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那一刻周遭的嘈雜和嬉笑聲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只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一道酥麻的電流流淌過全身随後鑽入心尖，顧清苒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指尖撫過盒身，拇指稍稍往上一推，盒中的物品映入眼簾。
那是一方通體雪白，卻微微透着淡淡青綠的玉石，它的邊角處被打磨平整乃至光滑，上方仍是以蘇木作為雕刻對象，與包裝盒相得映彰，底部雕刻了“顧清苒”三字，字體方正，透着一股端方優雅的氣息。
取出後，她放在手心細細打量，冰涼的溫度緊貼着掌心，透過肌膚流淌至心扉，與滾燙相對，冰與火在剎那間相融，絲絲密密的裂縫逐漸擴大，随後轟的一聲，倒塌了。
酸澀感湧上心頭，顧清苒聳了聳鼻子，眼眶一陣溫熱，掌心下意識用力将玉石握住，恨不得将它嵌入其中。
她在迷茫、糾結，對兩人關系一直處于搖擺不定時，林時安卻一個人默默努力，即便工作如何繁忙，他依然能擠出時間來完成與顧惟清的約定。
在此時此刻顧清苒靈臺清明，曾經遺憾的過往被他撫平。
原來沒時間只是借口，但凡放在了心上，無論如何都會想盡辦法做到。
比如顧父嘴上說着沒時間，連顧媽媽最後一眼都未來得及見，卻為了他的權力、地位每天風雨無阻和院長喝茶聊天，也能從多月不見人影到餐餐必有他的身影。
她突然為媽媽感到不值，為自己感到不值，竟然對一個不把她們放在心上的人還有所惦念和企盼。
無意間瞳孔驟然一縮，顧清苒抓過他的左手，秀眉蹙起，指腹拂過他指尖上的傷痕，“都是雕刻時受的傷嗎？”
指尖縮了縮，林時安笑着否認，“沒有，這是前兩天幫奶奶翻新小花園弄得，已經快好了，不礙事的。”
眸光一暗，她閉嘴不再多說。
瞎說，翻新小花園的傷還是雕刻時傷的手她是分的清楚的，畢竟即便熟能生巧的顧惟清也有不小心的時候，這時便需要她上藥了。
“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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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他傻兮兮笑着，眉宇間的冷冽褪去，轉而代之是說不盡的溫柔，“一點也不痛。”
他完成了與顧惟清的約定，因此和顧清苒之間的阻礙便少了一分，聯想到日後囡囡能用他雕刻的印章，心裏說不出的滿足感，或許這就是哥哥為何要定下條件的原因。
顧清苒扯出一絲微笑，“不痛就好。”
她拍了張照片發給顧惟清并附上：【哥，你的條件他完成了，所以你……是不是不反對了？】
幾秒後，手機震動了下。
【顧惟清】：我從來沒有反對過，只想讓他拿出誠意，拿出實際行動而已。
【顧惟清】：囡囡，你明白嗎？
顧惟清放下手機重新投入到打磨玉石中，可怎麽也全神貫注不了。
有點後悔了，要知道林時安短時間內能完成他的條件，就該選個更難一點的。
等了半晌最終還是放棄了，他将玉石放回盒子內，起身走到櫃子前掏出一瓶梨花釀倒了一杯，香醇誘人的酒香味伴随着悠悠的梨花清香，只聞一下就驅散了心口的煩躁。
顧惟清一口喝盡，刺激的辛辣味沿着喉嚨一直燒到胃底，他摘下眼鏡，清冷的眼底被陰鸷所取代，泛着深幽詭谲的光，一直壓抑的情感瘋狂尋找一個突破口，正在各處肆意沖撞。
從小到大他為什麽什麽都留不住，從前是父母，他千方百計不讓兩人離婚，可最後落了個車禍的下場，後來是小嬸嬸，到現在的妹妹，雖然她還在，但終究也屬于別人的。
又剩下他一個人了。
顧惟清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平安扣卻落了空，眼眸出現了片刻微怔，想到什麽，放下酒杯，将梨花釀重新鎖回了櫃子裏，出了門。
“哥哥，說什麽了？”
顧清苒收起手機挑眉，“那是我哥哥。”
“嗯，你哥哥，”林時安心情頗好，他覺察到顧清苒的變化，薄唇揚起一抹弧度，“那顧大哥說了什麽？”
“他說……”顧清苒故意拖腔拉調，吊足胃口。
接着見好就收，飛速吐出幾個字，“沒什麽。”
她收好玉石，不放心的多拉了一層拉鏈，拽着發呆的林時安擠進人群中，“走啦，我餓了。”
“老板，鐵板豆腐來一份，”她回眸問道，“你要不要？”
舌尖舔了舔後槽牙，林時安沒耐住想吃的欲|望說道，“要。”
“好的，”顧清苒轉頭對老板說，“老板一共兩份鐵板豆腐，煎得焦一點，兩份都要辣，一份只要蔥、另一份蔥姜蒜香菜都不要。”
林時安付了錢，嘴角從剛才便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不過現在多了幾分得意。
她了解我的口味。
她居然了解我的口味，還能準确說出。
他開始不滿足于不能宣洩出口，于是趁着等鐵板豆腐的時候給林懷夕發了條消息：【哥，她了解我的口味，還能一字不拉說出來，看來她很喜歡我。】
【林懷夕】：嘁，這有什麽，我能說出你嫂子的喜好并且會做，你行嗎？
【林時安】：這有什麽，我不會難道還不能學嗎！
【林懷夕】：等你會做了再來我這裏炫耀，毛都沒長齊呢，竟然想學會飛！
