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60章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聞珏自己就鬧了個大紅臉。
可沒辦法,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以他老子對這架飛機模型的寶貝程度,真是被他玩廢了,再不能飛,聞珏估摸着,即便有老娘護着,他也非得被扒了一層皮不成。眼下雖然還有這道裂縫,可起碼模型性能沒受什麽損壞,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聞珏覺得,飛起來好像還更絲滑了。
等他悄悄的送回去,說不定就能蒙混過關,至不濟,也頂多再吃一頓竹板炒肉,起碼小命還是不用擔心的。
這麽想着,看向時珩的視線簡直稱得上狂熱——
一直以來,聞珏最崇拜的人不是父親聞清林,而是不管什麽時候出現都拽得不得了的堂哥聞闌,從今以後,聞珏覺得,他最崇拜的人名單上,可以再加一個了,那就是社會他時哥!
瞧瞧他時哥這派頭,根本比堂兄聞闌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轉學過來到現在,他別說讓時哥跟他說一句話,硬是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過他。
放在昨天,聞珏還嗤之以鼻,覺得就是一個又破又窮的小地方轉過來的轉學生罷了,有什麽可傲的,今天卻覺得,以他時哥的本事,這麽拽拽的站在天上那不是應該的嗎。畢竟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有個靠近時哥的機會就不錯了,怎麽還能奢望時哥會給他們哪怕一點點額外關注?
甚至就連之前因為時櫻在球場上吃了大鴨蛋的悲慘經歷,日後也成了聞珏和人炫耀時的榮光:
“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和時哥球場對決吃了個大鴨蛋的聞珏啊!”
所謂人的下限就是用來突破的,這句話用在聞珏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從親眼瞧見時珩無比輕松自如的修好了飛機模型那一刻開始,聞珏就在狗腿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這會兒雖然臉皮還有點兒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可一雙眼睛硬是怎麽也離不開時珩了,甚至還趁時櫻和時珩不知道,把兩人桌子往前移了些——
一則時哥這麽厲害的人,坐的地方自然要寬敞些;
這二嗎,也是聞珏的一點私心,想要盡可能的離崇拜的人近一些。
Advertisement
至此他更是已經徹底信服了時櫻的話,那就是時珩之前會贏他,确實是靠了物理。雖然和人服軟不是聞珏的風格,他卻到底鼓起勇氣再次叫了聲時哥:
“時哥你就跟我們打一次球呗……”
那可憐巴巴恨不得搖尾乞憐的模樣,簡直比張琦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看的旁邊的人目瞪口呆。
甚至聞珏還忽然靈光一現,意識到了另一個可以求助的人。只心理的陰影還在,他卻是不敢看時櫻的眼睛,只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時櫻道:
“那個,林同學,拜托你能不能幫我們勸勸時哥?”
饒是時櫻,這會兒也被聞珏有些逗比的屬性給逗得忍俊不禁,卻到底還是強忍着笑意搖了搖頭,正色道:
“送你一個忠告,從現在起,就趕緊帶領你的隊員進行全方位的訓練……”
聞珏也不傻,怎麽會聽不出時櫻的意思?卻還是有些不死心:
“我們肯定會下功夫訓練的,”
他們可不但是打籃球,還是空軍和陸軍的榮譽之戰。
“就是吧,時哥要能上場,我們的贏面無疑更大……”
何止更大啊,根本是板上釘釘了。
畢竟他們和薛城那幫人的實力差距并不大,但凡他們有了時珩這個助力,必然就會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勝。
“體育是一種競技運動,是要講究公平的,”時櫻神情嚴肅,看聞珏失望,到底又安慰了一句,“而且不是什麽人,都值得我哥出手的。”
前面一句話或者有忽悠聞珏的成分在裏面,最後這句卻委實是實實在在——
不是不滿聞珏對妹妹的咄咄逼人,聞珏就是躺在腳下打滾哭,時珩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雖然最後一句話給了聞珏一些安慰,卻還難免有些失望,最終也只能接受現實。要走時,又站住腳,小心翼翼道:
“那時哥,嗯,還有你,可以當我們的拉拉隊員嗎?”
