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8.8開飯!】
【8.8開飯!】
“蘇大人,大人?”
蘇征沒有進營帳,而是表情複雜地轉身走了,陸時安在後面追了上去。
蘇征回過神來, “時安啊。”
“大人,發生何事?”
蘇征笑道:“沒什麽事,現在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剛才記錯了。”
陸時安笑道:“大人是要找什麽嗎?時安可能幫上忙?”
蘇征:“不必不必,你且歇着去吧,也勞累了一日了。”
陸時安點頭:“那我去想想怎麽和柳沁談。”
蘇征:“好啊。”
蘇征說完之後轉身離開了,陸時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陸時安此行出來,身邊也有一個小厮,上前一步問:“公子,蘇大人明顯是聽到帳內的對話神色不對,奴才方才也聽見了,那個顧堰是什麽人?”
陸時安表情複雜:“我在家中,曾聽到父親也說起過這個人的名字,父親當時在和太子殿下密探,所以我不敢多聽,只是沒想到過來之後,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了。”
那小厮:“這就奇怪了,不知是什麽人啊,竟然連老爺也在查麽?”
陸時安沒有說話。
顧顯城也在營帳裏坐了許久,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方才還迫不及待去飯堂,這會兒卻又不想去了。
心口像是空落落的。
“将軍?将軍?”福貴急了。
大将軍這是什麽情況。
着急讓他去查顧堰的消息,現在查到了,怎麽将軍沒有了下一步的行動呢?
他今日可是又看見孟把總了,這孟把總死心肯定沒這麽容易,說不定就又要去找小廚娘了!
不知道大将軍在等什麽呢!
不對,現在人家已經是孟千總了,大将軍真是的,還給他機會讓他升上去,要是他……哎,也不知小廚娘會不會因此動搖……
福貴覺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這一天天的,也就只有他才能給自家将軍籌謀一下了。
可眼看着晚膳的時間都要過去了,将軍竟然還不動,福貴沒了法子,道:“将軍,今日不想去?那不如我讓宋廚娘……”
福貴話還沒說完,顧顯城起身了。
福貴心頭一喜,這才對嘛!
他趕忙跟在大将軍身後,跟着一起走去了飯堂。
飯堂。
今日趙嬷嬷說不必擺宴,一切照常,甜姑想着将士們辛苦,也給他們多炒了兩個菜,所以飯堂今天的人格外的多,人人臉上都帶着心滿意足的笑,但是等顧顯城來的時候,人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甜姑早早就将他的飯菜預備下了,可一直沒等到人,正在納悶,就看見大将軍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甜姑一看見那身影,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種緊張。
她抿了抿唇,将大将軍的飯菜端了出來。
還是老地方,顧顯城已經坐下了。
“将軍。”甜姑将飯菜擺好,輕聲喚了一句,顧顯城看了一眼她,道:“坐下吃。”
甜姑:“……”
“我就不了,您慢用。”
顧顯城擡眼,看了看四周:“不是都結束了,你還有事?還是吃過了?”