炫耀沒成反被秀恩愛了一番，氣得林時安當場把林懷夕拉黑了，并且很長一段時間不想見到他。
“等太久生氣了？”顧清苒伸手戳了戳他氣鼓鼓的臉頰。
“沒，”林時安解釋，“是我哥故意氣我，說我不會做你喜歡吃的菜，還一個勁兒炫耀。”
他委委屈屈，音量低了幾個度，“囡囡，我是不是什麽都做不好？”
“我是不是很沒用？”
“沒有啊，”顧清苒淺笑，晶亮的眼睛恍若星星墜落眼底，光彩熠熠，“最起碼你在吃這方便就比我好。”
“囡囡。”
他嗓音喑啞，黢黑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危險的氣息襲來，将顧清苒裹挾住，一點點滲入肌膚，頭皮開始發麻，全身汗毛根根豎起。
“我開玩笑的，”求生欲上線，她急忙安撫林時安的情緒，“時安，你不需要和別人比，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餘光瞥見他神情緩和，顧清苒嘆了口氣。
呼，吓死我了。
嗯？等等，不對呀，她那麽怕林時安作甚！
真是的，自從林時安知曉自己吃軟不吃硬後，越來越容易被他拿捏了。
不行，千萬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她要崛起！
顧清苒眼神堅定得快要入定，絲毫不受周圍影響。
忽而間手機響了幾下。
【沈知語】：親愛的，晚上家裏有事，你要不回去住吧。
【沈知語】：[萬分歉意.jpg]
一道驚雷從眼前劃過，顧清苒傻了。
家人們誰懂啊，出來的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顧清苒】：知知寶貝，你不要你家親愛的了嗎，沒有我暖床的夜晚是多麽冰冷、孤寂。
過了幾分鐘，對方沒回，她不死心又發了一條：【寶，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顧清苒嗎？】
又過了幾分鐘，聊天界面依然只有她發的消息。
顧清苒死心，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兩份鐵板豆腐，水嫩嫩的豆腐被煎制兩面金黃，噴香撲鼻，撒上綠油油的蔥花，宛若錦上添花，雖然少許水分被蒸發，吃起來依然嫩呼呼的。
辣椒粉撒的很多，但只有濃烈的香味，僅僅嘗出了絲絲辣味。
“不錯，”她看向林時安，“我們下次還來？”
林時安點點頭，薄唇微微張開，輕吐着氣，刺激的辣在味蕾上不斷跳躍，加上剛出爐的鐵板豆腐，冒着縷縷熱氣，兩者結合，令辣味更上一層樓。
後背開始冒出點點汗珠，額間同樣也是，他趁顧清苒不注意用手背擦了擦。
“你臉怎麽紅了？”
“熱的。”
顧清苒不信，她雙眼一眯，目光上下掃視幾眼，試探性問道，“你……不會吃辣？”
既然被看出來了，林時安也不在遮掩，大大方方承認，“能吃一點點。”
“怎麽一點？”
他伸手比了一下，“指甲蓋大小。”
顧清苒沉默。
指甲蓋大小在她眼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既然不怎麽會吃辣，剛才為什麽不說？”
她瞄了瞄林時安手裏的紙碗，還有一大半，要是沒發現，是不是一個人默默全部吃掉？
“我想嘗試一下。”
吃辣是可以練出來的，他若是一直只能吃一點點，就會少了許多與顧清苒一起享用美食的樂趣。
這個理由，勉強算他過。
顧清苒不再糾結，拉着他來到了另一家流動小賣車，才走進，甜蜜蜜的香氣夾雜了淡淡的奶香味直直鑽入鼻尖，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老板，來兩份雞蛋仔加冰淇淋。”
倏爾，她頓住了。
戳了戳林時安的胳膊，低聲詢問道，“時安，你吃雞蛋仔嗎？”她懊惱地嘆了口氣，“我不小心買多了。”
想着快回去了給沈知語帶了一份，結果她忘了，知知寶貝不要她了。
“吃，不過冰淇淋就算了。”
顧清苒頓時眉開眼笑，語氣都輕快了不少，“老板，剛剛兩份雞蛋仔加冰淇淋，其中一份冰淇淋不要了。”
十幾分鐘後。
她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脹鼓鼓的肚子坐上林時安的車。
“觀雲小鎮？”
嘴角的笑容未來得及收斂，僵在了臉上，顧清苒悶悶不樂，“知知寶貝，特意發消息給我讓我今晚自己找地方住。”
林時安了然，打起轉向燈，車子掉了個頭朝郊區奔去。
“時安，我能不能不回家？”她瞪着一雙小鹿眼，“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家？”
“滋——”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靜谧的夜，所幸他們開的路顯少有人，因此林時安突如其來的剎車并不會打擾到別人。
他嗓音低沉，炯炯有神的看向顧清苒，一字一頓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啊？”
“我們什麽關系？”
顧清苒微微一笑，“男女朋友。”
林時安：感謝前方大舅哥送來助攻，感謝感謝！
顧惟清：就後悔，早知如此，這個門不出也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