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尊的契主
本尊的契主
神女峰下,是太古三尊之一,執掌虞淵的邪神淵主;神女峰旁,是人口超千萬,GDP破萬億的大都市景南,而兩者之間,是正在舉行的,日均人流量超30萬的二次元盛會,JCP。
嵇靈掌心冷汗涔涔。
人間諸神隐世,神靈幾乎都在閉關,嵇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幫手,更何況在淵主面前,除了扶桑君等寥寥無幾的存在,誰能擋得住他?
白澤面色凝重:“我們現在強行沖入扶桑君的道場,讓他來救場,來得及嗎?”
“來不及。”嵇靈默然:“我們根本闖不入扶桑君的道場。。”
如果淵主要殺嵇靈,嵇靈可以跑,但如果淵主要動引發地動,拉所有人陪葬,嵇靈毫無辦法。
白澤喃喃:“怎麽會這麽快……”
先前他們在地底見到淵主,封印雖然松動,但再撐個十幾年不成問題,足以撐到扶桑君出關料理此事,但現在扶桑君還沒有出來,封印就已經撐不住了嗎?
王程軒完全呆傻在了原地,瑟瑟地問:“發生了什麽?”
之前探洞他沒有跟下去,不了解底下有什麽,但單憑神女娘娘凝重的臉色和嵇靈白澤的表情,他也能猜到,那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
此時,偌大的場館亂成一團,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回蕩在穹頂之下:
“突發地震,突發地震,請游客聽從工作人員指揮,請游客聽從工作人員指揮,有序離場,不要擁擠,謹防踩踏,重複一遍,謹防踩踏……”
高跟鞋的coser甩下了鞋子,攝影師抄起三腳架,無數人潮水一般湧向出口。
慌亂中,王程軒低聲咒罵:“該死的,我手機裝了地震預警啊,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澤苦笑:“地震預警的原理是縱波比橫波快,打了個兩者時間差,但是震源裏我們太近了,這點時間差來不及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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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明說震源是什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淵主。
“好在淵主沒怎麽用力,我們這裏震感也不明顯,應該不會波及到景南,也不會有大範圍倒塌。”
白澤深吸一口氣:“嵇靈,你先想辦法避開吧,你身上有虞淵印,淵主出來後第一個找你。”
嵇靈緩緩搖了搖頭。
他道:“我得先去确認一下封印的情況。”
白澤不可思議:“現在?”
淵主找的就是他,這個時候去确認封印情況,那不是羊入虎口,搶着給淵主送人頭嗎?
嵇靈道:“我必須确認。”
淵主能搞出這麽大的陣仗,有兩種情況,一是封印松動,淵主本人仍舊受困,但能用術法影響外界;二是封印損毀,淵主已經可以自由來去。
嵇靈按住虞淵印:“我覺得是第一種。”
手腕處的一小塊皮肉隐隐發燙,墨色的印記如同受到了呼喚,濃稠地直欲漲破皮膚。
是淵主在感應他的方向。
倘若他已經脫困,淵主大可以殺到嵇靈面前,将他關押起來折磨洩憤,而不是在地底做這些嘗試。
嵇靈臉色發白,看向白澤:“你有沒有想過,淵主出不來,但能用術法,現在他想找我,如果我走了,情況會變成什麽樣子?”
白澤默然無語。
別的不知道,嵇靈在的這塊地方肯定要被炸了。
嵇靈道:“我确實欺騙了他,但我不是扶桑君,和他沒有血海深仇,而且有這把扶桑古琴在手中,我們有交易的機會。”
白澤的視線落在古琴上。
嵇靈道:“替勢。”
用古琴代替封印的扶桑樹枝,将封印轉移到太古遺音上,這樣淵主不必呆在地下,可以随古琴移動,嵇靈也有手段牽制淵主。
說着,嵇靈抽回腕子,三下兩下沒入人流。
他在松竹間騰躍,逆着神女廟下來的人群往山頂沖去。
神女娘娘和提燈少女都顯出了真身,她們一身繁複宮裝,在景區門口指導人員疏散。
嵇靈來不及和她們敘舊,徑直來到劉仁景的墓穴。
游客已經疏散一空,洞內空空如也,神女移開了石棺,露出漆黑的洞口。
嵇靈深吸一口氣,最後擡手看了眼虞淵印。
很奇怪,這個印在發燙,但不疼。
一點也不疼。
硬要形容的話,像是熱毛巾搭在了手腕上,暖呼呼的一片。
嵇靈心道:“奇了怪了,三尊中最為陰邪的淵主,他的刻印居然這麽溫和?”
