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才是他領導
第2章 我才是他領導
邪祟很快灰飛煙滅,只留下一地的灰燼。四周安安靜靜,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那個矮小的身影約莫是個孩童,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生前被人割了舌頭。想來其實剛才它并不是故意不回答白景聿的問題,而是根本沒法開口。
白景聿突然有一點後悔自己剛才出手太快,以至于根本沒搞清楚它的真實身份就貿然把對方弄了個挫骨揚灰。
自然現在也再沒機會問問清楚,這個生前被人拔了舌頭的小鬼到底和那個自殺的女性是什麽關系。
不過既然邪祟已除,就不算白來。白景聿長舒一口氣,今天的任務姑且算是圓滿完成。
空氣中還留着一股符紙燃燒後的焦味,白景聿打開屋內的南北窗子,頂樓的穿堂風沒過多久就把殘留的氣味清除幹淨。
在那之後,頭頂的日光燈适時發出幾聲滋滋的電流音,然後重新亮了起來。
而那個被他随手丢在一邊的人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白景聿看了它一眼,心裏五味雜陳。
此時才剛過淩晨一點,白景聿走出居民樓重新回到大街上。才上車,就看到手機裏傳來即時通軟件的彈出消息:
葉謙:“收工沒,快回來值班,我快頂不住了。”
“剛結束,你再堅持一會兒。”白景聿把手機放在副駕座椅上,順手開了免提:“大半夜的,難道還有人去支隊查崗?”
他腳下踩着油門,車子的引擎在空蕩蕩的馬路上顯得格外刺耳。
有那麽一瞬間,白景聿心裏又一次閃過某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好像有什麽關鍵點的事情還沒做完。
電話那頭的葉謙壓低了聲音道:“剛聽外頭在說有案子,可能随時要派支隊出發,我現在躲在你辦公室假裝打瞌睡。”
白景聿問道:“什麽緊急的案子?”
葉謙頓了頓道:“好像是‘那個東西’……又出現了。”
白景聿:“江副局長那邊有什麽指示?”
葉謙:“暫時還沒有明确指示,特派員在趕來的路上。也有可能會讓我們先去看看現場。”
白景聿沒什麽心情仔細去問案子的內容,他的腦中依舊是剛才那些畫面,那個邪祟在灰飛煙滅之前始終朝他張着嘴,雖然滿口是血的模樣格外驚悚,但仔細想來又感覺對方并不是想害他,而是更像有什麽話沒法靠嘴說出來,便只能靠近他試圖用別的方式來表達。這麽一想,白景聿總隐隐覺得良心有些過意不去。
“對了,你幫我查點事。”白景聿道:“今天我去的這家兇宅,我要看一下房東本人的背景資料,以及以前的租客信息,最好再找幾個租客的電話……”
葉謙的語氣有些嫌麻煩:“你要那些東西幹什麽?兇宅那樁案子早就結案了。”
“讓你找就找,廢話那麽多……我跟你說啊,那樁案子沒你想的這麽簡單。房東藏了什麽關鍵信息沒說,這裏面絕對有內情。”
說話間正出神,車子駛過晏江市區某個十字路口,白景聿不經意間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這一望,竟然發現後座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雙眼睛正看着他,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再仔細一看,居然是剛才那個兇宅裏的人偶娃娃!
此時它正靜靜地靠在後座上,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着白景聿的方向。
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麽時候跟着他上車的?!
白景聿當即吓得炸了毛,手上一松,方向盤直接歪了一下。
正當他來不及把方向盤回正的功夫,卻突然看到視線盲區裏不知道何時沖出一個穿着深色外套的行人來。
眼看即将和對方撞上,白景聿奮力轉了一把方向盤,随着輪胎下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只聽“咚”地一聲,車子撞上了什麽東西。
強大的慣性讓白景聿的額頭重重磕在側窗玻璃上,安全氣囊不分青紅皂白地彈出來,又給他臉上來了重重一擊。
白景聿被砸得眼冒金星,顧不上痛,卻止不住地再去看一眼後視鏡。
只見那個人偶娃娃依然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仿佛剛才車禍發生時的震動對它根本沒有影響似的。
原本胡亂放在副駕駛的手機此時已經滾到了座位底下,卻還連着撥通信號。葉謙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喂、喂?剛剛那是什麽聲音,你怎麽了?”
“我出車禍了……”白景聿胡亂抓起手機,另一只一手捂着淌血的額頭,剛推開車門走下車就感覺一陣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我在晏江大橋東側的十字路口,幫我打個急救電話,我好像撞到了人……咦?”
車身附近幹幹淨淨,什麽東西也沒有。非但沒有任何已經被撞壞了的車輛或物品,甚至連剛才那個突然鬼探頭竄出來的人影也一同不見了蹤影。
白景聿趕緊看了看他的車,油光锃亮的車頭一點被撞的痕跡也沒有。
電話那頭的葉謙着急忙慌道:“怎麽了?你剛才‘咦’什麽……快說啊!”
