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轉身
轉身
良辰走進一點咖啡的時候，路遠正好呆呆地望着時光坐的方向，所以并沒有第一時間看見，直到良辰開口向他打了聲招呼。
“嗨！晚上好，路遠。”
“晚上好——良辰？”路遠記人名一直是強項，但怕難免搞錯尴尬，所以語氣裏習慣帶點恰到好處的禮貌性詢問。
“對，是我，良辰。”良辰笑笑，視線朝店內快速晃了一圈。
“喝點什麽？”路遠再次看見良辰，心裏很開心，忍不住多瞧了幾眼他左手手腕上的細紅繩。
“還是一杯冰摩卡，謝謝。”
“好的，挑位置坐吧，等會就給你送過去。”
“好的。”
良辰的兩只手一直習慣放在褲子口袋裏，覺得這樣走起路來比較舒适，這會離開吧臺，用目光挑選着位置；見窗邊那一排都空着，便徑直朝那走去。
落座後，良辰轉頭去看窗外，想起剛才虞昕語的神情，不由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這才第一天，就覺得那麽壓抑，不自然，往後還有那麽多天，該如何面對。說來也是奇怪，浩澤并非他親生，可一直以來，家裏兩老都覺得這個孩子挺像他小時候，當然，僅指外表，尤其是身高。
“良辰，你的摩卡。”路遠十分友好地對良辰一笑，把冰咖啡遞給了他。
“謝謝，路遠。”良辰及時接住了，客氣道謝。
望着轉身回吧臺的路遠，良辰覺得他身上那種溫和的氣質倒和好兄弟躍子有幾分相似，應該也是個溫暖的男人吧，就像躍子那樣。
或許是因為心中空落落的，良辰随意地看着在吧臺忙活的路遠，想着一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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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見路遠時不時朝他正前方看，良辰有些好奇，便稍稍側了側坐姿，朝路遠看的地方望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等等——好像坐着一個女人，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襯衫，配了一條黑色的半裙。
店裏明暗交織的燈光，把女人的肌膚襯得非常白皙，從良辰這個角度看過去，異常分明。只是，女人用一只手擋住了大半個頭，看起來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息。
良辰重新回頭去看路遠，見他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心裏明白了大概：許是路遠喜歡的女人吧，看得那麽出神。
想到這一層，良辰在心裏暗暗樂了，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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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見時光長時間一動不動，心裏有些擔憂，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過去瞧一眼。
店裏的客人陸陸續續走了一些，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路遠有些按耐不住了，離開了吧臺，打算朝時光坐的位置走去；不料卻在這時，進來一個客人，路遠只好作罷，回頭去招呼。
良辰看着這一切，心裏充滿了好奇，不知道路遠剛才想幹什麽：那個女人一直沒有動靜，指不定真的睡着了。
良辰決定起身，假裝過去看看，替路遠看看。
此時此刻的良辰怎麽也不會料到，一分鐘後，當他走到這個女人面前，自己的一顆心會瞬間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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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真的睡着了，就這樣用一只手遮擋着射下來的光線，大半個身體斜靠着沙發椅，對周遭的一切完全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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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到女人面前的良辰，不知怎地，心底起了一陣怪異的預感：有那麽一瞬間，有種莫名的熟悉襲了上來。
良辰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女人的瘦削似曾相識：藍色絲質襯衫上間隔的灰色豎條紋，很是幹淨利落。
見她一邊白色的耳機線突然掉了下來，墜到桌上打出清脆一聲，良辰跟着心裏一抖，再次邁開腿靠近了一步。
等良辰完完全全站到了女人的正對面，用心去瞧她那張被一只手遮擋住的臉時，路遠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時——光？！
良辰瞬間啞然，無形之中有股力量擊穿了他的身體，全身瞬間僵硬，無法動彈。
短短一秒，良辰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這些赤色的生命液體因眼前這個女人變得分外熱烈，有種極速蔓延的灼燒感從心髒直逼大腦。
時光并沒有醒。
良辰呆愣，一動不動，忘了動，也不敢動。
目光癡癡地看着，他不需要被拯救，他需要來點勇氣向前推自己一把。
兩只插口袋的手亦緊緊屏着，生怕稍稍一動，時光就動了、就消失了。
“良辰？”不知何時，路遠已悄悄至一旁，發現時光原來睡着了，再瞧紋絲不動的良辰額頭沁出許多細珠，不由輕聲喚了他一聲。
“……”良辰被驚，遲疑地挪開了視線，緩緩轉頭過來，“路——遠——”
“你怎麽了？”路遠一臉狐疑地仰頭問，他不明白為什麽良辰會站在這個位置。
“噢，我來——”時光擋臉的手忽然松了下來，吓得良辰趕緊出手去接，而後卻忽地停在了半空：時光的那只手并沒有碰到桌子。
“……”路遠的臉上剎那間有了不可捉摸的情緒，心底倏然起了警覺。
吧臺那邊有新進店的客人在喊老板，路遠只好匆匆看了一眼良辰，不太情願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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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你好，我是……良辰。
