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同樣走在下工人群中的時國安一家自然也是嗅到了這股異香的,就是嘴巴最刁的老太太也覺得口中開始生津,轉頭就跟苗秀秀商量:
“秀啊,咱們中午炒點兒肉丁,做肉絲面吃吧……”
從昨兒個确信女兒沒死,還安全回家了,苗秀秀嘴角的笑意就沒有下去過。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女兒面前來。聽婆婆這麽說,當時就不住點頭:
“好啊好啊,孩子們都太瘦了,正好給她們補補……”
因為太累有些精神萎靡的尹招娣卻是不以為然:
“媽,大嫂,那可是肉,就這麽點兒,哪能頓頓吃?還是留過節的時候再吃吧……”
家裏孩子多,根本就沒有餘錢。至于說時國安買肉的錢,尹招娣也明白,十有八、九是出去借的。娘家媽經常念叨一句話,這日子啊比樹葉都稠,有點兒錢要存着,用在刀刃上。比如他們家,就全都省着用來給弟弟娶媳婦了。
像大哥大嫂這樣,怎麽看都像是娘家媽說的那種敗家子。
只可惜時老太太雖然和其他那些厲害婆婆不同,卻也有自己的原則,根本當尹招娣的話是耳旁風似的。
尹招娣一時越發無精打采。
等一行人進了院子,早就等在門邊的雙胞胎小跑着就迎了上來:
“爺爺,奶奶,三姐,三姐好厲害……”
“還有哥哥,哥哥是好厲害好厲害的……”
時宗義和老太太還不知道咋回事呢,笑着接住撲過來的雙胞胎:
“是嗎?哥哥和三姐咋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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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面,面好香……”
“三姐說做,那個臊子面,給我們吃……”
相較于文靜的時南,時北無疑更活潑些,拉着老太太就跑,“北北帶奶奶去看……”
還喋喋不休的跟老太太彙報:
“三姐還給草莓看病……”
“三姐說我們很快就能吃上又甜又大的草莓……”
說着“哧溜”一下,大大的咽了口口水。
因為她說的話又多又快,老太太險些給繞暈了,只能不住點頭:
“好好好……”
啊呀,好像不對啊,什麽哥哥和面?北北口裏的哥哥應該就只有他們家珩珩吧?!倆孫女總不會是說,她們口中嚷嚷的臊子面,其實是珩珩做的吧?
其他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又是珩珩和面的又是櫻櫻做臊子面的,都是什麽啊?
畢竟他們這兒家家戶戶都是做撈面條,只覺“臊子面”這樣的說法真是新鮮的很。
倒是老太太年輕時是見過世面的,知道臊子面是陝地的,她也就是嘗過,自己個卻是不會做的。
好在時櫻迎了過來:
“爺,奶,爸,媽……你們快去洗手,我和二姐還有哥哥做了臊子面……”
這下不但時宗義老兩口,就是時國安和苗秀秀也大為震驚——
還真是臊子面?
“啥子臊子面啊,小婕你是不是在家糟蹋東西了?”
尹招娣直接鐮刀一扔,對着世界吼道。
時婕吓了一跳,卻是可憐巴巴的站在那裏,并不敢給自己辯解。
倒是那邊雙胞胎已經拉着老太太到了兩個大盆前,先是掀開左邊的盆,裏面浸在涼水裏的,可不是一大盆面?
之前蓋着還覺不出什麽來,這麽一掀開,一家人頓時覺得有甜絲絲的面香撲面而來——
明明他們家也是擀過面條的,卻還是第一次嗅見這樣獨屬于麥子的濃郁的清香。
苗秀秀細想雙胞胎的話,不敢相信的看着時珩:
“這面,真是珩寶做出來的?”
“真是哥哥揉的面喔。”時櫻挺起胸膛脆生生道。
“對對對。”雙胞胎不停點頭,簡直就和小雞叨米似的,時婕也紅着臉點了點頭。
苗秀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頭看向時國安:
“國安,我,是不是聽錯了?”
“沒聽錯……櫻櫻和南南北北還有小婕都說,咱們珩珩,會和面了呢……”時國安機械的重複着幾個孩子的話,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兒子會和面了,兒子竟然會,和面了?!