唯恐時櫻拒絕,趕緊又加了一句:
“就是也不用時哥喊,只要時哥坐在那裏就成……”
既然是兩個學校的籃球賽,自然全校師生都得到場,時櫻自然也答應了下來:
“行,不過你說的,不用我哥喊的……”
“不用不用,”聞珏忙擺手——
他只要看到時哥坐在那裏,就覺得有了無限的勇氣。
畢竟時哥可是連那麽厲害的戰機都能手到擒來的神人——
別看薛城是空軍大院的,在時哥手裏可也是白饒。
眼瞧着雙方握手言和,張琦開心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後了——
他是為了美食“背叛”了發小,可天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的好不好?
比方說吃完美味的小黃瓜,再想起曾經一起光屁、股長大的發小情,他良心還是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安的。
現在發小迷途知返,他真是太開心了。
正要和聞珏分享心得,卻是轉頭就看見了捧着連環畫,傻愣愣站在一旁的岳紅旗,忙又把嘴角的笑意給斂去——
作為“背叛發小二人組”,張琦這幾天明顯和岳紅旗關系更好些。也知道岳爺爺住院,好容易撿回一條命來,卻是什麽都吃不下去的事兒。
甚至想拿這套連環畫跟時櫻換點兒小黃瓜的事兒,岳紅旗也偷偷跟張琦說過,主要是覺得,這麽美味的東西,自己吃點兒也算了——
兩人自然也不是白吃,比方說都有帶來奶糖了蝦米糖了瓜子了之類的,卻依舊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畢竟糖了瓜子了,有錢就能買到,時櫻的小黃瓜和辣醬卻是拿錢也沒地方買的好東西。
結果現在自己吃就算了,竟然還想着給爺爺帶點兒,怎麽想都覺得有些臉皮太厚了。
張琦就鼓勵他說,不管怎麽樣,總要試試吧,畢竟一個人一輩子也就這麽一個爺爺。
岳紅旗可不是鼓足了勇氣才精心挑選了這套連環畫過來?
還想着,說不定時珩和時櫻老家那裏因為偏遠,買不來這樣的連環畫,還真就會開開心心的跟他換了呢?
等聽到時櫻說他們家竟然有和聞珏一樣的戰機模型時,卻一點兒也不敢這麽想了——
那樣的戰機模型,他們可都沒有。時櫻家竟然連這個都有,又怎麽會稀罕這些連環畫?
可除了這個,他真的再找不到更好的東西和時櫻交換了。一想到沒辦法給爺爺換來小黃瓜,岳紅旗真是難受死了。
看他抱着連環畫,一個人默默離開,時櫻就有些奇怪,小聲詢問張琦:
“岳同學這是怎麽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張琦猶豫了一下,到底把岳紅旗爺爺因病住院的事跟時櫻說了:
“……這都幾天了,岳爺爺依舊是什麽都吃不下,紅旗就想着,跟你換點兒小黃瓜,說不定能讓岳爺爺開胃口……”
和張琦已經很熟了,時櫻也算對幾人的家世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他們都是軍人世家,家裏長輩,尤其是爺爺那一輩都是真正的老革命。
說句不好聽的,國家能有現在的和平、之後的富強,都是和幾人的爺爺一樣的革命先輩拿生命和鮮血換來的。
後世那會兒,每當刷到老前輩當年如何艱苦的視頻,時櫻都會和其他網友一樣,敬佩他們為國為民不畏犧牲的偉大人格的同時,更難過于那樣的盛世,他們卻是不曾看見,後世那麽多美食,也不曾品嘗……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怎麽可能不答應?