都這個點了,甜姑自然是沒事了,一直忙着,肯定也沒有吃晚飯。
她就是單純覺得,和大将軍坐在一起像家人一樣用膳有些不妥。
一次兩次是巧合。
哪有日日如此的。
顧顯城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坐下吧,有事。”
聽說有事,甜姑終于松動。
顧顯城示意她将小寶抱來一起吃,甜姑無奈,也不能餓着兒子,于是将自己的飯菜也端來,小寶坐在她懷裏。
飯堂裏的其他人看見了這一幕,都紛紛轉頭過來。只是礙于大将軍在這,沒有一個人敢長久盯着看,甜姑感覺有些難為情,她這已經是第三次在飯堂和大将軍坐在一起吃飯了,定會有人傳閑話的。
今日晚膳吃餃子,另外還有一道酸辣土豆絲和青椒蒜泥茄子,外加一個湯,依然都是顧顯城喜歡的菜色。顧顯城吃餃子,一口一個,一盤餃子下去的飛快,但甜姑吃餃子又文靜又秀氣,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形成天壤之別。
顧顯城忽然想起那日陸時安用膳,斯斯文文,就和她差不多,想到這,顧顯城的臉色又變得有些古怪,甜姑看見了,問道:“怎麽了将軍,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顧顯城搖頭:“沒有。”
他動作放慢了些,沒有再狼吞虎咽,時不時還看眼對面人,似乎唯恐她嫌棄。
甜姑毫無所查,只是聽說飯菜沒問題後便放心了。
飯堂裏,時不時地還有人朝過看,甜姑想了又想,道:“将軍,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大好。”
“哪樣?”顧顯城明知故問。
甜姑:“……您是大将軍,我只是個廚娘,和您同桌用膳,本就有點不像話,這時候飯堂人多,傳出去的話……”
“你在避嫌?”顧顯城忽然開口問道。
甜姑睜大了眼。
她忙道:“主要是對您……對您不好……”
顧顯城定定看着她,忽然道:“本将不介意。”
甜姑愣住了。
兩人面對面對視片刻,甜姑耳根又逐漸開始發燙。
大将軍、将軍這是什麽意思……
既然說到這兒,顧顯城沉默片刻,也放下了筷子。
“福貴今日和我說過了,關于你夫君的事。”
甜姑再次愣住。
“雖然本将也很為他可惜,但是已經有明确的記載,你夫君……的确是為國捐軀了。”
顧顯城直直地看着她,似乎不肯放過甜姑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甜姑愣了足足半晌。
“已、已經确定了?”
此刻飯堂還有兩三個人,但是甜姑已經顧不上他們了,她腦袋嗡嗡嗡的,有些回不過神來。
“是您……讓福貴幫我查的?”
顧顯城:“嗯。”
甜姑:“您為何幫我……?”
其實此刻,甜姑腦海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但這個想法只是剛剛生出了一個嫩芽,便被她死死掐斷了。
孟邵也說過要幫她查,今日剛說的。
孟邵的目的是……
大将軍怎麽可能呢。
不可能——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還打算繼續為他守寡麽?”
不可能三個字在甜姑腦海裏還沒飄過去,大将軍的話就再次在甜姑耳邊炸開了。
她拿筷子的手都頓在了半空。
顧顯城從她臉上看到了震驚、驚訝還有不可置信。
她應當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他想。
見甜姑被自己吓到,于是顧顯城垂眸道:“沒關系,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甜姑腦袋裏嗡嗡嗡的,早就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
一盤餃子已經涼了,顧顯城默默地将她面前的盤子拿到自己跟前,毫不介意這是剛才甜姑剩下的,一口一個,将涼掉的餃子吃完,但他又将自己沒有碰過的熱湯給甜姑推了過去。
“月事,還是喝點熱的吧。”
這句話甜姑聽懂了,她看着顧顯城的動作,還有他剛才的話,讓甜姑臉頰瞬間紅了個透頂。
她、她月事早就結束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女子的月事沒有這麽久……
甜姑也不想解釋,臉頰通紅地小聲應好。
但不知應的是這句話,還是顧顯城那句讓她好好考慮的話。
很顯然,兩人的心裏都有些亂。
顧顯城面上看似雲淡風輕,但耳根上的紅也暴露了他心中的緊張,福貴站在門口,大抵是瞧見了這一幕,說什麽也不讓後面的将士們進飯堂了,偌大的飯堂于是就又只剩下了顧顯城和甜姑兩人。
默默地吃完一頓飯後,顧顯城又想開口說什麽。
但這一次,他話沒能說出口。
“顧将軍竟然瞞着我們吃獨食!”
陸時安的笑聲從後面傳來,甜姑幾乎是瞬間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顯然,福貴顧得上前門沒顧得上後門,蘇征和陸時安這會兒也趕到了飯堂,可能也是餓了。
顧顯城也起了身,甜姑立馬道:“二位大人還沒用膳嗎?我立馬去準備。”
蘇征看了二人一眼,笑道:“那就有勞宋廚娘了,實在抱歉,晚膳時分議事太久就忘記了。”
“沒關系的,二位大人才辛苦,我馬上去很快就好。”
甜姑立刻就轉身去竈臺了,顧顯城也只好暫時收回目光,和兩人坐下。
“大将軍這是吃完了?”
