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主法陣
無主法陣
自己不能使用四級以上的法術？
是法力品質的原因嗎，還是……
“中階的法術有使用門檻？”歐也妮遲疑着問道。
在教會隐秘學院的課堂中，歐也妮從未聽授課老師提及這方面的知識點。
畢竟她在隐秘學院只待了一個月，接觸到教學內容都是入門級別的淺顯知識。
可以确認的是，三級以下的低階法術中，不存在這種情況，只要法力量達标，就可以無視派系、無視等級地任意使用法術。
作為二級法師，歐也妮就曾在【安姆】的夢境中，成功刻錄并用出了，比自身等級要高的，三級的防護法術，堅盾。
【安姆】當時已圖窮匕見，不可能縱容歐也妮，作出在現實邏輯中不可能實現的反抗。
但是四級及以上的法術……
歐也妮想起來，自己曾因為老庫克的暗示，猜測着，從三級晉升到四級的神見禮，規格和普通的神見禮不一樣。
或許不是規格，而是性質不一樣。
“成為四級法師，必須通過更為嚴格的神見禮？”歐也妮想起了老庫克那個關于神廟老鼠的比喻。
“你們教會中的信徒，或許會對神見禮，抱有什麽神聖美好的幻想，以為這是神對信徒的特殊賜福——這想法也沒錯。
“你們還常常認為，唯獨自己信仰供奉的那位神祇，絕對與其祂萬千神明不同。
“但是，在我們大多數泛信者看來，任何神明，以任何形式降下的神力，都會為人類帶來法力的提升。
Advertisement
“哪怕是凡民，若在意外中接受了神降，甚至神罰，也會成為施法者。
“——只要他能活下來。”
“力量是共通的，在本質上沒有區別。
“至少，對三級以下的法陣來說，不同神明的力量沒有區別。任何一個派系的法師都能任意使用其他派系的低階法術。”
歐也妮完全贊同老庫克的觀點，她自身的經歷正證明了這點。
但是，老庫克的話語，太過推心置腹了。
他本不該如此。
老商人庫克，在過去從不會對歐也妮說出這種蔑視信仰的話語。他對泛信者的介紹，只停留在最淺的層面。
他認定歐也妮已對豐饒女神不忠，才對自己推心置腹？
又或者，這是一種寬慰……
時間與夢境之主，或者【安姆】，祂們在賜予力量的同時，也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某種能被他人判別出來的痕跡！
這才是自己剛醒來，老庫克就追問自己信仰是否産生了動搖的原因！
“但是，只有升到三級法師的那些泛信者，才會發現，自己面臨着殘酷的現實。
“我們無法解釋，為何法力充足，我們卻無法使用四階的法陣。”
老庫克向歐也妮解說着，泛信者會遭遇的困境。歐也妮認真地去聽取這些前輩們的經驗。
“有些泛信者認為是自身信仰的錯，他們選定某個神明，去忏悔，去偷偷供奉。
“但私下的供奉是沒有作用的，唯一的方式，是參加一場正式的，确實仍存在的某位神明的，神見禮。”
“對你們來說，在神見禮中晉升，或許是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偶有意外，也都視為神恩，不會将惡性後果大肆公開。”
神見禮的受害者歐也妮·格蘭傑，在內心默默點頭。
“只有泛信者們，才在情報交流中，總結出經驗——能力超過限度的施法者，每次參加神見禮，都相當于經歷一次審判。”
“三級以下的施法者，不會遭遇這種審判。
“低階的泛信者，在此時迷途知返，還有着重歸正途的可能。”
“但一旦力量提升到四級的門檻後，再參加正規的神見禮……
“不誠者，死。與異教牽連過深者，死。有過叛教行為的，死。”
“經歷這種審判，并存活下來的施法者，才能晉升成為真正的四級法師。
