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争(4)
第52章 相争(4)
封離打着周昭寧這個金字招牌, 忽悠住了封珏和程寅,很快商量好了這給信國公府散消息的事。
有辦法可想,封離心裏的包袱便輕了一點, 唯一不滿的是這兩人一聽攝政王就勝券在握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兩是周昭寧的好哥們。
而且他們相信周昭寧的本事便罷,畢竟他統攬朝政抓得穩穩當當,但是相信他和周昭寧的感情?看來平日裏他着實演得不錯, 就連日日相處的朋友都能騙過。
回到攝政王府,封離才發現自己已是饑腸辘辘,午時早已經過了, 他今日還粒米未進。
明福在大門口的花廳等他,一見他進門便迎上前來。他出門時走得急, 明福不放心, 在後院待不住便來了前面等。
明福剛想問出了什麽事, 誰承想主仆二人還沒說上話,周昭寧跟封離前後腳回了府。
封離和他數日未見,見他大步走來, 一時有些錯愕。
周昭寧掃他一眼,又将目光移開,沒有主動打招呼。可只那一眼, 卻看得極為認真, 确認他沒出什麽事。
今日他在宮裏,王府來報, 說封離早飯都沒用,急匆匆跟程寅出了府。兩人出府先去的義莊, 又去了京兆府兩趟,一反常态。周昭寧心有挂礙, 這才提前回府,沒想到兩人正好撞到了一塊。
封離沒計較他一副看不見人的樣子,他想的是接下來的事。略一沉吟,他在周昭寧離開時主動跟了上去。
“王爺,我有事要跟你說。”
周昭寧轉身,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封離兩步追上,一手摸着空蕩蕩的肚子,那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一聲響。周昭寧往書房走的腳步放緩,在回廊拐角處轉了方向,去了正院偏廳。跟在兩人身後的周泉見狀,也改道去了小廚房吩咐準備膳食。
周侍衛長辦起小事來也同樣妥帖,封離二人到偏廳剛落座,已經有侍女沏好了茶,呈上了茶點。周昭寧眼神示意,那侍女擺放的時候将茶點往封離的方向偏了偏。
封離确實餓了,他在周昭寧面前是沒什麽好客氣的,立刻拿了一塊先填肚子。周昭寧用餘光看他吃,沒有着急問他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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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離吃下去三塊糕點,喝了半杯茶,勉勉強強先把注意力從吃的上移開了來。
他剛要開口,周昭寧問:“沒用膳?”
封離點頭:“餓兩頓了都。”
“今天也就才兩頓……你早晨起來到現在才吃東西?”周昭寧說着,微微蹙起了眉頭。
明明他自己忙起來常有顧不上吃飯的時候,可放到封離身上,他只覺得這人為何如何不知道愛惜己身。
“不是大事……我跟你說正事。”
“吃完再說。”
周昭寧話音未落,候在廳內的侍女立刻出去催促。跟着周昭寧身邊侍候的都是機靈人,小廚房的也不例外,周泉一說,他們便已先送來了之前煨在火上的粥,剛好到了。
侍女端進來,米香鮮香四溢。封離說正事的心當場被擊潰,反正他不急,端起碗來便吃。
周昭寧嘴角挂起若有似無的笑,指尖點了點茶杯,示意侍女給封離續茶。
一個專心吃,一個靜靜看,兩人間是許久未有的和諧。那一刻周昭寧突然自我懷疑,他躲這人許多天到底是作甚?這人再見到他沒有半點尴尬,好似已将流芳居那一幕全然抛諸腦後,尴尬的只有他一人。
既如此,他也沒甚好在意。
封離一碗粥下肚,等其他菜上來的時候,終于得到了說正事的機會。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周昭寧側目,一臉懷疑。
封離輕咳一聲:“就是覺得得提前跟你打聲招呼。”
“什麽招呼?”
“就是……就是……”封離心一橫,把話說了出來,“明日你說不定就會在朝上被傳戴綠帽。也可能不只是朝上,還有坊間,什麽街頭巷尾、茶坊酒肆之類的……”
周昭寧還不清楚今日封離是在忙什麽,驟然聽到這話,心頭狠狠一顫。
他霍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封離端茶杯的腕子。茶杯應聲而倒,摔在桌上,茶水淌了滿桌。
“你與程寅那小子做了什麽被人看到了?”他目光如炬,轉念一想又問,“難道是解泉泠?!總不至于是封珏……”
“你瞎說什麽!”封離用力掙開他的手,“你聽聽你在說什麽,像話嗎?”
“你走得近的便是他們,不然是跟誰?”周昭寧的臉色已很是不好,“你是不是玩笑開過了,讓其他人看到生了誤會?”
