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探班
柯延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态的曾效祺，他穿一身軍綠色工裝，腳上蹬着馬丁靴，身上沾了不少灰，連臉上都有點兒髒，胡子依舊沒刮，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兒落拓，唯有那雙黑眼睛亮晶晶的，仿若星辰一般。柯延一見到那雙眼，心花便開了，除此之外都是浮雲，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我今天就休息了，沒事就過來了。你忙完了嗎？”
曾效祺笑得像個傻子，恨不能一把将人揉進懷裏，伸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灰，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拍戲，他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發現越擦越髒了，他遺憾萬分地朝柯延笑：“我身上太髒了，一會兒還要拍一場戲。小夏，趕緊找椅子來給你柯姐坐。”
“是。”小夏這時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曾哥，洗洗手吧。”
曾效祺看一眼小夏，心說算他小子識相，一邊洗手一邊說：“你小子去接你柯姐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看在這小子去接柯延的份上，工資就不扣他的了。
柯延小聲地說：“是我不讓他說的，想給你一個驚喜。”
曾效祺洗了手，柯延遞上紙巾給他擦手。曾效祺胡亂在手上擦了擦，用剛擦幹的手握住了柯延的，壓低了聲音說：“這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大驚喜，比彗星撞地球的震撼力還大。以後要多多益善。”說着還調皮地朝柯延眨了一下左眼。
他握着柯延的手搖了又搖，就是不願意放開。柯延紅了臉偷眼看了一下四周，都有人扭頭往這邊看了，還有一些黃皮膚的亞洲人，趕緊提醒他：“你快放開我啊。”
曾效祺恍然大悟，才松開柯延的手，嘿嘿傻樂：“你等我一下，中午一起吃飯。小夏，你給我過來，趕緊去買飯。”劇場是提供午餐的，有時候種類也不少，但都不符合他的口味，所以他覺得柯延也不會愛吃，這一刻他全然忘了柯延在美國生活了十多年，早就适應了美國的飲食。
“好。”小夏将剛找到的椅子放下來，麻溜地跑去訂餐了。
柯延看他傻樂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影帝的高冷，趕緊小聲提醒：“矜持點，都在看你呢。”
曾效祺聞言嘴角往上一揚，又趕緊拉了下來，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柯延看他跟川劇變臉似的，樂得嘴角一直都拉不下來：“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曾效祺說：“你來看我拍戲嗎？走，進去裏邊坐吧。”
影帝大人親自給女朋友端着小夏搬來的椅子，放在視野最好的位置，讓她坐着看自己拍戲。那邊劇組工作人員重新布置好了場景，化妝師正在給演員檢查補妝，導演催促大家各就各位，曾效祺跟柯延點了一下頭，進去了。
攝影棚裏面全都是搭建好的布景，還有一大面牆是綠幕，這部電影是一本國內暢銷小說改編的歷險故事，故事背景發生在民國時期，雙男主，IP被好萊塢的一個制片人買了，編劇就将其中一位男主改成了美國人，另一位還是中國人。本來很有中國特色的故事改得土不土洋不洋的，制片方胃口很大，大概是想将世界兩個最大的電影市場美國和中國都吃下。
曾效祺演的是一個從美國留學歸來的醫生，他的真實身份是某古老世家的繼承人，身懷絕技，另一位男主是他的美國朋友——一位歷史教授，也是個冒險家，兩人因機緣巧合開始了一段探險之旅。賣點是神秘的中國文化，以及美國好萊塢最酷炫的特效。
