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實行剖腹産(1)
第六章 實行剖腹産(1)
“我們能救她!”
還在喘氣的趙大夫一個箭步走到最前頭,對着愁眉苦臉的董老頭和他哭喪着臉的兒子大喊。
正在傷心的兩人哪有心情理他,一個抽着旱煙痛心沒能出生的孫子,一個抱頭難過地想,孩子、老婆全沒了,他一個人怎麽活?
趙大夫不死心地又喊了一遍。
煙抽得兇的董老頭這才不耐煩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問:“有什麽事?”
“我們能救你媳婦。”趙大夫又說了一遍,還傻愣愣的幹什麽,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延遲,他不想母子平安嗎?
董老頭聞言表情不是驚喜、而是懷疑。“真的?”
孩子生不出來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拿把刀把肚子剖開?
還真讓他誤打誤中猜對了,顧喜兒打算做剖腹産。
身為婦産科醫生,顧喜兒做過無數的剖腹産手術,閉着眼睛也能把嬰兒從産婦的肚子裏抱出來,讓孩子和母親都能得到良好的醫療照顧。
顧喜兒在醫學上十分謹慎,不懂的東西就去學、去問,所以穿越後她才會找上趙大夫學習中醫,藉由對藥草的認識再尋找出和西藥有相同藥效的中藥。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可能不生病,她知道什麽藥草能治什麽病後,便可自用或用在家人身上,讓大家都健健康康。
她和趙大夫名為師徒,實則是互相學習,趙大夫教她把脈用藥,而顧喜兒則把西醫理論整理成書送給他研究,并畫出人體解剖圖,告訴他五髒六腑的正确位置以及如何順着脈絡下刀而不會傷到血管,進而救人一命。
沒想到趙大夫因此陷入對西醫的狂熱中,一有機會就拖着她研究、下刀,被他們開膛剖腹的兔子不計其數,活的放生、死了下鍋。
“我是大夫,你不相信我嗎?我說能救就能救,大人、小孩都會活蹦亂跳。”趙大夫打包票,渾然沒瞧見從大哥背上滑下來的顧喜兒颦起眉。
“真的嗎?”這一次開口的是産婦的丈夫董老大,他驚喜又遲疑的看着年近半百的趙大夫,眼中多了希冀。
“你要相信大夫,大夫不會騙人,眼看着你媳婦快要不行了,你還不讓我們進去瞅瞅,要是遲了、悔恨不已的人可是你。”他故意說重話吓董老頭父子。
“好!好!好!趙大夫你快請進,一定要救我媳婦,孩子沒了可以再生,我家梅兒不能有事……”董老大不是不要孩子,但和妻子比起來,他只有忍痛割舍了。
“嗯,我盡量,能一起救是最好,不然定會保住大的。”他使了個眼神,要徒兒和他一并進入。
“等一下。”董老頭喊道。
“還等什麽,孫子不要了嗎?”趙大夫滿臉不悅,說出種田人家最重視的子嗣,到了年歲的老人都渴望抱孫。
“她也要進去嗎?”他指着裏正的女兒,大口抽着旱煙,兩道稀疏的眉往下一壓,擰成川字。
趙大夫沒好氣的數落。“你兒媳是婦道人家,我雖是大夫卻也是男人,你兒媳的身子我能瞧嗎?這我徒弟誰不知曉,給我幫個手理所當然,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我……”董老頭煩躁的瞪着眼,有些不安。
“我有問題。”
衆人目光一偏,看向面色平靜的顧喜兒。
你是來亂的嗎?我問的是家屬而不是你。
趙大夫瞪向自家徒弟。“有事回去再說。”
“等有事再說就來不及了,為醫者切不能欺瞞患者,你應當将真實的情況告知他們。”顧喜兒嚴肅地說。
大夫不是神仙,何況手術都有一定風險,要是不先解釋清楚,到時有個萬一誰來背這個鍋?
