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扮女裝
扮女裝
反過來很有可能,那就是向若會禍害到紀公子。葉明珠細思,紀公子眼下要被他爹拿來試毒試藥,還要配給向若做夫婿,可不就是被禍害麽?原本人可以好好活着的,這會兒卻要跟向若同生同死。依這個看來,這王瞎子算的是準的。
思及此,葉明珠也就放了心,覺得只要這紀公子不會克到向若,就沒什麽大問題。她雖心地善良,卻也分個內外親疏,因這事兒,也多還是為着向若想的。向若那裏沒什麽大問題,這事兒就沒問題。那紀公子是她救回來的,禍害禍害也使得。
葉明珠心裏定了主意,伸手去拿那張寫了八字的草紙揉進手心裏,這便跟王瞎子辭過。客氣道謝的言辭這末了走了才說,操着清脆生甜的聲口,說得人很是受用。說罷了她跨過門檻,再出去栽滿鳶尾的籬笆小院兒,一溜煙兒去了。
她走過一片大豆玉米插排混種的田地,又走過一片桑地,入桃樹林,沿着林子裏常年踩出來的小道兒往家回。走不多時聽到林子南邊深處傳來熱鬧人語,像是有不少女人家在一處說話的樣子。葉明珠自個兒愛熱鬧,也知道向若在桃花谷也喜歡往女人紮堆兒的地方去,這便伸手撥開頭邊的桃樹枝兒,鑽進樹林裏,往那有沸沸人語的地方去了。
原在這片桃林的南邊确有一塊空地,尋常春日裏無事,人拿着小杌端着針線笸籮過來,在桃樹下做做針線說說話,最是閑适美妙。這會兒正是一些婦人姑娘們在一處,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有坐在樹下挂着的秋千上晃身子的,有勾着一根枝條兒纏着棉線打絡子的,也有規規矩矩坐在杌子上捏針繡花的。
向若果也在這裏,手裏拿着一顆螺子黛,正給人挨個兒畫眉呢。她原不會弄這些個,這會兒不知道怎麽又伺候人畫起眉來了。
葉明珠在林子裏瞧了兩眼,心裏好奇,走出林子來,也沒先出聲招呼大家,徑直去看給向若畫過眉的姑娘。不看不覺什麽,一看笑便憋不住。那一個個兒的,眉毛都被向若畫成辣子蟲了。偏她們心寬,還挨個給她畫。
葉明珠在那笑,聽別人招呼她“珠珠來啦”,便點頭應聲,又問:“你們做什麽呢?怎麽叫若若給你們畫眉?瞧瞧,跟我爹的眉毛得可一比了。”
向若看她來了,畫完手裏那姑娘的眉,往葉明珠這邊兒一挨,說:“珠珠兒,要不師姐也給你畫一個?”
葉明珠聽她這麽說,忙擡手捂住的眉毛,“我可不要。”
她這舉動逗得大夥兒直笑,向若也不在意,颠着手裏的騾子黛說:“我這不是剛學麽,多畫幾個,以我的聰明才智,馬上就會了,保準把你畫得跟天仙兒一樣。”
葉明珠還是捂着眉毛不松手,哪能讓她糟蹋自己的容貌。她看着向若,心裏想着撮合她和蕭紀的事情。想着早撮合了兩人互生些好感,也好早早兒成了親。甭管是生是死,都能有個伴兒。等到她和封言之成了親,也能不那麽擔心向若的後半生。
這麽想着,葉明珠便放下一只手來拉住了向若的手腕,微微歪着腦袋看着她道:“你既這麽想學,那就跟我回去。我這會兒就教你,穿衣描眉畫唇梳頭,都教你。學會了,給我梳頭給我畫,好不好?”
她這副乖巧的模樣,說什麽向若能說不好?向若捏住手裏的螺子黛不再颠,然後轉身塞到一個姑娘手裏,笑着道:“趕明兒再來找你們玩,我都學會了,也來給你們塗脂抹粉紮頭發。現在我就跟珠珠兒回去了,你們玩兒。”
看着她要跟葉明珠走,自有女人打趣她,“你心裏眼裏只有珠珠,珠珠一說話,比聖旨還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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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也笑,不管她們再打趣什麽,自要跟葉明珠回去。眼瞧着也快到晌午了,回去不多久怕是就要吃午飯。她們兩人這麽一走,餘下這些女人看着時間,不多時也就都散了。
向若和葉明珠走在桃花林間,慢慢往家回。向若把手背在身後,不時擡手打一下旁邊開得正盛的桃花。每輕輕打一下,就有花瓣兒簌簌往下落,擦過袍擺,落在地面上。
她轉頭看一眼葉明珠,不與她藏掖什麽,開口問:“師父叫你給我換個溫柔模樣?”
