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進宮(1)
第10章 進宮(1)
封離讓明福去打探,人回來時是帶着慌張的。
“主子,我沒見到蘭公子,人不見了。”
“不見了?什麽叫不見了?”
“蘭公子和貼身服侍的人都不見了,他原本住的院子空了。我沒敢進去細看,只遠遠地看到門封着,我走到隐蔽處透過小院圍牆的孔洞往裏看,裏面無人值守,更無人走動,一點聲響都沒有。”
封離蹙眉,回想當日情形。蘭殷當時被拿住,後來在浴房外求饒,雖然他和周昭寧說不要牽扯他人,但周昭寧怎麽會乖乖聽他的話。
“府內有什麽相關傳言嗎?”
“沒有。”
“三緘其口,必有妖異。” 只有王府主人發了話,才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還能堵住悠悠衆口。
這兩天雖然在養病,但封離心裏挂着蘭殷的事,他對自己是看得開,卻不想無辜牽連他人。
封離問:“王爺呢?這幾天有什麽消息?”
明福搖頭:“沒聽說,也沒來過咱們院裏。來王府這些天,前院的消息我就只聽過與您相關的,王爺的事打聽也是打聽不到的。”
“前院看似人手不多,緊要位置卻都守了人,而且個頂個的好手。”
封離回想自己去前院的幾次,他下意識觀察了侍衛們的布防,看得出周昭寧對王府的掌控極為嚴密。明福的話提醒了他,不管是縱容他以什麽樣的姿态從前院回來,還是任由王府下人議論傳言,都基于王府主人的默許,他就是有意為之。
一個權傾朝野的異姓王,他的城府絕不會淺到這點事都預料不到。所以,為什麽?
還沒等封離搞明白,他生病的第四天,宮中來了傳旨太監,召他進宮。大概是不敢直面攝政王府的威儀,那太監還簡單解釋了緣由,說是為了太後千秋宴,皇上召他這個先帝皇子入宮商議,以全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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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離聽了想笑,他又不是太後所出,而且十年不在京城,不知太後喜好,更不與太後親近,如今更是個“外嫁男”,太後生辰操辦的事找他商議,簡直風馬牛不相及。不知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總之不是什麽好藥。
“臣領旨。”封離心裏想的半句不漏,皇帝傳召,不得不去。
“王妃,您該自稱臣妾才是。”傳旨太監吊着嗓子說。他是勤政殿伺候的人,自然知曉皇上心意,能下這位面子的機會絕不放過。
過去的封離聽到這種話,只怕羞憤欲死要再吐一次血,太監本以為這次也是一樣,沒想到對方聽完只是微微蹙眉,有隐而未發的怒意,卻很快又壓了下去。
轉眼,封離甚至笑了起來,悠然開口道:“我在王爺面前也從未自稱是妾,公公倒是比我們王爺講究,看來是王爺不修禮法、有辱斯文了。”
最後這八個字,他說得頗有些咬牙切齒,實在是肺腑之言。可落在傳旨太監耳中,卻是氣勢洶洶,貶損攝政王的帽子壓下來,吓得他腿都抖,連忙反駁。
“奴才絕無此意,您教訓的是,是奴才僭越!”
封離身量不算高,病中面色蒼白,可垂眸向那太監看去時,卻令人如芒在背。那感覺轉瞬即逝,太監回過神來,封離已拖着病體往外走去,那虛軟的步态,讓剛才那一眼恍若錯覺。
沈薔、周廉聞訊而來,但以他們的身份,無論如何不能出頭抗旨,眼看着還在病中的封離被帶走,沈薔只好以王妃随侍女官的身份跟着去。
封離這病不說來如山倒,卻是去如抽絲,這幾天明明藥喝着,就是好不利索。好在王府車駕豪奢,不至于讓他太受颠簸,沈薔和明福在旁服侍,就怕他出來這趟再加重。安置好他,沈薔才問起正事:“此行七爺可有思量?”
“無非找茬,我心裏有數。”
沈薔點頭:“七爺暫且忍耐,周廉已着人報與王爺了,不會讓宮裏張狂太久。”
封離歪着身子,沒接沈薔的話。告訴周昭寧又怎麽樣,還能來管他?只怕還要給他踩上一腳,罵他氣到了他的心頭肉。
車駕到宮門,按規矩不能進,沈薔讓明福把準備好的金裸子塞給那傳旨太監,說:“我們七爺病中未愈,還請通融。”
傳旨太監收了金裸子,看也不看明福,只回沈薔的話:“沈姑姑,您也是宮裏出去的老人,哪有這樣的規矩?請您別為難雜家,最多咱們走慢些。”
一道邁入宮門,走過宮牆間悠長的甬道,封離确實還沒恢複,盡量調整着呼吸卻還是累出薄汗。沈薔跟到了勤政殿外就被攔住,皇上口谕只讓封離一人入內。
他鬓發被吹得有些散亂,也懶得理,皇帝想必就是愛看他的落魄樣,說不定看他這樣,還能少折騰點。于是他只理了下衣擺,便撩袍進殿。殿門在他身後閉合,仿佛要甕中捉鼈。
皇帝高坐龍椅,他行禮叩拜,封鸾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才叫起。封離應聲往那一站,散漫不失恭敬,讓人不爽又挑不出錯。這是他在軍中時和監軍磨練出的能力,幾乎成了本能反應。
封鸾蹙眉,這才打量起他來。這模樣,倒是和嚴嶺所言無二,看着就在病中,站着都歪歪斜斜不成樣子。李德仁已是數日未收到攝政王府的消息,封鸾按捺不住,這才尋了個由頭把人召進宮來,他倒要親眼看看,封離到底怎麽樣了。
“聽說你病了?”
“皇上慧眼。”
封離語氣平平,封鸾聽來卻刺耳得很,只覺得被他嘲諷,一時怒氣翻湧。兩人君臣之別,在封鸾看來不需要隐藏收斂。
“太後是朕和你的母後,千秋在即,召你謀劃,你還不樂意?”封鸾霍地起身,一巴掌拍在禦案上,“封離,你的孝道呢?”
封離莫名,好歹也是皇帝,竟如此不講究,發作也不找個合理點的借口。于是,他下意識回答:“我哪有不樂意?我樂意得很,就是沒什麽本事,還沒想到什麽好主意。”
“你确實沒本事,罪儀妃伏誅後你只能當個棄子被送去北梁,在北梁也不懂得從中斡旋以報父皇。如今回來了,不過讓你服侍攝政王,你還能病了?病了如何服侍人,莫不是叫攝政王伺候你?”
封離斂眸,沒讓人看見他眼中怒氣。他以為自己穿越時空、改換身份,早已經接受了一切,可大概是他死而複生才不過十日,穿心之痛尤在,原身之魂未散,聽到這樣的話,他做不到無動于衷。
原身在北梁為質,受盡屈辱才換來北梁南禹這些年的和平,怎麽能說他無用?
他作為大晉戰神,十數年戍守北疆,以血報國,怎麽能戰事一平就對他痛下殺手?
封離腦海中兩道思緒翻湧,竟差點壓抑不住。念頭滑過的一息間,他蛇打七寸的反駁之語已脫口而出。
“愚兄服侍得好或不好,王爺還未言語,皇上卻急着責罰,是不是後悔送的是我這個替身,而不是正主?”
封離話音落下,一屋子太監宮女噤若寒蟬,膽小的差點直接跪下去,就見封鸾抄起白玉鎮紙,朝着封離就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