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恢複了
第65章 恢複了
在聞星秋睡着以後, 江離舟翻了身,躺回自己那一邊。
他沒有睡意,但是不敢亂動只能盯着天花板。等自己的身子都要躺麻了, 他摸到了枕邊的手機,點開搜索界面。
最先搜的是不好說的問題。聞星秋為他考慮,他過于激動,有點任性妄為。聞星秋很快就去洗漱了,沒有表現出異樣, 可他還是擔心聞星秋身子太弱, 因為這個反胃嘔吐倒是其次,有什麽不良反應就糟糕了。還好,搜索結果都說那主要是蛋白質, 吃下去也沒事, 頂多覺得味道惡心, 吐一吐。
江離舟揉揉眉心,把紛亂的心緒壓下去,再去搜些正經的東西。他找了公司內部與聞星秋的各種報表,數據很多,卻只說明了一個結論——
聞星秋行程少,沒啥錢。
江離舟原來以為兩千萬是聞星秋陷入困境、各種賠款以後的餘額, 看了一通, 發現自己想錯了:聞星秋本來就沒掙幾個錢, 能剩個兩千萬都不容易了。
怪不得買個衣服, 聞星秋會露出郁悶的表情。
江離舟那會兒沒注意, 現在才後悔了。他發現自己好像讓聞星秋受打擊了, 還發現先前的親昵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補償意味,不由感到抱歉, 想去彌補。
不如把副卡送給聞星秋吧?
江離舟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又怕聞星秋不會接受。聞星秋看起來柔弱乖巧,其實有自己的底線。在起訴宋知柯和成立工作室的時候,聞星秋就拒絕了他的出資,表示自己付錢就好了。
要不給點資源?聞星秋喜歡什麽樣的機會?
按照過往活動來看,聞星秋一直不算積極,但那些行程都是根據“新人”來安排的,免不了受氣。他給的資源比較好,聞星秋應該不會反感吧?
江離舟按照自己的想法推測着,但還是不确定聞星秋怎麽想。他不好直接問,便去看一下過往的新聞和采訪。
這一看,他發現自己又想錯了。
聞星秋不愛營業是出了名的,粉絲都着急了。記者知道這一點,通過采訪給聞星秋轉達粉絲的想法。聞星秋明确回複:“謝謝大家的關心,但我的基礎比較差,想好好學習。有些行程會耽誤上課,我只能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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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不多,但是很真誠。比起家境優渥從小接觸名師、精通好幾樣樂器的宋知柯,聞星秋在孤兒院長大,條件有限只能自學,發聲并不科學,寫歌全靠靈感,能夠練習的樂器也就是吉他,上大學以後才開始接觸系統正規的學習,真的需要大量時間來惡補。
聞星秋認真學了三年,頗有成效,一朝失憶卻清了零回到起點。
江離舟想起聞星秋在音樂室慢悠悠戳着鋼琴鍵的迷茫樣子,心下一沉。他突然明白聞星秋當前缺的是什麽,開始想自己能聯系到哪位名師來指導幫助。
“唔。”聞星秋忽而翻了身,變成平躺。
江離舟怕自己的手機屏幕光刺到聞星秋,立刻蓋住。靜待一會兒,看聞星秋呼吸平穩不會亂動了,再把稍微滑下的被子扯回來,輕輕蓋好。
聞星秋毫無感覺,安然睡着。
江離舟唇角一彎,很想親上去,但他不想打擾聞星秋的安睡,硬生生忍下來了。他看了看時間,發現不到11點,選擇重新躺下閉眼。
2點,他沒調鬧鐘,但是按着平日的習慣醒過來了。确認聞星秋沒有踢被子,再輕手輕腳起了身,走到隔壁房間。
哥哥按時發來視頻邀請。
江離舟接了,開場就說正事,“你認識寧惟老師嗎?就是樂壇終身成就獎的第一位獲得者。”
哥哥呆了呆,就開始努力回想,“他啊……算是認識吧?前年我跟着席翀參加頒獎禮,碰到這位老師就聊了一下,加過微信。”
“加了以後呢?”
