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握着袖裏的滄海,正想出劍制止,哪知對面的骷髅領頭也看中他,擡手指向了李琢蓁,那些士兵簇擁而上,把他也給捆了。
這場面過于熟悉,不正是當年宗越薰捆楊崇順道把他也捆了帶回府邸的情況嗎。
李琢蓁無奈想之,那招數只能稍後再作嘗試了。
随後他們被綁到某處破敗的高地宅,只因被捆着一路與洞裏渾濁封閉的泥土作伴,聞得新鮮空氣後不得不感慨由死後生。
那些骷髅早跑了沒影,似乎孤寂宅院裏只有被關押的他和裴璇玑,裴璇玑借着袖裏匕首劃開腕間麻繩後,總算解放雙手,立馬割斷了李公子渾身的禁锢。
兩人在屋裏面面相觑片刻,裴璇玑提議出去走走。
李琢蓁答應了。
兩人前後在宅院裏巡視半圈,果然在正殿發現異常,裏頭靠在主位上的那位身着黑衣的将士,其眼睛閉合,長發飄散無簪可束,以至于遮了左眼,與其他骷髅不同,身軀的肉似乎是完整的,不過破損的臉皮被黑線縫縫合合了數十針,大概身軀也是這種情況,針法較為粗糙,略有縫隙,但威嚴尚在,而懸浮于他身旁的圓狀寶珠更為顯眼。
那寶珠大概就是烏蘇王所說的可攝人夢魇之物。
裴璇玑咬牙切齒,正要上前決戰,被李琢蓁一把拉住。
裴璇玑道:“李公子,事到如今,焉能不鎮鬼證道?”
李琢蓁道:“虎霄還在那間破屋裏。”
裴璇玑摸摸自個腰際,虎霄還真丢在了那裏,他沉默道:“那該怎麽辦?”
李琢蓁道:“趁他們沒發現前離開此地。”
裴璇玑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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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正殿裏一道劍光劈面而來,李琢蓁二人迅速躲開,只見原地那卷門面已被砍成碎末,鬼魃将軍持着一把赤金彎刀橫面走出,瞬地閃到李琢蓁面前就要揮刀。
李琢蓁用僅限法力喚出滄海劍,迎面揮劍,直接抵住那彎刀所帶來的威力。
李琢蓁吃力鎮開彎刀,随後使出劍訣抵制對方的輪番攻擊,最後他啞聲低喝,将劍筆直送進對方的胸膛血肉裏,雙方法力頓然膨脹,皆被彈開數丈,李琢蓁半跪在地上,手捂胸口,生生吐了口血。
裴璇玑急着跑過來扶住他,李琢蓁幽幽然睜睜眼,随後陷入昏迷。
到頭來兩人還是被關進地牢裏,幫助裴璇玑出逃這招果真不管用,畢竟白面書裏也沒能成功出逃。
李琢蓁躺在草堆裏睜眼瞎想片刻,裴璇玑詢問他身體有沒有事,他搖頭說沒事,盤坐起來運功,裴璇玑如今左手使不上勁,只得單手幫他療傷。
片刻後結束,李琢蓁起身在監牢周圍來回審視,可惜沒有尋到半點弊端可以逃出這裏,他轉過身,見裴璇玑坐在地上滿臉愁思,還沒問怎麽回事,裴璇玑一骨碌站起來,和他說:“李公子,我真的是有些瘋了,我定要和你說說。”
李琢蓁道:“我聽聽。”
裴璇玑道:“方才你與楚希對打的時候,不是掀起了好幾陣沖擊嗎,楚希打出的力量波紋蕩進我腦袋裏,所以我看到了些他生前記憶裏的一些片段。”
李琢蓁道:“你可以仔細點和我說說。”
裴璇玑回想片刻,又組織組織語言,道:“其實畫面也沒多細致,楚希後半生在馳騁疆場裏度過,殺敵,防固疆土,與西域族人把酒言歡,但最後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是……”張張嘴,沒敢說下去。
李琢蓁只看着他,沒催。
裴璇玑艱難地說出一個名字來:“是封固昀。”
李琢蓁有些驚訝,這些他倒是聞所未聞,白面書裏一個字兒都沒提,再道:“他們二人如何?”
裴璇玑揉揉額角回想,道:“沒有其他,只在家中吃飯,應該是自家,不是酒館,兩人關系大概是親戚朋友之類的。但楚希生于4768年臘月,4803年于繞風戰陣亡,後被贏勾化鬼,兩百多歲的人,又怎會和封師兄有關系。”
李琢蓁道:“假設封仙人也是兩百歲,就說通了。”
裴璇玑恍然大悟,随後嘴咬着牙笑道:“前幾日他還和我們炫耀他年少成才,二十歲于會仙臺拔得頭籌,原來是裝嫩。”
李琢蓁挑眉:“他竟會這麽說嗎。”
其餘兩人轉到城內十裏鋪,靠近高臺那家宅子,天還是黑的,他們左右沒找到裴璇玑二人的下落,又逢風沙作亂,便躲在某間小屋。
子時過,周圍忽然寂靜下來,封固昀剛想張嘴詢問,只覺頭腦眩暈,視線恍惚,喻濯染已經倒在了地上,他也随之倒了。
封固昀醒來後竟看見周遭明亮一片,滿座客官坐在板凳上把酒當歌,戲子搭臺唱得栩栩如生,聽覺逐漸恢複,一下子的喧鬧熱烈聲如珠子般滾進他耳朵裏,封固昀失神地走了兩步,卻跌倒在地,撞了幾名壯漢,那些壯漢怒眼瞪他:“娘的會不會走路!”
