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正版在晉江
第33章 正版在晉江
寄歡·大結局(下)全文完
趙思芮餐廳開業的那天, 幾乎霸占了一整天的熱搜,尤其是不少業內合作過的知名演員大咖前去捧場,整個商場人山人海。
趙世寧沒有去打招呼的打算, 紀歡更不想去人擠人, 幹脆讓人把開業禮和開業花束送去了就是, 菜菜特別願意做這個——她要到了不少明星的簽名和合照。
紀歡那天翻看着熱搜,趙思芮這個名字真是從早挂到晚,當然也沒少了許多非議, 網上頭回出現對她的負面評價。
大意就是明星開餐廳懂得都懂, 賣的就是明星效應, 割的就是韭菜, 不過這些言論很快被壓下去了, 但也還零零散散冒出來。
紀歡也不再多想,但還是問問趙世寧有沒有必要抽時間去一次。
趙世寧說你又不靠人際關系活着, 去了人家也不會記得你哪位,紀歡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就是趙世寧多說一句, 感覺趙思芮職業生涯快涼了。
紀歡奇怪地看他,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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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繼續拼他的高達模型去了, 紀歡也不往心裏去, 轉身去了書房拉琴, 趙世寧又搬着自己的模型來書房找她, 非得和她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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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跟趙世寧在一起的第三年, 齊敏出國了。
紀歡照舊在殘校做義工, 傅芸亭設計的事業如日中天, 在某個平靜的日子裏推了跟周琨的婚約, 為了不讓周家和傅家有誤解, 她聲稱自己是柏拉圖主義無性戀者,愛事業和自己的生活遠過于愛家庭——就是老娘獨美。
傅芸亭自由慣了,引得菜菜和文文羨慕不已,傅芸亭就得意起來:主要是你經濟獨立了誰還能管的到你,什麽父母之命社會觀念,在乎他幹嘛啊?
傅芸亭名言:這輩子自己爽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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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敏出國之前,紀歡專程去琴行送了個行,齊敏這次說也不定出去多久,反正一輩子都這麽奉獻給大提琴了——他和師母兩人沒有孩子,所以這個年紀倒也沒什麽太牽挂的,也自然不用幫襯看孩子。
紀歡還挺羨慕的——單純是齊敏這個年紀還能想做什麽做什麽,還有師母全心全意地支持和陪伴。
再往後的日子,紀歡是在朋友圈裏看到的齊敏的消息。
他更新也不勤快,一個月就一兩條,和師母去了意大利、去了英國、去了法國和丹麥,進了某個小型樂團,在歐洲巡演,她看着朋友圈齊敏更新的照片,一個近六十歲的老頭背着大提琴,在萊茵河畔拉着巴赫,又或者去了某個環境很惬意的山林裏,拉着幾首流行曲。
紀歡只是很喜歡這種自由自在地、能夠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感覺。
而也正是同年,紀歡工作室的熱度稍微降了一些。
當時幾個劇組的服設團隊有提出合作,但是傅芸亭考量了一下覺得理念不合所以沒答應,紀歡是覺得自己不懂就完全不插手,傅芸亭設計新款有自己的節奏,工作室官號上的單量也穩定,起先只有梁安琦一個人負責口播介紹,紀歡覺得她太辛苦,加上梁安琦打算過一陣子回臺北,所以紀歡和夏芒又招了一個兼職的小姑娘——雖然不如梁安琦觀感好,但人總是在學習進步,紀歡也不喜歡太苛責。
不過梁安琦回了臺北之後,一兩個月沒回來,消息也總回複的不及時,紀歡想起她家的情況,一時間有點兒擔心,恰好她剛好有個拍攝要去香港取景,紀歡猶豫了一下,跟菜菜和文文買了去臺北的機票——順道也當去散散心。
臨出發前,紀歡跟趙世寧打了個招呼,趙世寧顯然不怎麽關心林嘉裕的八卦,對此也一無所知。
“那你從臺北回來去直飛燕京吧,”趙世寧說,“我剛好要去一趟澳門,忙完回燕京。”
“知道了。”
“少操那麽多心,”趙世寧突然湊近她看,“老的快。”
“那也是你先老,”紀歡沒好氣,“企業文化。”
趙世寧說,“哪有你這種老板。”
“這叫人情關懷,”紀歡說,“我們工作室大家關系都很好的,當然和你公司不一樣。”
趙世寧一想也是,就叮囑她,“臺北最近下雨,注意保暖。”
“知道啦。”紀歡答應了一句,“我一兩天就回來了。”
“去逛逛吧,”趙世寧翻翻手機日程表,“改天帶你出去走走。”
紀歡感覺生活似乎沒什麽變化——趙世寧仍舊遍地出差,紀歡也不算很閑,兩人仍然是幾乎能天天見面。
紀歡在維多利亞港拍了兩組夜景,第二天一早飛的臺北機場,趙世寧都給她安排好了接機和酒店,紀歡不太知道梁安琦家在哪兒,只知道個大致小區,菜菜倒覺得不是個問題,畢竟整個臺北就這麽點兒大。
紀歡看看面前的小區——跟燕京的老房子似的,就三棟老舊筒子樓,門口有些阿婆在打牌,菜菜去問路,一提到姓梁,阿婆就诶了一聲,奇怪地看着他們。
“同事啦,”菜菜說,“來看看她。”
“哦,前面第一棟五樓,剛死人那家啦,”阿婆說,“花圈還沒撤掉。”
菜菜一驚,“她家人去世了嗎?”
