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糙氣
糙氣
回到家，楚宋穿着卡通頭像睡衣，手肘壓在臉下，安安靜靜的蜷縮在沙發裏熟睡，頭發散在白淨漂亮的臉上，像個剛出殼的蠶寶。
夏季炎熱，電風扇旋轉吹着，少女的頭發顫顫浮動。
讓人不忍驚醒。
楚策嚴謹的神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屬于父親的溫柔。
他放輕腳步，走到沙發上把她攔腰抱起，掂量一下，神色微沉。楚宋上高中，個子在同齡裏偏矮，有點營養不良，抱在懷裏沒有重量，做父親的無時無刻不挂念怎麽把她養好。
楚宋是個貼心小棉襖，即便離了婚，他也舍不得讓妻子帶走。
楚宋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楚策在笑，溫和的眼角展開數道法令紋。
她喚了他一聲爸，嗓音軟中帶啞，砸在心尖上酸苦。
他沒有放她下來，抱她去卧室，說：“怎麽睡沙發，也不蓋條被子。”
她揉了揉眼睛，“對不起我忘記了。爸爸一定餓了吧，我準備飯菜等你。”
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溫聲說：“爸爸待會兒吃，明天去新學校，你一個人能行嗎？”
楚宋不想讓楚策分心，乖乖點頭。
“可以。”
“小宋，爸爸這次任務需要走一段時間，這期間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那邊任務完成，以後哪裏也不去，照顧你好不好？”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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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爸爸是一名緝毒警，身份特殊隐秘，時不時聽從上面派遣，全國各地抓毒販。
每次回家都是一身傷，媽媽受夠他常年不在家，加上受到生活上的壓迫，跟周遭人的閑言碎語，二人觀念不和大吵一架後離了婚。
之後老死不相往來。
楚宋的母親離婚後嫁給了一個開面包車的司機，平日裏也沒有往來，聯系方式也沒有，只是這次楚策要去比較遠的地方，只能留楚宋一人在家。
楚宋斂去眼角的濕意，雙手抓住男人的手臂，輕聲開口：“爸，我們還能見到我媽嗎？”
父母是她求而不得的溫馨家庭，而不是現在居無定所的現狀。
他嘆了口氣，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安撫道：“會有那麽一天的，睡覺吧。錢我打在卡裏，平時不要節省，有事情打我另一個號碼，你知道的吧。”
她點頭，說：“我明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爸爸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一直抽煙，一定要平安順利。”
－
高中開學季，少年少女穿着統一的校服進入學校。
樹枝上蟬鳴唧唧嚷嚷的叫嚣，帶動整個夏季的熱流。
金光之下，仙城一中與這座晦澀的城形成鮮明對比。
外狀簡陋古樸，牆壁白漆掉落斑斑點點的痕跡，校外很多學生。
九月天太陽像個火球灼熱皮膚，空氣悶得跟個火爐，不少女孩穿着超短裙，長發飄飄，在人群裏耀眼矚目。
楚宋剛轉到這所高中，肩膀上背着個淡黃色書包，端正的穿着校服，發梢軟趴趴的擋住睫毛，一雙輕盈的眸子湖水般透亮。
她從口袋裏掏出幾塊錢，準備在路邊買個包子帶進學校，突然聽見混亂的哭鬧聲跟毆打聲。
她怔然，剛轉身面前一個人影掠過，踩了她一腳，在鞋面留下灰色腳印。
她皺了下小臉，腳趾尖疼，低頭彎腰用手指擦拭，目光無意之中從胳膊肘瞥到身後一處景象。
在排排垃圾箱旁邊一角，有三個女生圍堵一個女孩。女孩被打的臉蛋紅腫，一中校服被扯在地上亂踩，頭發被剪成狗啃一樣，胡亂地散在臉上，通紅着眼睛嗚咽求饒。
那三個人更加變本加厲，一腳踹在她的褲腿上，揪住她的頭發重重扇了兩巴掌，嘴裏咧咧罵道：“臭婊.子！我讓你勾引別的男人！我讓你穿的那麽惡心！他媽的騷貨！”
“嗚嗚嗚，不要打了，求你求你放過我。”
“放過你？哈哈哈，看你長得鬼樣子，你也不怕出來惡心人？”
即使女生抱着頭求饒，那三人依舊沒有放過的意思。