“我誰也沒跟!什麽跟什麽,你都在想些什麽污糟玩意?他們與我是好友,是兄弟,你少亂說,侮辱我們桃園三結義的情分!”
封離張口就來,也不知道他跟那兩啥時候還桃園三結義了……
周昭寧松一口氣,但還沒弄清楚,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我都說是可能被傳言了,你怎麽能想到那兒去,弄得跟你吃醋了似的……”
封離嘀嘀咕咕,周昭寧心頭一凜,半個反駁的詞都說不出來。
他,是在吃醋嗎?
怎麽可能……他最多只是生了些欲念,怎麽會吃醋?不可能。
周昭寧唇角緊抿,沉默是金。
“算了,也沒什麽不好開口的,就是我可能順帶坑了你一下。”說着,封離将昨夜和今日的事一一道來。
“信國公應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吧,肯定會彈劾我,說我是奸殺樂戶的嫌疑犯,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到時候朝中看你的眼神,估計會帶點綠,你心放寬點,別在意啊。”
周昭寧将複雜的心緒壓下,從善如流地繃着臉。
他很驚喜,封離如今竟願意主動利用朝堂派系,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又有些欣慰,這人把自己坑進去之前還知道打招呼,但又或許,這只是他的試探,他不信任自己會不會和他統一立場,所以提前來探口風。
“堂堂攝政王,不要在意這點小事嘛,我保證這綠帽不是真的!我只是懷疑赫連重錦,想借勢把他揪出來而已。”
“封離……”周昭寧故意頓了頓,等封離有些忐忑地望過來時才往下說,“這是一步好棋。”
“你說話別大喘氣啊,吓我一跳。”封離說着拍拍胸口,菜已上齊,他夾了一筷子鮑魚壓壓驚。
“信國公坐不住,明日定會發難,到時我會提出讓三司會審此案。”
封離朝他豎大拇指,嘴裏說着“好吃”,也不知道這大拇指到底是豎給他的,還是前院小廚房的。
周昭寧無奈,不好與他計較,只好繼續說正事:“那你可知刑部、大理寺、禦史臺分別是什麽立場,有何可用之人?”
封離搖頭:“但我知道京兆府不頂用,是信國公養的廢物走狗。”
被他的形容逗笑,周昭寧說:“倒也不算不頂用,只是如今的京兆尹,比之他爹慶國公差得有點遠罷了。”
他沒說無關緊要的往事,接着說回三司:“禦史臺的言官有不少保皇黨,刑部和大理寺更多是我的人,此番我會交由刑部主理。刑部尚書你知道,解泉泠之父。”
封離點頭,吃得臉頰鼓鼓囊囊,說話都含混不清:“你剛點的綠帽對象之一。”
周昭寧:“……”他一時失态,這人還當小尾巴抓了是嗎?
封離笑得雙眼微眯,狡黠又得意:“王爺,你這般神仙風姿的男人我都能不動心,又怎麽會對初出茅廬的小屁孩感興趣?”
兩人邊吃邊聊小半個時辰,周昭寧還沒來得及細品這久違的平和,就被這句“不動心”乍然刺進了胸口。
有那麽一小會,他不知該作何表情。
封離還在說:“程寅完全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解泉泠看起來成熟,其實也就那樣,還是少年意氣……我跟他們是很投緣,不過可沒有私情……”
周昭寧理智回籠,他心想,這不是早就知道的嗎?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可為什麽聽他說出口,他卻只覺得難受?
他收容封離的原因複雜,他們走到今天的緣由多樣,但沒有一條,是他要封離對他動心。這正是他所期盼,待到時機成熟,他便放他獨立。
為了那一天,他們就該是這般,君子之交淡如水,甚至是時不時針鋒相對。
周昭寧不能再往下想,不得不強行把話拉了回來:“屆時案子到了三司,你被問詢時可有應對之法?”
“哦,有的,我仔細想過了。第一是動機,第二是不在場證明,第三是除了一件過了明面的鬥篷,懷疑我缺少關鍵性的人證物證。”
周昭寧點頭,兩人商量片刻,直到封離吃飽了飯。
事先通了氣,封離轉身要走,周昭寧很想叫住他再說點什麽,最終卻沒叫得出口。
第二日,正是一旬一次的大朝會,滿朝文武齊聚。正如周昭寧所說,信國公是半點都坐不住,第一個便站出來啓奏,劍指封離。
案情一出,衆臣嘩然,周昭寧站出來主持局面,将此事交予三司會審。
信國公自然不願,在京兆府他才方便拿捏,立刻反駁:“王爺此議,莫不是要包庇家眷?”
周昭寧穩坐朝上,答得淡然自若:“若是包庇,還需要審?本王現在便可告訴你,人不是本王家眷所殺,各位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