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娘道文女主的親媽（1）
娘道文女主的親媽（1）
“記憶正在傳輸中……”
耳邊，又傳來了那個嘶啞的電子音。
不知道是忘了加潤滑劑還是零件老化，電子音比在虛空世界聽得還要低沉。
寧姬緩緩睜開眼睛，寄生的這副身體似是受了千刀萬剮一般，疼痛、酸痛、脹痛……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痛感席卷了全身，從皮肉疼到骨頭。
比起自己堕暗遭遇的雷劫，這具身體遭受的疼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寧姬，曾經叱咤三界的大魔王，在堕暗失敗時被千百道天雷同時擊中，身體化為飛灰。
她死了。
但是當她發現自己還有意識，還能控制靈魂在天地間飄蕩時……唔，好像沒死透。
“你被選中了。”
一個嘶啞的電子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最後把她拉到了一個虛無世界。
很快，她以靈魂體的形态站在了世界的正中，而那個電子音也幻化成了頭頂的一張大黑臉。
極度顏控的寧姬仰視着那張臉，眼神複雜。以她的審美來看，這張臉屬于醜的類型，但又醜得有點特別，也就是特別的醜。
“先別糾結我的長相，”電子音好像聽到了她的心聲，不悅地皺了下眉，“我就是人稱‘魔界之光’的親媽系統，如果你願意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我願意幫助你渡劫。”
她從前聽幾位堕暗成功的大妖說過這個親媽系統，說是任務很簡單，随便混混就能糊弄過去，再加上自己修為高深，只是……
“為什麽選我？”寧姬警惕地問道。
當妖這麽多年，她之所以沒上過什麽當，就是比其他妖多長了個心眼。
電子音：“因為在一衆大妖中，你是最出色的。而且做任務時你也算是在幫我，算是互惠互利，合作夥伴。怎麽樣，成交嗎？”
合作夥伴？寧姬喜歡這個身份，起碼是雙方平等，不是給人當黑奴。
寧姬點頭同意：“成交。”
話音剛落，她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系統拽到了第一個任務世界。
沒有一點前情提要直接開始任務，簡單粗暴的方式，好像生怕她會突然反悔一樣。
也對，這年頭，靠譜的合作夥伴不好找。
随着記憶傳輸完畢，寧姬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更加完全：她身處的不是普通世界，而是一本叫做《親娘道》的苦情小說構建的世界。
《親娘道》講述的是民國時期，一位受苦受難的單身母親飽經風霜後，發揚母愛光輝、宣揚母愛偉大的“勵志”小說。
爹娘死了、老公沒了、孩子丢了、自己被跪支糟蹋了……一個“苦”字貫穿了女主洪招娣的一生，直到大結局前一章，她都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倒是她收養的那些配角，一個個與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兒子，成了書裏閃閃發光的正面英雄。
“這女主上輩子怕是黃連轉世、苦參投胎吧？”了解了全部故事的寧姬不禁感嘆道。
系統幹巴巴地說：“難道你不先看看自己的人設嗎？”
既然是最好混的任務，寧姬當然不可能是女主，而是與自己同名的女主母親，一個出場不過二十章內容的女炮灰。
她來時，原主剛剛經歷過人生的至暗時刻：摔下樓梯+難産+大出血。
“保小！保小！”
原主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似乎還在寧姬耳邊彷徨。
“保我的兒子，洪家的兒子！我這條賤命算什麽？！你們，你們一定要保住我的兒子！”
寧姬一口老血湧到嗓子眼，差點沒噴出來：比起黃連投胎的女主，原主的命不僅苦，而且毒！
還好不是親身經歷，要不她也寧願和原主一起死。
原主本是出身大家的閨秀，可惜家道中落，父母在逃難時死在了路邊。憑着父母在她兒時立下的一紙婚約，原主嫁到了關中的富庶人戶洪家，從此，她恪守女德、牢記女戒，開始了努力生兒子的一生。
