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更）
034（一更）
待顧清苒跑到留觀室，門口擠滿了人，壓根走不進去，她邊焦急墊腳眺望，邊道，“不好意思，大家讓一讓，讓我先過去。”
着急的家屬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哎，醫生，現在裏面什麽情況？你們透露點，我們也好心裏有數。”
“抱歉，我剛來還不知道裏面什麽情況，先讓我進去可以嗎？”她嗓音音質偏冷，卻如一把扇子，輕輕平複了家屬急躁的心情。
“抱歉抱歉，”意識到自己過于慌亂，家屬趕忙松手，“醫生，你請進，請進。”
顧清苒走了進去，順手關上門，直接走到病床前，大致掃了眼周圍儀器的數據問道，“什麽情況？”
今日跟着她的副麻劉醫生道，“病人十分鐘前出現了心律失常，剛剛除顫回來，已經聯系主刀醫生，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今天怎麽是你？”她疑惑，“不是王醫生嗎？”
“王醫生中午有事出去一趟，讓我替他頂一下班，”劉醫生惴惴不安，小眼神忍不住瞥向顧清苒。
若不是王醫生讓他頂班，也不會遇到這種事，甚至還打電話給顧清苒。
“通知王醫生了嗎？”她冷然的語氣降到了冰谷，大致檢查了番病人的情況，面色說不出的難看，“主刀醫生什麽時候來？”
“還有三分鐘，”劉醫生擡表看了下時間。
“不等了，”顧清苒頭也不回道，“電解質有抽嗎？”
“沒有。”
“讓護士抽一管電解質立即送去檢驗科加急，”顧清苒臨危不亂掌控大局，有條不紊地處理後續事情，密切觀察病人的情況，一有發現早診斷早治療。
她像是一根定海神針穩穩紮進劉醫生的心裏，波濤洶湧的心湖瞬間被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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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主刀醫生趕到，他繃着臉問道，“現在什麽情況了？”
顧清苒睨了眼說道，“病人十五分鐘前出現了室顫，考慮心律失常，已經讓護士抽了血，檢驗科那邊打來電話，電解質正常，而麻醉這邊的情況已經排除，剩下的交給你了。”
“好，麻煩你了，”主刀醫生接替她的位置繼續。
顧清苒默默退到後面，不擋着他們的路，胳膊肘杵了杵劉醫生，“等王醫生來和他交代一下情況，這裏沒我的事，我先從後門走，省的家屬看到我一擁而上，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顧醫生，謝謝你，”劉醫生說道，“讓你休息時間還跑一趟。”
“客氣，”她擺擺手，“好好看着，回去別忘了複盤學習，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就不會慌了神，亂了陣腳。”
至于王醫生……
本就是他與劉醫生私下達成的協議，沒有人證物證，怪也只能怪他運氣不好。
若是家屬事後回過神來追究責任，只需抓住上班時間脫崗這一點，他必然逃脫不了。
當然最終結果還得看院方如何處理了。
午休時分，顧清苒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因困頓眼白處布滿了紅血絲，瞧着有些可怕，她提筆在本子上摘抄錯誤的題目，邊記邊鞏固。
眼瞅着醫院編內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她還有大半沒有看完，着實心急了，這不連午休時間都用來看書了。
“親愛的。”
沈知語下了手術，直奔而來，連飯都沒吃，主打一個最近吃瓜。
她自來熟地搬了個椅子，一屁股坐在顧清苒前面，打開飯盒，匆匆吃了兩口，瞪着一雙烏亮亮的瞳孔，“快和我說說中午到底怎麽回事？”
“我在手術室都聽說了。”
顧清苒瞥了眼開始沒多久的筆記本，嘆了口氣，無奈合上，随後目光轉向沈知語，“果然醫院是沒有秘密的，你先說說聽到的版本。”
“我聽到的版本……”她回神扒拉前不久的記憶，“有一位病人家屬在追求林醫生，還是藥代，據傳言兩人關系不淺，甚至連她現在的工作都是林醫生給介紹的。”
沈知語頓了頓，喃喃道，“再多就沒有了。”
“說的沒錯，”顧清苒接道，“可惜我聽到的也只有這麽多，誰讓我中途接了個電話離開了，不然還能滿足滿足你的八卦心。”
“誰要聽他們兩人的八卦！”沈知語怒不可遏，音量不由得拔高，“我想聽的是你和林時安。”
要不然她興致沖沖地跑過來是為何，當然是為好友抱不平。
林時安一邊說追求顧清苒，另一邊和其他女生傳出流言蜚語，愣誰知道了都要說上兩句，更何況身為她的好友，必然和她站在同一邊。
“我和他……”
“知知寶貝，說實話我不知道，”晶亮的眸子蒙上一層薄紗，似有迷茫，她語氣低落，興致不高，“我喜歡林時安，有過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念頭，可一想到未知的未來，我退縮了，除了自己，我不敢把未來托付給任何一人。”