顯而易見這是部爆米花電影，一個中國故事，卻在美國拍攝，布景全都靠中國來的美術設計師設計搭建，投資人真是不計成本，在美國拍攝的成本明顯要高于中國。但是導演是業內赫赫有名的大導，用的是他自己的團隊，他不願意去中國工作，而且他人為故事主要是靠特效，實景拍攝的內容也不會太多，投資人只得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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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效祺對這種出口轉內銷的電影并不看好，劇本是公司幫他接的，因為他們公司也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他的形象恰好符合男主的人設。雖然不看好這部電影的前景，曾效祺對工作的态度還是認真的，不管劇本怎麽魔改，他還是踏踏實實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起碼要對得起演員這份工作。
柯延第一次看到電影的拍攝過程，覺得挺新鮮的。曾效祺進去之後就吊上了威亞，她才知道原來他裏面還穿了威亞衣。這是一場打鬥戲，主角們跟着一群反派進入了一個洞穴，發現了一座隐藏在山體間的巨大古墓，與準備盜墓的反派進行厮殺。曾效祺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翻來滾去，所以這是他渾身髒兮兮的原因。
柯延也是第一次見到進入工作狀态的曾效祺，跟他平時完全不像一個人，他一拍戲，眼中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只有他所演繹角色的情緒，劇中的醫生沉默寡言，眼神堅定執着，眼底還有一絲難掩的哀傷。這樣的曾效祺令柯延覺得很陌生，以前她不是沒有看過曾效祺的電影，那個時候尚未愛上他，只是覺得他演得好，如今的他卻叫她有些心疼和不安，仿佛他離自己很遠。
柯延想跟劇組的一個工作人員借劇本來看看，對方是個美國人，知道她是男主角帶來的朋友，聽到她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不由得有些意外，只是聽說想要看劇本，便有些猶豫。柯延忽然想到：“你們劇組是不是需要保密的？”
對方點頭：“是的，我們不能将劇本給無關人士看。”
“對不起，我不太清楚這裏的規矩，那就算了吧。”柯延只好作罷，回頭再問問曾效祺去，看他演的到底是個什麽人設。
這場戲是場群戲，曾效祺狀态不錯，情緒也到位，但是有個配角表現得不好，所以又NG了一次，重來了一回。第二回 打鬥的過程中又出了點狀況，有人受傷了，拍戲中止了。
柯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從椅子上霍地站了起來，跟着人群跑過去，曾效祺從人群中擠出來，朝柯延擺手搖頭，表明自己沒事，柯延站住了，松了一口氣。曾效祺快步朝她走來，說：“是傑弗瑞受了點傷。導演說停工吃飯了，你先過去等我，我去洗個手，馬上就來。” 傑弗瑞就是那個美國男主。
曾效祺先去洗了手和臉，這才朝柯延走過來：“是不是等急了？很無聊吧？”他滿臉都是笑容，跟剛才嚴肅的醫生判若兩人。
柯延看着這樣的他，忍不住想起了精分這個詞語，她搖搖頭：“沒有，挺有意思的。傑弗瑞沒事吧？”
曾效祺看了一眼正在包紮傷口的傑弗瑞，說：“應該沒事，就是手被劃傷了一道口子。”
“你們拍戲挺危險的吧？”柯延有些擔心，尤其是這種動作戲，拳腳無情，道具也不長眼睛，受傷的概率應該很大。
“文戲沒事，武戲有點危險，不過那些複雜的、高危動作都有替身的，所以你別擔心，一般都不會有事的。”曾效祺安慰她說。
柯延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麽勸，畢竟她對演戲一無所知，今天過來看，才知道拍打戲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曾效祺該接什麽劇本比較好，畢竟這是他的工作，末了只好說：“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受傷。”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天入行，我經驗很豐富的，你別擔心。”曾效祺沖她笑，他看了看四周，同事們都去領飯了，“你餓了嗎？小夏怎麽還沒回來。我打電話問問。”
柯延搖頭：“我還不餓。你也別打了，說不定在開車呢。對了，你飾演的是個什麽角色啊？”
“一個醫生跟他的美國朋友保護文物的故事。”
柯延忍不住笑了，小聲地說：“你确定是保護不是搶劫？那個年代的美國人跟強盜也沒啥太大的區別。”
曾效祺也壓低了聲音：“美國人要扮演世界警察、正義之師，至少在電影劇本裏，美國人的覺悟還是挺高的。”