顧顯城嗯了一聲。
他顯然有些不想走,所以頓了頓道:“還沒吃飽。”
甜姑剛走幾步,聽到這話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她不信顧顯城沒吃飽,她深知他的飯量,即便是再能吃,也六十個餃子下肚了,他無非……
甜姑不敢想了,只是趕忙回到了竈臺,專心下起了餃子。
顧顯城和另外兩人坐在飯堂裏,看似在說明日的宴席之事,只是視線時不時就會朝竈臺那邊看上一眼,鍋裏的餃子很快就熟了,甜姑又快手給二人炒了一盤時蔬,這才端上了桌。
顧顯城那邊,甜姑思來想起,給他了一碗蒸雞蛋……
和小寶一樣。
他定是飽了,吃多了也不消化……
甜姑只能想到這個。
當她把那碗蒸雞蛋遞到顧顯城面前時,三個人顯然都是一怔,甜姑瞬間就臊紅了臉,胡亂道:“将軍您方才要的蒸蛋。”
顧顯城回過神:“對,我要的蒸蛋,多謝。”
甜姑立刻轉身走了。
蘇征摸了摸長髯,笑道:“顧将軍喜歡這種小兒之物?”
顧顯城面不改色:“邊關什麽都缺,我什麽都喜歡。”
陸時安和蘇征只是笑。
總算是用完了晚膳,蘇征和陸時安準備離去,但瞧着顧顯城居然還沒有走的意思,他雲淡風輕地說:“你們先走,本将交代幾句明日宴席之事。”
陸時安都忍不住了揶揄道:“大将軍辛苦,宴席之事也需要親自籌備,定要好生休息,注意身體才是。”
顧顯城懶得再解釋,随便點了點頭。
兩人笑着離去。
甜姑在竈臺那邊頭也不敢擡,顧顯城走了過去。
“方才的事還沒說完。”
甜姑手一抖:“什、什麽事?”
顧顯城站在三步之外看着人,不是看不出她的緊張,思忖後,他還是決定別把人吓壞了,兔子急了也會翻牆。
“明日我們要設宴,雖然吃飯不是主要目的,但是周志也來,白家人也在,鄒都尉可能也會來,就辛苦你操持了。”
甜姑松了口氣。
這就是大将軍昨日說的正事吧。
甜姑立馬應下:“好,我知道了。我定會好好準備。”
顧顯城嗯了一聲。
似乎再是沒有理由待下去了,顧顯城轉身離開。
甜姑在他走之後,才徹底地松了口氣。
小寶站在甜姑腿邊,此時輕輕拽了拽娘親的衣角,甜姑低頭,小寶就用肥嘟嘟的手指指了指顧顯城:“牛!牛!”
牛??
甜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兒子在說什麽,最近周姐她們每天都交小寶說話,還學了很多走、留之類的詞。
小寶大抵是說想留下顧顯城陪他玩。
甜姑哭笑不得,抱起兒子低聲與他講道理:“兒啊,那人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咱們和他之間差距太大,明白嗎?”
小寶自然是聽不懂娘親在說什麽的,兩個圓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還歪了歪圓圓的小腦袋。
次日。
軍中戒備森嚴,一律人不允許外出。
周志的馬車在巳時左右就已經出現在城陽軍可控的範圍內了,馬車內,方簌簌顯然有些緊張,周志看了她兩眼,眼中流露出一絲嫌棄。
他就不明白了,同樣是女人,陸家三夫人自然不必說,在京城陸家也能統管好一大家子的人情世故,柳沁雖然出身煙花之地,但是為人處世樣樣不差,還能幫上他許多。
怎麽就自己娶的這個,明明也是大家閨秀出身,行事說話總有一股小家子氣,今日只是去見吳王,只要她規規矩矩坐在宴席上,時不時幫他與陸三郎保持着聯系就好,竟然就能将她緊張成這個樣子。
周志屬實不是很明白,于是他淡淡道:“夫人不必過于緊張,一會兒宴席之上沒什麽女眷,你跟着為夫便是。”
方簌簌應了一聲,應的也心不在焉,周志也懶得繼續和她說了。
要不是陸三郎要求,他才不會帶她出門的。
馬車很快到了城陽軍的軍營外,被城陽軍攔下。
周志掀開馬車:“武功縣縣令周志。”
門口的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前去報信了。
周志心中郁悶,這個顧顯城,早就知道他要來了,還在這擺大将軍的架子,暫且忍下,待他見到吳王再說。
城陽軍的将士很快讓開大路,馬車一路同行。
馬車聽穩後,周志帶着方簌簌走了下來。
帳前,竟然就只有陸時安一人在等候,周志心中有些不悅。
“周大人,姨母。”陸時安今日改了口,這讓周志更有些不爽,方簌簌朝着外甥笑了笑,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志:“時安啊,顧将軍和殿下他們呢,現在何處?”