良辰的雙眼裏有了溫度，喉間的慌張在慢慢增重，這一句未出口的悄悄問候在心的兩端産生了劇烈的回響。
視線忽然落到右手那根醜陋的無名指，良辰心裏一震，迅速把手收回，重新插入褲子口袋裏。
時光，真的睡熟了。
新來的客人視線在菜單上來回磨蹭，就是沒個确定的選擇，路遠不免有了些不耐煩，一雙眼睛時不時朝良辰這邊張望。
路遠的心裏在打鼓。
鼓聲忐忑，人心不安。
時光……
一番心裏較量，良辰終是退縮了，最後用盡全力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目光顫然，扯着一顆悵然若失的心，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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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還是要一份草莓慕斯蛋糕吧。”
“噢……好……”路遠嘴上應着，手卻并未動，眼睜睜看着疾步推門而去的良辰，張了張嘴，雙眉緊皺，茫無頭緒。
糾結的客人終于離開了吧臺，路遠迫不及待地跟着出了吧臺，直奔時光。
時光仍未醒。
路遠猛然想起了高躍，上一次他們三個人在店裏，如果高躍是小清的父親，良辰又是高躍的朋友，那麽，良辰認識時光，也是正常的。
所以，剛才，良辰肯定是認出了時光，才會起身來打招呼，見時光睡着，招呼沒打成，然後有急事匆匆離開了？
路遠如此梳理着前後，猜測時光跟之前三個人很有可能都是耳城一中的學生，而且或許還是同班同學，一下子覺得一切都通順了。
所以，他們才會都出現在店裏。
這家咖啡店，已經來來去去好幾屆學生了。
只是，良辰剛才那失魂的模樣，總讓人覺得不踏實，似乎哪裏不太對勁。
路遠在心裏暗暗回憶，揣摩不透。
回到吧臺的路遠時不時留意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時光一直在睡。
從剛才良辰離去，到現在，又過去了半小時。
時光就那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睡着。
路遠不知道她是有多困，那麽多次來店裏，還是頭一回見時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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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叔叔！晚上好！”
門開了，是小清，路遠下意識擡頭去看：“是小清啊！晚上好！”
時小清身後還跟着三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家三口。路遠一臉困惑地看了看他們，再回頭看時小清。
“路遠叔叔，我媽媽在嗎？”時小清一進門就一個勁地往窗邊瞅，沒見到熟悉的身影，稚嫩的臉上瞬間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轉頭問路遠。
“噢，在呢！在那邊睡覺。”路遠見一直保持着笑意的女人對自己點了點頭，便也回點了下。
“你好，我們來找小清媽媽。”米嫣的媽媽輕聲解釋，跟着側身巡視了一圈店內，并未見着時光。
“噢，她在那個位置。我帶你們過去吧。”路遠低頭瞧了瞧時小清，發現她緊緊牽着手的那個小女孩長得很像混血兒，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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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帶着四人來到了時光面前。
時光神色安然地閉着雙眼，看起來已經睡了一陣了。
米嫣媽媽見狀，和丈夫默默對視了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媽媽——”時小清呢喃似的輕輕喚了一聲，放掉了米嫣的手，而後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時光的身旁，握住了她那只垂着的右手。
“要不你們有事先走吧，我陪孩子等着就行。”路遠見夫妻兩個面露難色，便開口提議，又見他們看自己的眼神裏有些戒備，趕緊補充了一句，“時光和小清，是店裏的常客，你們可以放心。”
“這樣啊……”米嫣媽媽低頭看了看時間，又擡頭瞧了瞧時小清，有些猶豫。
路遠暗自思忖，覺得時光若在此刻醒來，或許會一陣尴尬。長得像混血兒的這個小女孩應該是小清的同學，看得出來兩個孩子感情挺好，但她父母顯然和時光不會太熟，他們的神情說明了這一點。所以，與其讓他們勉為其難地留在這裏等時光醒來，還不如建議他們先離開，他陪着小清等便是。
“那既然如此，小清就拜托你了。”米嫣媽媽想到一家人之後的安排，只好略顯無奈地拜托路遠。
“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清。”路遠心裏松了一口氣，真誠地回應。
“那我們就先走了。”米嫣媽媽擡頭看了一眼身旁安靜的丈夫，又對女兒招了招手，示意她來自己身邊。
“小清，米嫣得先走了，你乖乖在這裏等媽媽，好麽？”米嫣媽媽繞到小清身旁，蹲了下來，理了理孩子的發梢，溫柔地叮囑。
“好的，阿姨，謝謝你們送我過來。”
“不客氣，這孩子，可真懂事。”米嫣媽媽直起了身子，重新回到丈夫旁邊，笑着對路遠說了一句。
“是的，麻煩你們了。”路遠邊客套地說着邊送一家三口出來。
米嫣頻頻回頭朝小清揮手，似乎有些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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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一點咖啡，米嫣一家一起默契地走回耳城一中門口，車子剛剛停在那了。
剛才來停車時，旁邊的那輛保時捷還在，米嫣爸爸不由多看了一眼，車裏面一片漆黑，并沒有人。
米嫣媽媽扶着女兒上了車，心裏在回想剛才咖啡店老板的話，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甚至還有一點點滑稽：這老板跟小清母女關系是有多近，居然客氣地對她說“麻煩你們了”這樣的話。
米嫣媽媽知道高躍的存在，好多次放學去接孩子，都會碰到。
那個男人，才是跟時光母女關系近的人吧。
這個咖啡店老板，又是個什麽情況。
真是搞不懂。
米嫣媽媽朝窗外瞅了瞅，夜色光彩，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及回家給米嫣烤個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