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趙桑語眼神迷茫。
剛才她還扛着槍在游戲裏一頓嘎嘎亂殺,勇奪大學生電競比賽全國前百強。賽委會獎勵了她一車西瓜。
她正搬西瓜呢,忽然一陣抽搐驚醒,啥都沒了。
原來是夢。
現實是她跟李金貴打架把自己打躺了。
趙桑語盯着初七看好一會兒,問道:“初七,你的頭發怎麽變短了?”
話音剛落,人就被初七緊緊抱進懷中。
初七這時候才發現,她原來那麽小一只,仿佛他兩條胳膊就能将她圈得密不透風,跟李相公的身量完全比不得。
趙桑語讓初七吓一跳,但迅速反應過來,她估計昏睡了好幾天,他是在擔心她死掉吧。
“初七,我沒事。”趙桑語艱難地推推初七,甕聲甕氣,“你再不放開我,我就真得憋死了。”
初七聞言,才意識到自己太用力,慌忙撒開手。
兩人分開,趙桑語得以好好看看初七。
初七被她看得別扭,心中微微升騰起自卑,“怎麽這麽看我?是我頭發剪了,變醜了嗎?”
“當然不是。”趙桑語連忙否定。
她伸手拿起自己的頭發,笑道:“我是覺着你這頭發看上去很輕快,看得我心癢癢,我也想剪掉。”她現在長發及腰,難洗就不提,古代還沒電吹風,太麻煩了。
“這有何難。”初七拿起一旁的剪刀,跟趙桑語确定,“當真要剪?”
“嗯嗯,剪掉剪掉,一腦袋頭發重死了。”趙桑語坐到椅子上。
初七拿布條綁好她的頭發,先一剪刀剪平,再修了修發尾。給別人剪發比給自己剪容易得多,沒一會兒便修剪好了,長度也大概在胸口。
趙桑語摸了摸,覺着挺好,“腦袋瞬間一輕,舒服多啦。”
她見初七将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好奇問道:“你打理這個做什麽?”
初七頭也沒擡,道:“賣錢,你的頭發很漂亮,值不少錢。”
趙桑語答應一聲,湊過去看她的頭發,一側眼就瞥到初七的側臉。
怎麽一覺醒來,感覺他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變得……有點冷?之前明明又溫和又愛笑。
初七見她看着自己,“怎麽了?”
趙桑語搖搖頭,大概是錯覺吧。她見旁邊有一小碟桑葚,便順手拿着吃。
初七見她身體大好,心中松快許多。他從箱子裏拿出張大娘給的銀錢,交給趙桑語。
“這些錢,一部分是拿李嬌娥首飾兌換而來,一部分是賣絲綢的貨款。”
趙桑語放下桑葚,拿過初七的錢數了數,居然還不少。
她心裏美滋滋,笑道:“沒想到,李嬌娥首飾還挺值錢啊。”
初七見她笑得跟個小財迷似的,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問趙桑語,“你打算怎麽花這筆錢?”
趙桑語想了想,道:“這個……我還沒想好。要不先買點好吃的好喝的?這兒有錢莊嗎?要存起來嗎?”
在她的概念裏,理財方式只有樸素的存錢。
知道存錢都算她有進步。
沒穿越前,趙桑語就是個月光族,家裏生活費一到手,立刻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壓根存不下餘糧。
趙桑語媽媽為此氣得三番兩次停她生活費。
初七見她不靠譜,道:“既然你對這筆錢尚無安排,不妨聽聽我的想法。”
趙桑語握着錢袋子,點點頭,“洗耳恭聽。”還從來沒人跟她商量過關于錢財的事呢。
趙桑語拿出一副身在國際金融會議的架勢,正襟危坐。
初七的意思是,拿着筆錢建房子。
“這些錢買吃買喝,花完就沒了。放去錢莊存着,也賺不到幾分利息。家裏房子經年失修,屋頂還漏水,遇上暴雨遲早會塌。”
趙桑語沒信心,道:“你說得挺美好,可我們這點錢夠嗎?”
初七道:“不是很夠,所以還有另一事要同你商量。”
······
“張大娘,我趙桑語又回來啦!”
趙桑語挎了一籃子野果和其他物什禮品,帶上初七往張大娘家裏去。
張大娘見二人過來,起身相迎,看到趙桑語活蹦亂跳的模樣,她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只是心中愧疚難安,也不願收下二人的禮物。
趙桑語笑着勸她,“你我并非親人,也如您所言,情分沒到那程度上,自然是多少情分辦多少事兒。這幾天勞煩您照拂了初七,這點禮品也不值錢,您不收就是看不上。”
話已至此,張大娘也不好意思再推辭。
趙桑語賣個關子,“況且,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商。”
“什麽事?”張大娘好奇。
趙桑語将手裏的布包打開,給張大娘看,裏頭是她全部財産,“跟您商量點份子錢。”
初七接過話頭,跟張大娘說明自己的打算。
趙桑語和張大娘的房子在村尾偏僻處,地理位置并不好。
兩家一前一後,相距不遠,中間既沒有任何遮擋,也非村子的交通要塞,平日裏無人經過。
兩間房子都經年失修,屋頂縫縫補補無濟于事,一下雨家裏就得拿盆子接水。
“我是想,幹脆兩家把老房子推掉,重新建造。而且我們可以合二為一,直接修成一個大院子,最大程度利用土地和材料,可以省下一大筆錢。”
張大娘被初七的大膽想法唬住,面露猶豫。
趙桑語道:“你我都是爽快人,您有什麽顧慮直說便是。”
張大娘道:“行,那我就直說了。”
她年歲大,見慣了風雨,說話也直切要害。
“同住一個屋檐下,時間久了,親戚間都難免磕磕碰碰。我年歲大,習慣和你們小年輕不同,相處久了,想必會遭嫌棄。到時候,錢也沒了,地也沒了,我一個孤身老太婆可怎麽辦?”