陸時安:“在主帳議事,周大人随我先去偏帳便好。”
周志即便心裏不爽快,但也只能暫且壓下了。
方簌簌是第一回來軍營,對這裏什麽都好奇,但是她不敢東張西望地亂看,等了小片刻,顧顯城和蘇征一起過來了。
周志趕忙起身:“下官見過蘇大人!顧将軍。”
方簌簌也連忙跟着一起行禮。
她所站的位置和顧顯城近些,視線內第一眼就看到了一雙威武巨大的黑靴。
顧顯城:“周大人,好久不見。”
周志尴尬賠笑。
“是好久不見。”
呵,他是好久沒看見顧顯城了,但是每天視線範圍內,總有一兩個城陽軍。
蘇征也道:“周大人赈災辛苦,今日過來怕是還要繼續勞累,本官有好幾件事都想問問周大人。”
周志忙應:“這是應該的,下官早早就做好準備了。”
陸時安見時機差不多了,道:“殿下聽說周大人前來,早早就在等了,周大人,現在就過去吧。”
周志心中一喜,連忙應道:“好。”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去見吳王呢。
陸時安領着人過去了。
蘇征和顧顯城對視一眼,自然沒有跟上,帳內便只剩下了方簌簌一個人。
顧顯城:“軍營簡陋,也沒有女眷,委屈周夫人了。”
方簌簌聽着這渾厚的聲音,這才擡頭,第一次看清了這位飛虎大将軍的臉。
“将軍不必客氣……”
她自從十七歲嫁給周志,幾乎沒有怎麽見過外男,更不必談如此壯碩威武的。一想到是這位大将軍上次毆打了周志,方簌簌竟然生出了兩分崇拜感。
顧顯城點頭:“本将還有事要忙,周夫人自便。”
說完,顧顯城和蘇征便轉身離開了。
方簌簌在帳內一個人,心緒複雜。
又過半個多時辰,鄒都尉也到了。
今日的城陽軍營,真可謂是熱鬧極了。
鄒都尉來後,第一時間就徑直去了吳王帳中,彼時吳王剛剛和周志談完,周志走出營帳就遇到了鄒都尉,他剛想笑着上前打招呼,誰料對方壓根不理他,周志尴尬地站在原地,最後只默默地撇了撇嘴。
這些武将,一個比一個的脾性臭。
因為鄒都尉來了,顧顯城也進了帳內,同時,白家人也跟快就被接了過來。
包括蘇征和陸時安,今日,這些朝中的貴胄大臣算是來齊了。
夥房。
甜姑早已忙得腳不沾地,甚至有些手忙腳亂了。
操持宴席本來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更何況還有這麽多難伺候的。
那位單大廚今日也在,只是他依然只負責操持吳王的宴席,光是一鍋高湯,甜姑便見他用了大概有七八只雞的模樣。
那些炖煮過的雞肉其實還可以二次利用,但是在對方眼中仿佛就只能棄如糟糠了,甜姑瞧着有些心疼。
思忖片刻,她還是走了過去,與對方交涉了幾句,單大廚聽說她的想法後眼中明顯露出了嫌棄的神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将那七八只雞,全都給甜姑那邊送去了。
小蝶:“甜甜姐,這些好浪費的啊。”
甜姑點頭:“是啊,把這些雞肉都拆解下來,我一會兒有用。”
“好嘞。”
熬湯之後的雞肉拆解成雞絲,稍微一涼拌都是一道下酒菜,夏日士兵們都喜歡吃涼皮涼面,放些雞絲進去也是再好不過。
甜姑:“你将最後熬湯的幾只雞挑出來,再殺兩只新鮮的雞,咱們一會兒也要做一道雞豆花。”
“雞豆花?”