“對啊,賭鬼遭人砍啦,去醫院都沒救回來,”阿婆打出一對同花順,“跟不跟啊?”
菜菜和文文還有紀歡面面相觑,跟阿婆道謝,三人在樓下商量了一下。
紀歡是覺得不能不管,畢竟公司有現在的業績,梁安琦是有功勞的,紀歡知道梁安琦家的條件不好,在工作室這些日子給她的待遇都不錯,她也不知道梁安琦家負債情況,紀歡去銀行取了二十萬現金,大概也足夠她目前應急。
菜菜和文文在門口等她,也怕紀歡有什麽意外。
開門的是梁安琦,紀歡吓了一跳,人蒼白的臉,頭發也亂糟糟的,好像好幾天都沒睡覺,梁安琦自知問什麽你怎麽來了的問題太空白,默默地拉開了門讓她進來。
這房子相當老舊,看着更像七八十年代的房子,家具也不少污損,客廳一片狼藉。
“紀歡姐對不起,沒有跟你多請幾天假……”梁安琦去給她倒了一杯水,聲音有些顫抖。
“別這麽說,你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或者夏芒發消息的,好歹我們認識一場,有什麽困難我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紀歡問她,“你現在還好嗎?”
梁安琦先是點點頭,一會又遲疑地搖搖頭。
“紀歡姐,我可能……”梁安琦猶疑了好久,“我可能不适合……”
“為什麽這麽說?”紀歡看着她,“你是怕給我們添麻煩嗎?”
梁安琦坐在她對面,手擱在膝蓋上,兩手絞在一起猶豫了很久很久。
紀歡沒催她,等着她開口。
“我家裏欠了很多錢,你知道的,我當時跟着魏安然沒攢到多少,只還完了自己的助學貸款,我一邊在你工作室一邊跟着林嘉裕,手裏攢到了五百萬的現金,我剛補完這些窟窿,手裏剩的錢不多了,我還能把林嘉裕送我的東西賣一下,可能還能拿到一兩百萬的現金,”梁安琦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本來跟夏芒姐請了兩周的假期,是我在上海打胎了,我不想不明不白跟着他,我想自己從頭開始的,我剛做完手術,家裏就出事了……但你別擔心,我能保護好自己,這個房子我已經挂牌出售了,我……”
“這麽大的事怎麽一直沒說。”紀歡聽她用這麽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了這麽一番話,心都抽痛了一下,尤其是在請假之前,梁安琦還堅持着每天從早上九點忙到晚上八點,下播之後還要複盤內容和整理明天的口播,夏芒讓她歇歇,她總說自己習慣了。
“因為我就是突然不想不明不白地跟着他了,很蠢,”梁安琦說,“好像只是其中一個,比較聽話的女朋友,他家又看不上我,我沒想用這個孩子逼婚。”
“……”
“我只是想用這個孩子當籌碼,生下來能有贍養費,打掉也有燕京的一套房和一大筆錢,但我也想過要是生下來會不會不一樣,但哪裏有區別,不僅會讓多讓一個生命痛苦,還要搭上我自己的一輩子永遠見不得光,”梁安琦問她,“我這樣做沒錯吧?”
紀歡當然覺得沒錯,但這樣說出口太冷冰冰的。
“那你現在想怎樣?”