一家人先是面面相觑,緊接着,好險沒喜極而泣。
“這輩子還能吃上珩寶揉的面,我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時宗義擦着眼睛道——
孫子不但精神頭好多了,還會幫着家裏幹活了呢。那是不是說将來他們這些老家夥都不在了,珩寶也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呢?
真是那樣,他就知足了。
時老太太也是雙眼酸澀,上前拉住時珩的手,不住摩挲着:
“真好,真好……”
要是擱往日,時珩鐵定第一時間就會把手抽走,今天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卻也沒有和往常似的抽手離開。
看大家都不說話,時北無疑就有些着急,終于忍不住拉了拉時國梁:
“爸爸,北北想吃……”
“好,吃,吃!”老太太忙點頭,又招呼家裏女人,“趕緊拿碗,嘗嘗咱孫女做的臊子面……”
說着就探頭去看,就瞧見浸在涼水裏的面條黑色中透着一絲瑩白,細長中透着些薄透的潤澤之意,如同游魚般在水裏散開。
“這功夫到家。”時宗義不由脫口道,等說完又不敢相信的看時珩,“這也是珩寶切的?”
“不是不是,”時北忙搖晃小手,“是三姐……”
說着又去掀另一個鍋蓋,裏面紅彤彤油汪汪的臊子頓時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剛才那幾乎饞的所有人口水都掉下來的鮮香味道也跟着撲鼻而來。
一衆人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合着剛才那飄得人心神不寧的香味,竟然是他家的?
“還有這個,還有這個呢。”時北跳着腳指着鍋竈那兒,“三姐還做了,麥片粥。”
“麥片粥?啥是麥片粥啊?”尹招娣就有些奇怪——
家人吃麥子,要麽直接放水裏熬,要麽就是磨成面,不拘做饅頭了,攪疙瘩湯了都成。這麥片粥啥的,還是頭一回聽說。
半信半疑的上前掀開鍋蓋,熱氣上湧,清香中帶着濃郁回甘的麥香味頓時蒸騰而出——
這麥片,時櫻可全是從系統中拿出來的。
用石臼舂了後,裏面的麥香味本就完全被激發出來,再放在水裏小火熬煮,如今瞧着,上面仿如飄了一層濃稠而又透明的漿液,一粒粒麥片如同漂亮的小船浮在醴漿上。
“乖乖嘞,這咋瞧着,就和王母娘娘的瓊漿玉液似的。”尹招娣眼睛瞪得老大,想起什麽,回頭瞧着時櫻,“櫻櫻啊,這麥片粥你咋弄得啊?”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有二姐呢。”時櫻笑着推推時婕,“我和二姐一起放在石臼裏搗的呢。”
“二伯娘,北北想吃……”時北不住的咽着口水,明顯已經等不及了。
苗秀秀盯着這些吃的喝的,眼圈卻是有些發紅——
如果說兒子會和面了,她是開心激動。那知道這麽好吃的粥和臊子竟是時櫻做出來的,苗秀秀心裏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絞痛——
女兒又瘦又小,明明也就比時婕小倆月,卻是差了半頭。瞧着哪裏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也就比竈臺高出不多的小丫頭,能把飯做得這麽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反過來說,那牛家,怕是根本就拿他們女兒當丫鬟用。
時國安可不是也這麽想的?一時對女兒更加愧疚。
“哎呦,我老太太可算是有福了,還能吃到我大孫子和小孫女做的飯。”時老太太笑呵呵道,“值了,值了,我這輩子啊,活得值了……”
說着拿勺子在裝有臊子的盆裏攪了攪。
随着老太太的攪動,之前沉到下面的肉丁就翻湧了出來。
尹招娣第一個感覺就是侄女兒和也太大手大腳了吧?怎麽就和老太太似的,這是切了多少肉啊。
可很快,她就沒辦法再考慮這個了——
實在是這臊子太香了。
之前離得遠都會流口水,這會兒離得近了,就更把持不住了。一時那點兒不痛快也跟着煙消雲散。
等端起碗,把臊子面吃到嘴裏,尹招娣簡直幸福的想要呻、吟出聲。一下一下奮力往口中扒拉,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教育幾個孩子要勤儉節約?