“對。”
一雞百吃,除了雞豆花,她還要做一道鮮雞豆腐,做雞豆腐需要一整塊雞皮,等小蝶殺完雞,甜姑便來取雞皮了。
整塊雞皮修剪成規則的方形,鋪平在一張竹篾上,周圍再用細簽固定住,讓雞皮被周圍拉扯着,接下來就要調制糖漿。
和烤雞的原理差不多,用蜜、糖還有水加少許醋調制出來的糖水均勻地刷在雞皮上,目的是要讓雞皮變得色如琥珀,烤制出來的口感又香又脆,這就是雞豆腐的“豆腐皮”。
取雞肉最嫩的部分剁成泥,和蝦仁、瘦豬肉、豬油、胡椒等攪打出膠,均勻地鋪在已經準備好的“豆腐皮”上,再仔仔細細地裹成豆腐方塊狀,接着便下油鍋開始煎炸。
分明是雞皮裹着雞肉的做法,但是最後炸制兩面焦黃又切成規規矩矩整整齊齊的方塊形。
乍一看,真的是像豆腐嘞。
再來就是那雞豆花,這道菜做起來是比雞豆腐還要麻煩一些,雞茸、雞湯還有火候的控制要求都十分的嚴格,甜姑其實并沒有什麽信心,但是既然高湯是現成的,她還得要試試。
雞豆花要用更嫩的雞肉,雞脯裏面選出來最嫩的雞牙肉,一開始只能用刀背細細的剁,不能用刀鋒,因為這一步的目的是要去除掉肉裏面的筋膜,待筋膜全部去掉,再用刀鋒重新順着一個方向剁成雞肉泥,這個過程也講究十足十的耐心。
剁好的雞肉泥加多少水、多少油,也全需一一控制好,最後,調好的雞肉漿還需要再嚴格的火候控制下倒入湯中,保持雞湯微沸不沸,中火煨半個時辰,這道清澈的雞豆花才算是可以出鍋了。
雞豆腐的表面是蜜糖般的琥珀色,咬一口,嘎嘣一聲脆,用筷子一戳,噗嗤一聲,這第一口,定是略微帶着甜味,再接着,便能嘗到雞肉的鮮美。
雞豆花更是如此,清澈見底沒有一絲渾濁的高湯和白嫩的豆花狀雞肉看起來似乎沒滋沒味,可但凡是嘗過一口,便會立即品出這其中的不同來。雞肉因為沒有了筋膜,入口即化,倒像是真的在吃豆花一般!
這兩道菜很快就被夥房的所有人圍觀,所有人都不禁感嘆:“我瞧這菜一點兒也不必什麽螃蟹鮑魚差!”
“就是就是!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吃起來絕對能吊打那邊!”
“我剛才有幸嘗了一口這湯,我敢說,這道菜要是不把湯跟着喝完,那絕對是要遭天譴啊!”
甜姑笑了:“将士們的涼面準備好了嗎?”
小蝶:“好了!雞絲涼面還有肉夾馍,再來花生稀飯,自從入了夏天之後,将士們一直愛吃涼面和涼皮,肯定喜歡的!~”
“好,那咱們收拾一下,也準備上菜去吧。”
宴席總算是開始了。
衆人入座,各家神情不一。
周志的表情明顯很是放松,不知他與吳王說好了什麽,而鄒都尉和顧顯城明顯十分沉默,鄒都尉的臉色也不甚好看,只有當看到女兒的時候,才會稍稍好一些。
入座之前,蘇征小聲問過陸時安。
“柳沁那邊,你已經搞定了嗎?”
陸時安:“大人放心,基本上已經差不多了。”
“哦,你應她什麽條件了?”