場景如此真實,封固昀內心叫絕,他道歉,左顧右盼,還是沒找到喻濯染本人。
“阿昀。”
熟悉的聲音自人海茫茫裏傳來,他聽得無比真切,驀然轉身,只見少年楚希站在酒肆門口,他左手握着糖葫蘆,笑着喚他,“阿昀,糖葫蘆給你買來了。”
封固昀從震驚到懷疑再到最後的鎮定自若,他走到楚希面前,冷靜道:“你究竟在玩什麽把戲?”
楚希納悶反問:“你是睡糊塗了嗎?”
封固昀蹙眉,心裏急着找尋喻濯染他們,轉身離開,楚希跟上他腳步,吃了口糖葫蘆,眼睛往烈日的天上瞅,道:“西域這天是越來越熱了,你要是水土不服,可得和我說,我讓二德順路捎你回河西算了。”見他仍舊不吭聲,蒙頭往前走,楚希蹙眉,伸手抓住他手腕把人弄停,“好吧,我食言了,原定一個月打贏勝仗偏偏拖了三個月,上回見面咱們還穿着冬衣呢,如今都夏季了。”
封固昀轉身看他眼:“你真的只是楚希?”
“那還能是誰?”
封固昀思考片刻,伸手鑽進他衣服裏胡亂摸索:“肯定是那珠子搞的鬼。”
楚希怕癢,當場被摸得四肢擰巴哈哈直笑,過路人見一男的在摸另一位男的胸肌,不禁露出贊嘆表情,其中女公子的表情盛然高興。
封固昀到頭來沒摸到珠子,只找到那只星星玉牌和自己幼年時期穿的那件褲兜,因為褲腳繡着“昀昀”二字,他滿臉羞憤,氣沖沖地把紅□□甩到地上:“這玩意兒你居然還留着!”
楚希立馬可惜地撿起來拍拍灰塵:“我好吃好喝供你長大,上戰場沙地,半夜就不能拿□□蓋肚子嗎,會着涼的。”
封固昀無言片刻:“……你別告訴我,與你同睡一間帳篷裏的那些将士,都知道你揣着這該死的□□。”
楚希颔首:“确實是這樣。”
封固昀昂首雙手捂頭,似乎痛苦至極,因為這是他不知道的舊事,他把□□丢地下踩踩:“你是不是有病。”轉身離開。
楚希心疼地撿起來:“你怎麽和哥說話呢。”
說是哥,卻不是親哥。
封固昀是楚希從大火堆裏撿回來親自養大的,當時河西亂黨當政,到處燒殺搶掠,見他尚且年幼,渾身上下只穿着那件紅褲兜,卻能清楚說出自己的名字,楚希贊美他是小神童,卻可憐他孤苦伶仃,便把孩兒背上背,拎着野雞回山上家裏。
後來齊襄帝平反亂黨,卻正逢外敵侵略,楚希當兵打仗報效國家,在西域邊疆鎮守十年,與封固昀常年書信聯系,最後一封信裏,含着楚希與未婚妻的喜帖。
未婚妻名喚林霖,是雍都人,一直向往西域風情,在此地生活兩年,遇到了英勇善戰的楚希将軍,她鐘情于他,二人日久生情便是喜事臨門。
軍營的将士和封固昀說,去年在矛珂山林霖還把将軍的命從閻王爺手裏搶了回來,醫術簡直是妙手回春。
封固昀身邊的楚希擺擺手:“怎麽還提這件事。”
将士輕輕抽了自己一嘴巴,對封固昀輕聲道:“将軍最不想回憶起矛珂戰役,那場戰說實在話,詭異至極,敵方那巫師竟能喚出鬼魃,因此折損了我方很多戰士,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楚将軍心裏一直記着那厮。”
封固昀笑道:“別說這些了,喝酒。”
将士們一應而起,樂呵舉杯慶祝将軍早生貴子,帳篷內外都搭着喜紅帷幕,婚房便是在将軍主帳篷裏,大夥說可別讓嫂子等太久了,紛紛起哄讓楚希滾回婚房,封固昀見着他大臉紅着雙眼笑彎兒的醉酒模樣,便知哥心底裏是很高興的。
半時辰後将士們睡得東倒西歪,封固昀施法緩慢地逼退體內酒意,獨自走到篷外,厚重的雪落在平原裏,遠方土地一片漆黑,他還是找不到喻濯染的半點線索,莫非被牽進夢魇的只有他一個。
封固昀不禁有些沉重,此時卻有一只散着白光的肥鳥晃過他視線,他伸手抓住信鳥,喻濯染只留“順其自然”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