想着,他從提燈少女手中接過一盞冥火燈籠,徑直從洞口跳了下去。
*
洞中陰暗潮濕,寂靜的可怕。
嵇靈上次來還有白澤和神女,這次只有他一個,腳步回蕩在寂靜的地底,伴随着地下河潺潺流動的水聲,顯得分外陰寒。
他循着記憶,走到了封印處,擡手提起了燈籠。
封印果然已經臨近搖搖欲墜,縛仙鎖崩塌成碎片,鎮壓的扶桑樹枝半數枯萎,化為了焦黑的粉末,只剩下另一半頑強地鎮守原地,看上去岌岌可危。
淵主也沒有被荊棘綁縛,他坐在寒潭中央,聽見這邊的響動,便擡起眼朝嵇靈看來,一雙黑眸比寒潭還要冷冽三分。
嵇靈後退一步。
太古三尊的威壓可不是說着好玩的,換個弱點的神靈,恐怕要當場跪下。
嵇靈微笑:“尊上。”
淵主緩緩站起來,神色喜怒難辨,他隔着寒潭遙遙與嵇靈對視,語調莫名:“你竟還敢回來?”
一個惹怒欺騙了他的人,居然敢回來?
嵇靈道:“您的印刻在我的腕子上,我當然得回來。”
他不待淵主多說,淡淡道:“尊上,您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并非扶桑君,與您也沒有那些仇怨。”
淵主:“所以?”
在他身後,無數的陰氣交織聚集,形成觸手一般可怖的模樣,似乎只要嵇靈答錯一句,他們救會傾巢而出,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嵇靈鎮定道:“所以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易。”
他直視着淵主,仿佛面前不是上古的邪神,而是可以平等交易的夥伴。
“雖然封印松動了,以尊上的手段,能輕而易舉地引發地洞,但您應該無法離開地底吧?”
扶桑樹畢竟是上古神樹,按嵇靈的預估,封印完全失效還需要數十年。
淵主只是看着他,并不說話。
見他默認,嵇靈祭出古琴,繼續道:“在下手中有把琴,和封印您的扶桑古木一脈同源,若您不嫌棄,我可以用‘替勢’之法,将封印轉移到這古琴之上,這樣您不用在等數十年,現在就可以跟我離開此地。”
他頓了頓“而我唯一的要求是,請不要對普通人動手。”
封印淵主的扶桑木釘死在了這裏,移動不得,但将封印轉移到古琴上,淵主就能在古琴周圍活動,而古琴又可以随意搬動,如此一來,就等于提前自由。
淵主看着他,喜怒不明,他奇異道:“你想當本尊的契主?”
嵇靈提出的方式自古就有,不是什麽新鮮的法門,但是他是古琴的主人,古琴成了淵主的封印物,就等于嵇靈成了淵主的契主,從此,淵主受制與他,如果嵇靈提出一些要求,淵主是無法違逆的。
“您說笑了。”嵇靈苦笑:“雖然我确實會成為名義上的契主,但以我現在的實力,在您不願意的情況下,我是無法命令您做事的。”
封印轉移到古琴上,嵇靈成為契主,但以太古三尊的實力,如果嵇靈敢下令,淵主随時能以返回洞窟為代價,殺了嵇靈。
嵇靈是在賭。
深淵裏寂寥無人,空曠寂寞,甚至沒有任何小動物,唯一的聲響是地下暗河,唯一的光亮是淵主腰間那根扶桑木的發簪。
日複一日的黑暗和寂靜足以将人逼瘋,即使強如淵主,也不會喜歡被困在這裏的日子。
嵇靈賭,為了提早離開地底,淵主願意做被契約者。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即保全景南,又保全自己的方法。
嵇靈不了解淵主的性格,不知道淵主的過往,這是一個孤注一擲的冒險,而現在上古的邪神就站在他的面前,鋪天蓋地的陰氣在他背後凝成實質,只要淵主遙遙一指,就可能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
淵主站在原地,眼眸漆黑如墨,他平靜地與嵇靈對視:提着燈的神靈俊美矜貴,一雙暗金色的眼睛同樣安靜地回望過來,脊背挺的筆直,似乎不是在仰視邪神,而是在平等地等待交易結果。
淵主毫無征兆地冷笑出聲。
下一秒,背後的陰氣聞風而動,朝嵇靈的脖頸直刺而來,陰寒的氣息逼近皮膚,激起一背的雞皮疙瘩。
嵇靈暗暗咬牙,手指朝古琴的四字琴銘撫去,他的手一直貼在琴背上,一旦淵主發難,這把太古神器便會铮然作響。
他正要扣上琴弦,卻忽然放下了手,穩穩地抱住了古琴。
那些陰氣的目标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他脖頸處的衣料。
那些凝結的觸手提起了嵇靈的衣服,将他拎到了扶桑木的面前。
嵇靈繃着的脊背一松。
如此,淵主就是同意了他的交易了。
神經驟然松懈之下,又被觸手甩了下來,嵇靈一個頓,聽見身後傳來了響動。
“請吧。”
淵主站在身後,一字一頓,語調冷得像冰:
“本尊的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