“沒了。人家是樂壇巨佬,參加活動都要主辦方和資方三催四請的,我一個敗家子,哪有資格跟人家交朋友。”
江離舟聽不得哥哥說自己是敗家子,勸着,“別這麽說自己。”
哥哥沒有糾結這種細節,只問:“你找他幹嘛?”
江離舟也說回正題,“請他給秋秋當老師。”
“呃,是不是過于大膽了?他只收過三個徒弟,分別是龍沣玮、嚴劼、連世明,都是拿遍大獎的超一線歌手,再往下數的徒孫也是二線往上的實力派,最短的都出道十年了。”
江離舟只是評價,“這說明他會教人,我找的沒錯。”
哥哥無奈,“不是。你沒抓住重點。重點是聞星秋當了他的徒弟,直接成了樂壇大部分人的前輩,有一種越級拜師的感覺……不大好吧?”
江離舟不以為然,“為什麽不好?秋秋是我們家的人,公開的話就是很多人的金主爸爸,那可是比前輩更高的輩分。”
“……”哥哥無語片刻就感慨了,“怪不得他們都說你是幹大事的人呢。”
江離舟沒在意裏面的吐槽意味,只疑惑,“他們是誰?”
“這不重要。你真的打算找寧惟老師啊?他都能當聞星秋的爸爸了,會不會不好溝通?”晏單町
江離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有這種可能。先讓他們聊聊看,如果秋秋覺得不合适就算了吧。”
哥哥目瞪口呆,“巨佬在那兒,你還想讓聞星秋做決定?聞星秋應該只有被拒絕的份兒吧……”
江離舟皺了皺眉頭,“秋秋才是我們家的人,你幹嘛幫着寧惟說話?”
哥哥沒好氣,“我就是在幫他,讓你清醒一點,知道寧惟是什麽樣的人物!你用這種态度找寧惟,只會給聞星秋拉仇恨!”
江離舟發現自己被誤會了,解釋:“我沒想拉仇恨,對上寧惟老師肯定是禮貌的。我只是覺得秋秋有天分又努力,并不比所謂的前輩差。謙虛是必要的,但是讓他低一頭去卑微讨好就算了吧。就算寧惟覺得合适,秋秋也應該有拒絕的資格。”
哥哥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哦。”
江離舟覺得是性格差異的沖突,不想浪費時間在争辯上,只說,“你不能幫我介紹就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唉。”哥哥又感慨上了,“這才是真正的你吧?”
“什麽真正的我?”
“很強勢啊,在我這裏才收斂了。慢着,你在聞星秋那裏是不是更慫啊?”
江離舟淡定答:“是。”
哥哥大受震撼,“你你你……你居然承認了?!”
“嗯。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去睡覺了。”
“沒了,晚安。”
“晚安。”江離舟說完,拿起桌邊的水杯喝一喝。慢悠悠的,把挂斷的機會留給哥哥。那樣的話,哥哥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說。
哥哥今天還真的有別的話,“要是沒有大伯的事,爸爸和我就不用煩了。”
江離舟愕然,想看看哥哥怎麽了卻發現視頻已經結束了。他再發去邀請,等了兩分鐘才接通了,看到了哥哥正提着褲子。
哥哥哪有什麽悲傷哀切,一臉不滿罵咧着,“幹嘛!害我只尿了一半。”
“……”江離舟當是自己多想了,“沒事。”
哥哥又挂斷了,這次格外迅速。
可能真的急着上廁所吧。江離舟搖搖頭,關掉電腦,在顯示屏黑掉、照出自己模糊的身影的時候,愣了一愣,想到哥哥剛才說的話。
