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龍鳳氣運
各府貴人都低着頭, 許貴妃話語裏透露出的意思, 他們心裏門兒清。
隆嘉帝沉吟很久, 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舍不得兒子, 況且貴妃已喪子, 一日間如何能再一次承受?他沉聲道:“此事到此為止!”
不再查,到此為止!
安淺夜腹诽。隆嘉帝真不要臉,如此明顯的事,只需查一查,便可輕易尋到兇手, 他居然都要包庇, 是及時止損?
幸好,她早有準備, 防止隆嘉帝偏心, 特地留了一招。
“任何人,都不得再議論!”隆嘉帝嚴厲道。
衆人心裏一凜。事實上, 但凡不笨的,皆可猜出兇手, 只不過不查明, 便無法論罪。
“父皇、父皇!”忽在這時, 沐思崖急匆匆跑來, 許是太急太擔憂,連鞋子都跑丢一只。
“你來做什麽?!”隆嘉帝臉一沉。大皇子已被貶,明明被收押着, 怎跑了出來?
沐思崖撲通一聲跪下,行了一個大禮,聲音裏憂喜各半:“父皇,此事,兒全力負責!”
隆嘉帝面色微變,斥道:“閉嘴!”
“什麽?”許貴妃呆了,急得差點落淚,忙道:“崖兒,你胡說些什麽,快回去!”
“母妃,一人做事一人當。”沐思崖仰起頭,直視着上首的隆嘉帝,臉上笑容放大,“二皇弟不幸遇刺身亡,英年早逝,兒深感同情哀痛。另外,我對此次襲殺表示負責。”
他臉上張揚的表情,像是在告訴所有人:對,一切都是他幹的,是他派出的殺手!
衆人都呆了,這是什麽情況?二皇子何時死了?大皇子竟承認自己是兇手?
許貴妃搖搖欲墜,臉色發白,哆嗦着道:“崖兒,你、你說什麽胡話?”他難道不知,他已為庶民,犯此罪會被斬立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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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思崖似有落寞,笑了笑,苦澀道:“母妃,我已被貶為民,不過是賤命一條,母妃犯不着拿三皇弟的前途救我。”
不久前,帳外一片喧鬧聲,其中隐約夾雜着許貴妃凄厲的聲音,他正心疑時,忽有一人進來,原是他的愛姬闵柔。
柔姬告訴他,沐羽塵被刺殺身亡,刺客裏有一人被抓,經過查證,刺客是他的暗衛。因他已是庶民,襲殺皇子乃死罪,許貴妃為了保全他,便讓三皇子冒認幕後主使者。
他一聽,當下闖出帳子,直奔過來。沐正臨若成兇手,估計會同他一樣,被貶為庶民。他前程盡毀,怎能也害弟弟如此?
“崖兒……”許貴妃臉色雪白,急得手足無措。她緊攥着胸口的衣,臉色青白交錯,看模樣似是呼吸不順,表情痛苦難忍。
沐思崖打斷道:“娘,兒去了,往後便由弟弟侍奉您了。”說着,他擡袖抹了抹淚,臉上又綻開笑容,“只慶幸,我殺了沐羽塵,有他給我陪葬,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舒心中郁氣。沐羽塵智勇雙全?但結果,卻是沐羽塵死在他前頭,終究是他更勝一籌!
隆嘉帝久久沉默,許貴妃已急暈過去。
各府貴人不敢多言,一些聰明的人,心裏或多或少猜出點事。原本三皇子喪命一事,他們都以為是意外,可經沐思崖這一鬧……
說不準,那是一個局。至少,沐思崖自認兇手一事,必是有人事先設計的。至于那個局從哪裏開始的,衆人觀點不一。
隆嘉帝只覺心累。如若事情未曾公開,他倒可強硬壓下,但如今沐思崖已然承認,若是他再不理會,那便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一心奔赴刑場的人,他是拉不回來的。
他目光微轉,定在安淺夜身上,思忖着。沐羽塵重傷昏迷,謀士魏雍又不在,牧冰與牧清鈴又不善謀略,那此事是誰設計的?