葉明珠也轉頭看她,很多事不需她說向若自個兒就能知道,平常也這樣。她很是習慣,拉上她的手腕嬌聲道:“若若,爹也是為你好。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試一試吧。你覺着好,咱就把那紀公子留下。你想啊,我很快就要和大師兄成親了。到那時你還是一個人,我怕你孤單。”
葉明珠說的這個問題,向若不是沒有想過。師兄妹三人,和結了親的一家人,總歸是不一樣的。等葉明珠和封言之成親,他們和葉随君就自然成為一家人。而她向若,便更顯得像個孤零零的外人。倒不是誰要把她當外人瞧,只是親疏自然擺在那罷了。
有時候夜深月高之時她會上屋頂,看着籠罩桃花谷這方的寧靜夜色,和空中皎潔的半彎月亮,想到葉明珠和封言之會成親,她心裏會不自覺生出一個想法——離開桃花谷。
因為到了那時,封言之與葉明珠自會成雙成對夫唱婦随。而她,也不好再在人家夫妻之間插一杠子,沒有合适的身份給她。不管是她對葉明珠的好,但是封言之對她的好,總覺得都将不合時宜。前者是多餘,後者則會生出嫌隙。長此以往下去,三人間不會一直像現時這般簡單純粹。而要她刻意跟葉明珠與封言之保持距離,好像又怪難受。
其實向若也知道,他們師兄妹三人看起來感情極好,好到純粹,但也因為這樣的好,使得三人間感情的界限非常模糊,模糊到身在其中的人都分辨不清對彼此懷揣的到底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歲月靜好人間和諧的時候,沒有人能确切分辨得出愛情是什麽樣子,親情友情又是什麽樣子。等有一日分辨了仔細,或許就是妒忌猜疑橫生的時候罷。
向若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就是要離開這裏的,只是葉明珠和封言之成婚這時機恰好适合她做這個決定罷了。她這樣的性子,在谷裏呆不住,這谷裏也沒有人願意娶她,給她一個屬于她的家。當然,她也不會為了成親而成親,把自己稀裏糊塗嫁出去給人生孩子。這世上能讓她甘願守着一方瓦屋檐相夫教子的人,怕是不存在。
既然都是無根無須的,既然她就是定不下來的,索性在葉明珠和封言之成親以後,就直接飄出去罷。
外面的世界那麽大,她想出去看看。
她也覺得,一個人的天地,應該大些再大些,一輩子活過來才有意思。
當然,這些想法她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只自己閑來無事亂想一氣,而後便擱下不提。葉明珠的那些話,不過恰好地勾起了她的這些心思。腦子裏一閃也就過去了,自然還是不會拿出來說。這時節日子正好,說這個徒添傷緒做什麽?
葉明珠看她愣神,不知她在想什麽,不過拽着她的手腕子晃一晃,說:“若若,你就聽我的嘛。”
向若很少拒絕葉明珠的要求,更別提她拿這種語氣央求了。看她如此,她便連忙點頭,應葉明珠的話,“都聽小師妹的,只要師妹高興。”
葉明珠這就真高興了,嘴角咧出笑,拉着她的手腕快起步子往家回。
到了山下上階矶,葉明珠提着淺青色的裙面每一步都走得很歡快。向若跟在她身後,也便每一步都走得很有力氣。推開院門進院子,封大娘這會兒還沒來送飯,葉明珠便拉着向若去她房間。說要給她扮上女孩兒妝扮的,便一刻也等不及。
葉明珠進了屋就去櫃子裏翻衣服,把成堆的衣裳一摞摞抱去床上,一面抱一面跟向若說:“若若你看看,自己挑一套。咱們身量差不多,我的衣裳你都能穿。”
向若伸手上去勾起一條紗裙,看一眼葉明珠,“我哪知道穿什麽,你給我挑一套吧。”
葉明珠最喜歡做這事兒,自然不推脫。人站在床前扒拉着那一堆衣裳,扒拉出一件就往向若身上擺出去試一試。試了許多,最後挑出一套葉明珠覺得向若穿起來最好看的白裙。
她微微歡喜着,把衣裳塞進向若手裏,“換吧。”
換就換吧,向若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她和葉明珠之間是沒什麽可顧忌的,打小都一塊兒洗澡長大的。她脫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換上葉明珠給她的,穿好了不過看着她問:“好看麽?”
葉明珠看着她眼睛發亮,使勁點點頭,“好看好看,來,我給你梳頭。”
向若擡手拆掉頭發的發髻,轉身去鏡臺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烏黑長順的頭發披在肩上,身裹素緞白裙,忽擡手摸摸自個兒的臉,捏着自己的下巴道:“咦?還真不賴。我好好扮上,也能去花樓裏做花魁。”
葉明珠:“……”
咱不能做良家婦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