哥哥提到了大伯。大伯在他們家是禁忌話題。
大伯是長子,比他們的爸爸整整大了15歲,照常來看,妥妥會在爸爸成年前穩固自己的勢力,繼承家業。可是,大伯性格溫吞資質平庸,提前奮鬥15年也被爸爸全方面碾壓,最後闖了大禍讓爺爺失望透頂,只能帶着一家老小遠走國外。
要是大伯能在國外安享晚年,也算是好的結局。偏偏大伯倒黴,不到50歲就因為意外去世了,甚至走在了爺爺前面。留下的遺囑除了財産分配,還有一封含着恨意的遺書:不回國安葬,不讓爸爸拜祭。
大伯和爸爸的年齡差太大了,兄弟之情很淡漠。但爸爸還是傷心,覺得自己太過咄咄逼人才讓大伯含恨去世。
于是,爸爸有了心結,絕對堅持長子繼承家業的“傳統”。這一點正是哥哥壓力的來源,也是他們家氛圍越來越差的原因。
哥哥說得沒錯。沒有大伯的事情,爸爸不會堅持培養哥哥,很多事情不會發生。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
江離舟這些日子沉迷談戀愛,差點忘了自家的亂七八糟。聽哥哥一提,煩擾的情緒湧了上來,堵得胸口憋悶。
他木然起身,挪着緩慢的腳步去了隔壁房間。
他遠遠見着聞星秋縮在床上的瘦弱身影,心裏暖了一暖。走近了,躺下來,他看清了聞星秋安靜的睡顏,感覺憋着的那口氣終于散去了。
聞星秋原先蜷縮着,等他進了被窩,便順着本能貼近更溫暖的熱源。白皙的小臉貼了過來,吸吸氣讓秀美的鼻尖皺了一皺,柔軟的唇瓣抿出甜甜的弧度,在尋見舒适位置的時候呵出一聲迷糊的呢喃,是嫩糯的軟音。
江離舟忍不住抱過去。在懷中被填滿的時候,心空的感覺也跟着消失,思緒随之清晰。
家裏的事情一時半會不能解決,請老師需要詢問本人的意見。
他還是先把黑卡送了吧。
*
聞星秋不記得睡前說了什麽,就記得自己犯困,被江離舟的體溫一烘更是全身細胞都懶洋洋的倦态,閉上眼就秒睡了。
所以,他盯着那張黑卡好一會兒,得出結論——
可能江離舟就是太高興了,想送吧。
聞星秋先前因為江離舟出手豪橫焦慮了一把,等天亮了又不會胡思亂想了。他覺得自己的存款還夠用,不打算刷這張卡,放入衣帽間的保險櫃。
放好了,拿起手機給江離舟發了一條信息:【謝謝~】
他用上了蕩漾的小波浪號,還找了一個比心的可愛表情發過去。
江離舟直接打來電話,“剛起來嗎?”
“嗯。”聞星秋在刷牙,用鼻音給了敷衍的回答。
“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聞星秋放下手機開了外放,漱漱口,再給了清晰的答話,“沒有。準備去工作室呢。今天大家都會去上班,還有新助理來了。我要過去看看。”
“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聞星秋擰好毛巾往臉上一蓋,讓聲音變得悶悶的。
江離舟輕輕嘆了一口氣,“好。”
怎麽可憐兮兮的?聞星秋擦把臉,再把手機拿起來。貼近了,用自己最軟和的聲音去哄一哄,“我自己可以啦,你好好上班,不要總是想着偷溜噢。”
“好。”江離舟還是答着同樣的話,但是語氣輕松了很多。
聊到這兒,聞星秋充分體會到了江離舟的小心翼翼,輕笑,“你以為我生氣了?”
江離舟坦白道:“嗯,怕你煩我。”
聞星秋輕哼,揪着毛巾的小碎毛,“現在不煩,等一下就不一定了。你好好上班,不要總是想着偷溜啦。”
“嗯。中午可以視頻嗎?”