“張琦你去跟岳紅旗說,我不要他的連環畫……”
張琦頓時就有些失望——
這麽明白的拒絕了岳紅旗的東西,分明就是不想拿小黃瓜換的意思。
沒想到時櫻接着道:
“不用連環畫換,小黃瓜也全都給他……”
“真的?”張琦頓時大喜過望,忙沖着已經垂頭喪氣回了自己座位的岳紅旗大聲道,“老岳,老岳你快過來,林同學說,她答應你了……”
“什麽?”岳紅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的擡頭,又趕緊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抱着被塞回桌肚的連環畫急不可待的跑了過來,“林同學,你,你真的願意……”
“當然是真的。”時櫻點頭,索性把整個飯盒都推了過去,“這裏是兩層,上面一層是小黃瓜,下面一層是玉米碴子麥片粥……”
知道學校食堂可以熱自己帶來的飯菜,時櫻和時珩還會不時帶些家裏的湯湯水水過來,今天正好帶的是粥。
“我不要粥,我只要,只要小黃瓜就成。”太過激動,岳紅旗又想哭了。
“你都拿走……岳爺爺病剛剛有了起色,不見得就能馬上吃腌制品……還是先喝點粥暖暖胃……”
岳紅旗年紀小,自然不懂,時櫻卻是照顧人慣了的,直接把飯盒裏的東西全都倒騰到岳紅旗的飯盒裏。
知道時櫻是為爺爺好,岳紅旗頓時感動的不行,憋了好大一會兒,竟是沖時櫻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
等放學後,更是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寶貝似的抱着飯盒,搭乘公交車,往岳爺爺住的醫院去了。
今天在醫院陪床的是岳紅旗的爸爸和姑姑。兩人聽見外面有動靜,還以為是護士過來有事呢,不想打開門,卻是岳紅旗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
岳紅旗的父親叫岳钊,因為工作繁忙,岳钊平常也很少在家。再加上他又是嚴肅慣了的性子,總是板着一張臉的情況下,岳紅旗回回見到父親,都和老鼠見了貓似的。
今天自然也是如此。
看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岳钊先就皺起了眉頭——
在他看來,男孩子就要風風火火,和山裏的小老虎似的有無限的沖勁和幹勁。膝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明明大兒子和二女兒都是爽利的性子,就這個小兒子,做什麽事都是畏首畏尾,更甚者膽子還小的很。
好幾次,他不過是多看了兒子幾眼,竟然就能把這小子給吓哭。
把個岳钊給氣的,不止一次跟老婆念叨,說人家都是老子英雄兒好漢,怎麽到了他們家,他自問自己這個當老子的雖然說不上是英雄,可也不是狗熊啊,怎麽就養出了這麽個窩囊廢似的兒子?
這樣的心态之下,難免就會對岳紅旗更加嚴厲些,如今驟然瞧見岳紅旗,岳钊依舊板起了臉,不是怕打擾了老爺子,說不得又是一頓訓斥。就是這會兒雖然已經盡量壓低聲音,卻依舊是沒好氣的樣子:
“誰讓你過來的?真是胡鬧,回去!”
老爺子好容易醒過來,卻是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他做人兒子的都要愁死了,結果小兒子還跑來搗亂。這就是在醫院呢,不然他非得抽這小子。
說着就要關門。
“爸爸——”岳紅旗果然吓得整個人都哆嗦起來,眼睛裏更是噙滿了淚水,不是想要爺爺吃點兒東西,岳紅旗早就吓得跑了。
這會兒卻是堅持不肯離開,顫抖着舉起手裏的飯盒:
“我,我給爺爺,送吃的……”
岳钊一眼就認出來,岳紅旗手裏舉的,不正是他自己往學校帶飯用的飯盒?
一時眉頭蹙的越緊——
好容易搶救過來,結果因為沒胃口吃不下飯,老爺子又瘦了一大圈,說是骨瘦如柴都不為過。
瞧見老爺子這個樣子,他們這些做子女的何嘗不心疼?