頭一胎便是女主洪招娣，遭遇意外後，第二胎的女兒沒能保下來，第三胎倒是個兒子，可是在生他的時候，原主再次大出血，臨死都沒能看一眼她日盼夜盼的兒子……
寧姬來時，正是沒保住第二個女兒的時候，這渾身的疼痛便是幾天前生産時留下的。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寧姬問：“這個任務需要我做些什麽？”
“世界在構建時，原主承受不住疼痛死了。你就頂上她的身份，把日子過得苦一點，最後死在生兒子的産房裏就行。”系統輕描淡寫道。
寧姬又問：“反正都是要死，那我繼續替原主活着的意義在哪？”
系統解釋說：“成全女主啊，你要用剩餘的生命，讓女主見識到母愛的偉大，補全她缺失的那一份人格，讓她能夠成為這亂世中偉大的母親。構建出的故事能夠獲取監視者的肯定，我才能給你提供堕暗的力量。”
監視者是淩駕于系統之上的存在，是寧姬不需要知道的身份。
得，簡而言之就是要演一出苦情劇，讓觀衆肯定女主的母愛偉大。
自己的任務，就是不僅要讓女主看到自己的苦，還要往她嘴裏灌苦藥。
她好像知道為什麽系統這麽迫不及待地開始任務了，因為那些生來就自認為高人一等妖魔，必不可能接受這樣吃苦的任務。
合作夥伴？得，被騙了，就是個打黑工的。
系統勾了勾手指，任務開始之前，順手将她身上的疼痛帶走：“好了，接下來你需要重新制造皮肉之痛，讓女主心疼。任務是不是很簡單？”
“嗯，确實簡單。”
寧姬活動着手臂，剛才的痛感果然消失不見了！
掀開身上的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順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水杯，仰頭喝了個幹幹淨淨。
以靈魂狀态過了太久，她都快忘了水是這樣清潤的口感。
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角的濕潤，她微微一笑，繼續道：“但我不想做。”
受苦？從誕生至今寧姬就不知道“苦”字怎麽寫。
向來都是只有別人給她當墊腳石，受她欺負的份兒，做個任務就想讓她低頭？不能夠！
就算是親生女兒，也輪不到讓自己身先士卒。
苦，可以，但那個人必不可能是自己。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聽到屋裏的動靜，守在門口半個多時辰的的老媽子立刻來了精神，“啪啪啪”地開始拍門，一句高過一句的叫喊聲，恨不得傳到其他院子裏去。
看到快要被她拍斷的門闩，系統哼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了。”
遁入虛空時，他又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話：“安心接受吧，就像其他大妖那樣……”
她可不會接受，因為她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妖。上了賊船也沒什麽可怕的，她最擅長的就是黑吃黑。寧姬拿起一旁的一件繡衫披上，微哂。
“嘭嘭嘭！”
敲門聲又重了幾分。
仗着有大少姨太撐腰，張媽完全不顧院裏那些小丫鬟的目光，聲音也更嚣張：“二少奶奶，這都日上三竿了，也該起了，二少奶奶？大少姨太還有事要與您說呢，二少奶奶？”
寧姬：“什麽事！”
剛經受過身體的疼痛，寧姬心情本就不太好，那一聲聲的敲門聲更是讓她心煩。
門口的張媽愣了一下，馬上落在門板上的手倏地停下。
聲音是二少奶奶沒錯，只是那聲音多了幾絲憤怒和戾氣，完全不像她平日裏低眉順眼的樣子。
張媽用身前的圍裙搓搓手，霸道的聲音軟了幾分，卻還硬撐着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道：“午飯都備好了，大少姨太請您現在過去一趟，如果您不去，午飯和晚飯就……”
忽然，房門大開，身着素藍色長裙的女人筆直地站在眼前，冷漠的眼神打斷了她後面要說的話。
寧姬雙手撐在門上，那件外套随意在手臂上搭着，漫不經心地眼神裏是毫不遮掩的煩躁和厭惡。
她原本不想起來的，不過看張媽那絮絮叨叨的口吻，要是不起來跟她說清楚，她是不打算離開了。
