那麽器重，是因為嘉和不僅是他的謀士，更是他的入幕之賓。而燕恒，不管出于什麽樣的心思，一直沒有在明面上抑制流言的傳播。
燕恒都沒有阻止流言的傳播，何敏就更沒有立場去阻止了。
但是，整個丹陽，誰不知道她何敏喜歡表哥？一個小小謀士，她怎麽敢跟表哥那麽親密！？還傳出那樣的流言！
這簡直是将她何敏的臉放在地上踩。
何敏早就想教訓嘉和了，只是她母親長樂長公主說的對，嘉和是表哥的謀士，她如果動嘉和就等于打表哥的臉。
只有等嘉和不再是表哥的謀士之後，她才能動手。
而現在，機會來了。
“表哥有沒有想過，回去後怎麽安排嘉和？”何敏抛出一個燕恒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怎麽安排？”燕恒皺眉，何敏所問的這個安排當然不是怎麽安排一個謀士那麽簡單。“孤以為你應該知道，孤跟她之間并沒有什麽。”
“我當然知道，但是表哥，那些的丹陽的貴族不知道啊。”何敏輕吹自己染了豆蔻的指甲。“他們都以為嘉和是你的入幕之賓呢！此次她立下大功，表哥因此賞賜她一個什麽位份不是順理成章的嗎？不知到了丹陽，要有多少人趕着去讨好這位燕太子的愛寵呢！”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便是表哥并無這種打算，也不好安排啊。嘉和這麽貌美又聰慧，丹陽的年輕權貴少不得要求表哥給個賞賜好娶回去做夫人呢！我看其他幾個表哥似乎都有這個想法，要是他們一窩蜂都求上來了，表哥可要好好想想到底賞賜給誰好啊。”
燕恒皺起眉頭，他欣賞嘉和甚至有點暗暗的愛慕她，但是這卻并不意味着他想要讓她成為自己未來後宮的一員。
因為她太聰明了！當她是謀士的時候，這當然是好事，但當她變成女主人的時候，可就不是了。要知道，史上後宮幹涉前朝的例子并不少。
至于賜給別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試想他得了嘉和便如虎添翼，那別人豈不是得的助益更多？他雖是太子，地位穩固，但是這種成王敗寇的大事再怎麽慎重也是不為過的。他可是有好幾個弟弟，更別說父王的幾個兄弟了，這種厲害的謀士誰不想要呢？
所以他不會給嘉和任何身份，但是這樣就無法避免別人向他求取嘉和。
這是一個無解的局面。
何敏喜歡他，他是知道的。而長樂長公主很得他父王的喜愛，這樣的一大助力他不可能讓給別人。所以，何敏當太子妃，是他們雙方都默認卻沒有明确約定的事情。
何敏在這種時候提起嘉和，又是在長樂長公主允許的情況下，等于是将一切都擺到明面上了。
燕恒擡起頭直視何敏的眼睛。“不要再這樣委婉的繞圈子了，直接說出你的要求吧。”
何敏神色嬌媚，慢慢的走向燕恒，把雙手搭上他的雙肩。
燕恒皺了皺眉，但并沒有拒絕。
“回丹陽後，我要表哥你向舅舅請旨娶我……公主府會一直支持你，全心全意忠心不二。”
這在燕恒的意料之中。“還有呢？”
“還有，我要嘉和……死！”何敏語氣狠毒，眼中滿是戾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嘉和：聰明機智、貌美無雙、招人喜歡是我的錯咯？
何敏：沒錯，就是你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