“可以啊。”聞星秋笑了,“你想視頻就直接發,不用提前問的。”
“好。”江離舟竟然因為這麽小的事情高興起來了,把簡單的一個字說得溫柔缱绻,話裏全是笑意。
聞星秋聽着也高興,但真的沒有膩歪下去的心思,“我要去吃早餐了,再晚會耽誤吃藥時間的。”
“去吧。”江離舟答應着,又不挂電話。
“拜拜。”聞星秋便自己挂了。
換衣服,吃早餐,服藥,和保镖司機确認,收東西……事情很碎,每一樣占用的時間不多,合起來的耗時還是可觀的。他起來的時候算是晚了,再花一個多小時處理瑣事,抵達工作室的時候已經将近11點。
他進了門,正好聽着經紀人在嚷嚷,“聽我的,吃火鍋!好吃又熱鬧。”
其他人沒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聚在客廳,一邊笑一邊讨論。
“可以!小區門口就有一家!”
“再買個蛋糕,讓服務員唱歌。”
“誰當壽星啊?”
“這麽社死的事情當然是新人來了。小袁,交給你了。”
有人帶頭鼓掌,一下子響徹室內。只有接受任務的小袁沒有鼓掌,尴尬一笑,“好吧,反正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氣氛這麽好,聞星秋不忍心打擾,默默站在門口。
經紀人先發現了他,“啊,老板來了!”
這句話像是命令似的,讓其他目光刷的一下掃過來,格外整齊。
聞星秋上一次被這麽多人盯着,還是在醫院被宋家人堵着、遭到圍觀的時候。再上一次,就是他去繞梁音樂找人,被保安驅趕的地獄時刻了。
可能是前兩次太慘了,也可能是他失憶以後的身體還有歌手的本能,能夠迅速适應衆人的視線。他被這麽多人盯着也不會尴尬害羞,微笑打個招呼,“大家好。”
看着他的人們倒是有點慌,紛紛站起來,笑着問候。聲音或大或小,時機或早或晚,反正就是稀稀拉拉聚不起來的亂響,顯得有氣無力。
唯一不受影響的是經紀人,迎上來握着手,“老板終于來視察了。”
經紀人是開玩笑的意思,可是大家第一次見他,又正好在讨論聚餐的閑聊時刻,真的不安,有的低頭,有的站直,一個個目光躲閃,像是課堂上不想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
聞星秋不想氛圍尴尬下去,便說:“不,我來付錢的。你們要去聚餐嗎?”
經紀人:“對啊。小袁剛來,我們打算歡迎一下。小袁就是你的新助理。小袁,快過來打招呼。”
小袁人如其名,圓頭圓臉圓眼,微胖的身材也圓圓的,被叫到名字就非常迅速地“滾”過來,響亮問候,“老板好!”
聞星秋笑了,“別這樣,你們叫我小聞就好了。”
他看過簡歷,知道小袁比他大半年。其他人的資料,他也看過一遍,知道那些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年齡都比他大,叫小聞沒毛病。
“不大好吧?”經紀人小聲問,“要不叫聞總吧?”
“不了吧,好奇怪。”
“可你是老板啊。”
聞星秋看向保镖,“他們也叫我小聞啊。”
保镖點點頭,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經紀人松口氣,“行,那大家随意一點,怎麽方便怎麽叫。今天小聞請客,我們吃火鍋吧!”
“好!”又有人開始鼓掌。
這次,大家都放松,掌聲可算響成一片了。
工作室所在的小區門口有一個商場,裏面有幾家火鍋店,環境和服務都不錯。聞星秋看了一圈,選了小火鍋。
他幾乎不在外面吃飯,這會兒又在服藥調養,忌口頗多,連清湯底都會覺得添加劑太多、負擔過重。要是吃大火鍋,他不好點清水鍋底,可能只能吃饅頭了。
小火鍋就沒事,他給自己要一個純清水鍋底,涮着沒有腌料的肉和菜葉在吃。
他覺得挺好,經紀人倒是感到抱歉,小聲問:“要不要給你叫個外賣?附近有一家五星級酒店,他們的中餐還行的。”
聞星秋搖了搖頭,“不用,這樣就行。我九點半才吃早餐,不餓。”
經紀人一臉為難,“可是……”
“蛋糕好了嗎?”聞星秋轉開話題,“一小時了,蛋糕店應該寫好字了吧?記得讓他們派來唱歌的服務員。”
經紀人就想着做點什麽來補償他,聽了這話以為他想吃蛋糕,立刻說,“好嘞,我去安排。”
聞星秋笑着點頭,目送一下就繼續涮自己的菜葉子。
大家忙着吃飯,而包廂的電視放着一檔美食紀錄片,總有聲音,不會讓場面過于安靜。助理小袁沒吃多少,就拿着筆記本過來了,“小聞,我想問點問題。”
“你問吧。”
“除了桃子,你還對什麽過敏?”