“不是不相信他，是我打從心底便沒有太多的安全感。”
“也許藥代的出現是一次契機，我該好好考慮和林時安的未來，”一掃失落，顧清苒重拾堅定，轉而說道，“當然林時安很好，和藥代一直保持距離，并沒有大家說的暧昧，反而藥代一直有意無意說些讓大家誤會的話，所以流言才樣産生的。”
“知知寶貝，他一直給我選擇，一直處于一個讓我舒适的距離，反而是我總是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她下定了決心，眼角的笑意中透着一抹果斷。
她想好了，趁着這次機會看清楚自己的心，要麽正式在一起，不然就徹底分開，斷了念想，也好過不上不下的拖着，對大家都不好。
“行，你想明白就好，”沈知語不再多說，“有事找我，我一直在。”
顧清苒笑了笑，心底暖暖的。
自顧清苒離開後，林時安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她離開一小時後連條消息也沒有。
他盯着手機屏幕，午休都不安穩，眉頭緊鎖，翻來覆去。
“老林，嘛呢，大中午不睡覺，”季岽不滿嘟囔。
“我睡不着，”林時安語氣沉悶，“她到現在連條消息都沒有發給我，會不會生氣了？”
“誰沒發給你？”張何激動，他半個身子伸出床欄，“是那位病人家屬嗎？你要理解，說不定人家害羞。”
“老張不是我說你，”季岽氣到無語，“你看不出來那姑娘說話的語氣茶裏茶氣的？”
“看出來了，”張何振振有詞，“這不老林單身，那姑娘也是單身，況且姑娘只對老林茶，明顯是看上他了，作為他的好兄弟當然要在必要時刻幫他不一把，不然等他反應過來，好姑娘早被人追走了。”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林時安咬牙切齒。
多虧了張何的好心，不然好不容易有進展的感情也不會面臨崩塌的危險。
張何擺擺手，“害，不用太謝謝我，結婚的時候讓我坐主桌就行了。”
還主桌！結婚能請他都是大發善心，不然以他幫倒忙的程度直接叉出去。
林時安憤然，一點也不想和不會看眼色的人說話。
手機震動了下，一條微信消息跳了出來。
【顧清苒】：我這兩天有事，暫時去不了你家了。
林時安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依然是那條消息，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可不僅僅只是表面的意思。
他深怕顧清苒所說的暫時并不是短暫，而是永久的。
“老季，”慌亂間他的音量拔高，隐隐奔向破音的方向，“你快看我給你發的截圖，她說的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是不是因為中午的事情生氣了。”
林時安迫切的想要一個人告訴自己，是他想錯了，顧清苒沒有那個意思。
季岽瞧了瞧，咬唇沉默。
他估摸不準，畢竟和顧清苒相處的時間并不多，大多數評價也是在旁人口中得知，但依照他對女生的了解來看，差不多是林時安想的那個意思。
“說不準，”季岽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不想一下子說死，直接斷了林時安的念想，同時也抱有僥幸心理，萬一不是呢。
“但你別急，”他繼續說道，“老林，越是到了這個時候你越不能急，你要保持穩定的情緒和态度來面對她。”
“當然以我多年來的經驗看她絕對是吃醋了，”季岽信誓旦旦。
他開始侃侃而談分析，“不管哪個年齡段的女生都容易愛胡思亂想，所以你不能因為她的一句不聯系就真的不聯系了，否則她會容易想多，從而你們的關系就真的會達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比方說他和他的前女友，就是因為自己明白的太晚，給了前女友充分的時間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渣，這不果斷提了分手。
雖然現在想來着實惋惜，可斷了就真的斷了，事後他做了多少事情都無法挽回，只能看着兩人的關系陷入僵局。
“老林，你有喜歡的人！”張何聽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而且還是我們醫院的！”
“你現在才知道嗎！”季岽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老張多此一舉，兩人何必搞成如今這副局面。
【顧惟清】：我在醫院對面。
顧清苒擡眼注意到了格外引人注目的大紅色炫酷騷包跑車，她左右看了圈，見沒什麽認識的人後，捂着臉沖到馬路對面，以最快地速度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催促道，“開車，趕緊走。”
顧惟清挑了挑眉梢道，“我見不得人？”刻意壓低的嗓音透着危險的氣息。
“沒有沒有，”顧清苒連忙否認。
并不是顧惟清見不得人，而是她丢不起這人。