這幾天簡直什麽法子都想盡了,各種各樣的粥品或者藥膳,只要聽說,一家人就趕緊找來方子照着熬,就比方說現在外面小爐子上還小火溫着熬了一夜的瘦肉粥。
可無論他們折騰出什麽花樣來,老爺子依舊吃一口就不想吃了。都說人是鐵飯是鋼,就這麽靠着輸得幾瓶水吊着,老爺子精神狀态可不是越來越不好,更是大部分時間都昏睡着,瞧見昔日叱咤風雲的老父親就這麽躺着,岳钊兄妹幾人的心理也都是和刀割一樣。
眼下雖然覺得兒子胡鬧——既然是抱着飯盒來的,裏面的飯菜,十有八九是從學校打來的。
倒是孝心可嘉,可就是不可能有用——
師大附中的夥食雖然也不錯,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們給老爺子精心熬煮的東西。
又瞧見岳紅旗紅着眼睛,明顯要哭了的模樣,到底沒有再罵,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
“等爺爺醒來,我會跟爺爺說,你還是孩子,操心好你自己的學習就成……”
這可是他吃一口就愛極了的小黃瓜!看岳钊依舊不肯放他進去,岳紅旗着急之下,一直憋着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這裏的東西很好吃的,真的爸爸,求求你讓我進去,讓爺爺吃點兒吧……”
帶着哭腔的聲音不自覺就放大了些,岳钊吓了一跳,頓時就惱了:
“你這孩子,是不是想找打啊?我……”
“好了好了,”岳姑姑趕緊勸解,“紅旗也是一片孝心,大哥你可不能打他……”
又去勸岳紅旗:
“紅旗乖啊,爺爺吃不下飯,你爸爸是心裏不好受,你就乖乖聽話,回去上課好不好?”
“姑姑,這裏,這裏的東西,真的很好吃的,咱們,讓,讓爺爺吃一口……”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耐心告罄的岳钊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起衣領就往外丢:
“還跟你老子犯起倔……”
卻是還沒松手,就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制止:
“老大……”
岳钊頓時一僵,下意識就松開了手。
倒是本來吓得傻了的岳紅旗,聽到爺爺的聲音又鼓起無限的勇氣,竟是趁着岳钊沒有反應過來,低頭從他胳膊下鑽了過去,捧着飯盒就跑到了病床前:
“爺爺,我給你拿了好吃的……”
岳钊雖然有些惱火,卻也知道老爺子平時還是挺疼岳紅旗的,總說岳紅旗和他小時候很像,傻乎乎的,還膽小,又沒點兒眼力勁……
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跟着走到病床前。結果卻瞧見老爺子還真就勉力坐起來,要去接岳紅旗捧着的飯盒,忙過去制止:
“爸,飯盒裏的東西都涼了,您可不能吃……我去給您盛碗瘦肉粥吧……”
老爺子卻是搖了搖頭,瘦肉粥什麽的,他真的沒一點兒胃口。之所以說要嘗嘗孫子帶來的,也是不想孩子這麽大老遠跑來,太過失望……
看老爺子堅持,岳钊也沒有辦法,只得把熬好的粘稠的瘦肉粥分別盛到兩個碗裏,又把岳紅旗帶來的已經板結到一起的玉米碴子麥片粥倒進去。
期間倒是對那綠瑩瑩的小黃瓜起了點兒興趣——味道如何姑且不論,顏色卻當真好看。
說不定待會兒配着粥,老爺子還真能用點兒。
倒是岳姑姑,瞧出些不對來:
“還別說,這玉米和麥片看着還真漂亮……”
明明瞧着熬得很到位了,結果玉米碴子和麥片還能做到粒粒分明,再有金黃色和純然的玉白色搭配在一起,讓人瞧着不自覺就有了食欲。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覺得顏色漂亮,等砂鍋裏的玉米粒和麥片逐漸随着沸騰的水翻滾,一股獨屬于糧食的濃香頓時開始彌漫。