“他們的法力量或許沒有增加，卻終于可以使用威力更高階的法術，但也只限于，所信仰的神明派系的高階法術。”
“有些泛信者，将此稱為，獲得了神明的恩準和祝福。”
權限設置。
歐也妮心中浮現出這四個字。
神明對等級的定位非常清晰。
招錄三級以下辦事員時，只需要針對其知識掌握程度和執法能力，進行簡易考核。
與之相對應的，那些三級以下的低階法陣，都是些公開了使用權限的便捷小家電。
定位相當于超市裏的試用體驗裝，或是公益性質的特惠便民服務。
這樣的設置，不僅能減少低級辦事員的招考成本，提升低級辦事員的服務能力，還可以順便向泛信者推銷信仰。
但中階以上的辦事員，才是神明在信仰戰争中動用的核心力量。
對中階辦事員的提拔，會額外進行信仰方面的考核。未能通過考核的，全部視為敵對力量，予以清除。
中階以上的法陣，是各自派系專屬的秘密武器，不能任由其他派系的信徒和間諜，無視專利大肆利用。
法陣上設置了權限驗證程序。
神明會在提拔中階辦事員時，對信仰達标的信徒頒發，對應的高級授權憑證。
歐也妮很快就接受了這套設定。
她甚至覺得，這樣的體系才是合理的。
但是，歐也妮曾遇到的高階法術，無論是呈現心願的光幕法術，還有自走型的麻煩精【安姆】，都沒有設置這種權限門檻。
正因如此，【安姆】才慘遭歐也妮反向獻祭，吃了回大虧。
神靈的分靈，反而沒有設置密鑰或授權系統。
是為了擴大分靈自身的權限嗎？
還是說，這兩個分靈都有各自的特殊情況，被歐也妮陰差陽錯撞上？
暫時還無法建立更多的假設。
眼前更為迫切的問題，是歐也妮自身，還無法獲取到使用中階法術的權限。
但是，歐也妮的人設還沒有塌，教會高層女孩不應該為這件事困擾。
她佯作沒發現老庫克字裏行間的暗示，垂下眼說道，“不必為我擔心，雖然我并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兀地晉升為準·四級法師。
“但豐饒女神長久注視和庇護着自己的信徒，等我回到教會，家族裏自然會給我安排下一次的神見禮。
“到時，女神會給予我恩準和祝福。”
老庫克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歐也妮轉過頭來，對泛信者老庫克露出一個誠摯友好的微笑，老庫克微妙地閃躲開她的視線。
歐也妮開口說道，“或許你對女神有所誤解，但豐饒女神不是那種殘酷的神明。
“如果你有意投奔，願意匍匐于女神的威光之下，我或可略盡綿薄之力，為您安排一場儀式。”
她抿了抿嘴唇，又輕聲說道，“我也同樣尊重你的信仰和選擇。
“一切，都将取決于你的意願。”
歐也妮刷完好感後，就不再出聲，等待老庫克向自己攤牌。
“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老庫克嘆了口氣，他的皺紋因糾結的表情，而顯得更深了，“唉，你等我一會，我去取樣東西來。”
歐也妮只等了一小會，老庫克就抱着一個散着焦糊味的木匣，回到了她的卧室。
老庫克将木匣打開，裏面是一撮碎成粉狀的殘骸。
如果不是歐也妮曾處理過類似的事物，她絕對辨認不出來。
當初光幕法術效果激發後，承載了其法陣的那片皮革，也被損毀成了這副模樣。
順帶一提，歐也妮當初的處理方式，是在離開學院的單人宿舍時，順手将其扔進了普通學生用于處理法陣失敗作的，危險法術物品專用焚燒爐。
“這是什麽？”
歐也妮面帶疑惑，明知故問。
“你，”老庫克反問，“去過三樓的庫房嗎？”
“你曾告誡我不要自惹麻煩。”歐也妮答道，“我在清醒時，沒有去過。”
“但是，”歐也妮低下頭來，面色迷惘，“我在夢中，似乎曾抵達過那裏。
“那裏有……”歐也妮痛苦地捂住腦袋，“我記不清了。”