其他人的動作較之尹招娣根本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時家小院裏,除了“呼嚕呼嚕”吃面的聲音,就再也聽不到其他。
知道的是時櫻手藝了得,不知道的還當是多少天沒吃過飯的難民跑來這邊避難了呢。
14章
他們家人倒是吃得香甜,卻是苦了左鄰右舍。尤其是一牆之隔的時大軍和王秀菊家。
兩人剛一放下農具,時娟就噠噠的接了出來,還邊跑邊擦口水:
“媽,想吃……”
好一會兒才想起時櫻說的那個名字:
“臊子面……三姐姐做的,臊子面……還有,麥片粥……”
事實上做飯的時候,瞧見時娟眼巴巴的瞧着,時櫻當即表示,時娟可以在他們家吃。就只是時娟明白,媽媽王秀菊并不喜瞧見她和時婷幾個孩子玩,才沒敢去。
“三姐,什麽三姐?”兩家就一牆之隔,王秀菊自然也聞見了那撲鼻的異香,卻還是有些不信。
畢竟時國安家過的什麽日子,王秀菊這些左鄰右舍可是清楚的很。
別看時國安是個拖油瓶,卻是那一大家子的主心骨。沒了時櫻的這幾年,時國安就跟去了大半條命似的,根本就是強撐着。他們家自然也就從之前的蒸蒸日上,到現在窮得叮當響。
即便這會兒那個丫頭又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了,王秀菊可也不信,他們家有錢弄那好東西吃?
還有時娟口中的三姐,王秀菊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啥意思——
什麽臊子面,她都沒有聽說過,那什麽三姐又懂什麽?
時娟真要被饞哭了,又是真心稀罕時櫻這個突然回來的三姐,聽王秀菊這麽說,登時就不樂意了:
“三姐就是櫻櫻姐姐,她可厲害了,還帶着我們種草莓……還不許大海伯伯欺負我……”
最後一句話,小丫頭聲音一下低了下來。
“什麽欺負你,別學的時櫻那個小東西,一副小家子氣!”王秀娟瞪了女兒一眼,“你大海伯伯那是喜歡你。”
自己可不會和時國安似的,人家不過是想抱抱他女兒,就和挖了他家墳似的,真是不知好歹。
又忽然想到什麽,聲音一下擡高:
“三姐?你說的三姐,是時櫻?”
兩家雖然是近鄰,時宗義也是她婆家嫡親的二叔,王秀菊卻是從嫁過來那天起,就沒把這家人看在眼裏過——
時國安是個拖油瓶,說到底就不是時家人;
時國平時國梁則和二叔時宗義的性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都是三腳踹不出屁的主。
尤其是時國梁,叫王秀菊說,根本就是個一點兒腦子都沒有的憨貨。不是憨的話,怎麽就會把那對雙胞胎認下來?
到現在王秀菊還記得,瞧見那女知青直接跪下來抱住他的腿時,時國梁吓得臉都白了。當時圍了好多人,還等着看好戲呢,結果好嗎,時國梁猶豫了會兒還真就在那知青的眼淚中敗下陣來,然後就擺了酒,把懷了孕的女知青娶進了門。
那個女知青倒是尋了條生路,時國梁卻是繼父親時宗義之後,成了他們十裏鋪的又一個笑話——
那會兒誰不說時家就是輩輩傳的接盤俠。連他們這些同宗走出去都被人笑話。
王秀菊因為這個,也是氣的不輕,當時就一遍遍告誡家裏幾個孩子,別跟隔壁的孩子玩,可別把自家孩子也都傳染成傻子了。
別看時娟是個女娃娃,可上面已經有兩個哥哥的情況下,時娟兩口子還是很疼這個女兒的。這會兒聽見她竟然看家的時候跑去和時櫻玩,還跟着時櫻有樣學樣,不許時大海抱……
要是平時王秀菊也不會認為怎麽樣,這會兒卻覺得根本是自家好好的孩子跟着時櫻學壞了,頓時火冒三丈,擡手就拍了時娟小屁股一下,又刻意擡高聲音道:
“你個沒出息的,找誰玩不成。偏偏跑去他家?還把你大海伯伯也得罪了,咋了他們不讓你大海伯伯進門,你就有樣學樣跟着不讓……沒一點兒腦子,不知道誰親誰近的東西,再敢跑過去玩,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她這邊嚷嚷的厲害,隔壁時宗義一家想不聽見都難。
尹招娣正好扒完最後一口,下意識的就去看時櫻:
“這是咋了,咋還有你大海伯伯?”