直覺告訴他,是安淺夜!他目光沉沉的,心裏冷呵一聲,一個山賊,行事有度,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崖兒。”隆嘉帝嘆道,見沐思崖笑容滿面,只覺得手指癢,恨不得甩他幾巴掌。他心中生出一股疲憊感,有絲恨鐵不成鋼,也有絲淡淡的悲哀,鈍痛鈍痛的。
他一直寵愛的兩個兒子,今日死去一個,另一個,也将被判處死刑。他忍了忍,終究不曾開口言明,沒有告訴沐思崖:死的不是沐羽塵,而是你的胞弟,沐正臨。
隆嘉帝閉上眼,深深嘆息道:“行刺皇弟,兇殘狠毒,罪無可赦,賜你留全屍。”
有三百殺手屍身在,有活捉的殺手在,一切都指向了沐思崖,而沐思崖又親口承認,已有了足夠證據,可宣判他的罪刑。
沐思崖身體一僵,便起身複又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謝吾皇隆恩!”自派暗衛行刺後,他便已料到有這一刻,但他已是廢人,若是不拉沐羽塵下地獄,實在不甘心!
衆人默默不語,大都縮着頭,規規矩矩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引得隆嘉帝注意。
“兒臣有一願,”沐思崖擡起頭,有點哽咽道:“兒臣不懼死,亦不怕成庶民,只希望不出族譜,生死皆為沐家人!”
隆嘉帝心一痛,果斷回道:“準奏!”
“謝父皇,兒無憾了。”沐思崖笑道,兩滴眼淚劃過臉頰,七尺高的男人又哭又笑,拜道:“正巧母妃昏過去了,立即行刑吧,免得她看到我死去,離別增愁痛。”
侍衛上前,押他下去。他昂着頭,沒有絲毫反抗,心裏多少有唏噓。他和沐羽塵一直争鬥着,如今先後死去,都無緣皇位。
他争一世,到頭來,什麽都沒落下!
隆嘉帝不語,倚靠在軟椅上,衆臣大氣不敢出一聲,氣氛一度壓抑。他沒有去送行,畢竟是他親口下的命令,親口賜死沐思崖。
“陛下。”安淺夜忽道。所有人望來,只見她微笑道:“此番狩獵,殿下身受重傷,明日怕是參與不了狩獵,現呈上所有獵物。”
牧冰拱手道:“請陛下放行。”
數百侍衛擡着刺客屍身,排着一條長龍,依次放下刺客,将他們堆成幾座屍山。
安淺夜又拜道:“殿下尚未清醒,身邊不能離人,請陛下恩準,許民女先行告退。”
“準了。”隆嘉帝意興闌珊。這一役,死傷數百人,算是一次小戰役,而若論影響力,卻是十分大,一舉除掉了兩位成年皇子。
在所有皇子裏,真的是沐羽塵一人獨大了。
可以預料,他和沐羽塵的争鬥,将會擺在明面上,開始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安淺夜等人倒退十步,方轉身離去。途中,牧冰向她低聲道:“姑娘,我去處理大皇子、三皇子餘下的暗衛。”
她點點頭。那的确是個問題,必須除幹淨。
在皇後的帳子裏,沐羽塵依舊睡着,長睫如一排小扇子,在燭火的照映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大約是卧躺着,不大舒服,他微微蹙起劍眉,似有不愉之意。
安淺夜坐在床邊,雙手搭在床上,下巴擱在手臂上,望着他發呆。
這是她的男人,又英俊,又溫柔,還多金。
忽在此時,沐羽塵皺緊眉頭,手指動了動。
見此,安淺夜心裏一喜,但他沒有醒來,只是動了動眼珠。她狐疑道:“在做夢嗎?”她看過書,得知人做夢時,眼珠會轉動。
怎麽回事?睡夢中,沐羽塵驚異,他的意識很清晰,甚至能感知到外面,知道她陪在他的身邊,但偏偏清醒不過來。
“又見面啦。”腦海裏,忽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有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出現,臉蛋圓滾滾的,身體也圓滾滾的,可愛極了。
沐羽塵驚訝,心語道:“小胖墩?”他微微蹙眉,“你又想如何?”上次小胖墩出現後,便帶走了小山賊。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小胖墩一臉嚴肅,跟個小大人似的,有板有眼,“你應該已知道,你具有大氣運,如書中主人翁一般。”
沐羽塵默然。上次,他便是依靠這一點,拿自己的命,脅迫小胖墩送回他的小山賊。
“這個世界,是以你為主,你就相當于陣法的陣眼。”小胖墩撓了撓頭,将手一攤,“但你不是唯一的,有人能奪你的氣運。”
沐羽塵盯着他,心語道:“你指丫丫?”