“沒了。”聞星秋想了想又說,“我在喝中藥,醫生說不能吃海鮮。”
小袁點點頭,認真記錄下來,“飲料呢?你喜歡喝茶還是咖啡?還有……”
小袁問個不停,聞星秋一一答了。從空調溫度到香薰味道,從偏愛的顏色到欣賞的電影,每個問題詳細具體,只為了知道他喜歡什麽。
聞星秋莫名想到自己存的那個【他喜歡的】文檔。裏面也是事無巨細的記錄,可惜他那會兒和江離舟不熟,只能旁敲側擊去打聽,犯了好多錯誤。
話說回來,他現在更了解江離舟了,發現那個文檔不是錯得多,是根本沒對過……
聞星秋越想越覺得小袁這樣真好,可以直接問本人。即使後來有變化也不會錯得離譜。
聞星秋回憶到這兒,瞥一眼手機。原來打算看一眼做屏保的那張合照,沒料到時機正好,把江離舟的視頻邀請給盯出來了。
“稍等,我出去一下。”聞星秋跟小袁說一聲。
小袁眼尖看到了,憨憨一笑,“我知道了,你最喜歡的是他。”
“……”聞星秋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頭,“嗯。”
小袁:“哇哦。”
好大一碗狗糧。
聞星秋怕江離舟等久了也怕小袁會繼續開玩笑,趕緊離開。
他在走廊停了停,思考自己去哪兒:洗手間不适合視頻,休息室在這裏是不存在的,店門有點遠,而且外面就是街道,人來人往并不清靜,還可能會讓他被認出來……
他想來想去,覺得長聊真的不可能了,随口說兩句就行。看隔壁的包廂門口開着又沒有人,鑽進去關上門,接通視頻,“來啦。”
江離舟看到他就笑了,“嗯,在外面吃飯嗎?”
“對啊,所以不方便聊天。你有事快說吧。”
“你吃飯了嗎?”
“吃了。你……哦,也吃了。”
聞星秋注意到了江離舟放在一邊的空飯盒,發現自己沒必要問。
江離舟也在觀察了他這邊的環境,“你吃的是火鍋?”
“嗯,牆上有标志嗎?”聞星秋轉過頭,想看看牆壁。
下一秒,他被桌上的啤酒給吸引了,倒吸一口涼氣。
竟然有人在中午喝酒配火鍋……等等,根本沒喝啊,一打啤酒還好端端放在那兒,原封不動呢。
江離舟發現了不對,“秋秋,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聞星秋定定神,努力裝得鎮定,“我該回去了,你休息吧。”
江離舟皺了眉頭,語氣變得嚴厲,“等等!”
聞星秋沒聽下去,結束視頻,把手機往口袋一塞。手機再次振動,他也沒管,一步步走向啤酒堆,拿起一瓶,磕着桌角就熟練地打開了。
動作很快,沒有一點猶豫。因為他滿腦子是想喝酒的急切,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等啤酒入口,他感覺那股渾厚醇香的味道在嘴裏炸開,急切往下灌,被洶湧而入的酒液嗆着了才重新醒了過來。他咳嗽不停,沒有嘗到多少酒香,反而品盡了啤酒花的苦味,還有喉頭被刺激的隐隐血腥。
他擡起啤酒瓶,透過漫上來的淚光看着上面的圖案和文字。他記得拿起酒瓶的時候是棕色的,這會兒卻看到一片金燦燦的黃。
片刻後,他忽而意識到那片刺目的金黃不是自己看到的,而是記憶映照其上的幻覺。
眩暈感随之而來,聞星秋扶着桌子,慢慢跌坐在最近的椅子上。他閉上眼睛,還是不得清靜,感覺一陣陣似真似假的影子從眼前掠過。
他還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聲音,“你還小,不該喝酒哦。”
這句話竟然是崔振翺的聲音。
聞星秋感到厭煩,晃一晃腦袋想趕走這樣的幻覺,卻發現更加可怕的聲音還在後面——
“我今天18歲了,可以喝酒。”
那不是幻覺,是真正的記憶。崔振翺真的和他說過“不該喝酒”的話,而以前的他并沒有生氣,輕聲回應,含笑的語調甚至稱得上溫柔。
怎麽會這樣,他不是覺得崔振翺是跟蹤狂,極其厭惡的嗎?
