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并清算
應該如何奪回來?明搶, 還是暗奪?
隆嘉帝在沉思。先皇遺旨, 不容許在外, 無論其內容如何, 他都必須拿回來。
如若是明搶, 則需派人去脅迫老右相, 拿他滿門做要挾;如若是暗奪,則需知道聖旨的下落。橫豎,都得動幹戈。
隆嘉帝心裏惱火。先皇留下遺旨,是在防他嗎?若是對他不滿,昔日又何必立他為太子, 将這萬裏河山交予他?
他冷哼了聲, 先帝留有遺旨又如何,這已不是二十四年前, 不是先帝的年代, 而今他才是大雁的皇,他才是主宰!
屬于先帝的時代都已過去!他有何懼?!
此時, 許貴妃蓮步緩緩,立身在他的後面, 瑩白的手指輕動, 為他輕按着身上各處。
他似有倦意, 忽道:“暗二進來聽令。”
王公公等人告退, 迅速離開帳篷。許貴妃也盈盈一拜,“臣妾告退。”這一向是規定,隆嘉帝命暗衛現身時, 旁人皆得回避。
一個黑衣人拜道:“陛下。”
他身形高大,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暗衛們,一向是在暗處游蕩,但不代表,他們在明面上沒有身份。
“上次,讓你們查的事,可有消息?”隆嘉帝淡淡問道,聲音很低。
暗二低聲回禀:“二皇子暗衛上千,但具體多少,屬下不知;而其暗衛真實身份,除了牧冰,以及轉為明衛的牧清鈴之外,其餘的屬下無從查知,有負陛下所望。”
“瞞得倒真緊。”隆嘉帝輕笑,又嘆道:“朕懷疑,朕身邊有他的暗衛,但不知是誰。”
暗二小聲道:“屬下仔細探查過,甚至将陛下身邊內侍換了個遍,但也無從發現。”
“罷了,此事先緩緩。”隆嘉帝輕語,手指敲擊在桌上,片刻才又道:“你去通知暗一,讓他去辦一件事,務必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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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冷聲吩咐道:“老右相素來機敏,必是猜到了朕的意圖,怕朕會拿他一家老小威脅他,便會連夜轉移遺旨,比如交給太尉。讓暗一帶人尾随而去,趁機奪回。”
不比老右相家無貴胄,太尉是皇後之父,是沐羽塵的外祖父,若被太尉得到,他又不能拿太尉一家人去威脅,便無法得到遺旨。
“屬下立即去做!”暗二退下。
在距皇帳百來步時,太尉三人步履匆匆。
幾名老人氣息不穩,快到沐羽塵的帳子時,太尉腳步一頓,攔住老左右相,低語:“為防止萬一,讓二皇子派人送我們過去吧,他的暗衛還不錯。”
老右相略有猶豫,而後點點頭,“二皇子的品性,我是信的。”恰在此時,有侍衛過來,竟是沐羽塵派人前來,請三人過去。
三人都驚疑不定。顯然,早有侍衛等着,一見到他們,便會請他們過去。三人滿腹疑慮,都跟着去了,有太尉在,倒不怕什麽。
“借我們一些暗衛。”太尉壓低聲音。可憐他們三人,是先帝最看重的大臣,曾經風光一時,權傾朝野,而今連厲害點的屬下都沒有,還得去向人借。
沐羽塵迎來,輕聲問道:“外祖父,祖父還留有遺旨嗎?三位是打算去轉移遺旨?”
自得知隆嘉帝連夜召喚老臣後,他已猜到了大致情況。今夜出了第二份遺旨,以他父皇的性子,必會去查明,若仍有第三份遺旨未出,豈會不去奪回?