這句話一出口,時婕臉色就有些蒼白,雙胞胎卻是嘟起了嘴:
“不喜歡大海伯伯……”
時櫻筷子頓了一下,也沒有接尹招娣的話——
時大海的惡事,她倒是清楚,可問題是現在也沒有證據啊。就這麽貿貿然說出來,不見得有人信不說,怕還會惹出軒然大波來。
尹招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裏不舒服的感覺更濃了,忽然擡手奪過時婕手中的筷子,直接就給摔了:
“問你話呢,沒長耳朵嗎。”
時婕明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身子猛地往後一仰,一下坐倒了地上。
時櫻忙起身去扶,又擡頭跟尹招娣道:
“二嬸你不要兇二姐……是我不讓他抱北北的,和二姐沒關系……”
時老太太和苗秀秀也忙過去看孩子摔到了沒有,老太太瞧着時婕眼中轉的淚花,頓時心疼不已:
“哎呦,小婕快起來,奶奶看摔到那裏沒有?”
又對着尹招娣道:
“什麽話吃過飯不能說?瞧你把孩子吓得……”
“媽……”尹招娣卻是絲毫沒有反思自己的事情,反而越發認同早上上工時,王秀菊跟她說的話,“這孩子啊,得從小教,小時候沒教好,長大了還了得?這再怎麽說,大海哥都是長輩,知道的人家說咱家孩子小,不知道的不得說咱的孩子沒教好?不定怎麽搗咱們脊梁骨呢……”
說着還特特轉頭去看苗秀秀:
“大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苗秀秀已經把時婕抱了起來,聽尹招娣這麽說,也沒回話,只細心的給時婕擦了手後,把人送回板凳上坐好,又把筷子洗幹淨了塞進時婕手裏:
“小婕你接着吃。”
安頓好時婕後,才擡頭去看尹招娣:
“今兒個下午割東北地那塊麥子時,你和國平把位置換回來。”
尹招娣本來正眼巴巴的等着苗秀秀附和她呢,驟然聽到這話,就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的就拒絕:
“好好的我和國平換位置幹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淺……”
本來一家人裏,尹招娣是在最左邊。只不巧的是,卻是春生嫂被安排到了跟她挨着的位置。
春生嫂人平常懶,一年四季那衣服都是髒兮兮的,頭也不常洗,衣服也不見她換,這還不算,還有狐臭。這大麥天的,不停出汗之下,身上的味道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尹招娣拿毛巾捂住鼻子,都不停幹嘔,根本做不成工。
可不就和時國平換了位置?
眼瞧着今兒個下午就能把那塊地徹底收割完了,大嫂竟然非讓她過去受那個罪?
“那你看,”苗秀秀看了她一眼,語氣依舊平靜,“你是個大人,還有不想做的事情,做什麽就要求小孩子,一定得按照你的意思,接受不喜歡的人?”
尹招娣沒想到苗秀秀擱這兒等着呢,一時就有些語塞:
“這,這是一回事嗎?”
“咋就不是一回事了?不都是不願意嗎?呵,你這麽大個人了,不願意的事可以不做,孩子就不成?他們才多大?你不能受的委屈,他們就能受?知道的你是她娘,不知道的還當是仇人呢。”
苗秀秀早就看不上尹招娣這個做派了。
說起來這個弟媳婦也是個善心人,可就是一點,做事沒什麽主見不說,還啥事都看着旁人臉色來。
你要說她有眼色吧,也不是,比方說對外人永遠比對家裏人客氣。至于說在自家,則是對着丈夫時國平時還好些,兩個女兒面前,就跟個女暴君似的,一點兒不如意,就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開始罵。
更甚者,她對着不管誰都賠笑臉就算了,還生怕家裏其他人不順着外人。公婆和兄嫂面前還能收斂些,下面的孩子卻不成,屢屢因為這個被尹招娣訓斥。
“再說了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正吃飯呢,多重要的事不能等到吃完再說?”