想她在醫院一向以清冷形象示人，連車子都是低調的白色，突然一下子上了輛如此高調的車，定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說不定還會成為醫院一段時間的八卦中心。
因此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小心點是必然的。
顧惟清冷哼一聲，一腳油門，跑車彈射出去，一溜煙兒跑出去幾十米。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徑直開向最終目的地。
抵達目的地，顧清苒望見一溜煙桃子樹中間特立獨行的櫻桃樹，枝桠橫生，死去的記憶開始複蘇攻擊她。
她看向顧惟清問，“怎麽帶我來這裏？”
顧惟清微微一笑，“瞧你心情不好，帶你出來換換心情，”他指了指遠處的櫻桃樹，“還記得嗎？小時候非要爬樹，為了它不知被我罰了多少遍。”
她嘴角一抽，明顯不想舊事重提，但顧惟清偏不如她所願。
“那時你小，爺爺奶奶讓我看着你，怕你危險才不讓你爬，”他回憶到某處募得一笑，“囡囡，你想爬就爬吧，我在下面看着你，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顧清苒腦袋一疼。
不是，他有病吧，誰家好人二十多歲将近奔三的年紀還想爬樹的。
她長籲一口氣，“哥，我都多大了，早已過了爬樹的年紀，”卒然間話鋒一轉，“當然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陪我。”
顧清苒了解哥哥的性格，故意這般說。
可誰知顧惟清點頭答應了，吓得她當場沒反應過來。
“怎麽，不願意？”顧惟清問道。
“沒，”她回過神來，心裏說不出的感覺，雖說目的達到了，卻有一種吃虧的心理。
顧清苒三兩下爬上櫻桃樹，選了個平緩粗壯的樹枝坐下，擡眼眺望遠方的風景，伴随着徐徐而來的清風，困擾在心扉的煩惱漸漸被吹散，心情不由得愉快起來。
顧惟清同樣選擇了那根樹枝，他坐在顧清苒身側，磁沉的音色質地偏冷，有種靡靡梵音的錯覺，“囡囡，看着遠處壯麗的風景，你有什麽話想說的都可以暢所欲言，今天我就是你的樹洞。”
“什麽話都可以？”
“都可以。”
顧清苒試探，“那我說了。”
“說吧。”
“我希望我哥能取消我的罰抄，能準許我的假期，能做一頓飯給我吃，”顧清苒大着膽提議。
顧惟清聽完，忍不住扶額，“顧清苒，”他不由得加重音量，“我只是你的樹洞，不是你許願池裏的王八，再者既然你提起了，我不得不說一句。”
“什麽？”她好奇地瞪大雙眼。
難道說他想幫我實現心願？
“你的罰抄該交了。”
顧清苒翻了個白眼，腦袋一轉，留給他一個黢黑的後腦勺。
薄唇緩緩勾起一抹弧度，顧惟清阖眸身子放松倚靠在樹幹上，感受耳畔拂過的清風，喉結滾動了下，“囡囡，其實你比我幸福的多。”
畢竟在小叔沒愛上權力之前，他們家一直是夫妻和睦，家庭美滿，不像自己……算了，都過去了。
顧清苒微微一怔，想到了什麽，心底湧起一股子心疼。
小時候印象不深，許多畫面早已喪失，可随着年齡的增長，那些忽略掉的細節卻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爺爺奶奶的欲言又止，哥哥眉宇間永遠不變的憂愁，以及他們一家看似和諧，實則早已波濤洶湧。
甚者當年大伯和大伯母的車禍都另有隐情，只是早已随着時間的流逝，掩埋在了過去。
“雖然我舍不得你，可我想看見你幸福，而不是被過去所困擾，”顧惟清拔下一片葉子輕輕放于手心，指腹一點一點描繪葉子的脈絡。
突然他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他挺好的。”
“誰？”顧清苒下意識問道。
雖說不想承認，但他還是說了，“林時安。”
“不反對了？改變想法了？”顧清苒驚喜，甚至有些驚訝。
若不是在外面，看得見太陽，不然真會懷疑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并沒有，”顧惟清冷笑，“只是不得不承認，他比一般人好上那麽一丁點。”
他會尊重囡囡的意見，會設身處地為她着想，也會把自己的話記到心裏，并為之付出努力，也是真心喜歡顧清苒，想要和她在一起。
其實林時安報班的老師是他朋友，因此顧惟清能第一時間了解到雕刻進度，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面目全非的石頭，原以為林時安受到挫折後會放棄，可是沒有。
單憑這一點，顧惟清對他的态度有所好轉。
“是，他比一般人好，”顧清苒主打一個為林時安抱不平，“就比你差行了吧。”
顧惟清啧了聲，他家小棉襖居然當着面胳膊肘往外拐，頓時後悔為林時安講好話了，随即冷笑道，“其實轉念一想，他也沒有那麽好，不如現在馬上拒絕，哥哥給你安排十個八個小鮮肉，絕對各個比林時安好。”
顧清苒眼睛一亮，脫口而出，“我可不可以林時安和他們都要？”
顧惟清：既然是妹妹的要求，當然得想方設法達到。
林時安：……完了，我涼了。
寶子們，二更放在老時間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