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一個月後,在第一個副本結束後的第二十九天深夜十一點,謝印雪孤身出現在了雲蔚大廈頂樓,此時距離第三十天,還剩一個小時。
——和第一次時一樣,參與者們每次進入“鎖長生”的時間都是不确定的,大家只知道會在第三十天的某一刻随機開始。
而游戲參與者想要組隊的,必須保持自己與隊友的距離不超過十米,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裏,謝印雪都要和朱易琨待在一塊,不能遠離彼此。
否則他們可能會進入不同的游戲副本。
謝印雪最喜歡白色,但是深更半夜他穿一身雪色長褂看上去有點吓人,于是謝印雪就穿了他常着的雪青色衣裳,肩上梨花如舊,滿頭青絲也仍然是用根紅繩松松系在腦後,雙目微阖,溫和安靜地斜躺在與他這通身矜貴氣質極不相符按摩椅上。
朱易琨也是如此。
他躺在另一張按摩椅上,距離謝印雪不超過五米,身前還蹲着一個容貌姣好,制服打扮的女人,她是來給朱易琨按腳的——這副做派與朱易琨倒是挺合襯。
只可惜他右手打着石膏,臉上青青紫紫好多淤痕,額頭還黏着塊醫用膠布,惙怛傷悴、狼狽萬狀,以至于謝印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笑了,語氣雖溫柔,卻難掩裏頭的幸災樂禍之意,說道:“朱老板,看來這一個月,您過的挺充實啊。”
這話朱易琨聽了就來氣,他這一個月就沒過過一天的舒心日子,偏偏他還不能跟謝印雪生氣。
畢竟謝印雪和他師父陳玉清就是兩個極端,別看他總是一副溫潤謙遜、再溫柔和善不過的樣子,可謝印雪這人最是無情,所以即便朱易琨不情願跟謝印雪進游戲,可他卻連稍微強硬點的态度都不敢表現出來,更別說是以如今和自己性命相綁的柳不花之安憂來威脅謝印雪。
因為他毫不懷疑:如果他不配合謝印雪,謝印雪一定會把他削成不能動彈的人彘,放在個移動罐子裏帶着他通關。
故而朱易琨被謝印雪諷笑一頓後不僅沒有生氣,還滿臉堆笑的邀請謝印雪來試試他新買的按摩椅。
“謝先生,光躺着沒意思吧?”朱易琨享受了會兒這一個月以來難得的放松,便睜開右眼偷觑謝印雪,獻媚讨好的問他,“要不我也給您叫個按摩師過來?”
“不用了,你這椅子按的就挺好。”謝印雪掀起眼皮,斜斜瞥了一眼朱易琨,勾唇笑道,“回頭我也讓不花買一張放家裏。”
“那可不?這按摩椅三十萬一張,一次充電可續航七十二小時,就算沒電了也可以靠太陽能充電,帶進副本裏享受都行。”朱易琨聞言又趕緊奉承道,“也不必勞煩柳先生了,明日過後,我就讓人送兩張椅子到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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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聞言謝印雪倒是來了點興致,他确實覺得這張按摩椅很不錯,上個月他痛失了自己心愛的黑檀木梨花桌椅,正缺一張舒服的椅子。
“可以定制款式嗎?”謝印雪問道,“這灰色的太醜了,給我做張白色的。”
“可以,那必須可以啊。”朱易琨忙不疊應道,“我一定給您安排張白色的按摩椅。”
“很好。”
謝印雪心情不錯,難得誇了一句,而後擡眸看向牆上的挂鐘——現在是十一點五十九分,距離明天只剩下一分鐘不到了,雖說他們未必會在午夜十二點準時進入副本,可防範于未然總是最好。
看在朱易琨要給他送豪華定制按摩椅的份上,謝印雪好心提醒他:“明日就快到了,朱老板,你有些什麽要帶進副本裏的東西趕緊拿過來抱在懷中,別等會兒沒帶過去。”
朱易琨聞言下意識坐直身體就要下地拿東西,可腳剛踩到地毯,他就記起自己不能離謝印雪超過十米,于是又趕緊把腳縮了回去,指示給他按腳的女人道:“媛媛,去幫我拿一下那邊的行李箱。”
“好的,先生。”
被他叫做“媛媛”的女人立馬起身,走到對面的玻璃長桌處,指着桌角邊靠着的一個黑色行李箱道:“是這個箱子嗎,先生?”
“對,就是那個。”朱易琨點點頭,又看向他離他不遠的謝印雪,“謝先生,您的行李呢?”
謝印雪唇瓣都沒張一下,只伸手拍了拍身下的按摩椅,表示他就帶這個東西進入副本。
朱易琨:“……”
他說能把這個按摩椅帶進副本享受只是随口一提啊,可真沒想過要帶這東西進去。畢竟按摩椅除了按摩還有什麽用?在游戲副本裏能拿來幹嘛?
然而謝印雪的話他沒膽子反駁,朱易琨轉過頭看向媛媛,伸出手要去接她遞來的行李箱。
可就在朱易琨的手要觸碰到行李箱手柄的那一剎,他和謝印雪眼前的所有景物都發生了扭轉,它們逐漸渙散分解,又開始凝聚重構,待一切都恢複平靜後,謝印雪和朱易琨已然不在雲蔚大廈頂樓的豪華酒店裏了,兩人連同身下的按摩椅到了另外一個地方——某個海邊破舊潮濕,長滿暗青色髒苔的站臺上。
這裏四周光線陰沉,天穹之上彙聚着層疊的烏雲,像是在醞釀着一場暴風雨;眼前則是一望無際的寬闊海域,海水的顏色暗得如墨,連翻湧起的海浪都是像是濃郁的灰,但他們身後卻是幽邃黑暗看不見道路的陰暗之地,時不時還能聽見幾聲不知名獸類傳來的嘶啞戾鳴,在告訴人們一旦踏足那片黑暗,死亡便會降臨。
朱易琨穿着浴袍,呆呆地望着海面,手臂還保持着前伸的動作,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進入游戲了之後,他張口就要嚎“我的行李”,但他第一個字才比出口型還未出聲,朱易琨就聽到他左手邊有兩個男人在低聲議論——
“看,又來了兩個新人。”這個男人聲音稍顯低沉。
和他說話的另外一個男人語調則年輕了不少:“他們剛剛是在洗腳城裏按摩嗎?”