老爺子本來只是不忍小孫子難過,這會兒肚子忽然就“咕嚕”響了一聲——
這都幾天了,他竟然真就有了饑餓的感覺。
“哎呦,咱們紅旗拿來的這粥還真好。”岳姑姑頓時喜笑顏開,就是一向嚴肅的岳钊,也驚喜不已,趕緊親自拿了只小碗,給老爺子盛了滿滿一碗粥過來。
岳姑姑接過來,輕輕拿勺子攪着,想要趕緊晾涼,不想她不攪老爺子還能忍得住,這麽一攪動,粥香味頓時蕩漾開來,老爺子覺得,他能把那一砂鍋都給喝完。
竟是就着岳姑姑的手,一氣不歇的就把那一小碗給喝了進去。
岳紅旗也明顯被驚到了。虧他之前還想着,小黃瓜已經夠美味了,做夢都沒有想到,怎麽林時櫻同學随随便便拿出的粥也會這麽好喝啊。
回過神來,趕緊拿了根洗幹淨的小黃瓜遞到老爺子唇邊:
“爺爺,您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老爺子這會兒本就胃口大開,瞧見小黃瓜,可也不同樣被新鮮的綠色給吸引,等一口咬下去,老爺子果然再次被驚豔到:
“哎呦,還是我的乖孫子孝順,這得費了多大勁,才會找來這麽好吃的東西?”
這麽說着,竟是就着小黃瓜,又喝了滿滿一小碗粥。
本來老爺子還是有些意味未盡呢,岳钊和岳姑姑卻是擔心他一下子吃得太多,待會兒再不舒服,沒敢讓他再吃。
岳姑姑緊着把砂鍋端到一邊——
這裏面還有兩小碗的量,老爺子晚上還能吃一頓呢。
也就是砂鍋蓋的夠快夠緊,不然岳姑姑也真想嘗一口。
岳钊卻已經急不可耐的把岳紅旗拉過去,大手一下拍在岳紅旗的肩上:“好小子,不枉你爺爺平常那麽疼你。”
這一巴掌下去,好險沒把岳紅旗給拍趴下。明明疼的龇牙咧嘴,岳紅旗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麽都下不去——
爺爺真的吃了他帶來的東西呢,還吃得好香。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讓岳紅旗興奮的,那就是爸爸破天荒誇了他呢。
“這粥和小黃瓜,都是你們學校食堂熬得嗎?”岳姑姑又想起一件事,轉頭就跟岳钊道,“眼瞧着鍋裏也就剩下一頓的量,不然大哥你跑一趟師大附中那裏,看能不能問他們買一點兒這個糧食?”
“不是噠,”岳紅旗忙擺手,認認真真道,“這粥和小黃瓜都是林時櫻和時哥從家裏帶來的……”
又想起時櫻的叮囑,趕緊又加了一句:
“林時櫻同學說,要是爺爺喝了覺得好,她明兒個就從家裏給我帶些過去……”
“哎呦,是你同學自家的啊?”岳姑姑就有些不好意思。
岳爺爺也擺手:
“成了,吃了這點兒東西暖暖胃,明兒個應該就能吃下其他的東西了……”
這麽好的東西,人家家裏肯定也不多。吃了一頓就不錯了,哪能還要?
“我也是這樣說的,”岳紅旗先點頭又搖頭,“不過林時櫻同學說,爺爺是咱們國家的大功臣,要不是為了我們的好日子,爺爺的身體肯定不會這麽糟糕,她樂意讓爺爺吃……她還說這些東西都是自家種的,她以後會種出來更多,讓爺爺盡管吃,一定要養好身體,到時候,親眼看一個,嗯,盛世太平……”
說起來岳紅旗語文并不好,可誰讓時櫻說的時候那麽真情流露?岳紅旗聽着也感動的不得了,還真就記住了個七七八八。
“哎呦,哎呦,這是誰家的娃娃啊,小嘴咋就這麽會說呢?”岳姑姑聽得連連感慨。
岳爺爺則是眼睛有些潮濕——他的胃還真是爬雪山過草地那會兒弄壞了的。
作為窮苦人中的一員,岳爺爺也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多偉大,怎麽也沒有想到孩子們的心中,竟是對他們這輩人這麽崇敬,一時也是心潮澎湃:
“哎呦,好我的乖孫哎……你們這些娃娃能安心學習,不再和爺爺當年似的受那麽多苦,爺爺受再多的苦,都值,值啊!”