趙桑語笑道:“這我早就想到啦。我們重建房子,肯定得去村長那邊重新登記地契。地契上會按照我倆的出錢比例寫清楚歸屬,萬一真要散夥,也有個說法。”
初七是男人,在這個世界,男人鮮少能擁有土地權,更何況初七是外來戶,村裏一時半會兒更不會認他。
趙桑語拉着張大娘的手,言語真誠,“大娘,我沒了父母,你膝下又沒一兒半女,這段時間以來,您也看得到我趙桑語為人如何。若是你信得過我,以後咱們就一起生活,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您。”
張大娘很是心動,她年歲漸長,腿又有殘疾,平時挑點水摘點菜都難得很。
初七勸道:“我們兩家在村裏都是弱勢群體,早早抱團為好。說句不好聽的,您現在尚且康健,大家不敢如何,萬一哪天遇到事,恐怕就逃不過吃絕戶的後果。”
在村子裏,沒有年輕女兒撐腰,吃絕戶是必然結果。
張大娘很清楚,初七的話并非威脅恐吓她,而是實實在在的預測。一旦發生這種事,不等她閉眼,家中恐怕就會被人搬空。遇上心狠的,她都會被直接扔去山上等死。
趙桑語從小生活在現代文明中,初七和張大娘關于吃絕戶的話,遠遠超出她的認知,聽得她膽戰心驚。
她道:“大娘,要是你不願意一起建房子,也沒事兒。我認你當幹娘吧,我還年輕,有我在,人家總會忌憚點。”
張大娘聽到趙桑語的話,心中感動。趙桑語是個好孩子,真說起來,是她這老婆子心眼又多又細,總是防着人家。
張大娘沒再多說,走去竈房,搬開又沉又舊的大鍋,從竈臺下挖出一包東西。
她拍拍灰,将那包東西遞給趙桑語,笑道:“乖女兒,好好造房子,以後幹娘就等着享你的福。”
趙桑語和初七打開包裹一看,很是驚訝,裏面的錢財遠超他們預計。
按照他們計劃,哪怕加上張大娘的錢,大家也還得再攢上一陣,沒料到一下子就湊齊了造房子費用,搞不好還能有結餘。
趙桑語調侃張大娘道:“想不到啊,幹娘,真人不露相。”
“那是當然。老婆子總得給自己留點晚年家底。”張大娘很是驕傲。
錢已就位,就下來便是動工。
推屋重建可是大動作,往往阻力不少,誰都想趁機占便宜。
初七分析道:“前些天李金貴才鬧事,桑語發瘋發得夠可怕,能鎮住一段時間。現在還沒入夏,氣溫不至于暴熱,且少暴雨。天時地利人和,得抓緊時間,趁早動工才是。”
張大娘同意,“餘威猶在,牛鬼蛇神不敢靠邊。”
她經驗足,分配工作,“明天我去鎮上打聽下泥瓦匠工價,桑語去跟村長說下這事,造房子得拿到村裏批文。初七一個男人,不宜多露面,就委屈點,暫時當幕後軍師,自行安排着做事吧。”
說着,張大娘誇贊初七,“初七你雖是個男兒身,見識、膽識、能力等等,可都非尋常女子可比,還認識字,真是難得一見。李嬌娥跟你站一起,簡直是丢全天下女人的臉。”
村中能識文斷字之人寥寥無幾,上回陳郎中寫完藥方恰好來了其他病人,初七就自己去按着方子抓藥,連稱重也會,看得張大娘很是驚訝。
初七謙虛一笑,只道自己也是什麽都知道些皮毛,并不精通。
事情既然已經定下,趙桑語和初七便先行回家,張大娘也忙着為明天進城做準備。
兩人回到家裏面,先把張大娘的錢清點一番。
初七拿出算盤,一陣噼裏啪啦。
趙桑語在一旁,雙手杵着臉看熱鬧,感慨初七的手指修長白淨,長得真好看,打起算盤行雲流水。
初七見她盯着自己看,笑道:“看什麽?”
趙桑語眼睛亮晶晶,“看你打算盤啊,很難的樣子。”
算盤這東西在現代基本絕跡,趙桑語可是一竅不通。
初七道:“不難,等以後閑下來,我教你打。”
趙桑語點點頭,随手撿了根樹枝,去院子的泥沙地上畫圖。
初七望着她,心中默默盤算。
趙桑語的房子太破了,簡直是危房。
不管是他自己住還是想到以後趙桑語繼續在此生活,他都忍無可忍。
失憶症這種病,說不準。若是哪天他記起往事,要離開這裏,至少在走之前,得給趙桑語改善下生活。
初七很快算完賬,坐在房裏靜靜望着她。
趙桑語遠不如他那般細膩。
她天生心大,大多數時候腦子裏根本不裝事兒,此刻整個人全然沉醉在對新房的憧憬和興奮中。
“趙桑語……桑語……”
初七喃喃喚出她的名字,聲音極低。
他想起她昏迷時,替她擦身體換衣裳的事,心中頓時頗不寧靜,躁動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