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8
第39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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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專業哦,都在利用我了,還沒看到我卸下了彈匣。”我扔掉槍,把臉色慘白的薩連科拉到面前,在他耳邊以威脅的語氣道:“現在懲罰就是,快去給我好好吃一頓飯,喝一頓酒,把你的胡子刮掉,洗幹淨來陪我。”
“阿爾?”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嘴裏嗫嚅着:“你不要這樣,我,我害怕。”“為什麽害怕?你希望我生氣嗎?”
他低下頭,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說:“沒錯,我希望你生氣,甚至希望你恨我……這樣我才不會那麽內疚,真的。”
我笑了,叫他低頭,揉着他柔軟的金發,說:“別擔心,以後有你好受的,我也可不是什麽好人,現在聽我的第一個命令,快去……要是你有腦子的話,就已經猜到有人想要我的命,槍我留在這裏,你快去快回。晚上陪我睡覺,這是什麽醫院?病房怎麽這麽破,我害怕……你想想,到了晚上,我母親又在這裏跑來跑去……”
“我一定!在一小時內回來!”他飛速在我臉上親了親,頭也不回地就沖出了門,沒過多久,我就聽到門外有人輕輕來回走動的聲音。這是他安排在這裏的人手,他雖然有些天真(老實說,現在不能說他天真,天真的是我),但還不至于單純到把我一個人丢下。于是我決定好好睡上一覺,可見鬼,心情的豁然開朗和身體的痛苦創傷對比太過強烈,叫我想睡卻興奮得睡不着。
“羅曼,你這個傻瓜。”
我罵了他一聲,嘴角不自覺地浮現笑容。這個人,為了和我在一起,在背後默默做了多少努力我卻一無所知。那些傷、那些累,叫我怎麽能夠生氣?要真說生氣,還不如說他以為我會生氣、會很他這件事本身。
“傻瓜,間諜這個身份對我來說算什麽。”我嘆息,心裏翻起暧昧的波瀾,望向泛黃的天花板,木板殘留的年輪旋轉成時間的漩渦,我回憶與他相識相離的這些年,不禁自言自語。
“我需要游蕩時,我就深入這片沼澤之中,可當來到了你身邊,一切都不再重要。阿爾弗雷德是薩連科的阿爾弗雷德,他在你身邊存在,若要剝去他所懷疑的一切,留下來的除卻懷疑本身,那就是對你的愛。”
我閉上眼睛,說:“那麽什麽利用、情報、線人,除了那朵蘋果花,其餘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
對的,南希,我始終愛着的,給予我兩次新生的南希——她也受了傷,可她卻不願向我敘述當時的情況。
“我救了你,你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另外,如果你要尋找真相——前提是你有這個心思,以你的腦袋,還有你的薩連科,親愛的,這不是問題。”
我沒有問南希為什麽要對我隐瞞,因為在她良善的眼中我看到了為難。是的,她在為難,夾在當中為難。那麽,有些答案似要呼之欲出。可我不願意想,或多或少會讓我心痛,而現在我要做的是,等待我的薩連科,依偎在他懷裏。
可我終究沒能等到他來,沒過多久,受傷的身體迫使我進入睡眠,它需要漫長的睡眠時光進行修養。再次醒來時,已經不知是多少天後,薩連科說我又進行了一場手術,現在大半個上半身都包着繃帶。
“要是我殘疾了,你得養我一輩子。”可以預見的是,以後再想擡起左肩已經不能像以前那麽容易了。肩胛骨碎得很嚴重,我忍不住斥責薩連科不人道,哪有抓間諜用沖鋒槍的,“現在你遭報應了,把我打成這樣,自己也心痛得要死,這就是你不按規矩來的後果。”
“我……我是個軍人……”他抱歉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要小聲抗辯,卻又覺得抗辯是為自己辯解。他不要辯解,他要懲罰。
“懲罰……那我懲罰你給我口。”我扯了扯被子,壞笑着示意他。
“阿爾,且不說這對我來說完全算不上懲罰,醫生說了,你不能激動,你要禁欲。”
我不耐煩地嗤聲,說:“好啦,那我的腿好癢,撓不到,給我撓癢癢可以吧。”
薩連科點了點頭,連忙将手鑽進我的褲腿中。
“這裏嗎?”他輕輕撓着,不敢用力。
“就這裏…… 用點勁兒,親愛的。說說,你之前調查我和卡爾到什麽程度了?連中間人都知道了嗎?”
