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學院（1）
學院（1）
碧錫檢查了英格爾的魔咒記憶情況後也沒說什麽。
她那個樣子仿佛幾天內将厚厚一整本魔咒書一字不錯地背出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許她就是這樣的人。】
其實，碧錫是個很負責的老師。但她本人的性格頗為古怪。
眼睛明亮，笑意盈盈，可誰也看不透她心中藏着什麽想法。
“你第一個便要先學治愈相關的魔法”
英格爾點頭：“是。”
他基本上是為了這個學的，當然，其他的魔法也行。
碧錫托着臉頰看小朋友，“那我便教你那天我施展的魔咒吧”
英格爾無語道：“8級魔咒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按照那天所看到地魔咒的複雜程度，加上這幾天所學的知識，她那天地魔咒明顯達到了八級。
“魔法原理入門裏面寫了，越高級的巫師，魔力操控能力、魔力儲存量和引動量越大，可使用的咒語越發抽象以及複雜。”
“但實際上，等級和魔力量、操控能力、詞彙運用量等并不成正比，因為等級畢竟是人定的。”
英格爾迷糊了：“這是什麽意思”
碧錫繼續道：“嗯，并不是說等級提升了，一切能力才增長，而是魔力量，操控能力等等決定了巫師的等級。”
英格爾回過味來，“也就是說，假如一個人天生魔力總量和能夠引動地魔力量足夠大，一個人也可能直接成為8級巫師。”
【原來不是一個循序漸進升級的過程嗎】
碧錫也沒否認他的說法：“雖然有些極端了，但也可以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英格爾道：“那我嘗試的話沒問題嗎？”
“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情我可能會被你們全家追殺，我還是很惜命的。”碧錫調笑道。
英格爾放下心，準備嘗試用手指書寫魔咒。
碧錫把一根自己常用的練習魔杖放在他手心：“用這個。”
英格爾握着輕盈但質地優良的魔杖，上頭雕紋光滑清晰，突然切實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幻想性。
但也許這才是這個世界習以為常的真實。只有他自己是從異世界而來的，才感到新奇和不适應。
“以防萬一，你一個個單詞分做幾次來寫，暫時先不要用。單詞都記得吧”
她那個魔咒只在他面前用過一次一閃而過，魔咒全書上也沒有記載但他記住了。
“恩。”
英格爾剛要提杖時，突然想起什麽，對碧錫道：“您能跟我說一下這個魔咒的原理嗎？又或者每個單詞的含義。”
碧錫皺眉，想了想，苦惱地說：“這個我不知道怎麽形容，你只要自己嘗試過才能領會……”
【不能形容有兩種可能，一種時不知其意只知其功能，就像按下按鈕卻不知道開關線路如何運作一般。另一種時無法形容，詞彙過于抽象或者簡單而難以言表，又或者自身母語體系種沒有類似的詞語。】
【很有可能是前者。】
“那我嘗試一下？”英格爾斟酌後道。
碧錫拿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要如何嘗試。
英格爾當然不會拿自己開刀，他叫人搬來一小壇植株。闊葉類型的小盆栽綠植。
葉片像愛心形狀，葉片厚實肥大，充滿水分，莖也粗壯，一看就經得起糟蹋。
英格爾又讓人拿一小瓶化學藥劑來。
傑森聽到這個要求大驚失色。
因為這個時代，在他們這些非科學研究者眼中，化學藥劑還等同于毒藥。
“放心，我只是做個實驗，受傷的只有植物，對了記得把隔絕手套帶來，小心點。”
傑森遲疑地執行了命令。
拿來後，他用滴管将一滴不知名的腐蝕性地化學藥劑滴在兩片葉片上。
一片是摘下來放在桌面的玻璃皿裏，另一片還是長在植株上。
“滋滋滋滋滋。”
棕紅色液體迅速腐蝕了葉片部分，化為灰水。
他迅速用魔杖寫下了第一個長詞彙。
寫了兩遍，輕輕點在兩片葉子上。
于是葉子上和器皿中，以及幾滴不小心落入盆栽土壤中的棕紅色液體，突然飄了起來。
【這個是，抽離毒素。】
準确來說，應該是抽離破壞對象的因素。和他猜的差不多。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魔力熔爐中剩餘的魔力量，還充足，于是便嘗試了下一個詞彙。
碧錫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看着什麽也不說，只是眼中亮光越發粲然。
葉片在魔咒作用下，被腐蝕而缺損的部分重新緩慢地長出來。但只有和植株本體連接的部分在修複，已經摘下的葉子并沒有起作用，只修複了一點，就停止了。
【不是修複，而是激發和提高主體自愈能力。】
代入到人來說，就是斷手斷腳，斷掉的肢體不可修複成人，但人可以修複斷肢。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但葉片修複過程異常緩慢，于此同時，他能感受到體內的魔力在持續流逝。
治愈一片葉子已經如此，那重生一個斷肢又該如何
人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一個小傷口也需要花很長時間，再生一個斷肢怕是不可能，哪怕提高和激發自愈能力。這個只是讓自愈速度加快，并沒有拔高本身的修複和自愈能力。
他嘗試了一下最後一個詞彙。
葉片均無變化。
他猜測這個詞彙是減輕疼痛之類的。
于是他用指甲，劃拉了一下自己手臂，輕輕将魔咒按上去。
疼痛減輕，白痕消失，但痛感并沒有消失，這個應該更貼近【減輕】，而非【消除疼痛】。