陸時安:“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我們的目的只是周志,所以這次刺殺之事,她會全盤推給周志那邊,而我給她的允諾是刺殺一事可以幫她在顧将軍面前求情,她背後又有吳王,基本也就摘清了。”
蘇征大驚。
陸時安道:“當然,這只是緩兵之計,顧将軍那邊我會去解釋,将來,柳沁務必還是會緝拿歸案,但是她現在和吳王的牽涉太深,我是想快刀斬亂麻,先将周志的事情完全敲定。”
蘇征想了想:“是這個道理,就是不知道顯城那邊……算了,我去幫你說吧,他這個人雖然固執一些,但是想必會以大局為重的。”
陸時安:“ 若能如此,那真是太感謝大人了,我還正愁不知如何和顧将軍開口呢。”
蘇征拍了拍他的胳膊:“在京城中審理案件确實會遇到需要各方權衡的情況,辛苦你了。”
陸時安苦笑:“有大人體恤,時安心裏覺得好受多了。”
兩人說完,一起進了帳內。
今日的宴席,吳王坐在正中間,兩側分別坐着顧顯城、蘇征、陸時安還有周志。
時間差不多了,甜姑便讓人開始上菜。
吳王這邊備下的自然都是一些山珍海味,反觀甜姑那邊,不管是雞豆花還是雞豆腐,看起來依然是平平無奇,似乎沒什麽特別的。
周志大眼一看,便知道哪些食材是貴的,立馬撿着這些誇贊了一通,只說是吳王殿下體恤邊關将士之類的好聽話。
吳王的心情明顯很好。
而蘇征則明顯看向了那兩道別致的清淡菜:“宋廚娘,這兩道是什麽菜?”
甜姑也照常答話:“是雞豆花和雞豆腐。”
李福成臉上依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什麽豆腐、豆花的,這種農家味道都敢往宴席上端了,真的是有夠丢臉的。
“可聞着為何有一股雞湯的香味?”陸時安問。
甜姑:“因為這兩道菜的原料都不是豆,而是雞肉,吃雞不見雞,豆花不用豆。雞豆花是取雞茸吊湯煨煮而成,雞豆腐上面的甜脆皮也是雞皮烤制而成。”
甜姑說完,衆人來了興趣,蘇征先嘗,加一塊兒豆腐,配上一口豆花。
瞬間,蘇征眼睛都亮了。
“妙哉!這滋味!這哪裏是豆腐!”
陸時安也立馬嘗了嘗,露出一個笑意:“不愧是宋廚娘,這巧思果然是非常人所能想到的。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則大有乾坤。”
蘇征搖頭晃腦:“吃雞不見雞,豆花不用豆。妙、妙極!”
甜姑也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意:“正是如此,大人喜歡便是極好的了。”
其餘衆人聽說了這話也紛紛嘗了嘗,不論是方簌簌還是鄒蔻蔻,無不例外地微笑稱贊,就連不茍言笑的鄒都尉也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都道城陽軍飯堂的夥食不行,如今看來倒是訛傳,顧将軍夥食不錯啊。”
且不論這話裏有沒有陰陽怪氣的的氛圍在,但總歸大家都承認了一個事實——那便是甜姑這兩道菜實在出彩。
這些話傳入吳王的耳朵裏,他也終于認真地看了一眼面前樸素無奇的兩道菜,猶豫了一下,也伸了筷。
大抵是因為面子上挂不住,吳王自然是沒有像蘇征和陸時安一樣誇贊,但是他連續用了兩口雞豆花,李福成便懂了。
他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多看了兩眼這小廚娘。
不過甜姑也很快就轉身退下去了,方才席間一直在誇,唯獨顧顯城特別沉默,甜姑路過他座位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嗯,雞豆花已經空了。
他沒說,但也是很喜歡的吧。
甜姑心裏酥酥麻麻地甜,出了營帳之後,就讓小蝶再送一份過來,專程給大将軍。
宴席上,說了幾句寒暄客套的話之後,裏面也開始談論正事了。
吳王先行開口,親自敬了鄒都尉一杯酒,接着,便提起了這次武功縣行刺一事。
鄒都尉看向顧顯城:“不知顧将軍掌握了什麽證據,就将小女和女婿帶到了城陽軍軍營當中?刺殺?小女不過一個婦道人家,怕是擔當不起這樣的罪名。”
在蘇征的安排裏,鄒蔻蔻還沒有時間和自己父親單獨說話,于是也就注定顧顯城今日要被鄒都尉嗆上幾句。
顧顯城倒是無所謂,他像是在思考什麽別的事情,并沒有怎麽說話,蘇征此時笑着道:“其實顧将軍請來白夫人,也是以禮相待的嘛。”
鄒蔻蔻此時看了眼自己父親,小聲道:“是的父親。”
鄒都尉這才收斂些,不說話了。
吳王此時道:“話雖如此,但凡事也要講究一碼歸一碼,顧将軍,你當初将白家帶走,想必定是有證據的吧,諸位大臣都在,不如就和大家說道說道?”
