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危機
第11章 危機
聞星秋喝了半杯水。嗓子不癢不啞了,肚子倒是有點撐着了。
“我好了。”他放下杯子,主動說,“繼續看資料吧。”
“嗯?好。”江離舟似乎在想事情,沒注意聽他說話。見他用手指了資料才反應過來,随便拿起一份文件。
“你怎麽了?”聞星秋發現江離舟有點恍惚。
江離舟笑了笑,“沒什麽。我拿的是歌曲對比的附件,有你的創作手稿。”
“是嗎?”聞星秋湊過去瞧瞧,“真的哎。我自己保存的原件不見了,這裏的複印件倒是還在。”
“原件不見了?”
“嗯,也可能放在別的地方了。我發現我在A城有個房子。”
“在哪裏?”
聞星秋直接把地圖APP标注的地點亮出來了,“這裏。打車過去只要一個多小時。等你有空,可以陪我回去看看嗎?”
江離舟點點頭,問了一個直擊心靈的問題,“你害怕?”
“還好,就是……我覺得家裏會有密碼鎖。我失憶了,很可能想不起密碼,真的需要你來幫忙。”
聞星秋記着江離舟幾分鐘就想到行李箱密碼的厲害,誠懇說着。
然而,江離舟是個挑重點來聽的人。聞星秋說了一長串話,他只注意到“我需要你”這四個字,爽快說着:“嗯,明天去吧。”
“謝謝。”聞星秋興奮追問,“幾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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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舟笑了,“看情況。我确定了就告訴你。”
聞星秋意識到自己太着急,乖巧道歉,“對不起,我忘了你要上班了。你慢慢安排,我什麽時候都有空。”
江離舟卻說,“與上班無關,是我家的問題。”
家裏的問題?聞星秋好奇,但只是點點頭,沒有問出更多問題——這是隐私範疇。江離舟不說,他也不該貿然去問。
江離舟确實沒說具體的細節,翻完那份附件以後就說,“宋知柯那份很奇怪。”
聞星秋跟着翻翻,看完以後就哼了一聲,“僞造寫歌過程太麻煩了,他只是做做樣子。”
曲譜附件不光是整理完畢的正式版本,還有創作過程的照片。
他的手稿很多,依然是亂中有序的風格,用了一個月才最終定下曲譜,再用了大半月斟酌歌詞,細節很多。
而宋知柯的那份在三天內完成,是利用軟件做出來的電子檔。有手寫标注的部分,但整體是清晰明了的打印黑字,頁數不多,最細節的部分是每一次保存時間的截圖。
保存時間大寫加粗,仿佛這才是譜子的重點。
聞星秋很是來氣,“好陰險,分了幾次來抄,故意制造出原創才有的‘過程’。”
“這個軟件會不會有問題?”江離舟忽而問。
聞星秋被問得一懵,“不會吧?專業機構承認了這個證據。”
“你有更早的手稿嗎?”
“沒有。”
“如果時間是真的,他的初稿比你提前了一年。他怎麽做到的?”
“……”聞星秋為難了。
他不能說宋知柯重生的真相。無憑無據說出這麽玄幻的理由,只會讓江離舟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他思來想去,說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話,“他用特殊的辦法看過我的手稿。”
江離舟更疑惑了,“更早的手稿是存在的,只是不在你的手上?”
聞星秋沒答話,拿起水杯再喝一口。
江離舟默默看着他喝水,等他的杯子空了才問一句,“還要水嗎?”
“不了。”聞星秋并不渴,拼命喝水就是掩飾自己的慌亂。
他看了那麽多頁資料,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反而意識到自己被宋知柯僞造的證據壓得死死的,心裏慌得很。
“不舒服嗎?”江離舟放下資料,坐得近了點。
聞星秋先搖頭,又因為自己發顫的身子而無奈點頭,“嗯。”
“休息一下。”江離舟取過他手裏的文件,放上茶幾,順便把另一邊沙發上的毯子給取過來了,幫忙裹上。
聞星秋乖乖的不動彈,沒注意到江離舟裹好被子以後還搭在肩上的手。他反複回想方才的對話,小心翼翼問了一句,“我贏不了他,對吧?”
“不對。”江離舟安慰着,“能贏的。”
聞星秋有點茫然了,“真的可以嗎?以前的我什麽都記得,和他是平起平坐的新人,還是沒有一點辦法。現在他這麽紅,我又是這種狀态……”
他垂頭喪氣,蜷縮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徹底藏到被子裏。
江離舟沒再說鼓勵的話,只問,“要聞酒味嗎?”