安淺夜坐在軟椅上,正用着點心。晚間幾度起落,她沒吃上東西,還餓着呢。沐羽塵談正事,從來都不避着她,是以她不必出帳。
太尉沒有回答,因自己是沐羽塵的外祖父,得避嫌,不宜主動說出。
老右相沉思片刻,坦誠道:“先帝還留有遺旨。二皇子一如聞名,聰明睿智。”
沐羽塵微微一笑,輕語:“我與父皇暗鬥數年,了解他的做事風格,他大概張着大網,正等你們鑽。此行前去,怕是遺旨不保。”
老右相一怔,皺起了眉,嘆道:“但若不轉移它,陛下脅迫我家人,屆時……”他滿門上百人口,更有襁褓嬰孩,怕是都要喪命。
怎能忍心?可若任遺旨被奪,他又如何面對九泉下的先皇?當真是左右為難。
“可以金蟬脫殼。”沐羽塵提議,向一旁吩咐道:“拿過來。”有侍衛上前遞來一物,那是一卷黃布,看模樣應該是聖旨。
老右相将它攤開一看,頓時滿目驚訝,一臉駭然,“殿下,這是?”聖旨上,蓋着先帝的玉玺印,那方玉玺,已做了先帝的陪葬物。
聖旨上,赫然寫着:若新皇不善,為防百年基業被毀,朕許大臣廢之,另立新帝!
“僞造的一份遺旨,內容是我編的。”沐羽塵淡淡回道。其實,這是一份空白聖旨,被他命人弄髒弄舊,令它看起來像古物。
他只是皇子,隆嘉帝不傳皇位給他,他便只能篡位,而篡位,是需要理由的。但有先帝的遺旨在,他就名正言順。
而二十四年前,老左相便宣讀過遺旨,若是出現第二份遺旨,也不足為奇。
老右相的手在抖,面色凝重。旁人不知,但他是知道的,這份假聖旨,和先帝留下的那一份遺旨,兩者內容是相似的!
沐羽塵平靜地輕聲道:“幾位拿着這份假聖旨,若是被父皇搶去,他便不會再挂念,幾位就可高枕無憂,真聖旨也能保住。”
“只怕騙不住當今聖上。”老右相擔憂。若能保住遺旨,又能護住滿門,他是極樂意的。
沐羽塵卻不在意,只低聲道:“父皇的性子傲,如今已有點自負,若得知先帝防他,有意廢他,怕是會惱羞成怒,嫌假聖旨礙眼,便會直接令人毀了遺旨,不會深思的。”
老右相捏緊假聖旨,而今,只剩這個辦法,只能去賭一賭。他幽幽嘆道:“臣有一事不解,殿下為何要幫我們?”
好心,做善事?這怎麽可能!
“據我推測,那遺旨的內容,應當對父皇不利,既對父皇不利,那便對我有利。”沐羽塵輕聲笑道,很是坦誠。
他僞造的聖旨,哪怕再真,也成不了真,何不如以假換真,毀了一份假的,留下一份真的遺旨,有朝一日他篡位時更有名目。
右相猶豫一會兒,颔首道:“那有勞殿下了。若有一日,陛下不善,而殿下欲謀大事時,臣會念着這份情!”
“牧冰,你帶部分暗衛護送三位大人去。”沐羽塵吩咐,似沉思了一下,又微笑道:“此行,我還交給你一項任務。”
此時,幾名老人拜別道:“告辭!”他們有自知之明,不方便去聽,皆在帳外等待。
“殿下。”牧冰過來。
沐羽塵也坐在軟椅上,洗淨了手,一邊剝着荔枝,一邊輕聲道:“遺旨事關重大,父皇必然重視,應當會派其暗衛頭目去。”
牧冰了然,問道:“殿下想查出他的身份?”
“父皇的暗衛首領,一直是個秘密,無人知曉其身份。”沐羽塵微笑道,剝好了荔枝,便喂給安淺夜,又道:“瞞得如此緊,這便證明,暗衛首領必有明面上的身份。”
他的暗衛也一樣,在明面上有身份,全是各地大大小小的商賈,因此可判斷,隆嘉帝的暗衛首領也如此,明、暗皆有身份。
牧冰心中一動,驚訝道:“朝中某位大臣?”
“正因如此,我從不拉攏朝中黨羽,主要是怕被暗一混入我們的陣營。”沐羽塵颔首。
安淺夜咀嚼着,咽下口中的荔枝,又吐出核後,才奇怪地問道:“你們不知他的身份?”
