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SSR
新SSR
半個小時後,王程軒開着瑪莎拉蒂從商圈折返,手裏捧着一個256G的深空灰ipadpro。
他往裏面下載了二十幾個G的繪畫資料,從抽象派到二次元, 從油畫到procreat,無所不包,然後恭恭敬敬遞給嵇靈。
嵇靈将這個嶄新的ipad埋入香灰,遞給姚孟真。
趁着姚孟真擺弄新ipad的檔口,王程軒帶着嵇靈傅楊在家裏轉了一圈。
這是一處臨湖的三層小別墅,一樓有花園和健身房,二三樓則是主客卧,別墅大得驚人,嵇靈對比了一下原身體的破爛小公寓,不由感嘆出聲。
王程軒趁熱打鐵:“大神,你要不先住我這裏吧。”
他現在恨不得挂嵇靈身上:“您看,我身上這個‘替勢’還沒有解決,也不知道誰在我身上下了如此歹毒的咒術,剛好您留下來幫我看看,我把主卧讓給您,您也可以監督游戲的進度什麽的。”
嵇靈點頭:“也好。”
花襯衫經紀人知道原主的住處,但嵇靈并不打算去和他跑通告,一來他不會跳舞,二來唱歌也不行,是個拖累隊友的純花瓶,為了避免花襯衫再次堵門,住到這裏是不錯的選項。
傅楊一直沉默寡言,靜靜跟在兩人身後轉完了整個別墅,他眼下烏青,面容疲倦,起身想要告辭。
“等等。”王程軒叫住他:“如果很缺錢,這個你先拿去用吧。”
是張黑色的信用卡。
王程軒道:“我們也算過命的交情了,而我馬上要破産了,債多不壓身。”
他把信用卡塞給傅楊:“不過這卡也刷不出多少了,我破産它也會凍結的,你看着花。”
傅楊好半天沒說話,半響後,他捏緊了手中的卡片:“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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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程軒把他送到門口,傅楊剛剛踏出家門,又倏然回頭,嗫嚅道:“那個!我……”
他沒能說出個什麽,擡手局促地摸了摸耳釘,又匆匆道:“沒事。”,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王程軒一頭霧水:“什麽?”
嵇靈捧着熱咖啡:“他大概想說,如果有一天他紅了,賺到了錢,會還給你的吧。”
從安錦的記憶,嵇靈能大致了解傅楊的性格。
那時的傅楊和現在截然不同,他剛剛畢業,雖然寄身于一個小公司,卻老覺得以後一定能去更大的舞臺,對着隊裏年紀小的隊友像弟弟一樣照顧,安錦承了他不少人情。
嵇靈抿了口咖啡,心想:“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和公司解約。”
王程軒回過頭,剛想說話,眼神忽然震驚,難以置信地盯着嵇靈。
嵇靈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見了手裏的咖啡。
王程軒咽了口唾沫:“骨灰……”
骨灰還不知道是從哪裏放的啊!
嵇靈:“……”他默默放下了咖啡杯。
他起身繞進書房:“來,我們看看姚孟真玩得怎麽樣了。”
*
姚孟貞如癡如醉。
那一盆香灰異常活躍,嵇靈将手指放入其中,香灰便迫不及待得聚攏上來。
嵇靈不時點頭,再點頭,而後轉身告訴王程軒:“騰個房間出來吧,他說要來給你當主美。”
王程軒:“!!!”
天上真的掉餡餅了!還是每平尺四百萬的餡餅!
他搓手:“畫聖他老人家有什麽要求嗎?”
嵇靈道:“他一心畫畫,對住宿沒什麽要求。”
近百年來,人間天翻地覆,東西方的交流融合誕生了諸多現代的繪畫流派,“抽象”“印象”“後現代”這些詞語姚孟貞聞所未聞,而國畫勝在意境,卻缺少系統的透視和骨骼肌肉培訓,這些都是姚孟貞迫切想要了解的東西。
而來自全球的各色染料,電子屏幕的取色吸色,更使得色彩變化萬千,脫離了天然染料的限制。
畫聖抱着ipad看了兩個小時教程,當即決定過來。
王程軒大喜:“我這就把三樓側卧騰出來!”
《神靈降世》走到了破産的邊緣,主美的離開更是使得團隊軍心大亂,項目組急需要一根定海神針,而畫聖如果願意屈尊降貴,就是絕對的定海神針。
他當即打掃好了房間,換了嶄新的被褥,殷殷切切翹首以盼,等待畫聖的降臨。
但是一天,兩天,三天過去,姚孟真都沒有來。
就在王程軒上火冒泡的時候,嵇靈的面前憑空浮現了一面水鏡。
姚孟貞沒露臉,這水鏡的視覺非常奇怪,好像被放在屁股旁邊,橫着照出了一片藍白色的布料。
他語速飛快:“把你電話號碼報給我。”
原主的手機欠費停機,嵇靈報了王程軒的。
兩分鐘後,王程軒手機響起,他畢恭畢敬地捧起電話按下接聽,對面傳來粗犷的男聲:“喂,嵇先生嗎?”
王程軒一愣,他認知裏的姚孟貞是個耄耋之年的老人,氣質應當溫和儒雅,帶着老派文人的莊重,但這男聲卻低沉渾厚,還有點面對熊孩子的不耐煩。
對方道:“我們是青山管理所的,你侄子王小冬打架鬥毆被批評教育了,來我們所裏接人!”