尹招娣被堵得啞口無言,心裏不服氣,又不知道咋回話,擡頭看看公婆和丈夫,都是一副對她不以為然的樣子,臉上挂不住之餘,更是說不出的委屈——
這孩子不都是這麽教的?
在她家裏,別說正吃飯時罵幾句,娘家爹火上來了,別說她們幾個閨女,就是娘的碗也是說摔就摔,就是尹招娣自己,都不知多少回,正吃飯呢被娘家爹給踹飛出去。
她還不是好好的長大了?
結果到了婆家這裏,怎麽就跟犯了什麽大錯似的?
正委屈着呢,就聽見柴門那裏有人“哈”了一聲,緊接着梁翠萍高八度的聲音響起:
“我就說咋回事,咋我們家大海回來一趟,手上傷沒上藥,還傷上加傷,合着就是你們家人弄的?”
說着又轉頭沖着畏畏縮縮不肯過來的時大海高聲道:
“你倒是為情為臉,想着都是兄弟呢,又是小娃娃,不跟他們一般計較,現在瞧見沒,人家根本是覺得咱活該!”
聽到梁翠萍的嚷嚷聲,王秀菊第一個拉着時娟從家裏出來:
“哎呦嫂子,這幹了一晌的活,不說趕緊吃點兒飯眯一會兒,咋這麽大的火啊?”
“還吃飯呢,你大海哥都快被人砍死了!”梁翠萍冷笑,看時大海還沒有過來的意思,越發來氣,上前抓住人猛地往前一推,“咋了,明明是你這長輩的被個小輩給砍了,就是見不得人也是他家見不得人,你這麽往後縮是幹啥呢?”
時大海被她推得一趔趄,嘴裏嘟哝了一句:
“多大點兒事啊,你這是幹啥呢……”
卻到底被梁翠萍拉着進了時國安家。
“你倒是要給人家當個好伯伯,也不看看人家心裏有你沒有!”梁翠萍恨恨的瞧着時國安和苗秀秀兩口子,眼睛裏簡直和淬了毒似的——
今兒個一大早,她在機械廠的大哥突然回來,把她叫出去,問她和時國安閨女當年丢了的事有沒有關系。
梁翠萍這才知道,時國安把閨女找回來後,竟然連夜跑去縣上公安局報案了。公安局那裏本就有他的戰友,再有就是公安局長也是從隊伍中轉業回來的,聽說退伍軍人的孩子受了這樣的委屈,也都是氣的不成。
本來這事不該傳到梁翠萍耳朵裏,可事情也是巧了,她娘家大哥的老丈人也是公安局的老人了,聽到十裏鋪這個名字,就覺得耳熟,可不就特別留心了下?
結果就聽說,人家提供的可疑人名單裏,就有她梁翠萍。聽她大哥的意思,大哥那老丈人可是說了,要是真做了什麽虧心事,趁早過去自首,別等鬧到最後罪加一等。
梁翠萍當時可不就慌了?畢竟農村嗎,真是有個什麽,也都是把家族長輩們叫到一起,說和說和就完了,哪有時國安這樣吭都沒吭一聲,就直接跑去公安局告狀的?
她就說,那個時國安就是個蔫壞蔫壞的壞種,合該他沒出生呢爹就沒了。
可詛咒歸詛咒,梁翠萍心裏也是真怕。雖然勉強打發走了大哥,這心裏卻是七上八下。也就是這麽一心不在焉,才會搞出了把鐮刀割到了旁邊丈夫時大海手上這樣的烏龍事。
結果一回家,就瞧見時大海不但手上傷了,就是腳背上,也有個血口子。
一開始問的時候,時大海還含糊着不肯說。可巧王秀菊在那兒罵女兒呢,口口聲聲時娟不懂事,給伯伯進屋拿點兒藥咋了,至于說聽旁人的挑唆,跟伯伯鬧脾氣……
梁翠萍聽了會兒才明白,合着時大海腳背上的傷根本不是他說的自己不小心劃的,其實是時櫻那個禍頭子弄的!