柯延看着他笑，突然問：“有女主嗎？”
曾效祺說：“有啊，于曼就是啊，演傑弗瑞的女朋友。”
“你的呢？”柯延問。
曾效祺說：“跟我拍對手戲的女演員已經殺青了，她是醫生已經病逝的妻子。”
柯延點了一下頭：“原來是這樣。”
曾效祺忽然盯着她的眼睛，說：“我跟別的女演員演戲的時候，你不會吃醋吧？”
柯延想了想，鼓了一下腮幫，說：“我沒看到的話，就應該還好吧，當不知道好了。”曾效祺以前的電影跟女演員親密戲不多，但還是有的，當時看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如今再想起來，就難免有些介懷了，身份轉換了，所以感受也不一樣了。她在想，以後他的電影自己還要不要再看呢？看他跟別的女人拍親熱戲，自己不可能高興得起來吧。
曾效祺很滿意她的表現，他還以為以她的性格，會說那只是工作，沒想到她還是在意的：“那我以後盡量少接有親密戲的電影。不過這部戲還好，感情表達比較含蓄，肢體接觸都極少。”
這時小夏終于提着一個籃子哼哧哼哧回來了，裏面裝着幾份菜：“這裏沒有中餐廳，我去最近的法國餐廳買的。”
曾效祺顯然很滿意：“可以，總比劇組的工作餐強點兒，吃飯吧。”
小夏将籃子裏的碗盤擺到一張簡易折疊桌上，讓自己老板和女友吃飯。柯延還是頭一回在這種情況下吃法國菜，居然還有牛排。
曾效祺用刀叉切着牛排，說：“中午湊合吃吧，晚上如果收工早，咱們去吃大餐。對了，小夏，給你柯姐訂個房間，就在咱們酒店。”
“好！”小夏滿口答應，“你們慢吃啊，我也去吃飯了。”他說着跑走了。
柯延看着小夏的背影：“他怎麽走了？不一起吃飯嗎？”
曾效祺說：“他吃劇組的工作餐。不用管他，吃飯吧。”
柯延只好低頭切牛排，看着對面的曾效祺也吃着牛排，心說他居然吃起了肉，在國內的時候，吃一頓肉都嚷嚷着要減三天肥的。她也懶得提醒他，說實話，她真覺得他太瘦了點，讓人有點擔心他的健康，而且這工作那麽辛苦，每天光吃素不吃肉也頂不住吧。
“下午你回酒店去休息吧。”曾效祺說。
“我不去，我就在這裏看你拍戲。你們什麽時候下班？”柯延特意跑這裏來探班的，怎麽能夠走呢。
“我怕你無聊。最遲到晚上九點就收工了，今天沒有夜戲。美國拍戲比國內好點兒，頂多工作十二個小時。而且明天還放假！”曾效祺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柯延十分意外：“你們劇組還有假放？”
“有啊，一般的劇組法定假日都會放假。有的導演講究，每周禮拜天都要休息的，我們劇組一個月休息一天，據說主要是成本比預算高了，為了節約成本才加班的，否則導演也是每周要休息一天的。國內劇組就不一樣了，從開機到殺青，除非不可抗力因素，是不會停工的。”劇組一旦開機，每天都是在燒錢，所以國內的劇組就好比一臺機器，一旦開機，就不會中途停機。
“那也挺好的。”柯延覺得曾效祺有假期，不需要特意請假來陪自己也挺好的，免得耽誤他的工作進度。
曾效祺看着柯延：“洛杉矶你有沒有想玩的地方？”
柯延說：“我也不知道。”洛杉矶可玩的地方主要就是好萊塢環球影城和迪士尼樂園吧，她以前被鐘必凱叫來玩過，不過再跟曾效祺去一次也沒什麽，那些項目還挺刺激的。
曾效祺說：“那咱們還去舊金山好了。”
“還去舊金山？你有想玩的地方？”柯延問。
曾效祺笑着說：“也不是，我送你回去，順便去看看鐘必凱。”讓他憋屈了十幾年的大仇一定是要報的，正好柯延也在美國，不去豈不是太可惜了，雖然說将來結婚了也可以請他，但人家未必有空來，那就見不到他吃癟的表情了。
柯延發現這家夥挺記仇的，不過也沒反對：“那也行，我們就在舊金山逛逛吧。”正好她對舊金山更熟一些，時間太倉促，游玩是不可能盡興的，主要是這兩天他們能夠在一起。
吃完飯，他們在保姆車裏休息了一下，曾效祺抽空去慰問了一下受傷的傑弗瑞。開工之後，柯延和小夏出去了一趟，買了些吃的送給劇組的員工們，好歹也是來探一次班，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下午忙到六點，總算将那個鏡頭搞定了。柯延發現拍戲真挺不容易的，為了一個完美無瑕的鏡頭，演員們要反複地拍，直到完美為止，就跟她做實驗似的，沒成功就反複地做，這麽看來，他們的工作好像也有一些共同點，都是重複性極高的工作。
散工以後，曾效祺去更衣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興沖沖地跑出來，對柯延說：“終于搞定了，咱們去約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