“幾十年以來,暗一總是神秘的,父皇身邊,一向都只有暗二伴駕。”沐羽塵答道。
一聽,安淺夜忙道:“那天晚上,就是你們在書房密談那夜,應該是大前夜,皇帝身邊有個自稱‘屬下‘的黑衫男子,也許是暗一!”
她回了現代一趟,并且看了自己的經歷,那是小胖墩寫的小說,其中有一章,便提到了隆嘉帝和一個黑衫男子的對話。
安淺夜之所以懷疑,是因為那對主仆的關系實在太好,談着皇位繼承一事,所言竟是毫無嫌隙,若非暗衛首領,怕是不敢去談。
牧冰一驚,很是訝異,不知她從何得知。
“牧冰,你去護送三位大人,再探查暗一身份。”沐羽塵吩咐道,接着又喚一名侍衛過來,“去打聽一下,大前夜有誰入宮面聖。”
兩人皆告退。
“丫丫,”沐羽塵抱住安淺夜,将頭埋在她的肩窩,蹭了幾蹭,含糊不清地道:“母後說你是有福氣的,嗯,你是我的福星。”
“癢!”安淺夜咕哝,縮了縮脖頸,只因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讓她全身如電流,酥酥麻麻的,直冒着熱氣。
心如擂鼓,分不清是誰的跳得快些。
聞言,沐羽塵低笑,聲音悶悶的,雙手緊緊抱着她,呼出的氣體漸漸灼熱。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他蹙了蹙眉,有點無奈地放開她。
“怎麽了?”安淺夜狐疑。
沐羽塵嘆道:“晚間,你言道我身體有恙,父皇派了疾醫過來,疾醫給我開了藥,讓我喝了。藥效,現在似有發作的跡象。”
當時不只有疾醫,還有兩名侍寝婢女。
“那不是大補藥嗎?”安淺夜驚呼。難不成她想岔了,那不是補藥,而是春·藥?
沐羽塵回道:“那的确是補藥,但我本就血氣充足,如今精力更旺盛了。”尤其是,他抱着她時,聞着她身上剛沐浴後的清香……
他原還想着,今晚住一個帳篷,睡一張床,抱着她到天亮呢,如今看來,這一整夜,自己怕是都睡不安生。
“怎麽辦?”安淺夜臉上微紅,眼睛卻止不住地往下移,偷偷地瞄向他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
“你往哪看呢,”沐羽塵微側過身,幹咳一聲,萬分無奈地道:“再看,小心我控制不住。”罷了,他出去用冷水澆澆吧。
“殿下。”牧清鈴撩帳進來,見那二人臉色不大自然,忽的戲谑道:“我怕是打攪啦?”
“那是你腦補的。”安淺夜當即回道,打死也不承認。
“有何事?”沐羽塵問道,岔開話題。
牧清鈴方收去玩鬧心思,正色道:“據去打聽的侍衛回禀,大前夜共有兩人面聖,一人是右相,還有一人是……”說罷,她看向安淺夜,又道:“是刑部蕭尚書。”
見此,安淺夜深感莫名,牧清鈴看她幹嘛?忽的,她心裏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難不成是我那渣爹?”
在今早上,燕太子替弟求娶霍雲潔時,太尉說出一則秘事,言道黎二丫的爹是刑部蕭尚書,而她兄長是沐羽塵的至交好友蕭子文。
十八年前,蕭尚書哄騙了她娘,生下了黎大丫和黎二丫,而在十六年前,蕭尚書返京一去不回,自此了無音訊。
在原小說裏,黎二丫被處以極刑時,那監斬官正是蕭尚書。好一個極品大渣爹!
牧清鈴答道:“就是那個蕭尚書。”她也是一陣唏噓,感嘆世事難料。她一行人尋了幾年的暗一,竟然可能會是蕭尚書。
安淺夜難以置信,用胳膊肘推了推沐羽塵,搖頭直感嘆:“你爹和我爹,居然是主仆,而且還都是渣男、渣父親。甭說了,暗一肯定是他,這對主仆渣都渣得一模一樣!”
