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桑彩一眨不眨看着這條短信。
像不懂漢字似的，她在心裏默默把這條只有五個字的短信翻來覆去讀了有十餘次。讀完短信又讀號碼，那一行由十一位數字排列組合成的電話號碼，與她記憶中洛燃的號碼完全吻合，半點不差。
我愛你。
我愛你？
這是洛燃對她說的？
桑彩捧着手機眨眨眼睛，定睛瞧，號碼是她認識的號碼，漢字也是她認識的漢字。她現在沒睡着也沒做夢，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實際上，洛燃從來沒有對桑彩說過我愛你。
哪怕處于熱戀期，兩人最最濃情蜜意的時刻，被桑彩鬧得不行，這三個字洛燃也沒說過。每次她鬧他，他就一言不發，相當嘴硬。
一開始，桑彩總是因此不開心。
到了後來，她竟然漸漸習慣了。
洛燃話少且不善表達，情緒內斂，就是個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的酷哥。她也想象不出他說我愛你是什麽樣子的。
沒想到，多年以後，在他們已經分手的時候，她竟然會收到由洛燃發來的這樣一條短信。
桑彩看着這條短信，茫然，頭痛。
一開始，以為他不說愛就是不愛。
後來，她相信他是愛她的，只是不會說出來。
再後來，從離開他那天起直到現在，她一直認為他不會愛。即使會愛，也不會愛她。她以為，他和她在一起別有目的。
而現在，他忽然回答她，當初和她在一起是因為愛？
桑彩心情混亂。
一片混沌間，忽然，她手中的手機開始震。
手機屏幕中央 ，久違地閃現起餘欣的名字。
桑彩盯着這兩個字，靜止，指甲陷進手心摁出指印。
許久，她摁下接聽。
“彩彩，幹嘛去了？這麽久才接電話？出什麽事了嗎？”
電話一通，話筒中立即響起餘欣焦急的聲音。
桑彩沉默片刻。
“沒有，”她故作平靜答道:“睡着了。”
“這樣啊。”餘欣語氣這才和緩過來。
桑彩:“嗯。”
一陣安靜。
餘欣:“剛才艾栗栗給我打電話啦。”
又是由餘欣打破安靜，“她說你們同學聚會？你還跟她問起我了？”
不等桑彩作答，她笑着解釋:“我前幾天才回來，聽你經紀人說你在拍戲 ，就沒打擾你。”
“……”桑彩沒說話。
又是一陣安靜。
餘欣語氣試探:“聽說你現在，和洛燃在一個劇組裏？”
“你是缺錢嗎？”餘欣:“你缺錢姐姐這裏有啊，不願意拍了，姐姐替你付違約金。”
“不用。”桑彩拒絕，“我願意。”
“哦？是嗎？真的願意？”餘欣勸說道:“不要勉強自己，乖。不喜歡就……”
“姐——”桑彩打斷了餘欣的話。
一直以來，桑彩很少叫餘欣姐姐。餘欣也一樣，極少與桑彩姐妹相稱。
兩人關系是有些尴尬的，畢竟是同父異母。
但在今天以前，桑彩以為，父親不重要，母親也不重要。她們是比親姐妹還親的姐妹。
今天她才意識到，她很蠢。
餘欣頓了頓才應下來:“嗯，怎麽了？”
“姐，”桑彩冷靜發問，“你讨厭我嗎？”
“……啊！？”餘欣語調都變了，“你在說什麽？彩彩？”
于是桑彩把問題重複了遍，“你讨厭我嗎。”
這一次，不是疑問句。
餘欣聽了這話像是覺得好笑，“哈哈哈，說什麽傻話啊。我怎麽會讨厭你，你是我妹妹啊，我……”
說着說着，她聲音弱下去。
她也知道這話說不下去。
餘欣明顯深吸了口氣，話音一轉，“你和洛燃，複合了？”
桑彩沒有回答，一味地問:“為什麽？”
餘欣裝糊塗，“什麽啊，什麽為什麽……”
桑彩執拗追問，“為什麽？”
餘欣:“彩彩……”
桑彩:“為什麽啊？”
餘欣沉默。
長久的沉默。
兩人都沒說話，但都不挂電話。
許久，餘欣吐出口氣。
“一開始我是讨厭過你。”餘欣承認了 。
接近着補充:“但你畢竟是我親妹妹，我不會害你啊！一直以來我是很糾結怎麽和你相處，可是你和洛燃的事，我是在保護你。”
餘欣:“我認識洛燃時間比你久，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個冷血動物，跟自己家人都沒多親近，他也不交朋友。你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很驚訝，他那樣的人怎麽會談戀愛，後來見到你們怎麽相處，我更覺得不行，真不行。一直是你追着他跑，他連話都不跟你說幾句，每天冷着臉像戀愛嗎？他根本對你不好！我想了很久，很确定他和你在一起另有原因，所以……”