“我想出國念書,”梁安琦說,“我不想在這裏了……紀歡姐,對不起……我們的合同是簽了五年,明年到期了我就不續了,我想去澳洲……随便學點什麽都好……”
“我尊重你的決定和想法,你想好就好,”紀歡說,“我不知道你現在怎麽樣,就算你賣掉那些東西也不是立刻能拿到現錢,我這有二十萬現金你先拿着吧,晚點我回燕京再給你提三十萬,你養好身體,不急着回來工作,你不用太過意不去,就當成我提前給你支了年終獎也好……”
紀歡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照顧好自己。”
梁安琦說什麽都不能收這筆錢,紀歡不顧她的推诿,“就算你能賣掉那些東西,你在國外開銷也很大,一兩百萬也不夠你幾年花,先拿着吧,五十萬對我來說也不算很多,大不了以後有錢了再給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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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和菜菜文文也沒什麽閑情逸致在臺北玩玩了。
當天晚上回的燕京。
三個人都特別沉默,更多的還是心疼——這麽大的事,梁安琦硬是誰都沒提,但三人也表示理解,畢竟活躍在網絡上,這麽一茬子事出來,肯定會被人非議,誰願意把自己的私生活放在網上被人審判呢?
只是站在他們的角度,梁安琦的做法沒錯。
對她也好,不然一輩子都被冠上非議的名號。
紀歡打車回東郊的時候,趙世寧也剛回來,正在書房忙着開視頻會議,聽見開門聲他才出來,“你不是明天下午回來嗎?”
“臺北沒什麽好玩的,”紀歡說,“陰沉沉的天,讓人不舒服。”
紀歡扔下包,坐在沙發上倒了杯水。
“我看你是心情不好,”趙世寧在她旁邊坐下,“見着人了?”
“見着了,”紀歡說,“心裏堵得慌。”
“堵什麽?”
“你身邊怎麽沒個好人,”紀歡責問他,“有好人嗎?”
“……”趙世寧說,“我明天就讓人來給你賠禮道歉。”
“別,看見就煩,”紀歡嘆了口氣,“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們又憑什麽去指責別人。”
“你怎麽這麽多感悟,”趙世寧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我能做什麽?”
“讓林嘉裕以後別騷擾梁安琦了,”紀歡說,“讓他給人家打一筆錢吧,發生的事情不能挽回,好歹錢上不能少……”
“知道了。”趙世寧大概猜到了。
紀歡讓他去繼續忙吧,自己飛了一天有點累,趙世寧說好,紀歡起身回了卧室,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睡一會。
紀歡也說不好悶什麽,梁安琦,或許更像一個不幸版的她,她們之間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而唯一的區別只有趙世寧。
迄今趙文康仍舊對她不冷不淡,過年時趙世寧想帶她回家吃飯來着,趙文康直接出國了,什麽态度也由此可見,後來趙文康有托秘書見過她一面,而這只是趙文康出差順路,告訴她不必知會趙世寧。
趙文康意思很簡單,他不反對也不支持,但他更希望紀歡履行自己的義務,原話是說,“趙家當然不要你抛頭露面,你不是國際超模,平面的工作可以停掉,你只需要去學着打理趙家的慈善基金,扮演好賢惠懂事的趙太太。”
紀歡起先只聽懂這表層的意思,跟當初文詠娴和夏芒說的沒有差別:你是誰,不重要,你只需要履行一個妻子、一個媽媽的責任。
她那時還沒懂趙文康的話裏有話。
紀歡不願意被困住,哪怕是為了趙世寧,她也不願意永遠被困成一個模板化的人。
紀歡照舊該做什麽做什麽。
随着梁安琦逐漸淡出了視野,紀歡工作室新來的主播也學着找到了自己的風格,也有了自己的固定受衆,傅芸亭四處旅游,每個月把新款發來,也不急不忙。
齊敏最後去了美國,在伯克利音樂學院——也正是美國最知名的音樂學院做了客座教授,紀歡看到消息的時候給齊敏發了一條祝賀的微信。
齊敏很快給她回:別祝賀我了,看看你郵件。