“你在胡說什麽,哪有欺瞞,我看診一向十拿九穩。”他對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再加上她那神乎奇技的刀術,鐵定萬無一失。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沒佩服過半個人,唯獨她下刀如信手拈來般又快又穩,看得他眼花撩亂、熱血沸騰,當下心裏有了敬佩,若他能學到她異于常人的醫術,當今醫者誰能出他其右。
趙大夫想學的還很多,他想要自己的醫術更精湛,最好能活死人,肉白骨,叫世間再無病痛,他醫治的病人一夜痊癒,百病全消。
“讓她說。”董老頭想聽聽別的說法。
“喜兒,小心說話。”
趙大夫用眼神示意:別給我惹麻煩,為師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能試試自己的刀術,你要敢壞了我的事,你想要的《百花百草毒藥典》就沒了。
看懂師父的眼神,顧喜兒嘴角一抽,暗啐老滑頭。“我師父說錯了,不是他想救就能救得了,還要看情形。”
“什麽? ”董老頭父子同時驚呼。
“我可以……”趙大夫氣得跳腳,很想把這個欺師滅祖的小丫頭拖到老祖宗畫像前跪上三天三夜。
“你不行,因為動刀的人是我。”她才是有話語權的人。
“什麽意思,還有動刀是什麽意思,你們不會真的殺母取子,把梅兒的肚子剖開吧!”董老大情緒激動的紅了眼眶。
“不到殺母的地步,但是如你們所想,确實要用刀将孕婦的肚子剖開,取出宮體裏的胎兒,然後再将肚子縫起來,三天內人沒發高燒就算熬過去了,像坐月子一樣靜養四十天後便能和尋常人無異。”剖腹産很安全,不會造成胎兒在産道停留太久而窒息,影響日後腦部的發展。
“天哪!天哪!要把肚子剖開……”一旁董老頭的婆娘雙眼一翻,厥了過去。
“我不能保證完全沒有風險,因為孩子在肚子裏,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情形,也許還活着,也許已經死了,更甚者孕婦自己的身體出了狀況,這都是沒人可以預料的,所以 我只問你們一件事,要不要開腹取子?”生與死的取舍。
“這……”董老大猶豫了。
倒是董老頭用滄桑的啞聲一錘定音。“開。”
“爹,你怎麽能随便下決定!”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董老頭垂下頭。“反正生不下來也是死,為什麽不賭一賭?不管是你媳婦還是孩子,能救一個是一個,救不活也是命。”
“……好。”董老大眼中的淚大滴大滴落下,父親說的沒錯,什麽都不做也是死,既然有希望,當然要嘗試。
聽到那聲“好”,趙大夫興奮地都要蹦幾下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往産房沖,好試試動手術救人的感覺。
可是他剛要擡腿就被拉住,不解的回頭一看,勾住他衣角的那只手是叫他又愛又恨的徒弟的。
“又有什麽事?”
“簽切結書。”
“切……切什麽書?”趙大夫一頭霧水。
顧喜兒解釋,“董家父子同意我們為他們家媳婦剖腹産的契書,一方一式各有憑據,要是在剖腹的過程中有了什麽傷及人命的意外,我們一概不負責,對方也不追究,告上縣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白紙黑字寫清楚了,省得有人出爾反爾,以此聽她一說,趙大夫後怕的點點頭,還是年輕人想得通透。
“我……我們不識字。”董老大嗫嚅地說着。
“那就找個識字的人來,我們寫,他念。”沒有文字落定她不會動刀,畢竟人心難測。
“我去找,村長的兒子識字。”前壁村是有村長的,歸顧裏正管,顧孟槐地兒熟,自告奮勇去找人。
其實一村子住得人也熟,幾十戶人家一村頭,彼此也近乎,這頭喊人那邊就聽得見,一家喊捉賊,全村子都動起來,上至八十歲老叟,下至三歲孩童,一呼百應。
等前壁村村長一頭汗地趕到,幾人迅速寫好切結書,顧喜兒讓趙大夫把東西收好,進房去了。
顧喜兒進屋時,屋裏的孕婦早就痛得喊不出聲,半清醒、半昏迷的咬牙撐着,最後更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關門,許出不許進,更不許偷窺,若是沖煞到了,後果自負。”她要做的事太過驚世駭俗,還是低調點好。
“我來關、我來關。”跑得很快的趙大夫把—人關在門外,那速度不亞于年輕小夥子。
“穿上。”顧喜兒讓趙大夫也洗手用烈酒消毒後,從醫藥箱子掏出兩件白色的衣袍。
“穿這個要幹麽?”趙大夫将衣服翻來翻去,看不出是啥玩意,這兩條細細的帶子又要幹什麽。
“像我這樣穿,這是高溫煮過的無菌衣。”又煮又曬還泡過殺菌藥液,她弄了兩套替換。
喔,原來他拿反了,開口在後,衣服是反着穿的,不過無菌是什麽意思?丫頭給的書裏沒寫,等這事完了之後得好好問問她。
沒法一心兩用的趙大夫一看到便宜徒弟正在給孕婦喂不傷身的麻沸散,他趕緊把無菌衣學她那種倒穿法穿好,三步并作兩步靠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每一個手法。
天漸漸暗了,屋裏也越來越昏暗。
“木頭,給我準備粗一點的蠟燭。”顧喜兒高聲吩咐守在外頭的牧司默。
“好。”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裏,提着心聆聽有無孩子的啼哭聲,或是其他令人不安的動靜,無人發現目光沉郁的牧司默往暗處做了個手勢。
一會兒,幾根嬰兒手臂粗的蠟燭就送到牧司默手上,他敲敲門,從門縫将蠟燭塞進去。
兩個呼吸間,屋內燭光大亮,好似白畫,在屋外徘徊的人隐約能從窗紙看見裏頭兩人的倒影。
“将軍,京城有變。”一名個兒小的暗探躲在陰影處,小聲說道。
他是陳七從西北軍營調來的小兵之一,是一名斥候,專門追蹤、刺探、傳遞消息,有時也會潛入敵營當細作。
“怎麽回事?”