“啊?”聞星秋懵了,“怎麽突然這麽問。”
“想讓你高興點。只聞不喝,不會影響身體的。”
“是哦。”聞星秋稍稍動搖,“可是……我怕我忍不住喝了。”
江離舟一點點抛着誘餌,“我會看着你,不讓你真的喝下去。正好準備吃午飯了,我們選一瓶香味濃的葡萄酒,你聞我喝?”
聞星秋漸漸上鈎,“你想選什麽酒?”
“有一瓶長相思不錯。”
“又是白葡萄酒啊。”聞星秋嘀咕着,想起了沒用的喝酒記憶:他喝過長相思釀制的酒,記得那恣意彌漫、清爽直率的青草味,與他現下想要的放縱很相合。
江離舟注意到了關鍵詞,“又是?”
“呃,沒什麽,你想喝就喝吧。”
要解釋的話,又要提起他埋進江離舟外套狂吸另一款白葡萄酒殘餘香氣的尴尬事。他才不揭自己的短,随便糊弄過去。
江離舟也不追問,“好,我讓他們準備。”
不久後,酒菜上來了。
聞星秋還是吃少油少鹽的健康餐,但是手邊多了一個小小的杯子。
他看看江離舟那邊的高腳杯,再看看自己這邊指頭大的杯子,有那麽一點小小的不滿,“這麽小?”
“嗯。”江離舟笑了,“免得你真的忍不住。”
“好吧。不用倒滿,一點點就行……”聞星秋對自己沒什麽信心,遞上杯子的時候,用指頭在很淺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江離舟答應着,不緊不慢開始倒。
聞星秋眼巴巴盯着,內心在“就一點點”和“就億點點”之間反複橫跳——希望自己能夠克制,聞一點就可以了,又希望江離舟不小心倒多了。
江離舟真的倒多了,入杯的酒不是淺淺覆蓋底部的一層,而是正好填滿的精準。
“就一杯。”江離舟調侃,“香味散了也不能續。”
“好吧。”聞星秋覺得這樣也不錯,乖乖去接。
江離舟拿起酒杯,要遞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斜了一下。晶瑩剔透,散發悠悠香氣的酒液,就這麽染濕了骨節分明的手。
聞星秋看得一愣。
他忽而對酒杯失去興趣,盯的就是江離舟手上的那一點濕痕。
“抱歉,我再給你倒一杯。”江離舟低聲說着,磁性的嗓音似乎也染上了酒味,釀出讓人沉湎的味道。
然而小杯子就那麽一個,已經被弄濕了。
江離舟掃視一圈,只能挑了一個大酒杯的給他再倒。
聞星秋聽着酒液入杯、與空氣碰撞出來的微微輕響和濃郁清香,感覺慌亂空落的心也一點點被填滿。他抿抿唇,想象美酒入喉的快意。
“只能這樣了。”江離舟用了大的高腳杯才能穩穩當當把酒杯放到他的面前,無奈一笑。
聞星秋也彎了唇角,開心說:“謝……”
話沒說完,卡住了。
因為江離舟擡起那只染了酒香的手,摸了一下鼻子。
明明是尋常的小動作,落在他的眼裏卻變了味。他忽而很想知道江離舟的鼻尖是不是也有了酒香,甚至腦補出了自己湊上去聞聞、若即若離蹭鼻尖的暧昧畫面。
等等,他在想什麽。
聞星秋發覺不對,急忙低頭。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想到更加瘋狂的畫面。
他低了頭,能看到的是酒杯。杯子裝着他平日夢寐以求的酒,他卻只注意到玻璃質地特有的倒影,借此觀察着對面的江離舟。
江離舟舉起酒杯,淺嘗一口,江離舟沒有動眼前的飯菜,看的是他的方向。
聞星秋沒忍住,再度擡眼。
江離舟輕笑睨來,晃悠酒杯的動作漫不經心,卻讓清凜的白葡萄酒蕩漾微波,和含笑的桃花眼一起迷離勾人。
聞星秋漸漸恍惚了。
嘀嘟嘀嘟——
他的手機突然狂響。
聞星秋吓了一跳,趕緊拿起來。
江離舟皺皺眉頭,“這是救護車的聲音?”
“對啊,我設置成鬧鐘鈴聲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聞星秋一邊關閉鬧鐘,一邊給江離舟解釋着。
江離舟的表情更奇怪了,“什麽鬧鐘?”
