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上城汽車工廠設在郊區，但辦公場所是在市區，離時斐大廈并不遠，四人抵達後，蘇斐鼓勵蘇卻：“就當一次演習，不用緊張。”
蘇卻穿着上白下黑的職業裝，長發利落地攏在腦後，看上去是個優雅時尚的職場女性。
她深吸吸，笑道：“我不緊張。”
終于輪到他們，蘇卻站在長方形辦公桌最前方，手裏拿投影儀播放器，身邊就是投影儀幕布，面對滿屋身穿職業裝幾乎目不轉睛看向她的上城汽車工作人員開始講PPT。
上城汽車營銷部部長是參加招标會職務最高的人，她梳着齊耳短發，看上去幹練成熟，她倚靠着寬大的椅背，雙臂環胸，直接語氣強硬地拒絕：“上城汽車不打算在國內做汽車召回工作。”
安迪剛開口準備展開這個話題，便被生硬打斷：“既然你們安排小姑娘講标，所有提問都讓她來回答。”
雙方參加招标會的人都沒想到部長會特意要求蘇卻回答問題，有點故意刁難的意思。
會議室安靜到只有輕微的紙張翻動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向蘇卻集中。
營銷部部長更是眼神犀利，看着站在幕布邊上的蘇卻。
安迪手心微微出汗，分明是部長覺得蘇卻年輕，可能認為時斐不重視這次競标，存心為難她，他替蘇卻捏了把汗，不過看自家老板跟總經理都比他淡定，尤其是蘇斐跟平時一樣氣定神閑，于是也冷靜下來。
蘇卻目光平視前方，她是寫慣了QA的人，平時只是寫，現在是現場回答，不過她并不怵，說：“時斐聯合國內最有名的幾家市場調查公司做過調查，如果上城汽車不盡快扭轉品牌形象，提升國內消費者信心，預計新車上市跟兩款競品車型相比銷量會低百分之二十，上城汽車并不難拿到類似數據。”
看蘇卻在高壓下并未慌亂，鎮定自若，語氣不卑不亢，營銷部部長語氣緩和了些：“說說你們的調查數據。”
這些數據蘇卻全都爛熟于心，把上城汽車銷售情況，品牌形象下降情況以及新車及競争對手銷售預期都說了一遍。
營銷部部長面露贊許，蘇卻年紀不大，但頭腦清晰，伶牙俐齒，應變能力很強，她好像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只覺得蘇卻是個很有潛力的公關人。
本來時斐把這次競标當做小姑娘的練習場，她略微不悅，但現在這種不悅已經消散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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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們公司的優勢。”部長又問。
上城汽車營銷部跟公關科的人都看出來了，前面兩家公關公司講标時，部長全程高冷，幾乎沒說話，但現在一直在提問，最開始明顯是想刁難小姑娘，見她對答如流，就繼續考驗她。
這個問題蘇卻在講标時已經講過，但部長肯定不想聽剛才PPT上展示過的，略微思忖，說了他們公司在危機公關和品牌形象提升方面的成功經驗。
部長臉上始終一個表情不變，但其實對蘇卻的表現滿意，覺得無需自己親自上場，就擺擺手說：“你們繼續。”
蘇卻集中精力，邊繼續講标邊說回答提問。
從上城汽車出來後已經是午飯時間，他們找了家飯店随便吃點工作餐。
“蘇卻表現不錯，比我預期要好。”禹韬稱贊道。
安迪說：“剛開始部長讓你回答問題，我還擔心你有壓力，回答不好，沒想到還不錯，能看出來部長是滿意的。”
“應該感謝你們毫不保留的教我，有時間我請你們吃頓大餐。”蘇卻語氣誠懇地說，她知道在職場裏遇到願意拉扯自己的前輩有多重要，大部分人獲得點進步都很不容易，因此自己會的東西都藏着掖着，絕對不肯輕易傳授給別人。
“我們勝算大嗎？”安迪問。
“八成吧。”蘇斐說。
就在蘇卻滿心期待時，下午，安迪告訴蘇卻一個不好的消息，奇勝公關的報價只有他們的三分之一。
“報價這麽低，他們還能有利潤嗎？”蘇卻非常驚訝。