聞言,沐羽塵失笑,揉了揉她的發絲,溫言答道:“應該錯不了,将他代入暗一,那很多事便可解釋得通了。”
“什麽事?”安淺夜追問。
沐羽塵答道:“前幾日,我去問外祖父有關你父親的事時,除了你爹的身份外,餘下的事,他全告知了我。”
他仔細講述。安淺夜被他抱在懷裏,一邊吃着點心,偶爾喂他一塊,一邊聆聽着。
十九年前,北邊邊境有亂,太尉率副将去鎮守,次年形勢大好,太尉欲派蕭尚書回京複命,但遭蕭尚書拒絕,太尉細問之下,才得知蕭尚書戀慕民女黎麗華。
雁國良賤不婚,有鐵律在,太尉憐惜蕭尚書的才能,不忍壞其名聲,便為其隐瞞至今。
兩年間,黎麗華生下二女,因蕭尚書身份特殊,怕影響仕途,是以二女皆随母姓,名字也好記,分別為大丫與二丫。
直到在十六年前,太尉遭敵軍死士襲擊,重傷幾近死去,由一千将士護送他回京,領頭者便是蕭尚書,北邊邊境暫由鎮南王鎮守,自此鎮南王大放異彩,直至封異姓王。
太尉纏綿病榻近一年,期間兵權旁落,落得一身閑。此間,蕭尚書盡心照顧他,幾乎是無微不至,讓他心生感激,也存愧疚。
因為,蕭尚書自邊境一別後,再也不曾回去,和黎麗華、兩個女兒斷了聯系。
太尉不解,追問之下,得蕭尚書一句“我和她們終是無緣的,無法接她們回府,既已一年不見,不如就此斷了,免得害了她們。”
這也算個理由。律法如此,若是強行結合,貴人會遭罰,而賤者會遭流放。
太尉難以釋然,若非蕭尚書送他回京,又照顧他而用去一年,最終不會做出如此決定。他對邊境的黎麗華母女歉疚,是以在十幾年來,一直命人在接濟她們。
縱然她們落草為寇,他也為虎作伥。
聽完整個故事,安淺夜憤憤不平,氣鼓鼓道:“還戀慕我娘,他倒好意思說!若真有一點戀慕,一絲感情,十六年間會渺無音訊?大丫是怎麽死的?得了病,沒錢治!”
那年黎大丫染上瘟疫,黎麗華抱着她四處求醫,那是可以救治的,只需幾貼藥,但黎麗華沒有錢,籌不到錢,大夫們不肯醫治。
那時,黎二丫剛滿一歲,被托付給隔壁家的叔嬸,由她們照看着,怕她也染上瘟疫。
幾天以來,黎麗華日夜未眠,抱着病得恍惚的黎大丫,在一家家醫館前跪着,不停地哀求,頭上都磕出了血,但那時遍地瘟疫,藥比人命貴,無人憐憫她,無人憐憫黎大丫。
一次次的,她被人趕出來,黎大丫的病情漸重。她四顧周圍,想到昔日的戀人,但他在哪裏?周圍只有嫌棄的路人,冷漠的醫者!
那時的絕望、心如刀割,難以言述!
黎大丫最終死去,黎麗華親自埋了她。此後,黎麗華開始拿刀,開始拼命,開始攔路打劫,開始剛強,也……開始愛錢。
是的,錢比人命貴!
“丫丫。”沐羽塵輕語,輕拍着她的背,帶點安撫的意味,聽着她的敘述,想到她過去的一些經歷,不免疼惜道:“都過去了。”
只是幸好,他的小山賊沒事。
“沒有過去!我們受盡苦難,憑何他步步高升?”安淺夜駁道,磨了磨牙道:“得想個法子,好好整一整他,先收個利息!”