王程軒一愣險些以為是詐騙,卻聽對面說:“來,讓孩子和你說句話。”
旋即,對面傳來了毫無感情波動的,冷冰冰的聲音:“嵇靈,是我,來接我。”
*
半個小後,瑪莎拉蒂一個剎車,停在了青山管理所的院子裏。
王程軒看了看此地的打扮,像是專門處理未成年混混的地方。
他兩跟着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往裏走,王程軒小聲問:“畫聖他老人家今年貴庚啊?”
這管理所只處理未成年吧?
嵇靈道:“看臉的話,十六或者十七吧。”實際年齡他就不知道了。
史書記載,姚孟貞死的時候十七歲,但是歷史上多用虛歲,他應該只有十六。
王程軒嘀咕:“還好還好。”
再小一點,聘請畫聖他老人家就算雇傭童工了。
嵇靈走到管理室,工作人員帶着他往□□室的窗戶看。
裏頭是個穿校服的高中生,穿藍白條紋的冬季校服,他個子不高,容貌清秀,嬰兒肥娃娃臉,帶着厚重的圓框眼鏡,此時正木着一張死人臉,一眨不眨地看過來。
嵇靈:“……”
姚孟貞是個标準的“三無”,無口無心無表情,一張臉比面癱還僵硬,除了畫畫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嵇靈頭疼地傳音:“你怎麽回事?”
姚孟貞冷冷道:“我穿過來時這身體正在挨打,我順手把他們全揍了。”
嵇靈接過卷宗一看,姚孟貞的身體是山裏來城裏上學的,他無父無母,靠獎學金過活,又剛剛成年,是校園暴力最好的對象。
原身死于低血糖和長期營養不良,和找事的小混混沒有直接關系,姚孟貞借了身體,冷着一張死人臉,将一群人揍得人仰馬翻,卡着骨折輕傷收了手,然後就被提溜到管理所批評教育。
他打了人,但是對面先動得手,兩方都簽署了諒解文書,事件定性在了民事責任。
這事本來要找直系親屬,但是原主根本沒有,也沒有監護人,工作人員很頭疼,問姚孟貞在景南還有沒有其他親友,他便報了“安錦”的名字,說“安錦”是他的資助人。
嵇靈在原地等了片刻,又被拉過去科普校園暴力的危害,王程軒則全程點頭哈腰。
兩人莫名其妙吃了頓教訓,一套流程走完,工作人員遞來文件,要嵇靈簽字。
嵇靈定睛一看,是份《加強未成年人保護教育》的責任書。
莫名其妙成了畫聖他老人家的責任人,嵇靈神思不屬,一個手滑,險些龍飛鳳舞地簽下“嵇靈”二字,最後時刻懸崖勒馬,心虛的簽下安錦的名字。
然後,他在工作人員“天啊這個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他真的能當監護人嗎”的譴責視線中拉起姚孟貞的手,将新鮮出爐的被資助人“王小冬”領回了別墅。
他們上了跑車,王程軒第一時間升起窗戶,隔絕外面的視線。
嵇靈頭疼:“你這選了個什麽身份?”
姚孟貞板着死人臉:“我急着下來,沒注意。”
嵇靈:“你急什麽?”
畫聖獨居了數百年,怎麽也不差這兩天。
姚孟貞言簡意赅:“我想看課,但是洞府裏沒網。”
他指的是平板繪畫資料裏的跳轉鏈接,他只能點開下載過的,沒下載的就點不了。
雖然移動聯通将基站建得遍地都是,但還是有那麽幾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覆蓋不到,很不幸,神仙的洞府大多在這些鳥不拉屎的地方。
嵇靈:“……”
将一種技藝修煉到極致的人,往往癡迷于此,姚孟貞潛心繪畫,畫藝的巅峰就是他的畢生追求,如今有一份從未見過的技藝擺在面前,他卻不能細致學習,就如同在讓弗朗索瓦面前擺上羅塞塔石碑的全部翻譯卻不許他翻閱,姚孟貞無法忍受。
嵇靈能說什麽,他只能在姚孟真抱着平板進入卧室時叮囑一句:
“……你注意眼睛。”
*
在姚孟真閉關修煉現代美術技巧,争取早日熟悉二次元卡牌畫風的時候,《神靈降世》的官方在裝死了一個多月後,終于更新了一條新的消息。
“新SSR.嵇靈,宣傳畫。”
由于游戲已經到了解散的邊緣,官方運營一直試圖用“上蹿下跳”“咋咋呼呼”的方式吸引玩家的注意,但這條,他只高冷的寫了9個字。
所剩無幾的玩家并不懂這個詐屍的官方在弄什麽幺蛾子,他們對游戲又愛又恨,于是第一時間點進來,試圖嘲弄一下昏招頻出的策劃,山窮水盡的公司,以及離家出走的美術。
但這回,他們沒能找到地方下口。
那是一張豎版的國風水墨。
墨跡暈染出煙波蕩漾,清江如畫,背景裏楊柳堆煙,明月高懸,而神靈高坐于單孔橋上,正擡眸遙望諸天星辰。
正是畫聖的那張水墨廢稿。
王程軒秉着不用白不用,物盡其用的精神,将這張沒法做立繪的水墨畫做成了宣傳畫。
姚孟貞雖然還沒熟悉現代上色方法,但論起水墨,他是一等一的大家宗師。
中鋒圓融渾厚,頓筆峰石嶙峋。
這是一張每平尺四百萬往上的宣傳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