紀歡打開郵箱,發現是一封邀請函,是齊敏組的樂團,目前暫定有歐洲和北美的巡演。
“你要是還想拉大提琴,你就進樂團試試,紀歡,這回你可不能懷疑你老師的眼光了,”齊敏說,“反正就幾場巡演,又不是讓你一輩子呆在樂團。”
紀歡的生活已經在燕京定型了,肯定不會輕易出現什麽變動,齊敏說不急,你好好想想呗,機會反正就這麽一回,然後開玩笑似的提醒紀歡:我都六十多啦,你來也不能直接進樂團,我得帶你上課,以後老了拿不住琴弓了,教你都有心無力。
紀歡笑笑,說哪兒能,您身體好着呢。
齊敏和她有時差,聊了沒一會就挂了電話,他最後說,“哎,還能想起來你十三歲那會去參加比賽呢,拿了全場第一,當時我們都說,這孩子以後肯定能是大提琴首席,我的衣缽有人繼承了……那會你是真喜歡練琴,也是真有這個天分。”
紀歡只笑,挂了電話,她坐在書房裏看着這把琴,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孩子都學鋼琴最多,徐清沒讓她學這熱門的,而是把她帶到了琴行,讓她随便選,選自己喜歡的音色,紀歡一下子就被大提琴渾厚低沉的聲音吸引了,都說興趣是最好的引路人,那麽她對于音準的天分才讓她更加喜歡練琴,在紀歡上高中前的十幾年,大部分接受的教育都來自音樂附中。
她沒能堅持下大提琴,是那段時間最遺憾的事情。
然而真正觸動紀歡的,并不是齊敏、也不是她年少時沒完成的願想。
而是趙思芮的違-法。
新聞上又是挂了兩整天的爆。
趙思芮工作室涉嫌偷/稅/漏/稅、趙思芮名下的餐廳涉嫌非法集資欺騙加盟商、涉嫌洗-/錢。
是被她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實名舉報的。
紀歡看着這滿屏的熱搜,也莫名回想起了趙世寧之前說過的:趙思芮的職業生涯快涼了。
一切都如趙世寧說的那樣。
趙思芮的粉絲還在控評,然而這次再也沒了輿論的維護,網上罵聲一片,評論呈壓倒性的謾罵。
紀歡都不需要問趙世寧,翻翻首頁也能看到個大概。
夏至月光像是一個分界點,在此之前趙思芮的事業風生水起,拿的所有的資源都是最好的,合作的所有藝人都是最實力的大咖,夏至月光後,趙思芮開了餐廳,是加盟模式——這也意味着本身就是賣個明星效應的招牌,而不是餐飲本身的口味,也就是在此之後,趙思芮接的劇本良莠不齊,大多都成了口水劇,再也沒了口碑,也沒了實力演員的加持,她的演技缺陷暴露無遺。
紀歡再想想趙思芮的身份,想想這個突然莫名其妙開的餐廳,看看新聞上的洗-錢。
趙思芮本身就只是一個工具,她是誰不重要,她只需要是一個走過場的工具。
紀歡突然就明白了趙文康那句話的話裏有話。
她是誰不重要,她只需要是一個走過場的工具。
趙世寧幾乎不碰慈善,他唯一碰過的慈善還是對殘校的捐贈,是他牽頭的企業家協會,跟當地政/-府拟定的捐助協議,趙世寧不屑做表面功夫,也不願意觸及這些。
趙世寧說,鬼知道這些慈善組織幹淨不幹淨。
趙世寧也不許她參與什麽捐贈,就算紀歡真想,趙世寧也會仔細地找律師過一遍協議确認無異。
而趙文康的那句話,是他吃準了紀歡處于下位,他以為自己能夠拿捏到紀歡,就算出了什麽意外,那她也不過只是一個簡單不過的犧牲品。
紀歡也就是這一瞬間,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想要什麽。
紀歡無所事事,照舊每天殘校、東郊書房和工作室三頭跑,只是她私下找過一次夏芒。
夏芒看到紀歡桌上的股權轉讓協議有些訝異,“你知道工作室的年表嗎?”
“我知道,”紀歡點點頭,“一年八千萬的流水。”
“……”
“我只是想讓你拿最大的股份和分紅,”紀歡說,“這是你應得的,跟你說感謝太蒼白了,我得做點什麽。”
夏芒好笑地看着她,“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紀歡說,“我只是不想事事都依靠趙世寧了,哪怕我知道這間工作室是他為我開的,我不想讓我的所有都依附在他身上。”
夏芒翻翻合同,紀歡找律師拟的合同,夏芒持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紀歡持有百分之三十。
“所以?”夏芒說,“你要幹什麽?”