“我同學和她哥哥都很厲害呢,就在剛剛,聞珏偷了他爸的那個戰機模型,不小心一下摔壞了,結果時珩同學拿起來,三下五除二就幫着修好了……”岳紅旗說着,語氣那叫要給驕傲,“而且還有啊,您知道嗎,這回開學考,我們全校第一都換人了,您知道換成了誰嗎?”
“換成了誰呀?”
“換成了讓我拿小黃瓜和粥給您吃的林時櫻同學……”岳紅旗說着一挺胸脯,卻又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正尋思呢,就聽見自家老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開學考?紅旗你考了多少分啊?”
岳紅旗一下捂住嘴巴,惶恐的瞧着岳钊——
他是不是有點兒太蠢了,好容易逃過一劫,結果竟然自露馬腳,一激動就被把開學考的事兒給禿嚕出來了?
“看在你今天立了大功的份兒,先不罰你。”一看他這小表情,岳钊還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一準兒又考砸了。不過今兒個老爺子肯吃東西,确實是小兒子立下大功,功過相抵之下,就不揍他了。
卻是又想到一點,回身就點了糧票和錢出來,又拿袋子裝了一袋子的吃的,裏面有麥乳精了,雞蛋糕了,還有各種奶糖瓜子花生水果罐頭什麽的,一股腦塞到岳紅旗手裏:
“你那同學是個好孩子,不過咱可不能白拿人家的,這些吃的給你同學捎過去,錢票也要照給……”
當天下午,岳紅旗可不就屁颠屁颠的回了學校?又把滿滿一大兜吃的和岳钊給的糧票和錢恭恭敬敬的捧到時櫻面前,和時櫻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情,分明自覺自發的把他自己定義到小弟的地位了。
國慶節前夕,附中和實驗中學的友誼籃球賽終于拉開了帷幕——
到比賽的時候時櫻才知道,基于去年是附中這邊主場,今年的比賽場地就放在了實驗中學。
适應過節氣氛,實驗中學操場上挂的除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橫幅外,還有“為國慶獻禮”“祖國萬歲”這樣瞧着就喜氣洋洋的字眼。
身為球隊的主力球員,聞珏進場時,那叫一個昂首挺胸,卻在經過坐在最前排的啦啦隊方陣時站住腳,等瞧見按照他的央求坐在最前排的時珩時,才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時哥就是他的吉祥物,看見時哥,他就覺得這心裏安穩多了。竟是跳起來,沖着時珩不住揮手。
和他的熱情洋溢比起來,時珩無疑就顯得冷淡多了,別說對他喊一聲“加油”,根本對他的熱情沒有任何反應。
其他人或者會覺得尴尬,聞珏卻完全不會——
時哥這樣,實在是太正常不過,要是有所回應,嗯,時哥肯多看他一眼,他肯定會開心到繞着操場跑十圈。至于說現在眼皮都不擡,根本就是正常現象嗎!
就只是因為他跳着擺手的動作太過明顯,惹得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薛城很是疑惑——
都說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對手,多年對陣下來,薛城對聞珏的性子可也算了解,比方說這小子是個不服輸的,性子還不是一般的傲,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目中無人的模樣。
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嗯,怎麽說呢,就是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容……
可也不對啊,畢竟薛城可知道,就像他為了捍衛空軍的榮譽,做夢都想把聞珏幾個給按在地上摩擦一樣,聞珏他們為了陸軍的榮譽,也随時準備和來個“殊死決鬥”。
在輸了一場,又明知道實力不如他們這邊的情況下,聞珏怎麽可能笑得出來,還笑得這麽,蕩漾?