她們的報價包括月費跟活動費用，細化到每類媒體發布的價格。
活動費用幾乎透明，比如住宿費跟餐費，利潤很低，利潤最高的部分是媒體發布。
“他們甚至聲稱，行業報價虛高，他們這個報價仍有利潤。”
單說媒體發布，三分之一的價格倒是不會虧本，可公司的人力成本高，運營成本這些都得算進去啊。
安迪嗤笑：“他們本來就是後加進去的，覺得勝算不大，所以破釜沉舟，就是瞎攪合。”
“上城汽車會不會質疑我們的價格，或者就此壓價，甚至引發整個行業報價體系震蕩。”蘇卻說。
她有點擔心。
“只有奇勝公關這種講究出奇制勝的公司才會這樣報價，像上城汽車這種企業在公關方面一定求穩，奇勝在報價方面這樣騷操作他們未必敢用。”安迪分析。
蘇卻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做汽車公關很難創新，汽車企業都是大企業，除了個別私企企業搞點新花樣，比如靠老板出格的言論博眼球，大部分車企的公關都是四平八穩的，沒什麽新意，也不會出差錯。
剛跟安迪聊完，高甜又來找她，蘇卻問：“連你們都知道了？”
在公關行業，任何消息傳播得都很快。
“是，大家都說奇勝是攪屎棍。”高甜說，“你應該知道吧，奇勝老板還有這家公司都有很多黑料，不過這些年奇勝發展的不錯，逐漸洗白了。”
蘇卻非常感興趣：“都什麽黑料，跟我說說。”
高甜八卦之心大盛，從空位上拉了把椅子來，開始開故事會。
“奇勝的王老板當年幾乎落魄到身無分文，到上城淘金，一下火車他就再車站附近燒紙，求列祖李宗保佑他發家致富。”
蘇卻：“……”
“哇塞，真是神人。”
“老板娘也是狠人，覺得自己個子太矮，直接斷腿接骨，增高了十厘米。後來她又多次整容，把自己的臉捯饬得跟網紅一樣。”
蘇卻撫額。
公關公司裏形形色色的奇葩同事特別多，沒想到還有更過分的奇葩老板。
大家八卦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開。
蘇卻覺得上城汽車作為國內知名的合資車企，應該不會選用這樣的公關公司，至于價格，各家公關公司尚未打過價格戰，奇勝攪不起什麽水花。
一個星期之後，快下班的時候，蘇斐跟禹韬一塊到蘇卻他們辦公區來，前者好不掩飾他跟蘇卻之間的親昵，伸手揉了下她的發頂：“咱們拿下上城汽車了。”
禹韬補充：“已經簽了服務合同。”
“啊，太好了。”蘇卻頂着一頭被揉亂的頭發，站起來驚喜地說。
雖然她覺得這種大項目高層公關更重要，但畢竟他們在競标中表現也很出色。
“蘇總，太，太好了，恭喜咱們公司。”看着長身玉立英俊不凡的蘇老板就站在離她不遠處，小賈激動得開始結巴。
大家都非常振奮，公關圈的人都知道，上城汽車是少有的優質大客戶。能服務這種客戶，相當于為履歷表貼金。
蘇卻帶頭鼓掌，大家都站起來跟着一塊鼓掌。
一時間，這個小區域熱鬧非凡。
“感謝大家齊心努力工作，大家都辛苦了，每個項目組成員都有獎金，晚上一起吃飯，我請客。”蘇斐說。
蘇卻笑道：“既然老板請客，咱們一定要吃貴的。”
“好，你們決定去哪家飯店。”蘇斐說。
等蘇斐跟禹韬走後，蘇卻號召大家趕緊想去哪裏吃飯，好提前訂桌。
“邵老師你來決定去哪吃飯吧？”蘇卻說。
“我哪知道該去哪兒吃喝玩樂，你們定，我就跟着去。”邵老師笑道。
“那小賈你來決定。”蘇卻又說。
“真的讓我來決定啊？”小賈覺得很受重視，很榮幸。
蘇卻點頭：“是啊。”
“那我就不客氣啦。”小賈說。
晚上，所有參與過競标的人包括黃老師團隊一塊聚餐，舉杯慶祝拿下大客戶。
蘇家。
顏柔得到拿下大客戶而且是蘇卻講标的消息後很替蘇卻高興，知道晚上他們要聚餐她就先跟蘇玖聊這件事。
“蘇卻這次表現不錯。”顏柔滿臉笑意。
蘇玖當然願意時斐拿下大客戶，但她希望這些都跟蘇卻無關，蘇卻參與競标還要服務這個客戶，她寧願拿不到客戶。
其實是顏柔完全小題大做，那驕傲的語氣就像蘇卻立了大功一樣。
這一切都讓蘇玖感到不适。
“媽，其實都是大哥的功勞，在競标之前，客戶選擇哪家公司都定好了，競标會只是個形式，誰講标都一樣。”蘇玖說。