紀歡想了想,“我想去拉大提琴。”
“你真是傻子,”夏芒更是好笑地看着她,“逼着趙文康讓步啊?”
“我不在乎趙文康,”紀歡說,“你和文阿姨說的都對,重要的是我想要什麽。你說如果我要結婚生子,那我是誰不重要。可我也覺得,至少現在我不想把我的人生重心放在組建家庭上,我還有想做的事情沒做完,或許等我體驗了,或許我會想要組建家庭……你之前說得對,每個人的年齡想要什麽是不一樣的,二十二歲二十四歲,我想要趙世寧的感情。我今年二十七了,這是該談婚論嫁的年齡,可我不想談婚論嫁。”
“趙世寧同意嗎?”夏芒說,“你打算哪兒去?”
“如果他覺得我只應該跟他結婚生育,那可能我需要時間去接受我們觀念的相悖和告別,平心而論,這段感情我們兩個付出的都足夠多,愛的過程也足夠盡興,我想我只會難過,不會遺憾,”紀歡平靜地說,“如果他支持我,還如現在一樣愛我,那我沒有愛錯一個人,文阿姨說,如果能夠承擔組建家庭的代價,那麽就去做,我之前總在想這樣的前提是什麽,我現在才有了答案。如果他是對的人,如果時間能夠給出他足夠愛我的答案,那麽這就是我想要的。”
像徐清說的:你覺得他的行為、觀念能做到你的心坎裏,那就好了,這些有可能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去經歷,也有可能需要時間判斷,也有可能需要一些分歧和矛盾……
紀歡心想,這可能就是了吧?
這個世界一切都被按下了加速鍵,兩人步入婚姻和家庭可能只需要短短的幾個月,甚至閃婚也不少見,可正是因為一切都如此飛速,時間才變成了最珍貴的裁判。
愛不愛、适不适合、能不能組建一個更幸福的家庭,都需要時間的驗證。
離婚和分別當然也是常态,可如果一切都慢慢來,是否又能減少一些付出的代價?
婚姻不該是愛情的墳墓——只是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夠愛、從一開始就有細枝末節的,被自己選擇性忽略的相悖,再多年後的朝夕中,将本就不夠多的愛情消耗殆盡。
夏芒拎着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紀歡。
二十二到二十七。
紀歡其實沒太大的變化,她仍舊漂亮,漂亮到鋒利,但她也被這些時間沉澱和雕刻,她柔軟,也有着豐沛而堅定的感情。
她自私嗎?
或許有一些。
但她遠遠比自己更加勇敢。
她有堅定的勇氣,也有拿得起放得下的灑脫。
“能接受嗎?”夏芒問她,“自己心裏。”
紀歡點點頭。
“那就去吧。”夏芒說,“不過你公司的流水太大了,我接過來良心也過不去,我在美國有兩套公寓,明天我聯系中介和律師,看看給你走過戶流程。”
“別別別,”紀歡打住,“等會……”
“嗯?”
“我可不是不要啊,”紀歡笑,“等我過陣子聯系你。”
“行,随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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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寧在深圳忙了半個月才回來,一下飛機就往東郊趕,看到在客廳坐着拉大提琴的紀歡,進去就把她拉起來好好抱了一圈。
“我可想死你了……”趙世寧跟以前無異,捉住她就親了好幾口。
紀歡頗為嫌棄的抹了一把臉上,趙世寧半個月沒回來,這會看見她想的不得了,兩人黏黏膩膩的一塊做了飯,趙世寧就和她在卧室沒出來。
紀歡都快累死了,一把把黏上來的趙世寧推開,“別……停停停,我明天還有事兒。”
“幹嘛去?”
“……”紀歡翻了個身看他。
趙世寧也支起身子,托着腮看她。
紀歡看着趙世寧的眼睛,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很是認真地聽她“發表講話”。
紀歡其實有點猶疑,但該說的話還得說。
“我想拉大提琴。”
“拉。”
“我小時候就想進樂團……”
“進。”
“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我聽着呢。”
“我想拉大提琴,”紀歡說,“想體驗體驗進樂團的感覺。”
“我雙手支持。”
“我是說,”紀歡想了想,“可能要出國。”
“……”趙世寧沉默了一會,盯着紀歡的眼睛看。
紀歡想了想,“你想分手嗎?”
“我想罵髒話,”趙世寧問她,“你想分手嗎?”