“老夫人昏迷,已經三日了。”
牧司默倏地雙手握拳。“怎麽回事?确認過真僞了?”
“陳大人要小的告知将軍,是範小姐暗中下的手,用意是逼将軍現身。”
陳七已經拿下胡柴,透過胡柴引薦,成功的潛入侯府,僞裝成府中的花匠。
“老夫人可有礙?”
範紫芊竟然敢對母親下手,他饒不了她!
“陳大人說那只是暫時陷入昏睡的迷藥,七、八日後藥性就會過去,只是……”那小兵欲言又止。
“只是什麽?”牧司默臉上閃過一抹殺意。
“陳大人擔心範小姐一計未成再施一計,若是這回無法釣出将軍,她怕會真對老夫人下重手,逼得将軍不得不出現。”
那小兵心裏挺為将軍不值,在外拚死拚活只為侯府基業永存,但老夫人卻絲毫不領情,還反過來聽信一個外人的話,與兒子站在對立面。
“他們敢!”他聲厲如霜,寒氣透戾。
“陳大人要将軍先不露面,他在查範小姐背後的那個人,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要真急了定會自個兒跳出來。
“我知道了。”敵暗我明,于己不利,敵明我暗,方便行事,他趁着這機會試探各方布局。
“還有……”
牧司默将一片葉子射向暗處,一臉不耐煩。“一次說定。”
“楊國公府的趙大小姐尚未成親,似乎有意請皇後賜婚。”那小兵說完拿下耳邊的樹葉,眉尾處多了道擦破皮的血痕。
楊國公府是當今皇後的娘家,鎮北将軍府聲勢正旺時,由皇後牽線促成兩家聯姻,趙大小姐趙荷月便是牧司默曾經的未婚妻,在沒解除婚約前他們是京城裏最看好的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随着前線戰情失利,鎮北将軍府也門庭漸稀,以往熱情的親朋好友不再上門,趨吉避兇的遠遠躲開。
顧家父子雙雙陣亡的消息傳來以後,宮裏也亂了手腳,加上守關不力的傳聞,沒多久皇後宮裏的總管太監就持皇後懿旨上門退婚,宣稱欽天監批示兩人八字不合,還說男方恐有克妻兇命。
退親就退親,還給牧司默冠上克妻之名,實屬是無恥之極,明明是錯的一方,卻想占個理字。
當今皇後并非元後,已故的先皇後生有一子為二皇子,是嫡出正統,且十分聰明伶俐,最有可能被封為太子,而皇後的親生子為五皇子,比二皇子小了七歲有餘,在政績上略微遜色。
皇後當初看中牧家的軍權,有意拉攏,這才以趙荷月為聯姻對象,想将鎮北将軍府綁在五皇子這條船上,好有底氣與二皇子抗衡。
誰知鎮北将軍府沉得這麽快,一下子敗亡了,皇後陣營趕緊丢掉這顆棄子,免得遭受牽連,沒想到眼看着就要大廈傾頹的鎮北将軍府出了牧司默這個渾人,居然背着祖先牌位和皇上叫陣,他用先人功勳逼皇上退讓,渾不畏死地對上無可動搖的皇權。
“與我何幹。”他與趙荷月早無瓜葛。
“将軍,周副将讓小的偷偷告訴您,趙大小姐第二任未婚夫死于縱慾過度,于是京裏開始傳她是地煞女,于男人而言怕是大兇,所以年方十八仍無人上門提親,楊國公府這才又盯上西北侯府。”有利可圖便靠過來,今日的侯府已非昔日的将軍府。
“皇後又要替我們賜婚?态度如此反覆,平白惹人笑話。”倒是好算計,一面謀劃他手中的兵權,一邊讓他替他們收拾殘局,真是好手段。
“京裏的水很渾,似乎各有心思,皇上焦頭爛額的忙于整肅,将軍打算何時歸來?”
他們好預作準備。
“你……叫什麽名字?”他不能連自己人也不認識。
“代號黑虎。”他們被選中成為暗探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上頭的命名,連過去一併抛棄,立了功升了官才能恢複本名。
“好,黑虎,聽好我要說的話,将我還活着的事散播出去,不過傷勢頗重,為一農家女所救,不日返京養傷,人在途中,由黑甲軍護送。”
是該把京裏的水攪得更渾的時候了,他倒要看看西北侯府這塊匾額有誰碰得了。
“将軍要回京?”黑虎愕然。
“你問太多了。”
黑甲軍是西北軍營最精銳的兵種,為數不多,二十取一,能以一敵十,勢如破竹,遇河搭橋,遇山開山,無人能擋,庚子年間曾創下以三千兵力力抗三萬敵軍,大獲全勝的戰績,從此一戰成名,連皇上都贊譽有加。
“是。”
“讓陳七、周強準備準備,我會多帶一人回府。”一想到仍在屋裏救人的女子,牧司默冷峻的神情多了柔和。
多帶一人?黑虎眼中出現不解,但仍應道:“是。”
“去吧。”
下一瞬,樹影晃動,一抹影子悄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