“我收拾完就去，還有別的事嗎？”寧姬眉心微皺，毫不客氣地堵住了她後面沒說出的話。
寧姬流産才不過七天，盡管臉上還有些許的憔悴，卻完全沒了從前的柔弱。
在大院裏唯唯諾諾了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她這麽有當主人的款兒。
張媽被她驚住了，像是街頭稱霸的地痞被官府逮了個正着，一時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語氣，什麽樣的表情去應對。
好半天，才訝異眨了眨眼，答她：“沒，沒了。”
寧姬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了就滾。”
“嘭！”
話音剛落，門就再一次被關上，沒有給她再說話的機會。
關門的那一股風太強，差點把她百十來斤的身子給吹倒。扭頭看了眼院裏打掃的丫頭們，張媽讪讪地用圍裙又擦了把手。
二少奶奶向來是家裏最軟的柿子，人人都能捏上一把，欺負兩句，今天這是……
她平常來院裏都得指點一番，踩着二少奶奶的面子上耍威風，今天卻沒了這份興致。
大少姨太沒在這，底氣多少有些不足。
從門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張媽把來時的猖狂跟臉面，全都丢在了這處院兒裏。
不等她走遠，丫頭們小聲的嘀咕就跟着飄了出去。
“好歹是主人家，真敢不把咱們少奶奶放眼裏啊？”
“少奶奶失了二小姐本就傷心，還來找不自在，我要是少奶奶，指定扇她幾個耳光。”
“噓！小聲點，張媽那個老貨敢這麽猖狂，還不是有大少姨太撐腰？”
她們早就看不過大院裏的媽媽們了，奈何二少爺不管院子裏的事，二少奶奶又是任人欺負的好脾氣，所以她們在這個洪家也是處處低人一頭。
還好，二少奶奶壓抑了多年，今天終于也堵了大院人的碎嘴。
“春桃？進來一下。”
剛關上的門裏，又傳來了一聲叫喊。
比起呵斥張媽的嚴厲，這一聲明顯平和了許多。
“來了！”丫鬟連忙丢下手裏的掃把，快步跑進了少奶奶的房裏。
坐在妝臺前，寧姬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這張臉，用沾了水的手帕小心擦拭着精致的眉目。
劇情裏，女主的命雖苦卻擁有着一張絕美的臉，而那張絕美的面孔，絕對有大半遺傳自這個炮灰親媽這。連寧姬這樣的頂級顏控，都羨慕原主這張臉，尤其是那顆淚痣，長得恰到好處。
因為剛失去孩子沒多久，慘白的臉色透着讓人憐惜的柔弱，這要是男人看了，勢必能激起心頭的保護欲。
餘光看了眼站在屏風旁的春桃，寧姬淡淡地道：“幫我梳妝。”
原主當了十來年的主人，卻從來沒有享受過當主人的待遇，凡事親力親為。寧姬就不一樣了，被小妖們伺候了千百年，使喚起人來得心應手。
趁着漱洗的功夫，寧姬閉目養神，心裏默默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既然任務被迫開啓，她總要完成了才能離開這。
“二少奶奶，您剛才應該再打她幾下，要不她們也太不把您放眼裏了。”
寧姬依舊保持着閉目，“沒必要。”
她不屑跟這些小角色浪費口舌，沒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狗咬你了，你打狗能出多少氣？倒不如去打牽着她的主人。
見寧姬臉上還未有血色，春桃試探地問，“您……真的要去大少姨太的房裏嗎？您這才剛小産七天，身子正虛呢。”
一遍遍地摸着平坦的小腹，那種失去了孩子的心痛，即使在原主離開後，也在沖擊着寧姬的情緒。
不過除了小腹的疼痛，空癟的肚子也在跟她抗議。
洪家的規矩，每天每頓的菜盤都會先送到夫人房裏，夫人選完後才輪到各個院裏的人。如今夫人去了佛寺不在家，廚房那些見風轉舵的人自然先以大院為先。
不去選菜是不會餓肚子，但是剩下那些菜色的營養定是難以不足身體的虧空，原主失去了孩子，此時最需要的就是營養。
吃飽重要，吃得好更重要。
寧姬收拾妥當後，在春桃的攙扶下站起了身，“走吧，去看看今天能選些什麽菜。”
與此同時，那個冥冥之中的聲音又在她耳邊低語：“乖乖去大院挨打受苦，這不是挺配合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