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陳伊對食物一向虔誠，有得吃就認真吃。這裏的食材不算稀罕，但每一樣的制作都有小亮點，也算新奇，是值得來吃一次的。
她吃好了，摸到手機，先發了個位置給媽媽，再發信息：媽，這裏有家新餐廳，味道還行。
她把手機收起來，見兩位男士也放下了筷子，率先站起來，說：“走吧，這頓我請，誰也別跟我争。”
那兩位張嘴欲言，一看她那氣勢，沒敢開口。
陳伊買完單，接過唐山幫她拿上的大衣，一出了店門，快速罩上，雙手往後一撩，把被衣服壓住的頭發甩了出來。
她扭頭對跟在身後的陸南昭說：“我要去做個發膜，先走了，改天再聯系。”
陸南昭好脾氣地應道：“好的，辛苦了。”
陳伊笑笑，沒再回話。
三人一同進入電梯，陳伊問唐山：“你的車停在哪？”
“在後門。”
“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那行，你載我回去，一會再送我過來拿車。”
“行。”
陸南昭失笑，後門沒有停車場，只有帶充電樁的停車棚，方便商場員工停放電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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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伊和別的漂亮女孩不一樣，她身上沒有那種拿架子的矜持，随性得像個孩子。她問自己有沒有女朋友，并非起了想法要打聽，應該只是和她問唐山一樣，避免産生不必要的誤會而已。
他對她的喜歡，好像又多了一層，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耐心再等等吧。
三藏找到自己的電動車，等陳伊坐上來了，他不急着走，先問：“這不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以後有可能。”
“那行。”
三藏不多問了，載着她回工作室。
陳伊在熟人面前，那嘴就閑不住。
三藏給她洗頭做護理，她就一直說說說。
“你覺得這人有什麽毛病嗎？”
“沒看出來。”三藏想了想，又加一句，“挺随和的。”
“我的女性朋友也這麽覺得。可我老覺得不對勁，你說一個人吧，他不可能沒毛病啊。”
“那你呢？”
“我嗎？毛病多着呢，不會做飯，不會搞衛生，路癡，認床，嘴巴比腦子快，脾氣又急，眼神不好使……啊呀，太多了。”
“我是說，你怎麽想的？”
“哦，我也說不好，跟看電視劇一樣的，覺得還行，但感覺離我挺遠的。”
“那你急什麽！”
“到我這年紀，也該談戀愛了吧？我有幾個朋友，到26歲都生完孩子了，當然，也有30了還單身的。但是人家起碼正兒八經談過戀愛啊，怎麽到了我這，就這麽慘了？”
“那是你自己不願意，追你的人，少說也有千兒八百。你想談戀愛，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我要談戀愛，那肯定是奔着一輩子到頭去的，我不想玩這種‘今天好明天散’的游戲。”
“童話故事把你洗腦了。”
“是嗎？可我從沒想過要嫁個王子啊。我想嫁個有些缺點的，找個不那麽優秀的人，将來他就不好意思挑剔我了。”
“哈哈。”
“你笑什麽？”
“人家都往裏好裏找，你這……快笑死我了。你問我他有沒有毛病，敢情是非要找出一個來。我去，可真有你的。”
“這是平等戀愛的科學方法，你不懂。”
三藏笑彎了腰，蹲在地上緩過了勁，才重新幫她沖水。
“你這頭發還挺好的，不要急，到5月前後再重新做。你先想好下次弄什麽，慢慢想。”
“還做這樣的。”
“行吧。”三藏有更好的推薦，但這家夥總有些奇怪的想法，別人做頭發是為了增長顏值，她呢，限定了要用發型給顏值打八折。
“你這時段有客戶預約嗎？”
“兩點才有，來得及。”
“那你再送我回去。”
“行。”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瓊霄的老板站在過道裏等着，一見了他們，立馬問：“陳伊，你什麽時候有空？能再拍幾張……”
三藏出聲攔了：“那幾張挺火的，暫時不要換，很多客戶指明了要做那幾款發型。”
肖霄讪讪道：“那行。”
陳伊不想給三藏添麻煩，就笑着說：“最近有點忙，下次再說。”
“好的，慢走。”
兩人坐電梯下來，陳伊問他：“他為難你了嗎？”