狐疑之下,順着聞珏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瞧見了坐在人群中仿佛會發光一樣的時櫻——
即便是在同樣青春洋溢的一群學生裏,時櫻依舊是最耀眼的那個。
自以為發現了新大陸的薛城眼睛一下睜得溜圓——
聞珏他可真敢啊,不說好好學習,竟然還敢搞早戀!
如果說一開始,薛城還只是猜測,接下來聞珏每隔一會兒,都會往時珩的方向張望的動作,讓薛城徹底坐實了之前的判斷,甚至不自覺的也跟着把視線一次次投向時櫻。只和聞珏看着他時哥時小狗樣的谄媚不同,薛城看向時櫻的視線則是有些惡劣——
這個女同學眼瞎了吧?怎麽會看上聞珏這頭傻驢?
兩人都是主力隊員,這麽頻頻看向附中那邊的啦啦隊方陣,讓離得近的一些學生也是好奇不已,跟着往附中啦啦隊那邊瞧,最後的結果就是無一例外的被時櫻給驚豔了一下。
不知不覺就成了全場焦點的時櫻無疑就有些汗顏,至于旁邊雖然低眉垂眼,可其實注意力全都在妹妹身上的時珩,也明顯察覺到了這一點,尤其是薛城看過來的視線,怎麽瞧着,都有些不懷好意——
當初剛進鳳縣初一讀書那會兒,那幫壞小子看妹妹的眼神差不多就是這樣。
時珩臉色就有些不好,在薛城又一次看過來時,終于擡頭,明明一雙眼睛看不出什麽情緒,薛城卻就是察覺出些殺氣騰騰的意味來。
薛城還以為,時珩是聞珏的小弟呢——
沒瞧見和聞珏的早戀對象挨得那麽近,更甚者,還長得那麽好看,結果聞珏卻是絲毫不以為意。
這樣的想法之下,不但沒有收斂,甚至還舉起手,朝着時珩時櫻的方向坐了個“開槍”的挑釁姿勢。
他這邊自以為是好玩,那邊時珩卻無疑不是這樣想的,瞬間就把薛城列入了“會傷害妹妹的壞人”這樣的行列。
等比賽打響,薛城更是發現一個了不得的事實。
那就是明明實力不如他們的附中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是非但沒有受上次敗北的影響,還一個個就和小老虎似的,那叫一個沖勁無限——
比賽前作為隊長的聞珏特意把隊員們召集到一起,跟大家宣布一件事,只要他們這次能贏,除了請大家吃大餐之外,他還會把家裏所有的飛機模型拿到學校裏讓大家玩上一天,其中也包括那架傳奇戰機模型。
本來要是從前,聞珏也就敢帶些普通的飛機模型到學校罷了,可誰讓傳奇戰機魅力最大?除此之外,依舊是那句,人的下限時用來突破的,反正已經偷摸拿過一回傳奇戰機,還摔了個裂縫了,那就再拿過來第二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兩回的打合成一回,到時候他還賺了呢。
至于說會不會摔壞,他則是完全不擔心,畢竟,誰讓他有時哥這個大神當靠山呢。
有大餐和傳奇戰機模型在前面吊着,附中隊士氣想不旺盛都難。
就只是實力的差距也不是靠士氣就能彌補的,前半場下來,附中和實驗中學那邊已經有了三分的差距。
交換場地時,自覺勝券在握得意洋洋的薛城竟然再次舉手做出開槍的姿勢,先是瞄準明顯有些低氣壓的聞珏,最後又當着聞珏的面,慢慢指向附中拉拉隊方陣中心的位置。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見聞珏那個派去做“護花使者”的“小弟”忽然站了起來。
坐在那兒看不出來,等時珩這麽一起身,薛城才發現,好嗎,這“小弟”竟然比自己還要高,一時還有些疑惑,這身高一看就是打籃球的好苗子,怎麽附中這邊竟然舍得沒用?