顧顯城此刻才終于擡頭,看了眼吳王。
“這事,不如問周縣令?當初在武功縣,周縣令應當比我清楚。”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志身上。
說起來,周志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要是今個兒沒有提前和吳王見面,他還真沒有這個膽子在這樣的場合說渾話,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似乎是猶疑了一下,演的還像模像樣:“其實當初,這刺殺究竟是否白家所謂,本官也沒有詳細的證據……顧将軍,您是否是從春來樓回來之後先入為主,誤會了……?”
先入為主。
這話外之音,便是顧顯城有些私人恩怨在裏面了。
所有人都看向顧顯城,而顧顯城卻笑了。
“周大人,怕不是本官先入為主,實在是周大人的記性有些差,難道當初告訴本将,行刺一事是白家人所為的人,不是你嗎?”
顧顯城說完,宴席上的氣氛突然就古怪了起來,這樣的氣氛,登時就有些劍拔弩張了。
吳王:“可這事茲事體大,不論是周縣令所說,還是顧将軍抓了人回來,都必須要有證據才是,這麽看來,這證據是沒有了?”
周志:“這……”
衆人看他猶猶豫豫的,大抵也都明白了。
沒有證據就抓人,這的确是顧顯城的不是。
鄒都尉已經冷冷地看了過來,顧顯城看了眼周志,道:“既然周大人如此說,那正好,你沒有,本将這裏倒是掌握了一些新證據,來人。”
付彥聞言,立刻應是。
吳王臉色微微一變,周志顯然也是。
證據?
顧顯城能有什麽證據?
很快,付彥帶上來一人,當周志看清對方時,臉色明顯一變,大驚!
吳王亦然。
柳沁正站在營帳內,她幽幽地看了眼吳王,李福成此時的臉色也不對了,也側頭悄悄地看了眼身旁的吳王。
這些都被蘇征還有陸時安看在眼裏。
方簌簌見到柳沁,臉色自然更是難看。
顧顯城嗤笑一聲:“這女子,周大人應該不陌生吧?”
周志:“顧、顧将軍是什麽意思?!”
付彥笑道:“這是武功縣銀樓的柳掌櫃,可周大人,武功縣的銀樓,不就是明着在柳沁名下,而實則,是在你手底下的嗎?自家的姘頭啊,這你都不認識了?”
付彥話音剛落,帳內所有人大吃一驚。
蘇征佯裝不知看向顧顯城:“顧将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顯城看了眼帳內衆人,道:“本将當初在銀樓面前遭受刺殺,周大人自從第二日起,便将矛頭故意往白家人身上引,只因白家的産業和銀樓是面對面的鄰居。後來周大人宴請之處又選在了白家人的春來樓,本将懷疑,但是苦于的确沒有證據,只好将計就計,将白家掌櫃和夫人請到軍營中做客。好在白掌櫃和白夫人通情達理,願意配合本将演一出苦肉計。這些日子,付彥明察暗訪,這才發現,原來這刺殺栽贓,全都是周大人你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啊。”
周志臉色大變!
“你胡言!顧顯城!你血口噴人!你你你之前打我一頓也就罷了,現在還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你做夢!”
顧顯城壓根不理他的歇斯底裏,轉身坐下,此刻,輪到陸時安站了起來。
他看了眼吳王和周志,一字一句道:“此事,是我配合付彥大人共同調查,可以作證,顧将軍所言都是事實,諸位若不信,且聽聽柳沁本人如何招供?”
吳王此時臉色已然鐵青,看向柳沁的眼神裏,已經微微飽含着警告之意。
而周志則慌張不已,手邊的酒水被他無意碰倒,灑到了方簌簌的裙子上,方簌簌面無表情,慢悠悠地掏出帕子擦了去。
這部分劇情明天過完,然後男女主關系會迎來轉折點,具體幾章寫到這個轉折點我還沒動筆不清楚,按照節奏來看,大家一直關心的文案胎記可能周末就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