“吃藥的。有種藥是5小時吃一次,我怕自己忘了就調了鬧鐘。我去吃藥了,你先吃,不用等我。”
聞星秋說完就起身,去了房間。
*
江離舟本來就不想吃飯,叫一桌酒菜只是想看聞星秋的害羞臉。
他成功了。聞星秋從臉頰紅到耳朵,看起來很軟乎。
他忽而想到家裏阿姨逢年過節會做的小包子。小小的,軟軟的,本來就很漂亮了,阿姨還要用紅曲點一點。那個白裏透紅的小點格外誘人,他第一口總會咬在上面。
江離舟看得入神,聞星秋目光直勾勾的,顯然對他也感興趣。
氛圍漸漸變了。
聞星秋的手機卻突然響了,還用救護車的聲音做鈴聲。
聞星秋說:“我去吃藥了,你先吃。”
江離舟哪有心思吃飯,只是舉杯喝酒。
美酒入口,他沒有品出什麽滋味,倒是盯着手表秒針的走動,豎起耳朵去留意屋內的動靜。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聞星秋還是沒回來。
要是其他人,江離舟可能認為是一種躲避與拒絕。可聞星秋是個清清嗓子也能咳個半死的病弱小可憐,随時可能暈倒。
江離舟不大放心,過去看看。
聞星秋只是進屋吃藥,沒有鎖門,讓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響盡數傳來。
江離舟聽着輕柔細微的聲音,莫名不想擾了這一片清靜,放緩腳步。他踱到門前,不需費勁找尋,就見着了聞星秋。
聞星秋真在吃藥,而且吃得很認真。端坐桌前,将藥盒、藥瓶、水杯從左到右依次擺放,按順序來吃,吃的時候還會确認一下服藥說明。
這會兒,要服用的是一種口服液。拿一瓶,戳根管,送到嘴邊慢慢嘬。動作熟練又面無表情,好像設置特定程序的機器人。
江離舟發現聞星秋沒事,準備轉身。
“嘔。”聞星秋突然難受。
江離舟立刻過去,幫着拍拍背,“沒事吧?”
聞星秋只是幹嘔,什麽都沒吐出來。但是呼吸不暢,兩眼含淚,發話的聲音有些哽咽,氣息之中還帶着藥物特有的清苦味道,“沒……”
說着,又把那瓶口服液往自己嘴裏送。
江離舟趕緊攔住,“你都吐了,還喝?”
“沒吐,就是生理性反胃。忍一忍,慢慢喝就行了。”聞星秋擦擦眼角的淚花,吸吸鼻子,看起來柔弱無助要暈倒了,喝藥的動作倒是不停。
江離舟看得不忍,“能不能換一種藥嗎?”
聞星秋搖頭,用軟糯的哭腔應着他,“不能。”
“要不直接灌下去?”
“我試過。刺激太大,會吐出來的。”
江離舟沉默了。
他不說話,感覺那股奇怪的藥味更加明顯了。他光是聞着都覺得惡心,難以想象聞星秋是怎麽喝下去的。
聞星秋還真的喝完了。放下空瓶的手還在發顫,昂起頭卻對他笑,“好啦。”
江離舟幫着拿過水杯,“喝點?”
“不行,會沖淡藥效。”
“……”
江離舟不說話了,盯着聞星秋泛紅的眼眶。
聞星秋依然笑着,“沒關系,這樣挺好的。”
江離舟皺眉,“挺好?”
聞星秋眨眨眼,“總比生病好吧。我以前走在路邊都能暈倒。看病吃藥以後就好多了,還能坐飛機來A城哎。”
江離舟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喝酒喝成這樣的?”
“嗯。所以一定要戒掉啊。”
“你沒再喝過,算是戒了吧?”
“不知道能忍多久。酒瘾上來會手抖,會頭疼,會失眠,挺煩人的。”
江離舟嘆了氣,“對不起。我不該叫酒的。”
他知道聞星秋身體不好,卻沒切實體會到身體不好的難處。哪怕碰上聞星秋身體不适的情況,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聞星秋表現出的是尋常人都可能有的小毛病,很快就能恢複正常。
今天看到這一桌的藥,聞到令人作嘔的藥物氣息。聽說聞星秋走路都會暈倒,把成功坐飛機當成開心事,才發覺體弱多病的痛苦。
他一時興起想看看聞星秋碰上酒會有什麽反應就叫了酒,當是玩樂。可聞星秋有酒瘾,飽受其害,一旦破戒就難以收拾。
“啊?”聞星秋倒是因為他的道歉而發懵,“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想聞酒味的。”
江離舟輕笑,揉揉聞星秋的腦袋,“不争這些了。我讓人把酒撤掉?”
“好。”聞星秋乖順應着,“那我等下再出去。”
江離舟出去叫服務員,還特地要了一瓶除味噴霧,想去除自己身上的酒味——雖然被聞星秋眼巴巴看着的感覺很好,但是戒酒的事情不能含糊,他不想添亂。
手機來了信息。
崔振翺:【江總,你在騙我嗎?】
江離舟:?
這個傻逼竟然長腦子了?
好巧不巧,聞星秋也突然過來,揮着手裏的資料說:
“這個叫崔振翺的制作人一直跟宋知柯合作,卻特意避開了《星空》。他會不會知道什麽?我們找他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