楚宋怔怔看着這明目張膽校園暴力，看她們身上随意的吊帶黑裙子，不像他們學校的女生，而挨揍的偏偏就是一中的人。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裏打的熱火朝天，經過的學生如同沒見到，低頭走開。
她心口砰砰亂跳，想着該找人幫忙，這時那個踩她的女生驀地折了回來，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神色凝重：“你不要插手，不要管閑事。”
楚宋看着這個女生，呆了幾秒，柔聲問：“你認識她們？”
女生點頭，“嗯，隔壁技校的女生，她們是個小幫派，平時看我們這裏的女生不爽，就會來找麻煩。”
“都這樣了，老師也不管？”她吞咽了一下，不敢置信。
“老師管不過來的，管的太用力，他們會被招惹麻煩。我看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口音也不太像。”
楚宋自我介紹說：“我是剛轉來地學生，我叫楚宋。”
女生看她面容溫婉柔和，是個好姑娘，點頭笑說：“我叫秦妗妗。”
楚宋見那邊打的快出人命了，這邊還是風平浪靜的，緊張道：“我去找保安，你快回去吧。”
“诶，新同學別去！不要去啊！你要是管這事，她們不會放過你的。這三個女人性格太野了，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秦妗妗拉住她，眼神示意她看向另一處，擡了擡下巴，“你看旁邊站着的那四個男生，跟她們一夥人，都是隔壁中技的學生。那個子高，長得糙帥的男生，好像是那三個人裏的男朋友，社會上走的痞子，在這裏真的沒人敢招惹他們。”
楚宋安安靜靜站着，望向牆邊站着四個少年，他們個子很高，穿着一身黑外套，遠看有些駭人，搞得□□老大的架勢。
那個少年，面無表情的接過旁邊男生遞來的煙，微垂頭顱，棱角分明，頭發很亂，微微蓬，外套敞開露出裏面的白色襯衫，散漫的挂在勁瘦的身軀。
糙裏糙氣的。
少年眉眼笑意冷清。
他低頭撥動打火機，點燃煙芯，流利的動作，那慵懶的神态摻和着不同齡人的沉默，特別社會氣。
四人中的一人逮到她狐疑的視線，瞪着眼睛，滿嘴髒話，“媽的臭三八，你看啥看呢，是不是沒見過男人啊。哈哈哈，看我們阿燃看傻了吧。”
楚宋吓得心口一滞。
許燃倏地擡頭，落入眼底的是雙幹淨清澈的眸子。
黑珍珠似的眼睛很漂亮。
女孩面相陌生，也怕生，身材嬌小，頭發柔軟的散在肩上，素淨的臉蛋被天光耀出溫潤的光澤。
她就那麽直勾勾，沒有任何掩飾的望穿他。
“阿燃，讓陳瑾打架快點，咱們幾個大爺們站在這兒給她把風呢，有意思嗎？”另一個人催搡着。
楚宋微微直起背脊，黑白分明的眼睛瞥向角落另一處，那裏夾雜着讓人不忍的哭鬧聲，然而身邊的幾個學生明明都能聽見，反而視若無睹。
這學校太讓人壓抑。
楚宋被太陽曬的臉蛋微微泛紅，開學第一天就遇到暴力事件，在以往的學校前所未有，因為他們是未成年就要袖手旁觀嗎。
她不禁捏緊書包帶，手心緊張的濕透，“會出事的。”
“喂！你要幹嘛！”不顧秦妗妗的勸阻，她飛快跑到保安室，她想一旦有人管這事，就不會無疾而終。
既然被她遇到了，就該站出來。
許燃警覺地掃向不遠處。
——皺了皺眉。
很快保安一臉嚴肅的走出來，來到那片不堪的領域。
吃驚的看向被打的坐在地上哭的女生，沖她們幾人氣吼道：“又是你們幾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老師，天天打架信不信我送你們去警察局！”
帶頭的是個染着紅發的女的，沒意思的聳了聳肩，目中無人的笑，忽的盯住站在旁邊的楚宋，陰森的眼睛似是要把她掐死在牆壁上。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三人來到楚宋面前，其中那個的女生揚起唇角，陰狠狠道：“臭表，別他媽讓我碰到你。”
“……”
楚宋喉嚨仿佛被人扼住，瞪大眼睛，張了張嘴，一時竟無言以對。
許燃抽完最後一支煙，将煙屁股摁在牆上，雙手插兜嗓音冷淡：“走吧，該鬧夠了。”
“我操啊，這女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還真敢找保安啊。不知道我們幾個是誰嗎？”
他們很少在學校附近活動，即使來也藏的隐秘，這種事情本就見不得人。
這次陳瑾非要羞辱那女的，他們幾個只好看着點打頭陣，既然保安出來了，只好走人了。
許燃回頭，極具侵略性的視線瞟向那道清瘦的身形，懶懶勾唇，“給我查查她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