我爽得飄飄欲仙,又指揮他給我的大腿根撓癢癢。這人手根本不受控制,撓着撓着就撓到了不該撓的地方。我爽得一激靈。
“我不知道你們有中間人,我只知道所有洩漏的情報都是從你這裏發出去的,我去過你的地窖,想弄清楚很容易。”
我瞪大了眼睛,問:“所以你不知道……?”
見鬼,我自己說漏嘴了,差點把南希給供出來了。
薩連科不禁莞爾,手上動作不停,小聲說:“現在知道了,你們還有個中間人。”
“聽着,薩連科——”我當即變幻神色,想必十分嚴肅,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拉到面前,“除了你,有些人對我也很重要,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像這回朝我開槍一般傷害了她,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是說真的,永遠不會。”
薩連科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被溫柔的笑容所取代,“我明白,親愛的,我向你保證,除非——”
他靠了過來,我警惕地問:”除非什麽?”
“除非和傷害你的是同一個人,親愛的,我絕不會原諒,我早已立下誓言。”
“不可能。”我松開他,“絕對不可能。”
可見薩連科這回的确下定了決心,在他柔軟的表象內,他有一顆極堅韌的心。如同他當初了等了我足足九年那樣,他有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這是他和我在性格上的根本不同,我總是無所謂,輕而易舉地就卸下、或者隐藏心上的負擔,但薩連科不會。
他說,他要複仇。
為我複仇,為他自己複仇。因為那個人不僅傷害了我,還借他之手傷害了我,觸碰了他最不該觸碰的紅線,讓他經歷了此生難以釋懷的絕望,所以他要複仇。
我說過,薩連科是對自己的情感毫不掩藏的人,他愛得洶湧,恨得也激烈。雖然我并不想讓他以身犯險,但心底還是忍不住會生出一種暧昧的缱绻。這讓我想起了多年前他為我學英語、為我去找艾文留下來的紐扣的那個蘇聯士兵。于是我笑着問他:“英語學得怎麽樣?”
他習慣了我思維上的跳脫,笑了笑,說:“還可以。”
“說兩句我聽聽。”
他抿嘴微笑,白皙的臉頰上拂過一片緋紅。擡眼湛藍的眼眸,我在他眼底瞥見了英格蘭的夏日的晚霞。好似他為這一刻準備了很久,好似這一刻他一直都在等待。
于是我聽見,莎士比亞的so 18若歌聲般從他唇間流淌而出。
“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拟?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比夏天更可愛更溫和;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風會把五月的花苞吹落地,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天也嫌太短促,匆匆而過:,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有時太陽照得太熱,
And often is his goldplexion dimm’d;
常常又遮暗他的金色的臉;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美的事物總不免要凋落,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偶然的,或是随自然變化而流轉。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是你的永恒之夏不會褪色;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你不會失去你的俊美的儀容;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死神不能誇說你在他的陰影裏面走着,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如果你在這不朽的詩句裏獲得了永生;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只要人們能呼吸,眼睛能看東西,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此詩就會不朽,使你永久生存下去。”
“So 18。”他害羞地親吻我,“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And also,gives life to my love……for you.”
“喂——”我推開他,說:“太過份了,居然拽文弄詞。”
“專門為你背的,薇羅奇卡說這首最好聽,我背了很久。”他不安而羞澀地說,像個小學生,就只差戴上紅領巾了。
“這首我也背過,我看了幾眼就背下來了,都不要五分鐘。”
我驕傲地揚起下巴,我也要像個小孩一樣炫耀。他是孩子,我也是孩子,我們永遠在一個頻道。這讓我感覺很開心。
薩連科捏住我的下巴搖了搖,寵溺地說:“知道,你最聰明。要我說,連誰要害你你應該也都猜得差不多了,是嗎?”
“我可沒那麽厲害。”我躺回床上,閉上眼睛:“沒有證據,不要輕易指控。”
“我會找到證據的,我還會找到這個人,帶到你面前來。”
“那就拜托你了,薩連科少校。”
“叫我羅曼,親愛的。”
他鑽進被窩,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這段時間我們每晚都睡在一起,這讓我想起以前莉莉說,我不是在醫院看病,而是在醫院談戀愛——莉莉,此刻走進記憶裏的女孩,不,應該說我從未忘記過她,那麽她在這其中有扮演任何角色嗎?她的死,會和這一切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