等她那便宜娘赴京之後,再來算總賬。
“還有一事。”沐羽塵輕聲道。那件事,他曾懷疑過,但一直尋不到證據,若是暗一真的是蕭尚書,那幾乎可以證實了。
當初,太尉尚掌權時,母後雖不得寵,但父皇對她還不錯,也常去她的宮裏坐坐,可自從太尉再無兵權後,父皇便肆無忌憚了。
沐羽塵目光微冷,輕語:“蕭尚書是暗一,奉父皇的命,在監視外祖父,伺機傷他,因而不肯離開邊境,才言道戀慕伯母,且生了你們兩個,後來太尉重傷,他回京……”
便一去不返!這個時間,是對得上的。
安淺夜氣得直冒火,弄了半天,黎麗華包括大丫二丫,都被蕭尚書利用了,在他完成任務後,便被其随手舍棄,像扔垃圾一樣!
“真想左右開弓,抽他幾個大耳光!”她揮了揮小拳頭,但說着不過瘾,便搖沐羽塵的胳膊,眨巴着眼道:“你幫我想個招,揍他!”
“蕭尚書最重要的,是什麽?”沐羽塵問道。
安淺夜苦惱道:“我哪知道。”
沐羽塵回道:“是主人。對于暗衛而言,主人勝過一切。暗衛骨子裏是冷血的,你便是打他,他也不會感到痛,要對症下藥。”
聞言,安淺夜看向牧清鈴。
牧清鈴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殿下和我及牧冰一同長大,這情分是不同的。”
“想要暗衛難受,便需對付父皇。”沐羽塵輕聲道,而對付隆嘉帝,也在他的計劃裏。
這一次,小山賊忽然沉睡,離開了他,他心中慌亂,是以全部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都在和小胖墩的博弈上,以致忽略了燕太子以及隆嘉帝,才有曲使臣這一劫難。
如今他緩過了神,所有對付過他的,一個都別想好過,別想就這麽算了。
“但我還是想打渣爹一頓。”安淺夜咕哝。不打一頓,不揮他一頓鞭子,她難以消氣。
沐羽塵颔首笑道:“明日狩獵,我帶你去。”
安淺夜嗷嗚一聲,撲入他的懷裏,笑眯眯地道:“你最好了!”若非顧忌有人在,她真想補個親親,啃他一口。
沐羽塵失笑,捏了捏她的臉蛋,又喂來一顆荔枝,問道:“丫丫,你也幫我想個招,如何讓父皇震怒,無閑心理會其它?”
“你要做什麽嘛?”安淺夜好奇道。
沐羽塵低聲答道:“關乎曲使臣的事,我想将火引至大皇兄身上。看一看,父皇會否為了保大皇兄,而自己招認。”
他倒想看看,隆嘉帝、許貴妃、沐思崖、沐正臨四人,常常自诩感情好的一家人,當危難臨頭,會否真如一家人般風雨同舟?
沐羽塵低語:“聲東擊西。我準備鬧出一件大事,吸引父皇、燕太子幾人的注意力,屆時曲使臣便無人理會,有利另一項行動。”
安淺夜沉思,忽的賊兮兮一笑,只因自己想出了一個賤招:“把許貴妃打暈了,送到燕太子的床上去,再鬧得衆人皆知。”
如此一來,隆嘉帝、許貴妃、燕太子、大皇子一幹混蛋,鼻子都會氣歪了。
“雖損了點,但解氣!”牧清鈴鼓掌贊道。
沐羽塵微笑道:“便如此辦。”他的小山賊果真是鬼點子多,如此損招,實合他心意。
“但許貴妃一向呆在皇帳裏,身邊有暗衛們保護,要擄走她也不易。”牧清鈴沉吟。
“讓她離開皇帳,再引她去無人地。”沐羽塵笑着回道,看向安淺夜,刮了刮她的瓊鼻。
三人分頭行事。沐羽塵步至皇帳前,燭光透過帳布,灑入他的眼裏,映射出一片冷光。
數年過去,那一點父子之情,那一顆孺慕之心,早已在失望中磨滅殆盡,而今剩下的,只有想着如何扳倒對方。
“父皇。”沐羽塵作揖。
隆嘉帝淡淡道:“羽塵,有事嗎?”他靠在軟椅上,身子軟趴趴的,面色卻很威嚴。
“兒臣想問父皇一些事。”沐羽塵正色道,掃了許貴妃一眼,便不再言語。
見此,許貴妃盈盈一拜,“陛下,臣妾先出去了,正巧無困意,去賞賞月。”
她剛一出帳,便目光一凝,因見安淺夜抱着小包,臉色慌張、步履匆匆,看其模樣鬼鬼祟祟的,令她心裏一動,不由得跟了幾步。
許貴妃向左右望了眼,自己的婢女去煮補品了,而周圍剩下的,全是隆嘉帝的仆婢,若命令他們去,怕是會驚動隆嘉帝。
見安淺夜漸漸走遠,她忙跟了上去,也來不及思索太多。狩獵場裏,全都是侍衛,倒是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許貴妃跟了幾十步,見遠離了皇帳,怕隆嘉帝找不着她,本欲打道回府,卻見安淺夜閃身入了帳,當即一驚。
那座帳子,竟是右相府的。難道右相府和二皇子有牽扯?那不可能!許貴妃不信,右相府的大小姐是大皇子正妃,怎會幫二皇子?