顏柔認真地看向蘇玖，她不希望自己的大家閨秀女兒這樣說話，否認蘇卻的成績，顯得一點氣量都沒有。
顏柔覺得這個女兒有些陌生。
她當初悉心培養女兒，可不希望她成為這樣的人。
吃過晚飯，蘇斐安排司機把蘇卻送回家，就在蘇卻要下車的時候，蘇斐給她轉了二十萬。
他記得陸錫跟他說過的時不時給蘇卻發點獎金，六位數起步的話，非常想試試。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這是給你的獎勵。”蘇斐說。
果然，蘇卻漂亮的桃花眼裏星光閃爍，滿眼崇拜慕濡之情：“哇，給這麽多，大哥真是太大方太有魅力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
蘇斐：不是他有魅力，他感覺到了金錢的魅力。
怪不得陸錫願意給蘇卻發錢，這感覺不錯。
蘇卻邊往家走便給陸錫發消息：“我們拿下上城汽車項目了。”
這段時間她忙，陸錫也忙，他還在外地出差。
很快陸錫回複：“恭喜，讓你大哥給你發獎金。”
蘇卻揚起唇角：“大哥給我發了二十萬獎金。”
“這回他表現還不錯。”陸錫回複。
洗漱好準備睡覺的時候，蘇卻接到顏柔電話：“卻卻，聽說上城汽車項目是你講的标，我閨女真棒。”
一定是蘇斐告訴她的，她知道蘇卻講标後立刻給她打電話。
“媽，是公司有實力，主要還是大哥的功勞，講标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蘇卻笑着說。她感覺顏柔像是因為自家孩子考了一百分而驕傲的母親。
顏柔真幸運，有能掙錢又專一的蘇安秦，她能夠一輩子無憂無慮。
“那我們卻卻也很棒啊，你大哥說你進步非常大。”顏柔說。
同樣都說是蘇斐的功勞，可在兩個女兒嘴裏說出來，給顏柔的感覺大大不同。
“媽，那是大哥跟部門領導都在帶我，我沒理由不進步。”蘇卻聲音帶着笑意。
顏柔是在客廳裏打電話，蘇玖就在客廳裏坐着，她很生氣，她感覺自從蘇卻回歸蘇家，大哥在重點培養蘇卻，都不培養她了。
蘇卻偏要到她面前顯擺。
蘇卻還算幸運，她只用了三個月時間，就搖到車牌。
得知閨女搖到車牌，顏柔第一時間跟丈夫商量：“咱們家卻卻有車牌了，你空出時間，咱們周日去給她買車吧。”
只要老婆提出要求，再忙蘇安秦都要抽出時間，他說：“好，你問問她想買什麽牌子的車，我讓助理問問4S店有沒有現車，有的話直接過去提車。”
晚上八點左右，顏柔給蘇卻打電話：“卻卻，周日爸媽跟你一塊去買車，你想好買哪個牌子的車了嗎？”
蘇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默默聽着，蘇卻明明只是個窮光蛋，逐步擁有了奢侈品、豪宅、大額現金，現在還要買豪車，尤其是，她越是不住在家裏，很少往娘家打電話，很少回娘家，顏柔越是牽挂她，整天把蘇卻挂在嘴邊。
她想這都是蘇卻在欲擒故縱。
“媽，我想好了，我要買一輛四十萬的奔馳。”蘇卻聲音輕快。
“多少錢，四十多萬？卻卻，你好不容易搖到號，當然要買輛貴點的車。”顏柔說。
她很心疼蘇卻，女兒從小過得是缺衣少穿還要自己掙學費的窮苦日子，現在即便有錢可她還是舍不得花。
蘇玖在旁邊嗤笑，呵，四十多萬的車，蘇卻又在父母面前假裝節儉，父母會給她買這麽便宜的車嗎？
到頭來還不是買輛幾百萬的車？
她倒是立了個節儉的人設，真會讨巧。
蘇卻有自己的打算：“媽，我買車要上班開，也要開車見客戶，不能買太貴的車，要不客戶會羨慕嫉妒或者認為他們給公關公司的錢太多了。我們公司的總監跟部門經理都開百萬以內的車，剛好有面子也不至于太張揚高調。”
顏柔不同意：“你不用有那麽多顧慮，好不容易搖來的車牌，當然要買貴的車。現在規定是每人只有一個車輛指标，你要換車就得賣了再買，不如一步到位。”
蘇卻覺得顏柔說得也非常有道理，而且是父母給她買車做陪嫁，不如讓父母多花點錢。
至于客戶，閉着眼睛不去考慮即可。
母女倆各持己見，最後當然是母親說服女兒，顏柔非常開心：“你在三四百萬塊錢的車裏面選一輛你喜歡的，等你選好你爸會去4S店訂車。”
“好的，我盡快選車。”蘇卻說。