紀歡搖搖頭,“我不想分手。”
趙世寧說,“那你去,多久?”
“就幾場巡演吧?”紀歡說,“是齊老師的樂團。他現在在伯克利做客座教授。”
趙世寧躺回去,雙手枕在腦後,紀歡知道這是個多大的事,一下說出來,趙世寧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
他安靜了好一會。
“紀歡,你記不記得以前我跟你說的。”
“哪個?”
“在日本。”
紀歡遲疑,點點頭。
“我說我不想成為你的全部,我只想成為你的一部分,做你生活裏最不能被替代的一部分,”趙世寧看着她,靜靜地問她,“我是嗎?”
“是。”紀歡沒有猶疑,她點點頭,“你是。”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如果這是你想做的,我支持,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想去這麽遠的地方,”趙世寧說,“是你膩了,還是怎樣?”
紀歡撐着身子看着他,他身上只蓋着一層薄薄的絲綢被單,像是一副油畫,紀歡用了五年的時間去确認他是愛她的,她對此也從未懷疑。
“是我想跟你結婚,”紀歡說,“我只是還有別的事情想做、想體驗。步入婚姻和組建家庭需要代價,我只願意接受以相愛和合适為前提的婚姻。我們兩個在一起五年,大多都是你出于愛我而選擇的遷就和包容,我知道你愛我,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直這樣愛我。你當然可以覺得我理想化……但這一直都是我。我和你結婚組建家庭的唯一前提,就是你足夠愛我,并且一直都會無條件地站在我這邊。”
“你會嗎?”
“你是,我就會。”
他有點靜默。
紀歡知道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她撈過睡袍穿上,“我去喝水,你要嗎?”
趙世寧把她拉回來,他撐着身子坐起來,把她抱在身上。
“我同意,但你能不能讓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的?”
“你要我做什麽?”
“我覺得你會知道。”
趙世寧抱着她,抱了好一會。
紀歡靠在他肩膀上,想了好久。
之後趙世寧和她都沒再提及這件事情,紀歡準備了作品集,也辦妥了自己的簽證,機票。
趙世寧仍舊如常。
紀歡是确信趙世寧知道她哪天的機票的,那天江煜送她去了機場,然後祝她平安順遂。
紀歡問了句趙世寧呢,江煜說今早去新加坡了。
紀歡點點頭,自己轉頭推着行李去了安檢。
江煜有點沉默,總覺得這兩人有些擰巴,但誰都沒提,誰也沒說。
伯克利音樂學院就在美國最繁華的波士頓,夏芒把自己的公寓鑰匙給她了,紀歡望着俯瞰繁華夜景的公寓——有一種極其詭異的不真實感。
像是那年的上海,又遠遠比上海更加繁忙。
趙世寧仍舊會每天給她發消息,但顯然比之前冷淡了點,紀歡有些堵心,但齊敏的課程和練琴的壓力巨大。
她這才知道頂級學府的差別在哪,每天嚴苛的練琴,高難度的曲子一遍遍練習。是齊敏給她寫的推薦信,學校評估了她的作品集,當時還遠程面試,學校有衆多知名的校友,也難怪說學音樂燒錢,紀歡一年的學費就要三十多萬人民幣,更別提在波士頓高昂的生活費,一年的開銷真的逼近了六十萬。
紀歡大半的時間是泡在學校的琴房,另一半的時間是泡在家裏練琴,之後才能進樂團磨合。
紀歡也沒多餘的時間糾結有的沒的,幹脆學着趙世寧的态度——當沒發生,厚臉皮地跟他說有的沒的。
趙世寧以前就很少來美洲,紀歡假期也不多,聖誕節回去了一趟,可惜趙世寧就休了三天,紀歡奇怪地問趙世寧怎麽态度這麽冷淡。
趙世寧怼她一句:你愛我嗎?
紀歡莫名其妙:“不愛你我從波士頓飛回來?”
趙世寧說她:你再好好想想。
紀歡幹脆往床上一躺,“明天還得練琴。”
“渣女。”趙世寧翻身起床。
“你幹嘛去?”