但事實擺在眼前。她輕手輕腳,繞到帳子的後面,左耳靠近帳布,聽着裏頭的聲音。
卻在此時,一只手伸來,捂住她的口鼻。那只手上,有着刺激性的氣味,她眼前一黑,身體癱軟,直接昏死過去。
安淺夜從帳子裏出來,臉上全是笑意。其實這座帳子是她的,在不久前,沐羽塵言道喜歡這一塊地,右相自然将位置讓給了他。
雙方換了個位置。
如今,便只剩将許貴妃送至燕太子床上。
“清鈴,你送她去。”安淺夜悄聲道,又吩咐另一人,“點火,燒了燕太子的帳篷。”
燕太子帳外有幾名侍衛,不便送人進去,畢竟動靜太大,但若是着了火,侍衛們便得去救火,那防守自然會有漏洞。
烈火熊熊,濃煙嗆鼻,幾個火把扔來,立即便點着了帳篷,火勢狂野。燕太子正在沐浴,眼中精光閃閃,當即冷哼了一聲。
他披衣而起,身上水珠滾滾,頭發一撮一撮的,穩着腳步從容出了帳蓬,臉色冷然。
此時此刻,會對付他的,只有沐羽塵。為了報複他,為給他一個教訓,便弄這些火?
幼稚!官場上爾虞我詐,向來是殺人不見血的,暗殺刺殺,那上不得臺面!
侍衛們忙去救火,匆匆去擡了水來,都是之前挑來用的,各府都預留了點。
“怎麽回事?”隆嘉帝接到消息,快步趕來。
各府貴人得聞消息,皆出帳向這邊走來。
燕太子眼皮一掀,看了看隆嘉帝身邊的沐羽塵,似笑非笑道:“只是一些宵小輩,孤倒是高看他了,曾以為他是人中龍鳳!”
火勢被撲滅,濃煙袅袅升起。隐隐約約間,裏面傳出咳嗽聲,很細很輕。
明顯是一名女子。
燕太子愣了下,自己出使別國,未曾帶美姬過來,帳子裏怎會有女人。
正在這時,一個很機靈的侍衛上前,在燕太子來不及阻止下,一把掀開了燒得破爛的帳簾,露出了裏頭的女子。
他只以為有刺客,本着立功的心态,替自家太子殿下辦事,欲捉拿“刺客”!
燕太子已發現不對,心裏忽有擔憂,七上八下的,待看清女子面容時,心裏頓時一個咯噔,忙向隆嘉帝望去。
隆嘉帝面沉如水,臉色十分難看,身上猶似罩着寒霜,眼裏卻充斥着熊熊怒火,雙手緊握成拳,上面青筋凸起。
那是他的許貴妃,衣裳不整,形态失儀,竟坐在燕太子的床榻上,而各府貴人都看着!
“滾,全給朕滾!”那滿腔的怒火,已經燒毀了隆嘉帝的理智。他上前,身體微微發顫,那是因在壓抑怒氣,怕自己失态。
衆貴人忙告退,全都縮回自己的帳子,一個個的,都不敢露出頭,生怕遭無妄之災。
許貴妃呆呆道:“陛下?”她還沒回神,剛在濃煙裏清醒,正咳嗽着,便見隆嘉帝眼神陰鸷,像是一尊大魔神般。
她何曾見過他如此?當即便呆了。
隆嘉帝一字未言,抱起她直接回皇帳,将她扔回床榻上,一番動作竟是毫不憐惜,冷冷道:“你為何在燕太子床上?”