她先認識的肖霄，但僅限于三分熟，這跟和三藏的要好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自然要站三藏這邊。
“沒有，他老婆有點意見。我跟她說如果希望我離開，我會配合。她就閉嘴了。”
唐山懷着一腔熱血來揚德學藝，在這做了兩年默默無聞的學徒，其實就是免費小工。每天的主要任務是洗頭、倒檸檬水、打掃頭發這些瑣碎事，偶爾顧客少的時候，才有機會靠近理發師，幫忙遞一下卷子、夾子，就近學點什麽。當初答應拍宣傳照的陳伊指定由他來做頭發，他一戰成名，顧客進門看到海報，馬上拿定主意“這是誰做的，我要他來幫我弄”，于是他就成了這裏的金牌美發師。
他拿的提成百分比相對高一點，老板娘心裏不痛快，時不時要刺兩句。以前的唐山無錢無勢，現在的他，有技術在身，有一手的老顧客，離開單幹也不是不可以，不可能被人随便拿捏。所以他又說：“你放心，我存了些錢，離開這裏也不愁，自己弄個小點的門店，做起來不難。”
“那行，缺錢的話，我入股。”
唐山笑着點頭。
陳伊又說：“剛才那個錢，你記得替我交了，省得她哔哔。”
“嗯。”
“抓緊解決個人問題。”
“嗯。”
“那邊路口丢下我就行，我只記得那個入口。”
車騎得雖然慢，但風聲還是會影響聽力，唐山大聲回答：“我陪你進去找車。”
“不用。”陳伊在他背上敲了一下，以示決心。
唐山沒辦法，貼着路邊把她放下。
陳伊信心滿滿地說：“你放心，我找得到。”
唐山很沒信心，弱弱地說：“萬一找不到，你打我電話，我叫朋友幫你帶路。”
陳伊看一眼他用來支撐的腿，再看回他臉上。
唐山莫名其妙就想笑，又解釋道：“是個老鄉，在裏面做保安，工作內容就包括幫顧客解決這種麻煩。”
陳伊看看兩頭車流，抿嘴點頭，然後揮手轉身，雄赳赳氣昂昂地鑽進了地下通道。
商業中心的通道出口多，但是不用怕，按着路标走就是了。
往右箭頭是璀璨，嗯嗯，再往右拐，走到底，很快就進了貼着璀璨标簽的電梯。很好，果然很容易。
直達-2，這不就到了……嘛？
是我估計錯了嗎？明明看到那手表廣告就是這方位的。這下面到處是車，黑車白車藍車，藍牌的，綠牌的，可她挑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也沒看到她家大紅。
上方貼着A區XXX-XXX，遠遠看到個B，啊呀，我把車停在什麽區了？那會糾結要和陸南昭說點什麽，從永恒西路拐進來，過了欄杆，往下繞了720度才看到車位，腦子早就糊了。她一看到電梯口，就近找個空位把車停了，坐電梯上去，門一開，就到了卡西歐櫃臺旁。
但現在，她沒有透視眼，完全不知道卡西歐在頭頂哪一面。
算了算了，毫無線索，直接找吧，不是A，那就是BCD，反正大紅很好認。
大紅安靜地待在B109等着她，陳伊上了車，沒急着發動，摸到手機發信息給媽媽：媽，你在忙什麽呢？
一元錢：你爸在家。陳铮夫妻倆在一家私人公司報了個什麽治療營，一人要交10萬，跑來借錢。我兩手一攤，只借了一萬。
一毛錢：明白了。
這事還沒完，爸在家，她就不方便溜回去看媽。
一元錢：你爸要是打電話給你，別讓他開口，你先哭窮。反正他屁都搞不清（什麽都不明白）。
一毛錢：【OK】嘿嘿，媽，你最厲害了！
一元錢：委屈你了。可是沒辦法，這世道就是這麽個世道，有些事，沒有公平可言。媽不想瞞你，也不希望你因為這個弄得自己不愉快。
一毛錢：【可憐】媽，我好愛你喲。
一元錢：媽也愛你。你一個人在外頭，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不害人害己，媽都支持。
一毛錢：【乖巧】
一元錢：陳切找的女朋友是個好姑娘，已經開學了，她們要上班，比較忙。等你們都有空了，約上聚一聚。她是脾氣、品行都特別好的人，往後咱們還是和諧一家人。你不要多想。
一毛錢：太好了。媽，我走啦。
一元錢：好，路上小心。不認識路了，就打電話包個車，別自己瞎跑，車丢了不要緊，你的人身安全排第一。
一毛錢：【OK】媽，你放心，我現在認路本領強多了啦。
一元錢：那就好。
回到東冧時，已經接近晚飯點，陳伊想起自己又忘了補貨，幹脆找家店吃了飯再回去，照例打包一份帶上。
今天的運氣不太好，她上樓時，“星期三”又在A座門口，棟花也在，兩人一個門裏一個門外，不知道在說什麽。她從電梯裏走出來，他們都住了嘴，朝她這邊看過來。
陳伊撇開臉，假裝沒注意到，快步往C座而去。
身後說話聲又繼續，但兩人都壓低了聲。陳伊聽不清，也不想聽，重重地帶上了門。