“我依稀記得，中途醒來時，我曾去向你求救……等等，那也是我的夢嗎？還是我真的去了？”
老庫克深深地嘆了口氣，“那是真的。”
“你還記得夢中發生了什麽嗎？”
“……有，黑影……想要襲擊我。”歐也妮艱難地說道，“我……”
她不再出聲，面色上變幻着掙紮和痛苦的神色。
“不要勉強自己，”老庫克說道，“想不起來就算了。”
“但我……”歐也妮猶豫着。
“不要想了！”老庫克再次勸阻她。
歐也妮這才放下手來，無助地望向老庫克，表情顯得脆弱而迷惘。
老庫克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來。他極力掩藏住自己的懊惱和羞愧。
許久後，他才重複說道，“不要去想了，已經過去了。”
“庫房裏的是什麽？”歐也妮輕聲問道。
“那是一個無主的法陣。”老庫克躲開她的眼神，然後全盤托出。
“泛信者們，在三階之前，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有些人會去混跡在教派之中，靠僞裝和欺騙，去蹭別人的神見禮。
“還有一些，會去尋找無主的，儀式法陣。”
“世間的神明，遠比你在教會之中了解到的，要多得多。
“但在漫長的歷史中，有些教派因戰争而遭驅逐，風流雲散，銷聲匿跡，也有些神明，忽然不再回應人間信徒的祈求。
“當初那些遺民的後代，就是最早的泛信者。”
歐也妮點點頭。這解釋了，為何在隐秘法則的約束下，世間仍會存在着泛信者這樣，不隸屬于任何教派的施法者群體。
“而那些失去了正規教派組織的法術派系，被稱為無主的派系。
“這些派系裏的法陣，所指向的神明大多不再理會世事。
“……但，有些法陣的效果，還在持續運作着。”
歐也妮喃喃說道，“那就是你私下為自己舉辦神見禮的法陣。”
“是的，”老庫克嘆了口氣，“眼前這盒灰燼，就是那個法陣的殘骸。
“它從我的祖輩傳下來，祖父傳給父親，父親傳給我，我們都是靠着它，成為了三級法師的泛信者。”
“如果我沒有貪心，或許還能将它繼續傳承下去。”
老庫克語氣艱難地說道，“但在年輕的時候，我太過膽大妄為，對它做了一些……研究。
“之後它就變得不穩定了，我觀測到法陣上的力量有時候會自發性地活躍起來，甚至會觸發一些其他教派的異教檢測法術。”
“應付了幾次其他教派的诘問後，我就再沒有使用過它，将它鎖在了三樓的庫房中。
“直到你的到來。”
雖然原本就沒打算相信【安姆】的說辭。
但是，鐘表停擺召喚來的可怖怪物？
為了掩飾自己的來歷和分靈的身份，【安姆】那個麻煩精在當初可真能編啊。
用于神見禮的法陣，原本應該是可重複利用的法陣。
這大概是神明出于成本考慮，才進行的設置。
作為承擔考核職能，聯系神明的終端，每一個神見禮的法陣，都可大膽将其假設為，是神明的一個分靈。
老庫克的研究，意外喚醒了【安姆】的意識。
而【安姆】，想要進一步喚醒沉睡中的時間與夢境之主。
最後，路過的，毫無自己已經成為初生神明的意識的，歐也妮，慘遭躺槍。
理順了這次倒黴事件的前因後果後，歐也妮看着那盒殘骸，寬慰着表情沉重的老庫克，“至少，現在你算是擺脫它了。”
“我擺脫了，”老庫克的語氣裏毫無釋然之意，“但是，你還沒有。”
“什麽意思？”歐也妮早有預料，但她仍作出驚愕之态，滿心無奈地等待老庫克揭曉答案。
她倒要看看，【安姆】這混蛋，究竟給自己留下了什麽遺物。
“法陣被激發後自動銷毀了，但是，轉錄的魔紋，就在你背上，歐也妮。”
【驚喜嗎？我把自己留給你了。】
歐也妮：啊啊啊啊快給我把牛皮糖撕下來！你占我法術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