“媽的,活見鬼了……”白景聿忍不住罵了一句。
四周圍依舊空無一人,他的車打着雙跳燈突兀地橫在路中央。只剩下頭頂閃着信號燈的監控攝像頭和依舊坐在後排座椅上的詭異人偶默默地注視着這裏的一切。
沒過多久,閃着紅藍燈的警用摩托從遠處朝這裏駛來。白景聿整個人脫力似的靠在車頭等待救援,他突然感覺一陣惡心的暈眩。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成了整個事故現場唯一的傷員。
半小時後,距離事發地幾公裏外的晏江市立醫院,白景聿捂着頭坐在急診外科診室,面對支隊領導打來的質問電話低三下四道:“嗯,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确實是我違紀,對不住了領導,不過我們這種特殊行動不也是省裏之前默認的麽……什麽?您誤會了、我沒有拿省領導壓您一頭……哎你別生氣啊……喂喂?”
電話那頭突然出現的“嘟嘟”聲一點感情都沒有,白景聿無奈地放下手機,擡頭時目光正好對上坐在他對面的葉謙。只見葉謙兩手插兜,癟着嘴面無表情地嚼着口香糖,默默地看他在大領導面前吃癟。
白景聿嫌棄道:“你那什麽眼神……我都這樣了,能不能有點最起碼的人文關懷?”
葉謙把口香糖吹出的泡重新嚼回嘴裏,幽幽道:“江副局長聽起來火氣挺大?我看你接私活給人看宅子這事兒以後還是算了,沒這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別回頭哪天真把自己賠進去。”
“你別給我馬後炮,你知不知道這家的房東是誰?上個月那樁命案結案的時候我就感覺房東的态度不對,要不是我想出這個辦法讓他主動找到我再去一次他家,指不定還發現不了這麽多秘密。”
葉謙忍不住把身體前傾,睜大了眼睛湊近了問:“那房東真有問題?你在他家看到什麽了?”
白景聿還沒來得及開口,診室外有人推門進來,正好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年輕的值班醫生拿着檢查報告從白景聿和葉謙中間走過,坐下時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人。
今夜在此之前,作為白景聿下屬狗腿子的葉謙一直穿着白景聿的工作服替他在晏江刑偵支隊裏打掩護,本以為今夜可以相安無事,誰知由于白景聿的嚴重失誤,倆人半夜頂替溜班的事暴露,于是全都挨了上頭一頓猛批。
葉謙更是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回來就趕到醫院,着急來看看自家這倒黴催的刑偵隊長究竟被撞成了什麽鬼樣。這會兒醫生的目光在倆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把報告放在桌上,不急不緩道:“你的腦部CT檢查下來沒什麽大問題,暫時可以排除顱內出血的可能性。不過我看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有頭暈想吐的情況,我懷疑可能有些輕微腦震蕩,建議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後再走。”
此時白景聿滿腦子都是手上還沒辦完的案子,聽到檢查沒事便着急伸手取回報告單,“沒事兒了醫生,不用這麽麻煩,你給我傷口縫兩針,我馬上就能走……”
白景聿着急起身,人還沒站穩卻突然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腳下一個趔趄,人就止不住地往一邊晃。
即将摔下去的那一刻,面前突然伸出一雙手穩穩地扶了他一把。恍惚間,白景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從鼻尖悄然拂過,那是一股醫用酒精和某種藥材摻雜在一起而産生的特有的味道。
這個味道他似曾相識,卻又說不清曾經在哪裏聞過。于是他強忍着暈眩下意識擡起頭,發現扶他的正是坐他們面前的那個醫生。
那個醫生乍一眼看起來年紀不算大,身高體型都和自己差不多。然而和白景聿做事的風風火火截然不同,對方整個人看起來沉穩得多,話語間透露出的氣質也很是斯文端正,一看就是個當醫生的人才。
不過雖然戴着醫用口罩看不清對方的全臉,但是透過架在對方鼻梁上那副精巧的無框眼鏡……白景聿看到他那雙琉璃般明亮的眸子深處,此時卻分明向他流露出兩個再明顯不過的字:傻叉。
白景聿扶着額頭,深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礙于對方剛才非常及時地讓他避免了再次當衆摔成狗吃屎的命運,便十分識相地不再逞能多說什麽。
這麽猶豫間一低頭,便正好看到那一身白大褂的胸口端端正正挂着“急診外科醫生宋尋”這幾個字。
宋醫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淡漠,看起來似乎對這個半夜頭上挂彩還自以為是的刑警隊二缺沒什麽太大的好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眼眸中的漣漪一閃而過,語氣毫無波瀾,淡淡地對白景聿說了句:“當心。”
白景聿被迫重新坐下,強烈的暈眩感讓他感覺随時都要找個角落吐一會兒。一旁的葉謙看了半天戲,這會兒終于嘆了口氣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別丢人現眼了,我勸你遵醫囑,待在醫院好好歇會兒。”
宋尋總算覺得在場還有個說話比較靠譜的人,聞言轉頭看了一眼葉謙,也注意到了對方工作服上的警銜,遂又對自己的病人道:“既然你領導都發話了,你就跟我去留觀室躺着吧。”
白景聿嘴角抽了抽:“不是……醫生你搞錯了,我才是他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