摘口罩墨鏡，放包換鞋，洗手洗臉，把打包盒存冰箱裏去，終于能坐下來歇一歇了。她拿起手機，先給媽媽發信息報平安，再發信息給小榛子：星期三又來了，你說他怎麽……
她想了想，删掉了這句，改為：我回來啦，明天你要去公司嗎？
爬出來的榛子：是的，剛剛才下班，明天還得早點到，你去嗎？
一毛錢：去吧，有什麽我能做的，你留給我。
爬出來的榛子：愛你！
陳伊舒坦了。
我媽愛我，榛子愛我，我才不稀罕你們呢！
她丢開手機，沖了澡，重回沙發的懷抱裏癱着。
除了動畫片，她還喜歡看那種競技真人秀，比如《Face Off》，《Project Runway》，季季不落。它們停播以後，她還特意想辦法把它們都下載了，方便溫習。前天她看到一條新聞：最近就有真實版“天橋風雲”設計PK賽：LVMH青年設計師大賽。
有沒有電視臺轉播這個呢？
搜了半天也沒搜到什麽名堂，只好放棄。
門鈴響了，她垂頭檢查了一下衣着。開了暖氣片，室溫有20來度，她穿着長袖睡衣，再罩一件肥肥大大的長款針織外套，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雖然沒穿內衣，但有這厚度，無論如何也不會露點什麽。
她安心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我去，又是“星期三”。
他要拉我去和棟花對質？
這……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背後說人，面對面也尴尬、氣弱。
她一遲疑，門鈴再次響起。
人家看着她進的門，裝不在這一招是行不通的。
開吧開吧，以他的執着，她躲得過19，躲不過20號。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什麽事？”
“星期三”看她一眼，立刻轉身，背對着她回答：“我後天搬進來，每晚9點半以後，請保持安靜，謝謝。”
什麽？
陳伊頭疼，問他：“什麽樣的标準是安靜？大哥，我們之間隔了幾堵牆，我怎麽樣也吵不到你吧？”
“星期三”下意識地扭頭，随即又回神，繼續背對。
陳伊發誓，她又看到這家夥皺眉了，我長得就這麽礙眼嗎？
“有一面牆我們共用，如果你在這邊敲打牆壁，或者播放搖滾之類的音樂，會影響到我。另外，請注意防火，及時撲滅，不要燒到我這邊來，我有很多重要的書籍。”
這說的都是什麽話，我這邊要是着火了，你沒想着幫我撥打個119，只擔心你的書？
等等，共用一面牆？
“你住B座？”
“星期三”沒答這個問題，而是提醒她：“如果你想賣房，可以寫張條，放我門口。”
他說完這句，施施然走向了電梯。
C座和A座門對門，陳伊看向前方，棟花也看着她。兩人對視過，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電梯門口的“星期三”。
“星期三”淡定地進了下到這一層的電梯，走了。
陳伊把門關好，又琢磨上了。
棟花沒有喊“親愛的，拜拜”，“星期三”沒有走過去吻別，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欲擒故縱，還是我誤會了？
她記得很清楚，之前遇上他，他可是很專注地守着A座的門。
可要說欲擒故縱，也不像。他這樣的人，看上棟花的概率小，那說話的調調，也不像個癡情漢，倒像個自大狂。
門鈴又響了，她想着心事，沒有先看貓眼就打開了門。
居然是棟花！
童欣糾結地開口：“你沒答應吧？他先問的我這邊，你不能搶啊。我這邊很快就能處理好……”
搶男人還是搶什麽？
陳伊決定試探一下：“他給你出的什麽價？”
童欣警惕地抿了嘴。
陳伊靈光一現，故意含含糊糊說：“要是能再加一點，我就……”
“他先和我說好的！”童欣穩不住，打斷了她。
陳伊的智商在這時候蹿到了巅峰，她抓抓頭發，問棟花：“這房子，不是寫的你名字吧？”
童欣氣惱，轉身就走。
“他買了B，已經無所謂再買不買了吧？”
棟花沒答，嘭一聲帶上了門。
陳伊也關上門，慢慢整理思緒。
“星期三”看表，會不會是他和棟花約了時間談房子買賣，但棟花還沒有從某個總那把房子哄到手，所以沒法面談，又舍不得他出的好價，于是使用了拖延之術？
有可能吧。
這地段臨江又有好學位，房價不便宜，雖然AC戶型小，但市場成交價都在三百萬左右。他到底出了什麽價，讓棟花這樣心癢癢？
B座是他什麽時候買下的？
既然都買下B了，為什麽還要問她賣不賣房？
奇葩的性格，奇怪的辦事法。
陳伊甩甩頭，丢開他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