“給您做飯。”
“哦。”
紀歡在飛機上睡了一路,回來反而不怎麽要倒時差了,她自己在床上躺不住,下了床穿着拖鞋去廚房。
其實東郊沒什麽變化,兩人也不過半年沒見。
趙世寧穿着睡袍在廚房裏做飯,她回來就把趙世寧拉上樓了——她能知道,趙世寧沒多冷淡,起碼他平時就幾乎不在家吃飯,這回她回來,冰箱裏塞的滿滿的,都是她愛吃的菜。
趙世寧在炖紅燒魚。
紀歡蹑手蹑腳走到他身後,伸手抱住他。
趙世寧說,“半小時後吃飯。”
“趙世寧,你不高興。”她說。
“我高興得很。”他語調沒什麽波瀾。
“你在陰陽怪氣,”紀歡從他胳膊那兒鑽過去,強硬地站在他面前,“為什麽不高興?”
“……”
“江煜說你今天專門從香港回來的。”
趙世寧手撐在她身後的櫥櫃上,靜靜地看着她。
能看得出紀歡整天都在練琴,沒多少休息的時間,人眼下已經有了點兒黑眼圈,她也不是當初二十二歲的樣子,紀歡本來身上就沒多少肉,随着年齡,她的輪廓越來越清瘦、鋒利。
“我怕你不夠愛我。”趙世寧說,“你以前說的那些,我怕是你做不到。”
“……”
趙世寧仍然保持着這個姿勢,眼睛同她對視,“我仍然一樣的愛你。”
紀歡扪心自問,過去的五年裏,都是趙世寧在愛上表達的更多,其實那時也是兩人總是分別,然而都會抽出時間去見面,更甚至那時紀歡在上海,趙世寧更是會專程飛來只為了和她見一面,吃一頓飯。
那時的路程也不過三五小時。
可燕京飛波士頓,幾乎要折騰一個整天。
紀歡半年都在練琴,她需要努力的地方更多,更尤其是齊敏只帶了三個學生,其他兩個,一個華裔,一個外國人,都是将近二十年的音樂專業。
紀歡承認,至少在行動上,她的付出遠遠少得多。
趙世寧讓她不用頻繁的回國,專心練琴,他能感受到她的感情。
紀歡也只能這樣——維持原樣,有長一些的假期就盡量去找他。
樂團第一次演出是小型演出,在波士頓的某個劇院。
紀歡只當成一次普通的練習,她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琴弓和琴弦上,樂團的合奏,所有樂手都沉浸在音樂中。
趙世寧在臺下靜靜地看着紀歡,她手中的琴還是他送的那一把,這一組協奏曲需要大提琴從頭至尾的和音,兩個小時的演奏對體力也是絕對的要求。
他想到以前紀歡總問他喜歡她什麽。
他不肯告訴她,就怕她知曉了原因後而變化,感情中最自然的就是她的本身,而不是刻意的表現出某種特質。
愛她永遠只做自己,愛她永遠不肯讓步,不肯低頭,不肯示軟。
愛她學會的堅定。
愛她永遠先是紀歡。
趙世寧從未不愛她。
——哪怕她不懂自己該要要如何表達她的愛,她也仍舊肯跟他一遍遍重述自己的感情,人的眼睛不會欺騙,趙世寧能看出她的真誠。
真誠與敷衍,是兩種決然不同的表達。
兩個小時的演奏結束,趙世寧也随着觀衆鼓掌。
紀歡扶着大提琴站起來,胳膊已經僵硬,她擡頭鞠躬,一眼看到了最前排的趙世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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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總覺得愛與不愛是需要時間去确認,去篩選。
她又是花了三年才得出了這個無比堅定地回答。
趙世寧是愛她的。
只是在等着她的回應。
紀歡還有最後一場演出,她終于給夏芒打了電話。
“你知道趙世寧以前上學住的那個社區叫什麽嗎?他說在Richmond。”
“Royal Regent。”夏芒說,“怎麽?”
紀歡厚臉皮,“我來找你了。”
夏芒哼笑,說行啊你,“反正我也不虧,靠你一年淨收入也有一兩千萬了。”
“謝啦。”紀歡說,“房子合同下來你給我說。”
“沒問題。”
夏芒做事情效率很高,找律師和中介跟紀歡要了幾次證件,用了半年就搞定了買房合同。
紀歡拿着那薄薄的文件袋,猶豫了好久。
最後趁着假期,找江煜問了趙世寧的行程——趙世寧在上海,住在麗思卡曼,還是以前的房間。
紀歡買了機票回去,像是想要一個答案。
熟悉的套間,就像兩人初識時一樣。紀歡在房間轉了一圈兒,趙世寧住過的酒店嶄新,壓根沒有生活的跡象。
紀歡等了沒多久,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趙世寧依舊是老樣子,他脫了外套,正一手松着領帶。
“趙世寧。”紀歡笑眯眯地看着他。
趙世寧瞧她一眼,“回來了?”