“洗腳城能發生什麽致命災難?火災?地震?”
“誰知道呢?這裏不知道有沒有電,沒電的話他們的按摩椅也沒什麽用吧?”
聽到這裏謝印雪睜開了眼睛,卻沒有起身坐起的打算,依舊慵懶的斜躺着,似笑非笑地望向聲音聽上去年輕的那個男人。
他的面容和聲音相符,看上去就二十出頭的樣子,穿着一身深藍色的運動服,也正因為年紀不大,所以被謝印雪目光一掃,他就愣住了,然後有些臉紅故作鎮定的移開視線。
他發愣,謝印雪能理解,畢竟世上有自己這般風華的人不多,陡然瞧見,驚訝、震撼、嘆服都是正常的情緒,可他臉紅什麽?
沒等謝印雪深想,一句尖利驚恐的聲音就打斷了他所有思緒——
“這裏是哪裏?!”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
謝印雪尋聲望去,發現在嚷嚷的是一個體型肥胖程度不亞于朱易琨的中年男人,他滿臉慌張的神色,吼完之後踢了一腳他身邊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是不是你們搞的鬼?你們把老子弄去什麽地方了?”
小女孩被他踢得一個趔趄,捂着小腿霎時紅了眼睛卻抿着嘴唇不敢哭。
而小女孩身邊還有個穿着保安服飾,膚色黝黑,有些柴瘦的男人,他心疼地抱住小女孩,向中年男人哀求道:“先生,你別打我女兒了,我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啊,我們也是和您一起過來的。”
這三個人似乎也是新人,而且看樣子還是一起過來的,但是卻不熟,應該是在進入游戲前就起了争執所以距離較近,共同進入了這個副本。
謝印雪再環視四周,發現站臺上泱泱站了不少人,這次副本的人數還挺多,算上朱易琨和他共有十八個人,九男九女。
有過饕餮宴的那次游戲經驗,謝印雪大致上也知道該怎麽辨認新人和老人了——身邊帶有裝備和行李,神色比較鎮定的,往往都是老參與者;而身邊空無一物,或是帶着些不相幹的沒用物什,神色慌亂,無措害怕的就幾乎全是新人了。
當然,也不排除會有例如謝印雪和朱易琨這樣,沒帶行李就進了副本的老人。
但是在這個副本裏,謝印雪卻可以斷定除了他和朱易琨以外,沒別的老參與者發生這樣的意外。
因為這一次的副本老人和新人太過泾渭分明了:整個站臺上除了中年男子以外,還有不少人要麽也在發出和他一樣的高聲質問,要麽就像謝印雪右手邊那個妝容豔麗,身段妙曼穿着旗袍的女人,擦着眼淚在哀聲恸哭,這些人全是新人。
這一屆新人,心理素質貌似都不太行——沒一個人有上回剛到秦府別院時,呂朔當衆拉屎都能安靜如斯的高心理素質。
他們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塊,不斷撞擊人的耳膜,聽得謝印雪頭痛。
而老人們要麽也是被吵得不行不悅的皺着眉,要麽就是如饕餮宴副本中剛開始“心善”的衛刀和紀濤,開始給周圍的新人解釋這是什麽地方,他們現在又面臨一個怎樣的處境。
“我不信!”
這一聲喊叫又是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所發出的,他現在的心神全然被恐懼和憤怒所占據,完全聽不進旁人的話語,可他又懼怕身後黑暗森冷的空間,不敢貿然離開站臺,只能把怒氣撒到那個小女孩身上,趁她的保安父親沒反應過來狠狠搡了一把她:“操,都怪你們兩個,要不是你弄花老子的車,我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
看到謝印雪就臉紅的那個年輕男人見狀立馬沖上去,護住小女孩也罵道:“欺負一個小孩,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了!”
“不是我弄花的車……”小女孩也揉着肩膀用滿是哭腔的聲音委屈道,“我沒有碰過你的車,我只是在旁邊和貓貓玩……”
中年男人看到年輕男人身後還站着兩三個夥伴,而自己孤身一人,不好與他們起沖突,只繼續罵着小女孩:“放屁!我敢肯定就是你劃的!小小年紀就撒謊……”
“吵死了。”
謝印雪開口打斷中年的男人的話,聲音疏冷平靜,隐蘊不耐。
中年男人朝他望來,看清謝印雪雖蒼白如紙,卻難掩其精致的面容後也先是一愣,等回過神來後注意到這人是個病氣沉沉的病秧子,剛要連謝印雪也一塊罵時,忽然見青年淡紅的唇瓣微張,望着海面上的某一點道:“那邊有船過來了。”
他們被困在這個地方進退不能,所以一聽謝印雪說有船來了,連中年男人都閉嘴安靜了下來,和衆人一起抻長脖頸朝海面望去。
果然,在海平面與天際線交接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細小的黑點,并不斷朝站臺這邊靠近駛來。
作者有話說:
npc:快來我床上。
謝佬:船?好,這次人很多,我喜歡,說不定生意可以多成幾筆。
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