正糊塗着呢,就瞧見疑似聞珏“小女朋友”的女孩子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然後聞珏的另一個“狗腿子”張琦一下就站了起來,即便離得遠,薛城也能發現張琦有多激動。
很快啦啦隊那邊讓出一條路來,然後張琦在前,時珩在後,最後則是時櫻直接離開座位,到了賽場最邊緣。
甚至張琦還憑着出色的“外交”能力,跑去把一位體育老師手裏拿的大喇叭借過來一個。
薛城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心說戰局已定,這回他一定會讓聞珏他們徹底服軟。別說一個大喇叭喊加油,就是十個八個,又能有屁用。
又瞧見聞珏兔子似的沖過去,那開心的仿佛要跳起來的模樣,真是怎麽看怎麽刺眼——
沒看出來啊,這小子跑小女朋友那兒獻媚倒是很有一手啊。
多年的宿敵了,待會兒一定要讓聞珏輸得更慘,看他還怎麽在小女朋友面前擡起頭來。
這麽想着,對着時櫻露出的笑容無疑瞧着越發惡劣。
時櫻略偏了偏頭,不想瞧見薛城一副找死還不自知的蠢樣子。
這一幕落在時珩眼裏,無疑讓他更加憤怒——
認定妹妹遇到危險的時珩不但是最固執的,也是最可怕的。
那邊聞珏已經跑到了近前,要是身後有尾巴,無疑已經開始狂熱的搖起來了:
“時哥,你要下場?”
“不是。”張琦擺手,因為興奮,臉都漲的通紅,聲音更是壓到了最低,“時哥的物理大法要大發神威了。”
之前他們想盡各種方法也沒有讓時哥出手,結果薛城這小子一番騷操作,卻是成功惹怒了時哥!
“待會兒聽我喊,我讓往哪個方向跑,就往哪個,嘶……”
卻是一激動,竟然咬了下舌頭,“那個方向跑……”
“好!”聞珏開心的好險沒當場跳起來。
再跑回來時,看着薛城的眼神,就和看死人似的——
別以為他不知道,薛城的數學根本比他還差,至于說剛開課的物理,不用想,也是個渣渣。一個學渣對上時哥這樣的物理大神,注定只能死翹翹。
薛城的眼神也是諷刺至極——
見過輸了就哭着回家找媽媽的,還是第一次見輸了就得立馬找女孩子求安慰的。
他真是看走了眼,聞珏簡直是連他的臉都給丢盡了。
待會兒他一定好好教教聞珏,怎麽做個純爺們兒。
很快下半場的哨聲再次吹響,薛城依舊一馬當先,率先搶到了第一個球,邊飛速運球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很快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投球角度,他這邊剛做出投擲的動作,就聽見張琦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聞珏往西南方向,越過12號……”
正游離在外圍的聞珏瞬間就和小豹子似的直接插到實驗中學12號球員的前面。還沒站穩,就瞧見那只籃球箭似的飛了過來,聞珏下意識的跳起來,籃球瞬間就被聞珏頂得偏離既定軌道,朝着秦楊那邊飛了過去。
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攔下了薛城的球,聞珏先是呆愣片刻,下一刻舉起雙手就跳了起來——
嗚,他家時哥真是太神了吧。這也就是得需要張琦傳話,延誤了點兒戰機,要是時哥自己在,肯定直接就把球劫走不算,還會立馬反身就把球投進去。
薛城這會兒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性,還以為是湊巧了呢,結果他們隊接下來好幾個看着必勝的球,竟然都被攔截,薛城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也太恐怖了吧?怎麽會他們這邊剛一做出投球的姿勢,那邊張琦就能報出籃球必經的路線?!
如果說一開始聞珏和張琦配合的還不默契,大多也就是截住了球罷了,越往後卻是配合的越好,然後就出現了這場比賽第一個詭異場面——
薛城的籃球再次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投籃時,被聞珏精準無誤的給截住,然後一個長距離傳送,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就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