聞星秋感覺頭更暈了,咬了咬唇。沒管這個包廂的桌面還殘留着多少油膩,低頭一趴,免得自己下一秒就倒地了。
可他沒有暈倒,被一陣陣的暈眩沖擊着。暈眩之後,便是記憶的浮現。
聞星秋失憶的時候,感覺這些記憶像是高大樹上的果實。他只能通過層層疊疊的葉子窺見一角,卻怎麽摘不着。這會兒,記憶果實竟然在瞬間同時掉落,多得可怕,還帶着猛然砸來的沖擊與劇痛,似乎永遠不會停下。
過了很久,這種感覺才停止了。
聞星秋緩緩擡頭,在離開自己胳膊圈出的溫暖範圍的瞬間,感覺到了微風拂過的濕潤涼意,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他擦了擦眼睛,好不容易看清面前,卻一下子瞥見了自己喝過的那罐啤酒,充分感受到了劇痛過後的酸澀與凄涼。
酒并不是讓他停下痛苦的藥,而是讓他墜入深淵的毒。
他苦笑,呢喃着:“我不該喝的。”
不喝酒就不會想起曾經的痛苦,就不會知道江離舟在騙他。他找錯了人,他以為的夢幻般的“暗戀成真”,終究是泡影。
聞星秋心神恍惚,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突然,他聽到了江離舟的聲音,“秋秋?”
聞星秋一愣,以為自己又産生了幻覺,就僵着身子沒有動彈。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還更加近了,“老婆?”
聞星秋循聲看去,真的見着了江離舟的臉。他懵了一懵,更加恍惚了,“你怎麽……”
“我不放心,來看看你。你喝酒了?”江離舟一開始還算溫柔,看到他喝過的那瓶啤酒又皺了眉頭。
聞星秋抿抿唇,不答話。
江離舟還是皺眉,聲音驟然低沉下來,透着隐隐的憤怒,“你不該喝酒。”
這個騙子竟然還敢兇他?聞星秋震驚,然後就是空前的憤怒,腦子一熱就抄起了旁邊的啤酒瓶,狠狠地砸過去。
江離舟沒躲,任由瓶口揮灑的啤酒潑上臉、脖子和衣服,任由分量不輕的啤酒瓶砸到胸口,與襯衫的金屬紐扣碰出刺耳的脆響,再重重落地,砸上纖塵不染的皮鞋,在光滑的鞋面蹭出滑稽的痕跡。
聞星秋砸的時候挺爽的,砸完了才懵了,愣愣地看着啤酒打濕江離舟的面龐,看着揮灑的那列濕痕漸漸暈開,在質感極好的昂貴襯衫上面肆意蔓延,現出扭曲突兀的形狀。
江離舟低下頭,也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髒印。
聞星秋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發瘋挑釁,意識到江離舟在不知道他恢複記憶的情況下,感受到的是平白無故的粗魯遷怒。
江離舟會發火吧?辛苦趕來,說的是正确的話,卻被他不由分說地潑酒砸瓶,弄得一身狼狽。
聞星秋想得明白,十分淡定。他看向江離舟,等着接下來的怒罵。
江離舟看向他,表情卻是平靜的。片刻後,唇角一彎,竟然笑了起來,“剩了這麽多,看來你只喝了一口吧?挺好的。”
以為要吵架的聞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