“每年車輛使用保養費用大概得二十萬，讓你爸給你報銷。”顏柔又說。她不會讓女兒承擔用車費用，她擔心蘇卻舍不得。
蘇安秦很痛快：“沒問題，卻卻。”
“謝謝爸爸媽媽。”蘇卻聲音輕快帶着笑意。
既然父母這樣說，她一定不會客氣。
蘇玖異常煩躁，裝什麽節儉，父母絕對不會讓蘇卻只買三四十萬塊錢的車，最終還不是要買三四百萬的車。
蘇卻心機這麽深沉，為什麽父母發現不了。
在跑車跟商務車之間，蘇卻糾結了一下，考慮到在上城這種車流擁擠的地方跑車也沒有發揮餘地，她最終還是決定買一輛賓利。
為了在車流中更加顯眼，避免剮蹭事故，她很任性地跟廠家定制了黃色車漆，一個月後，賓利車到手，蘇卻一大早就開着賓利上班。
“要不要讓王叔陪你？”陸錫發現自己有點擔心。
他在考慮要不要給蘇卻的副駕駛位改裝，多加一個剎車，然後讓王叔每天陪蘇卻上下班。
“不用，我可以。”蘇卻對自己的駕駛水平很有信心，拿到駕照後，她還找陪練買了二十個課時的課程，專門學習上路行駛。
看蘇卻車感很好，開車很穩，陸錫略微放心。
蘇卻踩着剎車，搖下車窗，看向陸錫：“那我走啦。”
“你知道萬一出現剮蹭事故或者車壞半路上怎麽處理嗎？”陸錫問。
“我會先報警，再打電話給保險公司，我手機裏有保險公司電話，車壞了我會打電話給4S店。”蘇卻說。
陸錫點頭：“不過你也可以給我或者助理打電話，這樣就不用你自己處理。”
蘇卻心神領會，确實有些女人車子出事故後會六神無主首先找老公。
陸錫看上去很關心她。
她并不想這樣，依賴別人的人只會越來越廢。
但陸錫這樣說讓她覺得自己有強大的後盾，很踏實，還有安全感。
蘇卻笑着說：“好，我知道啦。”
選黃色車漆果然是英明之舉，鮮明的車漆顏色再加昂貴的車标，讓前後左右的車都自動遠離她，對她這個新手來說格外友好。
剛剛把車開到時斐大廈的地下車庫停穩準備下車，車頭側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用驚訝且誇張地語氣說：“蘇卻，這是你的車？”
蘇卻原來可是連共享單車都嫌貴的人，現在開上幾百萬的豪車了！
看着窮鬼變成富豪，讓人特別受打擊。
蘇卻因為師歌突然出現差點被吓到，白了她一眼：“要不然呢，我需要借車開嗎？”
像上次給她看房産證一樣，蘇卻扒拉了幾下手機，拿給師歌看：“行駛證，看到了吧，我的車，我家人給我買的。”
“蘇卻，你家可真有錢，給你買幾百萬塊錢的車。”師歌的語氣酸溜溜帶着一股醋味兒。
“就是輛代步車，你沒有嗎？”蘇卻的語氣輕飄飄的。
師歌：“……”她還真沒有，她的車就七八十萬。
到辦公室，師歌第一時間把這個重大消息跟蘇玖分享：“蘇卻家人給她買了輛三四百萬的車，比你的車都好呢，她家裏一定超級有錢，家人可真寵她。”
聽到最後面一句話，蘇玖簡直被刺激到，确實家人都很寵蘇卻，連她的用車費用都給報銷。
她當初想低調一些，買了輛一百多萬的車，沒想到蘇卻一上來就買那麽貴的車。
師歌的表現這麽誇張，要是讓她知道蘇卻嫁給了陸錫，還不知道她得驚訝到什麽程度。
“她可真能炫富，買輛黃色的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輛賓利一樣。”蘇玖越發覺得蘇卻表裏不一。
只要蘇卻開心，蘇玖就覺得自己受到打擊。
“可不是，整個地下車庫，就她那輛車最顯眼。”師歌說。
到下班時間，蘇卻剛關好電腦，突然接到陸錫消息：“我在時斐大廈門前路上。”
蘇卻很意外，陸錫這些天工作很忙，他怎麽會來時斐。
“我去地庫開車。”蘇卻回複。
當她駛出地庫，駛到大廈門前路上，很快看到陸錫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路邊，很明顯對方也看到她，就在蘇卻停車準備打電話時，他看到陸錫打開後排車門，下車朝她的黃色賓利走過來。
跟他平時低調的風格一致，陸錫還戴了墨鏡跟口罩，把自己武裝的嚴嚴實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