減輕是個比後者更抽象泛用的詞語，可以說減輕傷勢，減輕疼痛，減輕壓力等等。
這樣魔咒就被他拆分開嘗試了一遍。
他猜測他之所以能成功，一個是對象是植物，所用魔力量較小，拆分開操作性也降低了。
如果将這樣的魔咒用在救人上，一定要耗費更大的魔力和精準的操控力。
【而毒素一定會有殘餘。】
人體結構是複雜的，毒素也很難直接抽調出來，殘餘是必然的。修複身體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的身體也養了很久。
8級巫師鳳毛麟角，魔法也并非高效全能。
醫學生物學卻因為魔法沒有更快發展，這也是後來戰争死傷無數的主要原因之一。
碧錫看他玩得開心，一時間也沒打斷，這會兒終于問道：“有了什麽發現”
英格爾便把自己發現的和她闡述了一番。
碧錫笑得很燦爛：“原來如此，你的猜測有道理啊。”
英格爾覺得她的态度古怪：“主教閣下是原本就知道，故意讓我自己去研究呢”
碧錫疊着腿，故作疑惑：“這話我就不懂了。我的确不知道如何與你描述，正如我所說，你嘗試過便能領悟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明明她在誇自己，英格爾還是哭笑不得。
“你的魔力還太少了，想要給人治療還不太夠，你體內的魔力熔爐應該已經出現了，每天進行兩時的內外循環。”
她又指了指魔杖：“這個就送給你了，盡管去嘗試你力所能及的魔法，每天将魔力用到近乎枯竭，但留一點，我的練習魔杖還有很多，廢了就問我再要一枝。”
英格爾看了看手中魔杖，他直覺這魔杖應該不便宜，就像一次性消耗品一樣使用也莫名有些肉疼。
後來又想起這個身體主人不是一般有錢，于是也不管了。
【……有這麽容易報廢嗎？】
“接下來你就在我面前嘗試一下其他低階魔法，我來給你指正。”
英格爾接連試了幾十個魔法，魔力近乎枯竭的時候，碧錫讓他停了下來。
“滋滋滋滋滋”
“咔嚓”
“嘭”的一聲，手中魔杖從尖端爆裂開了。
英格爾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點扔出去。
碧錫摸着“爆米花”似的魔杖，有趣地笑道：“比我想象地要快啊，這是初學者很常見的問題，魔力輸出過多，控制不夠細致導致的。”
英格爾仔細想了下，道：“是因為我多用了比原本所需更多的魔力嗎”
碧錫點頭肯定他的答案：“第一次殺雞的人不自覺會用更多的力氣，然後把刀嵌入砧板裏。”
【……這是什麽鬼比喻。】
但還算恰當。
“這也算一種浪費魔力。魔力的恢複需要時間，如何高效地利用有限的魔力也是你需要掌握的技能。”
英格爾點點頭。
碧錫是個很會指導的好老師，她方才點出的一些問題給了他很大的啓發。
趁着他循環恢複魔力的這段時間，他問道：“老師，我能問幾個關于魔法理論上的問題嗎？”
碧錫深深地瞧着他，片刻道：“……嗯，你問吧。”
“我看魔法原理書上說的，咒文上女神恩賜的異世神語，那麽為何不讓語言學家去解析這個文字體系”
英格爾目前也只是将咒文記了下來，對這種語言肯定不如碧錫了解深刻。
碧錫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你這個問題我小時候也問過我老師，那時候老師讓我自己去尋找答案，我現在已經可以回答你了：這種語言文字和我們大陸上所知任何語言體系都不一樣，一個字母表示的是一個意思甚至多個意思，也沒有固定可循的語法，只能根據咒文原本的樣子來使用。因此，盡管魔道學和語言學家嘗試努力過，也沒有任何人能解析完整的語言體系。”
【不是字母，是字符。】
英格爾這下徹底明白了，這是一種表意的象形文字，雖然看起來嬗變到了極其複雜的形态。
而大陸上幾乎所有國家都使用的是表音字母和語言體系，這個解讀自然是極其困難的。
然而他所使用的漢字也是表意文字。
這是不是和他被送到這個世界有一定關系呢？
然而這個問題是碧錫無法給出答案的。
他将問題按下，繼續問道：“那麽咒文可以創造嗎？”
碧錫又是驚愕又是好笑地看着他：“你總是問出和我小時候一樣的問題呢？”
這是在委婉地罵他幼稚嗎英格爾無奈地看着她。
碧錫還是認真地回答了他：“一個人類是不可能創造出神語的，而大陸上任何已知文明演化出的語言文字都不可能成為咒言。”
【除非，來自另一個世界。】
英格爾在內心補充道，因為他已經嘗試過漢語，英語和藏語了，實際上行得通。
“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吧，真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魔咒裏面可有＇翻譯＇這樣的咒言”
他已經背下了魔咒全書所有現存魔咒，找不到，可他還是要問。
碧錫托着下巴：“的确，魔咒全書也并非全部咒言。但，據我所知，沒有。”
她是女神教廷未來繼承人，她所掌握的是古老的教廷一手傳承下來的咒言，她說沒有，那麽基本上就是沒有。
英格爾又問了一些細節的問題，恭敬地送走了碧錫大主教。
…………
〔翻譯。〕
确認人走遠後，他在魔咒上施加了另一種類型的魔咒，結果顯現出來了。
〔“飄”〕
原本不認識的神語魔咒變成了他所認識的漢語。
英格爾不禁笑了起來。
而這一幕，被已經走到走廊遠處的碧錫收入眼底。
随着她魔杖飛回手背，腳下的魔咒圈收起，她臉上的笑意變得愈發沉靜和深邃。
她側着頭看向玻璃窗，陰沉沉的天色做底，玻璃鏡面映出自己詭異的笑容。
“唉喲，這可不行。”
察覺自己本相畢露，碧錫抹了把臉，笑容又恢複成了平和與溫柔的老師模樣，大步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