“這些年你過得不好，”餘欣緩緩道，“無論如何，你應該找個真心愛你的人在一起，彩彩。”
一轉眼，三天過去。
這三天，桑彩渾渾噩噩的，沒出過門，也不怎麽吃飯。挂斷餘欣電話後，也沒再與任何人聯系。手機一直關機。
到了進組那天，一開機，手機嘩啦啦湧進許多未接電話未讀消息。
聯系她的人有經紀人陳姐，有小何，還有一些前幾天參加了同學聚會的同學。再翻，竟然還有陳止他們。
大致掃了眼消息內容，桑彩才知道她上熱搜了，跟洛燃一起。前幾天她坐洛燃車，被狗仔拍到了。陳姐給出的截圖裏，熱搜标題分外暧昧:洛燃桑彩深夜密會。
陳姐:“什麽情況？你們戀愛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陳止:“我靠靠靠，別告訴我你們是約架去了？藏得真夠深啊。還有這麽掩飾戀愛的？學會了學會了。”
小何:“要我去陪你嗎？”
這麽多條消息裏，沒有洛燃的。
與洛燃的消息依舊停留在洛燃那句:因為我愛你。
雖然洛燃對桑彩說我愛你，但他們不會是情侶關系。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桑彩想，她再也不需要救命稻草，不要把全部心神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不要體會失去的滋味。
餘欣說的話她當然不完全信，但有一點是真的，她與洛燃性格不合，不适合在一起。
洛燃沉默寡言，什麽都話不會跟她說 。誤會不說，喜歡不說。
十幾歲的時候，她就時常感覺累，她總是不知道洛燃在想什麽，洛燃也不說。
現在，活着就拼盡全力。她更是沒有多餘精力再去談場猜來猜去的戀愛。
過去的事就這樣過去吧。
桑彩退出與洛燃的聊天界面，點進微博。
他與洛燃的熱搜還在前排挂着，很奇怪，沒人澄清什麽。洛燃的團隊居然并不處理。
桑彩立刻給經紀人陳姐發消息。
“沒在一起，我們只是高中同學。那天是一起參加同學聚會。”
“沒在一起，我們只是高中同學，那天是一起參加同學聚會。”
到了片場，桑彩看着神情激動堵上來的陳止，面色淡淡重複了遍早上發給陳姐那番說辭。
其實她猜到陳止會問，提前準備過了，路上背了半天臺詞。
也不止陳止，他們四周所有演員與工作人員紛紛豎起耳朵聽，都很好奇。聽到這個解釋，又是意外，又是大失所望。
原來只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陳止也是意外又失望，失望過後馬上意識到什麽，追問:“既然你倆是高中同學，認識那麽久了，怎麽平時關系好像不怎麽好呢，看不出來啊……”
陳止這是委婉的說法。
桑彩與洛燃平時豈止是關系不怎麽好，簡直關系糟糕，極其糟糕。
桑彩不緊不慢反問，“你和你所有同學關系都很好嗎。”
陳止:“……”
桑彩:“總有關系差的吧。”
陳止撓撓頭，覺得哪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啊……要這麽說也沒問題，總有個關系差的。”
桑彩點點頭，強調，重複:“嗯，是的，我們就是關系不太好的普通同學而已。”
桑彩話音落下，一輛車在她身後停下。
她下意識回頭看，覺得這車眼熟，于是難免多看了幾眼。看了半天，後知後覺認出來了，這車是洛燃的。
前幾天，洛燃就是用這輛車送她回家。
好奇心得到滿足，桑彩馬上要收回視線。然而，沒等移開眼，車門被推開，車上下來了一個她完全沒印象的陌生男人。
雖然沒印象，眉眼間卻有一點點說不出的熟悉感。
桑彩有點愣住。
男人看到桑彩，也愣了一下。
緊接着，他挂起笑臉，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停在桑彩面前熱情叫道:“表嫂！”
在陌生男人身後，洛燃白衣黑褲，沒什麽表情地推開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