“回來了,”紀歡托着腮坐在桌前,“問你幾個問題。”
“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想當面問你。”
“問。”
趙世寧倒了兩杯水,在她面前坐下。
“你願意以後一直這樣嗎?”紀歡問他,“像現在一樣愛我?”
“願意。”
“是否生育的權權利在我手裏,你願意認可嗎?”紀歡說,“我們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狀況,也永遠不會為了生育而生育,如果我不想讓孩子介入我們的生活可以嗎?”
“可以,”趙世寧說,“你想丁克我也可以。”
“我不會介入趙家的任何財産之中,我也不會為了你而放棄什麽,也不會為了你接受我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可以嗎?”
“可以,”趙世寧說,“我知道了我爸想讓你做什麽,就算你答應了我也不會同意讓你卷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
“如果哪天我們雙方對彼此的感情減少,我希望我們仍然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談,永遠不是冷暴力和背叛,”紀歡說,“趙世寧,我跟你步入新的人生階段,只會是出于兩個前提,我們一如既往地熱烈而平等的相愛,還有我們的觀念彼此契合。”
“我願意,”趙世寧說,“紀歡,我至今仍然未曾減少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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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假期就五天,她和趙世寧在上海呆了四天,第五天趕往了機場。
那場演出趙世寧錯過了,但紀歡也沒着急,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好幾天沒休息,整個人疲乏的不行。
紀歡把購房的合同走了國際加急快遞,發給了趙世寧,算是一點兒驚喜。
搬家總是灰頭土臉的,尤其是紀歡在波士頓住了這麽久,大大小小的東西全要打包,她叫了個國際公司,來的是印度人,跟她一直扯皮一層樓多少錢,紀歡連續五天打包,腦子都快成了漿糊,一連串地okok,印度小哥這才給她挨個加固封條。
紀歡快氣的沒脾氣了。
尤其是她心裏更急躁——
趙世寧态度好像有點兒冷淡,她查了好多遍,郵件簽收了。
但人就是不回複。
紀歡公寓空了,但月底的航班去溫哥華。
她也懶得再給趙世寧發消息,愛回不回。
反正心裏也下了決定,大不了也是回國找他要個答案。
那是紀歡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是趙世寧說過許多次,他曾經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梁安琦開車來接的她,市中心許多熟悉的面龐。
紀歡心裏亂糟糟的。
那年她去波士頓的時候,趙世寧說她會知道怎麽做,紀歡不知道自己做的對錯,她只是在某天的夜裏,想起了趙世寧曾經跟她說的話——
——你要問我最想做什麽,我這幾年要什麽有什麽,我還真沒想要的物質上的東西,但我特想和你找個沒人的地兒,過咱倆的日子。
——那是我第一次有家的感覺。
趙世寧迄今沒個回複,紀歡心裏更浮躁,一路上對梁安琦的态度都蔫蔫的,梁安琦現在狀态很好,紀歡只記住了她說的一句——
快十年了。
紀歡想了想,還是給梁安琦發了條消息,“我和趙世寧不是玩玩而已,我不想用玩這個字形容我和他的感情。”
“……”
“我在等他來娶我。”
算有答案嗎,她推開門,看到趙世寧寄來的東西,他的鋼琴,他們的相冊。
那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一如那年兩人搬到東郊,趙世寧說這可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紀歡忙了好多天,累的在卧室睡了。
她做了個夢,夢見趙世寧急匆匆地趕來,手裏拿着一個戒指盒,穿越樂團的後臺,穿越人來人往的機場,逢人就說來找紀歡。
她在夢裏笑他,有你這樣的嗎?
趙世寧不管不顧地拉過她的手,給她戴上戒指,說我不管,反正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紀歡緩緩睜開眼,周圍黑漆漆一片。
她聽到了一道開門聲,還有熟悉的腳步聲。
好像遙遠而漫長的愛意,在日夜的見證下,終于随着時間的波漾,遙遙地寄到了她的身邊。
紀歡彎起唇角,掀開被子下床。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下本見!!《午夜擱淺》或者《兇棺密碼》嗷!!記得預收!!!
好了over!!!!
Tips:看好看的小說,就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