“臣妾、臣妾不知陛下何意?”許貴妃更懵。
“收拾好自己,看你像什麽樣!”隆嘉帝冷斥道,平生第一次,他對許貴妃不耐煩,一見她懵懂的模樣,心裏便浮現一個字:裝!
事實上,許貴妃何等品性,他是知曉一二的,只是平日裏寵着她,她的萬般缺點,在他眼裏都透着幾分可愛,可如今心情不同,再看她自然也有不同,只覺得她做作。
許貴妃淚眼汪汪,自己一向受寵,何曾遭過冷言冷語,但她知隆嘉帝在氣頭上,自己若是聰明,便不能反駁一句話。
隆嘉帝卻不理她,直接出了皇帳,又來到燕太子的帳前,冷着一張臉,沉聲問道:“燕太子,此事你作何解釋?”
燕太子心中惱恨,冷瞥了眼沐羽塵,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拱手道:“陛下,外臣是冤枉的。試問聖駕當前,外臣豈敢觸犯天威,此事必是栽贓嫁禍,請陛下徹查!”
這事太明顯了,但凡不是個蠢蛋,都不會在衆人環繞之地,和一國貴妃幽會。
安淺夜眼波流轉,盈盈淺笑道:“殿下,燕太子指證你殺使臣時,言稱你是故意留下破綻,在利用人的反向思維,而為自己洗脫嫌疑,如今他會否也是利用這點洗刷嫌疑?”
因為事情太明顯,完全是個擺在明面上的陰謀,計策太低端,擺明了是栽贓嫁禍,人們反倒不會去懷疑燕太子。
這便是利用人的反向思維,從而洗刷冤屈。
沐羽塵頓時笑了,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他的小山賊,說話越發犀利,直戳要點。
燕太子心裏恨恨的,又道:“若按姑娘所言,我是故意如此,那所謀所圖是為何?”
“栽贓嫁禍呗。”安淺夜手一攤,無奈道:“你接下來的舉動,是否打算證明此事是殿下所為?你擄走貴妃,故意鬧出這一局,用去栽贓殿下,嗯,真是毒辣!”
燕太子幾欲吐血。晚間,他的一番說詞,被這小姑娘悉數還回。他拜了一禮,做了一國太子最崇高的禮儀,正色道:“陛下,外臣清者自清,望陛下明斷!”
“陛下。”許貴妃梳洗後,緩緩走來。經婢女陳述,她已知個大概,明白自己被設計了,心裏恨得直滴血,眼睛裏如淬了毒般,“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事情緊急,她已顧不上面子,将自己跟蹤安淺夜,又被人迷暈之事和盤托出,“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是被二皇子設計的!”
沐羽塵去找隆嘉帝談事,以致她出了皇帳,跟蹤安淺夜後被迷暈,這必是計劃好的。
“哦,娘娘跟蹤民女,出了事,竟還怪民女啊。”安淺夜哼道,“民女讓娘娘跟了嗎?”
“證據呢?”沐羽塵淡聲道:“萬事講究證據,才能立案定罪,而貴妃全憑一張嘴?”
“你!”許貴妃臉色發青。
卻在此時,皇後形态威儀,領着侍女仆人走近,微側了下頭,吩咐道:“押了許貴妃。”
兩名太監上前,抓住許貴妃,惹得她驚怒叫道:“放肆,竟然如此對本宮!”
“皇後。”隆嘉帝蹙眉,很是不悅。
皇後冷靜答道:“陛下,後宮諸事一概由臣妾管理,在臣妾的管轄下,竟出了這等醜事,臣妾必須查個明白!”
“陛下,救我!”許貴妃忙道,一臉急色。落到皇後手裏,她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作者有話要說: 安淺夜(搓手):一場好戲,精彩又解氣,鬧吧,撕吧,沖上去打一架!
沐羽塵:你看起來好興奮、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