小胖墩贊賞道:“聰明,她不是這裏的人,是一個外來者,能打破你的命格。相信你已發現,她很有福氣,運勢很好。”
他補充道:“如上一次,她随口胡謅,言道曲使臣裝瘋,竟成了真;如今日這一計,布局看似精致,但變數很大。”
但凡隆嘉帝的暗衛探查到,或是假扮三皇子的男子被拆穿,或是殺手行刺時,發現那是三皇子而非二皇子,那計劃都将付之一炬。
但偏偏,安淺夜成功了,計劃很順利,所有的變故都沒有出現,足可證明她運氣很好。
“今日這一計?”沐羽塵訝異,凝眉深思。
小胖墩回道:“這是其次。我只想告訴你,你和她在一起,你的氣運會被她吸光的。就如在今日,你為了救她,重傷垂死。”
他又道:“原本那一箭,是沖着她去的,但她奪走了你的氣運,以致你替她擋了箭。”
沐羽塵笑了笑,心語道:“你誤會了,我傾慕她,因而替她擋箭,而非因其它。”
“你确定你真的喜歡她?”小胖墩嚴肅問道,捏了捏雙下巴,“你喜歡她哪一點?你的喜歡,你的感情,是遵從你的本心,還是受她的氣運影響?”
“玩笑過了。”沐羽塵的心聲一冷。
“說氣運就太玄了。”小胖墩忽的一笑,眨巴着眼,賊兮兮道:“在小說界,有一句話形容這事:你被她的瑪麗蘇光環閃瞎了眼。”
“瑪麗蘇?”沐羽塵沉思,雖不懂這個詞,但能猜到大概意思,總歸不是好話。他臉上微帶着笑,心語道:“多事了,不關你的事。”
他的感情,自己心裏清楚,不需人置喙。
“真是冥頑不靈。”小胖墩嘀咕,“幸好我有兩手準備,就不信拆不散你們!”
“何解?”沐羽塵蹙眉。
小胖墩賊兮兮一笑:“藥裏下了點東西。”
帳子裏,有婢女進來,輕聲道:“姑娘,殿下該用藥了。”
“給我吧。”安淺夜回道,端着藥碗,舀了一勺藥,吹了吹,便喂入沐羽塵口裏。
但在這時,他皺眉,像是有意般,用舌頭推出了藥汁。褐色的藥汁全流出來。
安淺夜給他擦淨後,面色苦惱,想了一想,便含住一口藥汁,喂入他的口裏,但他仍在反抗,不欲飲藥。
兩人拉鋸間,她一個不慎,将一口藥汁喝了下去,當即咳嗽了好幾聲。
“怎麽了?”沐羽塵心裏一驚。他能感知外邊情況,發覺到了不對勁。
果不其然,小胖墩驚嘆道:“沒想到是她喝了!讓你喝,你不喝,那你活該倒黴!”
作者有話要說: 沐羽塵:你過來,我保證打死你!
小胖墩:有本事,你就順着網線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